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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两家的理想,响往“帝力于我何有哉”的生活方式,内心每多鄙视“管理”,或对“管理”深具反感。此种心态,终使中国人不能平实而客观地面对“管理”。一般企业主管处于景气良好或行销正常的时际,殊少重视“管理”,根本不理会“管理”能够带来多少好处;而在景气低靡、行销困难,甚至周转失灵、情况十分危急之时,却又过分相信“管理”,视同救命的万灵丹。主要焦点,放置于“管理”究竟能够带来多少利益?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亦因而无法获致正常的关系。被管理者并不肯定管理者“工作表现”的价值,仅仅认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或“制造个人升官发财的机会”;他们表面接受管理,无非为了“彼此唱戏”。大家扮演不同的角色,内心仍然不见得服气。大抵承认管理者具有相当的权力,乐于附和追随,角望获取额外的“利益”或“特权”。假如有朝一日,发现绝无斩获,或彼此有了距离,立即显示“你凭什么管我?”的态度,大有“老子不犯法,皇帝其奈我何”的气慨。
管理者自身,当其在位时期,固然重视管理,肯定管理的重要性;而不在位时,却相反地指称“实际上也没有那么严重”,认为“言过其实”。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巩固个人的位置。
尝见某甲担任安全课长期间,强调工厂安全的重要,并且宣导“安全不是安全课专有的工作,而是全厂每一个人的责任”;后来调任总务课长,马上改口本来就很安全,惟有制造紧张气氛的人,才老是觉得不够安全,他又直言“如果安全是全厂每一个人的责任,那为什么还要设置安全课?”此一功利的管理心态,最为明显的反映,便是强调“法治才是管理的根本”。他们主张中国管理现代化,应该以儒家的伦理为其中心思想,却毫不犹豫地肯定必须采用法家的手段,甚至形容为“含着血泪的决心”。殊不知“法”并不是法家所专有的东西,荀子说:“礼者法之大分。”礼治可以包含法治,而法治不足以代替礼治,这是儒家与法家区别的所在。中国古代所谓礼,即是今日大家所说的传统、制度、成文法与风俗习惯。礼是中华文化的基本观念,礼治就是现代所强调的“制度化”,所以曾国藩在“圣哲画像记”中,指出“先王之道,所谓修己治人,经纬万汇者,何归乎?亦曰:礼而已矣。”儒家的礼治,实际上是人治与法治的综合,自由与组织的平衡。韩非法家,专门秉持刑赏法术,用以驾驭民众,完全不了解老子所说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道理;法家思想,肇基于荀子最为粗浅的“性恶论”,却不料荀子的贡献,并不在此。他在当时那种情况,能够勇敢地面对其他各派反儒家思想,施以有力的抨击,才是了不起的表现。其实孔子宣导“克己”、“由己”,便是认定人生只能拥有“有节限的自由”,而其“节限”,即为“命”与“礼”。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儒家重仁与礼,仁是自由,乃尽人可能而必然可得的,只要把自己先安顿在此节限之内,便可以获得其“尽量”的自由。孔子言“乐”,即是这种“人在节限中获得其尽量自由的乐趣”,又那里是法家手段所能够达成的呢?要解决这些问题,惟有从探讨管理的目的入手,才能正本清源,使中国式管理现代化,获得正常的发展。
“安”是人生的根本要求孔子并未明言,安是人生根本要求。但如仔细研究其言论,不难发现孔子确实怀有这样的意见。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安人”就是使与我接触的人,莫不得“安”。一般机构的管理者,所安的范围较小,仅能做到这一地步的安人。子路又问:“如斯而已乎?”孔子说:“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安百姓”意指人民全体统统得安,所安的范围更大,所以更加困难。孔子说明自己的志愿时,说他希望“老者安之”,正与安人的主张相合。孟子赞美文王,说他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荀子指称“人莫贵乎生,莫乐乎安”,都与孔子的“安人”一脉相承。
陈大齐先生考察人的一生,自出生以至死亡,可谓无时无刻不在求安。他说:“婴儿呱呱堕地的第一声,正在诉说环境剧变所带来的不安。其后肚子饿了则啼哭,尿布湿了则啼哭,这些啼哭又都在表示对于不安的抗争。出生后数月,能于熟识与陌生之间有所分别,则啼哭挣扎以拒绝陌生人的抱持,因为把陌生视作危险的讯号。成年人的求安心理,亦时时处处流露于各种言行之中。
早上相见,则各道早安,以互祝整日的安宁,晚间告别,则各道晚安,以互相祝整夜的安宁。求神拜佛,小之则为一己的福佑,大之则为了家宅的平安。宗教团体举行盛大的法会,亦在祈求国家乃至世界的太平。从事某一职业,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无非因其有助于一家生活安宁的维持。
平时节衣缩食,尽量储蓄,不敢浪费,亦无非因其足为老来生活无忧的保障。再向大处看,则政治、法律等的措施,又无非以消弭纷扰与维护安宁为职志。综而言之,小自个人,大至国家,其所作所为,只要是正当的,可说无一不指向人生的安宁,无一不反映着人生谋求安宁的迫切。所以人生安宁之为根本要求,是信而有征,不是凭空臆断。”依陈先生的研究,人生的根本要求,可用一个“安”字来表示。但他认为“安”字是一个单音的字,用以说话行文,可能感觉不如复音词的方便,所以加上一个“宁”字。“安”、“宁”是同义字,把“安”说成“安宁”,不过是为了说话行文的方便。
马斯洛说人是“需要的动物”,需要什么呢?他列出五个层级,并且宣称人们必待较低层级的需要,获得了基本的满足之后,才能够提升到另一个层级。兹说明如下:1。生理需要──为支持生命所必需,包括食、衣、住、行等项。米珠薪桂,三餐不继,即为饥饿的不安。天寒地冻,衣衫单薄,此系寒冻的不安。住屋危险,或居无定所,便是居住的不安。
交通不便,或车祸频仍,就是行走的不安。身患疾病,或久病不愈,即为病患的不安。
2。安全需要──生理需要获得基本满足之后,安全需要便接踵而至。包括不受物理危险的侵害,经济的保障,以及期望有秩序而又可预知的环境等项。发生火灾、慌忙逃避,类此紧急情况,必定引起慌乱的不安。今日衣食尙称温饱,以后不知如何;世局动荡,人心思乱,未来环境不可预测,亦将导致忧愁的不安。
3。社会需要──生理和安全需要得到基本满足之后,便又面临社会的需要。包括付出与接受友谊和情谊。至亲好友,久未通信,心中不免挂念;约期聚唔,而杂务缠身,深恐不能如愿,属于牵挂的不安。同业竞争,备受排挤,产生孤寂的不安。
4。自尊需要──社会需要初步满足,便进而要求自己的重要性受到世人的肯定,此即自尊需要。
自己不感觉自己有何重要,谓之自卑的不安。自认重要而不能获得他人的认可,称为苦闷的不安。
虚有其名,毫无实权,便易导致空虚的不安。
5。自我实现的需要──自尊获得他人的肯定,确认不是孤芳自赏之后,便希望有所成就,以满足自我实现的需要。经营事业,他人成功而我失败,产生嫉妒的不安。原本蒸蒸日上的业绩,忽然一落千丈,而且讨救无方,亦将心生悲伤的不安。原本多方尝试,仍然没有把握;小心翼翼,还是未操胜劵,则属于恐惧的不安。
这些需要,起因于诸多的不安;而种种不安,归纳起来,不外源自忧愁与恐惧。孔子说:“君子不忧不惧。”管理者要求安人,应该尽力使员工处于无忧无惧的状态。
安人的方法要随时空而改变不忧不惧,并不是不闻不问、不思不虑,以使心内无所忧惧,因为这种不忧不惧(不去忧虑,也不去恐惧)只能带来虚伪的安人,绝非真实的安人。不安的状况,也就是可忧可惧的事实,丝毫未曾改变,亦即漠然无动于衷的不忧不惧,只有使原来的不安更为滋长,甚至衍生其它的不安。
不忧不惧,应该是排除了不安的情境,使员工无可忧无可惧,亦即是“用不着忧,也用不着惧”。
然而时间、空间的因素,会使得此时此地的无可忧无可惧变成可忧可惧,也可能使得原本深为忧惧的成为无可忧惧。时间、空间有所变动,事情的状况就会跟着有所改变。
所以安人的方法,必须因应时空的变迁,做好适切的调整。亦即视所忧所惧的情况,而求其制宜。
应该装成不知。切忌摆出法官姿态,让两造当面对质,以辨孰是孰非,否则便是制造不安。但是假装不知道,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要暗中设法消除两部相争的根源。此时务须充分顾虑有关人员的面子,以免引发其它的不安。能解决纷争却带来严重的后遗症,不过是藉制造问题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惟有化问题于无形,才是合理的解决,因为它不致再度制造不安。至于非常时期,举凡生产、销售之间的争执,足以导致机构整体的不安的,总经理必须挺身而出,审慎处理,以求得团体的安。事实上,这就是管理上“例外原理”的应用。
例如生产部门与销售部门平日偶有意见不合,只要彼此能够协调解决,相安无事,总经理就孔子说:“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又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人有智愚之分,而且又是“唯上智与下愚不移”的。这智愚之间,安的要求固属于一致,而安的程度与历程各有不同,必须采用各种适合的方法来求得其安。例如从事研究发展工作的人员,通常都不愿意受到上、下班时间的束缚,这些人员也许深夜不归,或许迟到早退,如果强求一致,可能会引起不安。这时采用弹性上班时间,反而彼此相安,效果更佳。至于生产线上的员工,属于整体作业性质,假若不能行动划一,势必影响生产的进行,当然以同时聚散为宜。
对于品性良好、勤劳负责的员工,要加以鼓励和嘉勉,他才能安。对于偶而犯错的人员,应该耐心了解其原因,让他获得补过的机会,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西方老板常常怀疑从未犯错的员工,是典型的“混世主义者”,他们欢迎员工尽量犯错,从错误中获取经验,相对地肯定“错误成本”的必要性,也是促使员工敢于有所作为、有所新尝试的一种安人的措施。不过孔子虽然勉励犯错的人要“过则勿惮改”,却也不免感叹地说:“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如何培养员工自反自省,仿效颜回“不贰过”的精神,无论对个人、对团体来说,都是迈向不忧不惧的最佳保证。至于少数死不认错的员工,应该先给予适当的规劝和辅导,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发动同仁之间的影响力,亦即“舆论的制裁”,用孔子所说“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的态度,让他在“同侪压力”(peerpressure)下知所悔改。假若再无效果,只好怀着“挥泪斩马谡”的心情,予以解雇,因为此君一日不离开,组织一日不得安宁,果真在这种条件下忍痛让员工走路,亦是安人的正确方法。
庄子说:“泉水干了,水里的鱼都困在陆地上,互相吐着涎沫湿润对方,倒不如大家在江湖里不互相照顾的好。”我们不如说:困在陆地上的鱼,必须互相照顾,那怕是吐着涎沫湿润对方,也比互相不理睬,一味等死的好;但是鱼在江湖之中,彼此都有足够的水,当然可以尽情玩赏,这时如果再要吐口水给其它的鱼,反倒惹得对方讨厌。有时如此,有时却有不同的想法,这就是安人的变化原则。
中国禅宗,自认为以“无门为法门”。从表面上看,禅宗并无教法可循。有人问赵州和尚:“如何是赵州?”赵州答:“东门、西门、南门、北门。”那人问话的意思,是希望知道赵州和尚的教法如何?而赵州的回答,则故意藉赵州城有东西南北门,来说明赵州的禅风并不拘泥于一格,而是四通八达的,有如俗语所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如果罗马只有一条路可通,便不是大罗马,而是死胡同。真正的禅法,亦无单行道或专用道可言。而是所有的路,走对了都可以进去。所以说禅法无门,而无门却开出了所有的门。管理要求安人,而安人是没有固定的方法的。由于方法不加以固定,所以任何方法,只要用对了,都可以获得安人的效果。
松下幸之助一再强调管理者和被管理者都是人,甚至顾客以及所有有关系来往的也全是人,他把管理视同人类互相依赖,而为了人类的幸运所进行的活动。但他认清人有伟大坚强的一面,也有懦弱渺小的一面。现代人类固然建造了高度文明,过着高水平的生活,却也不可避免地经常会发生烦恼、争吵,以及一些不幸的事件。他自己也有情绪起伏的变化,平时活像菩萨一般,那样的和颜悦色;一旦发起火来,表情恐怖,又和恶鬼十分相似。但是松下幸之助每次发火之后,都有妥善的“救火、熄火、灭火”措施,以治愈“被火灼伤”的部属,可见安人的方法是“无中有路”的。惟其来去自由,所以不容粘执。事实上,这正是“没有一成不变的管理法则,可以通用于所有机构”的道理。
但是,没有方法可循,并非没有方法,而是指没有特定的方法。孔子说:“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如果自我反省,没有愧疚,那就是真正的安人。怎么才能内省不疚呢?中庸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不能焉。”君子所实行的道理,用处很广而不容易看得清楚明白。就算没有知识的愚夫愚妇,也能够知晓。但是极为精致的地方,恐怕圣人也难以做到。
这一宏大的道,便是中庸之道。孔子说:“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君子的所作所为,都合乎中庸的道理,因为君子能够时刻把握中道,做到无过无不及。小人不知此理,也不存戒慎恐惧的人,所以时常违反中庸的道理。管理者如果能把握朱子所说:“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的要领,切忌“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相信必能无过与不及,顺应时空的变迁,却能够达到安人的效果!要做到行为无不合道,亦即是无不安人,就应该重视孟、荀二子的“诚”。孟子与荀子有许多不同的意见,但在“诚”的观念,则大同小异。诚就是真实无妄,中庸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实为孟、荀两子的综合观点。孟荀都认为诚可感化他人,所以中庸又说:“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管理者能够常存诚心,才能时时刻刻注意选择妥善的安人之道,而紧紧地把握住去实行。管理者内里有诚心,就会表现于外,能表现于外就会显著,能显著就会更加光明,因此也就能够感动员工,使其改变恶习,蔚成良好的风气。这种机构内从业人员士气的振作或低沉,即是所谓“组织气候”。而组织气候的良窳,只有天下最诚心的管理者才能做到化恶为善、化劣为优、化低沉为振奋。
诚是修己的基础,宋代周敦颐认为一切道德,皆源于诚,不诚则一切德行俱属虚伪而无其实。
管理者不是圣人,不能自然而诚;而勉力求诚,必须注意克制欲望,以求择善固执。孔子说:“修己以安人。”修己和安人中间,有一个“以”字,可见孔子还是比较侧重修己,毕竟先修己后安人。
有先有后,不可本末颠倒的。
中国式管理现代化的目的还是在安人怀疑论者,每以为安人是农业社会的做法,工商社会众人心态大不相同,那里还能一成不变地讲求安人?即使人安了,而竞争不过别人,又有何用?管理者应付千变万化的环境,已属不易,如果专心安人,岂不误了大事?至少安人并非单一的目标,利润、绩效、安全、使命难道不重要?何况单一目标往往是相当危险的!最后,也有人认为安人的口号不够响亮,不如换一个比较能够吸引人的,譬如“利人”、“福人”之类,可能效果好些。
不错,这种种说法,都有其依据,绝非为反对而反对,更不是毫无道理的怀疑。但如深一层分析,便知全都似是而非,不符合事实。兹分别说明如下:1。工商社会造成不同的心态,乃是必然的。因为任何社会工业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产生一些工业化的心态。但是,如果说农业社会的心态全部改变,则显然言过其实。西装革履,满脑子三家村思想;开最豪华的美国原装汽车,却不能遵守交通规则。可见物质层次的变化,比较容易而快速;思想层次的变迁,比较困难而缓慢。何况前已述及,工业社会也接受马斯洛的“需要理论”,美国工人照样希望获得职业的保障。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发现:人如不安,则员工心不在厂,不能专心工作,效率自然降低;员工抱着以时间换取金钱的态度,当然不能振奋。人如不安,则员工只顾自己,滋生本位主义;不管他人,不愿意互相合作。人如不安,则员工心里浮动,不安于位,急着要另外物色工作,希望早日变换环境。人如不安,则员工不求上进,不务改善。惟知混日子,成为十足的应付主义者,徒有再好的制度,总难以见效。时代虽然改变,人生的根本要求并未变易。即使工业社会,管理的最终目的,仍在安人。
2。当然不能一成不变地讲求安人。工业社会安人的条件,既与农业社会有所不同,就应该随着变换安人的方法,以求切合时中,这是前面再三强调的不易原则。一成不变,不足以获得安人的效果;因为安人的目的不变,而安人的方法,决不可以一成不变。
3。人安了,却竞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