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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堆正围成个大圈，中央是一口大坑，边缘的柏油路面已经翻卷开来。这里是商业区，谁会在这里挖坑呢？南真又向里挤了挤，这才发现那不是坑，而是一个大洞，一直倾斜着向下延伸，直径大约有三米，向下看去，里面像潭黑水一样看不到尽头。
这时在南真的身边有个男人不屑地说：“真是一群无聊的人，我还以为有什么呢，不就一块空地吗，有什么好看的？”
旁边有人看着他，“你没看到里面那个大洞吗？”
“哼，哪有什么洞，真是莫名其妙。”说着，那个人挤出了人群。
“是啊，真是怪，看什么呢？”又有一些人附和着散去。
人堆中心的确有个大洞，为什么那些人看不到呢？南真越发觉得奇怪。
人们无非就是看热闹，有些人觉得无聊，不久就散开了，南真这才有机会挤到正对洞口的位置，觉得似乎正有丝丝缕缕的冷风从洞的深处吹出来。
晚上，南真留心收看本市新闻，屏幕上正显示着在商业街上看到的那个大洞，播音员所说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整个光明市区已经出现了三个几乎同样大小的洞，一处是在商业街，一处是在一栋办公大楼下面，几乎半栋楼房都塌了，还有一处出现在一处工业厂房里，有关专家正在对此怪异的自然现象进行勘察，目前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接着，画面上又出现了一些记者的随机采访，被采访者众说纷纭，更有人猜测，这可能是外星人到访地球留下的。然而，让他万分吃惊的是，有一些被采访者说，他们根本就没看到有什么黑洞，采访的记者当时显得十分尴尬。
听了这些纷乱的猜测，南真禁不住一阵发笑，可是笑过之后，只感到一阵不安袭来。
窗外，黑夜像那些黑洞一样深邃。
早晨，空气清新。
南真六神无主地朝公交车站走去。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好，先是梦到昨天看到的黑洞，洞里出现了戴小东血肉模糊的脸。虽然梦并不能说明什么，却像块土疙瘩一样堵在心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古怪的味道，南真感到头晕乎乎的。远远的，他要乘坐的那路公交车正慢吞吞地驶过来，他加急脚步，腰间的手机忽然叫起来。
“老三，救命，我快受不了了！老三！快……”
手机长久地按在耳朵上，南真眼睁睁看着那辆公交车慢牛一样走远，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活动。一切仿佛都已荡然无存，唯有耳边的声音还在萦绕不止。给他打来电话的是大学时寝室里排行老八的高天明，南真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不知为什么，南真觉得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似乎高天明不该打来电话一样。南真双手抖得厉害，费了一番周折才把手机放好。就在刚才接电话的一瞬间，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在高天明的叫声里，还夹杂着许多骇人的叫声，一直大喊着：“水！水！”
高天明在天堂市一家公司上班，南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过，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南真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又向对方回拨电话，可是没人接。南真心不在焉地走到站牌底下，手机又响起来，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南真吗？”对方是个很成熟的男中音。
“我就是。”
“你是高天明的同学吧？”
“是的。”南真的脸色忽然阴下来，耳边又回响起刚才高天明那恐怖的叫声，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我是高天明的经理……高天明……可能出事了。”
老八出事了？南真如遭雷击，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他才不安地问：“你是说……他出什么事了？”
“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人，给他的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幸好我们从他留下来的资料里找到了你的号码，就想告诉你一声，如果你看到高天明的话，请让他立刻回公司上班。”
南真怔怔地答应着，放下电话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蓦地，南真睁大眼睛，不对呀，刚才明明是老八打来的电话，他的公司怎么会说他失踪了呢？
南真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了想，便给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后，总算要来了三天宝贵的假期，然后火速赶往火车站。
三个小时后，南真踏上了天堂市的土地。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拨打高天明的手机，电话那端却总是无人接听。
出了车站，阴风瑟瑟，南真抬头看去，天空灰蒙蒙的，隐约透出昏黄来，看样子要下雨了。看着阴沉的天空，他身上也一阵阵地发冷。
毕业后不久，南真和戴小东曾经去过高天明的家，现在只能凭着记忆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转圈儿了。还好，虽然那地方有些偏僻，但绕来绕去总算找到了，走进三楼，里面像夜晚一般黑暗，他抬手敲门，没人来开门。
“老八究竟在哪儿呢？”南真搔着头自问，想起在光明市时他接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明高天明刚刚出事才对。
为了一线渺茫的希望，南真只好来到高天明所在的公司，想和他的经理谈谈。那家公司在本地算得上是家大公司了，随便问个人就知道，所以南真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说明来意后，被接待人员安排在一处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
天仍旧阴暗，南真看着窗外，玻璃上已经零星落上了雨滴，他的心里也像在下雨。
门开了，一个梳着油光头发，身穿体面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笑容可掬地说：“你就是南真吧？”
南真急忙站起来，同他握了下手，说：“我就是。”
“坐吧，我是高天明的经理张风。”
南真忐忑不安地坐下来，看着张风那张和善的面孔，心里安定了许多。
“本来我只是想如果你看到他，就让他到公司来上班，没想到你赶来了，真不好意思。”张风很谦逊地笑了笑。
“高天明是我的大学同学，以前关系不错，他出了这档子事，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
张风点点头，正色道：“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他在这里的公寓，还有他的老家，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后来我给他的父母打电话，可总是没人接听，实在太让人头疼了。”
南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张经理，你是说，高天明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
张风十分自信地说：“我记得非常清楚，是一个星期。”
南真觉得面颊有些发烫，终于还是说了实情：“张经理，实话跟你说，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大约不到十分钟，高天明给我来了一个电话。”
张风像见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眼睛张圆了，看起来有些吓人，“他现在在哪儿？”
“您先听我说。他在电话里，声音非常恐惧，当我要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电话就断了，无论我怎么往回拨，就是打不通。”
张风想了想，向前探出身子，声音很奇怪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南真努力回忆着，“他一直大喊救命，然后就说是受不了了，声音很大，十分吓人。”想起老同学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南真仍心有余悸。
张风陷入了沉思，然后掏出烟抽起来，又递给南真一支，被他婉言谢绝了。南真从来不吸烟。
“难道……”张风歪头吸着烟，嘴里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南真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张风一下子回过神来，却说：“哦，没什么，我胡乱想的。真的很感激你，不过，如果再没有他的消息，我只好去报警了。”
互相交换了名片后，南真刚要起身告辞，张风忽然叫住他，“我猜这可能是高天明的房间钥匙，我从他的抽屉里找到的。如果你暂时不走的话，住他家里也不错。”
南真十分感激地接过钥匙。
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落在身上轻轻柔柔的，却透着股冷意。南真来到高天明的住处，掏出张风给的那串钥匙打开门，看着幽暗的房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房间里很凌乱，做了一番简单的收拾后，南真疲惫地倒在床上。
窗外响着缥缈的沙沙声，那些断线的雨丝，总是让南真心里不舒服，使他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他和高天明，还有寝室其他好哥们儿的趣事，那些像烟一样缥缈的记忆，在他的头脑里凝固，又慢慢化开……
休息了一阵子，他看到高天明的床头放着台电脑，手上发痒，便打开电脑上网浏览了一番，直到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叫声，才关了电脑，从房间里找出一把雨伞走出门。
雨仍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湿气一团团打在南真身上，使他心中一片荒凉，似乎到了一处无人之所。走到附近的一处饭店，隔着雨看去，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而正当南真迈上饭店的台阶时，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一处大楼的旁边，多出一口大洞来，像一颗巨大的黑色钉子，钉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南真擎着伞，只感到伫立在雨中的身体越来越冷。
第三章 人间蒸发
三天后的傍晚，南真回到了光明市。在高天明家里住的三天里，他除了打电脑游戏，或者上上网，基本上没做其他的事。在他临走的前一天，张风——高天明的经理，已经报案了，南真也很放心，找到高天明也许只是迟早的事吧。但令他不解的是，连天堂市也出现了黑洞，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从第二天开始，南真恢复了正常有序的生活，只是偶尔在工作间隙的时候会想起高天明。下班后，南真跟着同事走出公司大门口，不由得站住了，眼前依稀出现那天戴小东等他时的情形。但当他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时，不禁心头一阵怆然。
南真刚要走开，眼睛亮了一下，真的有个人在街边向他招手，是刘晓暹，她换了身橘黄色的衣服，头发依然动人，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南真看得痴了，脸上爬上一抹红晕，慌忙低下头。
“呵呵，你怎么脸红了？”刘晓暹大声挖苦他。
“没……哪有啊。”南真不承认。
刘晓暹意味深长地一笑，递过来一串钥匙，“这是戴小东留在公司的钥匙，好像是他家里的，他在这里就你一个朋友，给你吧。”
南真接过钥匙，心里沉甸甸的，不禁苦笑，怎么戴小东和高天明一样，失踪后都留给自己一串钥匙。
“有机会我们去他家吧，也许戴小东的电脑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呢。”
南真问：“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再说吧。大作家，我走了，哪天记着请客啊。”刘晓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没等他回答，人已经飘远了。
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南真忽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说谢谢。
来到戴小东所住的公寓楼，南真按响门铃，门里面死一般沉寂——戴小东当然不可能在这里。
南真苦笑着，实在有些不甘心，看着门，似乎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情景。四周更加安静了，他很响亮地拨弄着那串钥匙，正要把第一个钥匙插进锁孔里时，“咔吧”一声响，门开了。
南真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跳，大气也不敢喘，盯着门开后的缝隙，小声问：“老七，是你吗？”
门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南真伸手刚要把门打开，门轴发出一声怪叫，仿佛明白了他的企图，门自动打开了，刺眼的光线倾泻而出。南真有些睁不开眼睛，不过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光线作用下，那人好像浑身都在发光。南真屏住呼吸，盯着那个影子，那个人是戴小东吗？他正不知所措，眼前突然一花，再看门口，那个人影消失了。
“老七……”
南真轻唤着，慢慢走进去，正对面的玻璃上正折射着夕阳刺眼的光芒，刺得眼睛一阵发花，他看到一个人正朝卧室里走去，但只能看到背影，吃不准那人是不是戴小东。
“老七！”南真一边叫着，一边快步冲进卧室，可房间里空空如也，哪有人的影子？
“老三，你来了。”正当南真绕着房间找人的时候，猛地听到身后的声音，急忙回过头，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恐惧。
身后的人正是戴小东，不过憔悴了许多，身体越发消瘦，脸色又黑又黄，形容枯槁。
南真不安地走上前，犹犹豫豫着拉住他的手，像握住了金属物体，冰冷刺骨，“老七，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
戴小东目光森然地盯着南真，好半天，干燥翻卷的嘴唇才蠕动了一下，并没有作出回答，而是抽出手，“老三，你相信人世轮回吗？”
南真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戴小东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生活就像是游戏，许多事不一定非要那么认真的。”
“老七，你胡说什么啊。”南真浑身一阵阵地直冒虚汗。
“没什么。”
南真低头抹了一下额头，“老七，这几天你都干——”话刚说了一半，被硬生生地截断了。刚才还站在面前的戴小东，此刻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仿佛化做了一缕烟气。
南真迷惑不解，左右看了看，慌张地大叫：“老七，你在哪儿，你别吓我啊。”
接下来，南真找遍了所有的可能藏得下人的角落，最后得出结论，戴小东变成了空气。
南真朝房间里看了最后一眼，迷惑不解地走出来，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遭遇，确信自己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错觉，那真的就是戴小东，那双手的感觉是如此真切，可他怎么会消失呢？南真正胡思乱想着，听到楼上下来一个人，那人脚步急促，走得风快，他正想侧身让对方先下去，可转身一看，身后空荡荡的，连刚才那响亮的皮鞋落地声也像空气一样飘走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遭遇让南真困惑不解，他停下脚步，忍不住朝楼梯上面看去，没有人，仔细听了听，四周实在静得可怕。想起刚才戴小东的蒸发，南真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逃也似的冲下楼去，一直跑到宽阔的小区空地上，直到看见下班归来的人群，才止住脚步，抬头看了看身后那栋阴森古怪的公寓楼，觉得一切是那么妖异。
回到自己的公寓不久，夜幕渐渐降临，南真觉得烦闷，陷在沙发里想看看电视，结果到处是关于黑洞的报道，数量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失踪案也一桩接着一桩，数目惊人。
南真认为，黑洞的出现和那些失踪案的激增肯定有某种联系，决定明天去公安局报警。
江辉愁眉苦脸地走进办公室。最近半个月以来，从第一例失踪案开始，仿佛决堤的洪水，各种失踪案纷至沓来，像病毒一样在城市里蔓延着，局里的所有同事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投入到各种奇怪的失踪案的调查工作当中去，他在局里虽然比较年轻，却是局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自然肩负起全力调查的重担。据可靠消息称，全省各个主要城市都出现了失踪的案件，似乎出自同一手笔。各种失踪案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影响恶劣，省公安厅已经下发紧急通知，要各市抓紧时间进行侦破。到目前为止，光明市的失踪人数是各地最少的，不过也已经急剧上升到四十二人，并有继续上升的强大势头。
江辉刚走进办公室，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青年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便问：“请问你是……”
对方急忙站起来，“我叫南真，是来报案的。”
江辉一听报案两个字，头轰然大了几圈，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南真坐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南真没想到江辉如此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举止间却透着成熟与睿智。
江辉详细一询问，南真就把想了很久的话娓娓道出，从戴小东发觉身边有鬼开始，一直到昨天傍晚的离奇遭遇，连带高天明给他打电话，还有自己去天堂市的情况。
江辉一直注视着南真，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才接上话茬儿说：“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南真一愣，不知道江辉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的，而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接到了不少这样的案子，都说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离奇地失踪，而且，那些人在失踪前，都曾说有过自己家里遇鬼的经历。”
南真对此一无所知，不由得一阵骇然，“就是说，我的两个同学也失踪了？”
“照你说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南真对自己的遭遇无法理解，“可是，昨天我亲眼看到他的，怎么又会突然不见了呢？”
江辉也无法作出回答，“也许，那是你思念过度而出现的幻觉吧。”
“不对，那不是幻觉。”南真仍能很真实地体会到戴小东那双冰冷的手带给自己的奇妙感觉，犹豫了片刻，问道：“目前有线索吗？”
江辉表示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所有的失踪者都是突然消失的，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些事听起来有些恐怖，很像有些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不过在现实中真的发生了。
临走时，江辉递给南真一个电话号码，说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希望能及时与他取得联系。
南真走了。
看着刚才那个年轻人一脸忧郁的神情，江辉一阵心烦意乱，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劲儿，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连发生过这么多的失踪案。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南真额头上的青筋就一直跳个不停，高天明和戴小东的失踪，黑洞的莫名出现，让他总是处在胡乱猜测之中，无法自拔，工作也无精打采的。
好容易熬到下班，南真走出公司不多远，发现前边聚集着一群人，阻塞了交通。他走近几步，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街边一栋办公楼被黑洞硬生生地钻了个大洞，那样子就像是一枚导弹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