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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昊征停下笔,抬头兴味盎然地看着丘静书。
“今天不再叫我学长了?”真稀奇,她不是最爱这个称呼?
“少废话。”她气得脸色涨红,一副快脑中风的样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他拿起校刊复印件晃了两下。“你是指这玩意儿吗?很令人怀念吧!”
“怀念个头!”可恶的男人。“你干嘛把这个东西发给记者,是故意想让我难堪吗?”
“原来和我在一起,让你很难堪啊!”真伤他的心。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净说些风凉话。“你明明知道这上面的报导都不是真的,还故意发给记者,到底是何居心?”
“怎么你也认为这不是真的,让我好伤心。”尹昊征放下笔,打量丘静书,她看起来快气炸了。
“你会伤心才有鬼,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根本是故意整她!
“我也没有否认,如果你还不健忘的话,应该想得起来。”他淡淡反驳,认为她不厚道,什么责任都往他身上推。
“哪有……”胡说……
“怎么没有?”尹昊征抬高眉毛,要她仔细想,用力想,快快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丘静书带着疑惑的表情,硬是将时光倒转到多年以前,当她还是大学新鲜人,接受校刊记者采访的那一幕……
“才大一就成为年度风云人物,你对这次票选结果有何感想?”
她和尹昊征及辩论社的另一名伙伴,三人刚联手拿下全国大专杯辩论大赛的冠军,紧接着又和尹昊征双双入选学校年度风云人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受校刊记者的采访,这会儿校刊记者已经在问她感想。
“我觉得很荣幸,也很意外,这一切都要感谢尹学长的帮忙。”丘静书将一切功劳都归给身边的尹昊征,在旁人看来,感觉分外甜蜜。
“你们平时是如何培养默契的?”校刊记者接着问丘静书,从校刊记者感兴趣的眼神推论,接下来的问题一定不单纯。
“又不是跳国标舞,哪有什么默契问题?”丘静书笑着把问题丢回给校刊记者,就怕校刊记者又开始扯一些有的没有的。
“但总要有一些基本的默契,比赛的时候才不会衔接不上,你们一般都是怎么训练彼此的默契?”校刊记者可是传播本系,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原来的话题。
“其实也没有经过什么特别训练,就是开会讨论拟定战略,况且辩论是团体比赛,光靠我们两人,也不可能捧回冠军奖杯,还是需要其它队友支持……”
“你同意她的说法吗,尹昊征学长?”眼见无法从她的口中套出真相,校刊记者干脆转而问尹昊征。
“大致上没错。”尹昊征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们大多靠开会培养默契,不过偶尔也会私下约出来讨论……”
“你是指约会吗?”校刊记者逮到机会进一步追问。
“约会?”尹昊征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盯着丘静书,只见她拼命摇头。
“仔细想想,我们私下进行讨论的机会,确实好像比大家一起开会还多。”丘静书越是摇头,尹昊征泄漏的越多,校刊记者的眼睛越亮。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一对,不是谣言喽?”校刊记者就等他这句话。
“这要看你怎么想。”无视于丘静书陡然放大的瞳孔,尹昊征淡淡一笑。
换句话说,就是任凭个人自由心证,当然给他用力想歪。
校刊记者顿时笑得神秘暧昧,一看就知道准备乱写,看来这期的校刊一定很精彩。
“尹学长,你介意和丘同学合拍一张照片,让我登在校刊上吗?”采访完毕,校刊记者做此要求,尹昊征立即回应。
“没问题。”然后突然搂住丘静书的肩膀,搂得她措手不及。
校刊记者把握住机会拼命按快门,丘静书则是因为太惊讶了,来不及回神。他们亲热的照片就这么登在当期的校刊之中,成了当时最热门的话题。
“想起来了吧?”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尹昊征就知道丘静书已经想起一切。
丘静书还在懊恼自己当时的反应为何这么迟钝,平白就被搂肩。
“我可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对你的感情直到今天都没变。”他不道歉也就算了,还拿他们的关系大做文章,差点没有气死丘静书。
“鬼扯,你明明就是在捉弄我!”什么感情?应该是征服她的快感吧!还敢说得这么好听。
“我不觉得自己在捉弄你。”他皱眉。“无论任何人来问我有关你的事,我一向都是大方承认。”诚心得很。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她气恼地说道。“你根本不喜欢我,干嘛一直释放出这种奇怪的讯息,把大家骗得团团转。”害她也不得安宁。
“我不喜欢你?”尹昊征闻言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这原本是丘静书的发球局,却教尹昊征这突来的问话给破了局,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
“所以在质询别人之前,自己要有充分准备,才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答不出话。”尹昊征凉凉削她。“这是辩论的基本原则,你该不会忘了吧!”
辩论皇帝回过头来咬辩论皇后一口,很痛,但是很有效。
“反正你最会捉弄我!”是啦,她的辩论技巧没有他好,所有的辩论原则也都是他教的,这总行了吧?干嘛不断提醒她!
“静书--”
咻一声,丘静书不等尹昊征说完,便冲出他的办公室,让他除了无奈之外,还是无奈。
做事老是这么冲动,亏她的英文名字“Serena”还是冷静沉着之意,好像有点不太搭。
微微笑,摇摇头,尹昊征再次拿起笔专心批公文,把刚才和丘静书的争执抛到脑后。
相对于尹昊征的冷静,丘静书则暴躁得有如失去猎物的母狮,连续喝了两罐可乐都冷静不下来。
可恶,太可恶了!
她气到想拔光自己的头发。
每次都栽在他的手里,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还是扳不倒他。
丘静书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孩子气,都已经是几岁的人了,还像小学生一样一天到晚想报复,但她就是忍不住。
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差点脱不了身的惨况,丘静书益发火大,益发不懂尹昊征为什么到处宣传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喜欢我吗?
脑中不期然闪过他不经意的口气和忧郁的眼神,丘静书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她是个大学新鲜人,正在考虑该参加哪个社团,校园里每个社团都派出社员四处拉人,用各种美好的理由及愿景拉拢他们这些一年级新生,一时之间显得热闹非凡。
她四处张望,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彷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参加哪一个社团才好。
就在她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之际,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张传单。
“学妹,你有兴趣参加辩论社吗?”
递给她传单的人,眼神带点忧郁,微笑却很迷人。她的心立时有如千军万马,跶跶地踩个不停,几乎在那一刻便爱上他。
你喜欢我吗?
她当然喜欢他!
丘静书叹气。
她对他的感情无庸置疑,套句他说的话: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只是不知他对她是否有同样感觉,抑或这只是她自己单恋?
想起尹昊征谜样的眼神,似是而非的语气,丘静书发誓天底下没有比他更难捉摸的男人。
第二章
“东西都搬进车子了吗?”
“行李有没有全部带齐?”
Beta&Gamma经纪公司内部一阵人仰马翻,公司几乎所有员工都全体出动,跑上跑下为项衍这次的全省巡回签唱会做准备。
“静书来了没有?可以准备出发了。”难得的是,超会赖床的项衍这次非但准时到公司,还一马当先的“冲冲冲”,让全体工作人员好感动。
“丘小姐这次没来,只派了她公司的人过来。”一旁忙着打包的工作人员听见老板问话,赶快停下手边的工作,伸长脖子当报马仔。
“静书没来?”项衍奇怪地看了尹昊征一眼,好奇昨天晚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促使她无故缺席。
尹昊征眉头紧蹙地打量远方帮忙上行李的工作人员,其中有几个是凯得利公关公司的人,但里面并未发现丘静书的身影。
“怎么办,要等她吗?”项衍低头看表,上面显示他们再不出发,即可能会碰见大塞车,活生生塞在高速公路不得动弹。
“你们先走,我随后赶到。”尹昊征决定亲自去逮人,这小妮子八成是因为昨天又输给他气过头,今早才故意给他演出失踪记,他可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那我们先走喽!”项衍对所有工作人员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大队人马于是浩浩荡荡地出发,开始为期一周的全省签唱会。
签唱会首站是桃园,距离台北不远,这对他们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总之尹昊征决定亲自上门拜访丘静书,让她知道公司负责人不是这么当的,要更有责任心。
丘静书的家就位于天母,和斯若宁的住处相差不到三百公尺,两人可以说是邻居。
尹昊征开车来到她家,发现她家的铁门根本没有关,大门甚至还是开着的。
“会场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大小姐手拿着无线电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脸急躁。
“不能这么做啦,小李。”她忙着指示部下,完全没听见尹昊征的脚步声。
“你应该先把背景架设好,再摆上桌椅。”她一面转身,一面交代手下。“千万不要先摆桌椅,那会妨碍准备工作!”
砰!
丘静书话说到一半,鼻子就差点被撞飞掉,痛得她电话几乎拿不稳。
“这么关心现场工作进度,干嘛不亲自过去?”尹昊征接过她手上的电话,切掉通话钮,挑眉问她。
丘静书手揉着鼻子,脸红得像关公。
“你怎么进来的?”可恶,一大早就害她出糗。
“门没关,你一向就是这么粗心大意,非得等到吃亏了才肯改进。”他指着背后的钢门,还有更遥远的铁门,两道门呈一直线开启。
“要你管!”丘静书脸红冷哼。“你不是应该已经出发到桃园了,怎么还在这里?”
“我来带你一起去。”尹昊征坚持她一定得到,不管她有什么理由都不接受。
“我的手下都是老手,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已经合作过多少回了,过去那么多场签唱会也都是由他们负责,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不一定非要我在场不可。”丘静书说得洋洋洒洒,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在斗气。
尹昊征默默打量她,叹气。
“你每次和我吵架,就来这一套。”逃避。
“我哪有——”
“你以为只要不看到我,就能天不太平。”完全是小孩子的心态。
“才没有,我才没有你说的那种心态。”她心虚地顶嘴,打死不愿承认这是她的坏毛病。
“既然没有,那最好,你就没有继续留在台北的理由,可以跟我一起去签唱会。”他抓住她容易冲动的弱点,一口就咬死她,让她后悔万分。
“其实、其实我不去也没关系……”可恶,她又上当了,她应该直接承认她就是那种心态的。
“也就是说,你认输了。”他知道她除了冲动这个弱点之外,还有不服输这个大罩门,立刻就拿出来用了。
“谁输了?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一听见“输”这个宇,丘静书果然立刻跳起来,豪气干云地走在前头。
“等一等,行李。”尹昊征叫住丘静书,用下巴点了点摆在客厅角落的绿色行李箱,丘静书顿时僵住,难堪的吐舌头。
“你昨天晚上就整理好了吧?”若说天底下还有谁可以被称做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非尹昊征莫属,他超了解她的。
丘静书答不出话,她确实昨天晚上就把行李整理好,只是越想越生气,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不去,其实这并非她的初衷……
“走吧!”他叹气,走到角落提起行李。“项衍和若宁他们已经出发快一个钟头,我们也得跟上才行,”
话毕,他便自顾自地走出屋子,还霸道地拿起桌上的钥匙,威胁她再不走,就要将她锁在屋子里面,她只好悻悻然地跟着他走。
直到上车以后,她还在生气,想不通自己怎么老是中了他的激将法,难道从大学到现在,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生气地将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车子,回想起从前。那个时候,她也是像这样,凝望一辆又一辆飞奔而去的汽车,希望能藉此冷静下来……
她当下便接受尹昊征的邀约,参加了辩论社,成为社里面最耀眼的生力军。她聪明,思路清晰,外表亮丽举止又落落大方,是大家一致看好的新人。
从小到大接受的训练,使丘静书口齿清晰,辩才无碍。对于辩论社能够吸收这样的新人,身为社长的尹昊征自然感到欣慰。
丘静书可说是一个完美的辩论人才,唯一的缺点就是冲太快,经常瞻前不顾后,只能放在第一棒。既是她的指导学长,又将她引进门的尹昊征自然希望能够改正她这个缺点,两人经常就这点发生争执。
对于丘静书来说,她从小冲惯了,优渥的家庭环境使得周遭的人习惯让她,久而久之造就了她冲动易怒的个性。她是个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每一个人都因为各种不同原因听她的话,唯有尹昊征不断地纠正她,在人前指出她种种缺点,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这天,他们又发生争执,她一样屈居下风。
“不跟你说了!”她当着所有辩论社员的面离席,负气跑到学校对面的快餐店,点了一大杯冰可乐消气。
窗外的车潮川流不息,像小火柴盒一样地移动。一辆、两辆、三辆,每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似乎都带走一些她的怒气,数了十几辆车下来,她似乎不再那么生气。
“又在数车子了?”
这个时候,尹昊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害她差点被可乐呛到。
她惊慌地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来不及擦掉的可乐。尹昊征见状好笑地挑高眉蘸,淡滚邀谈遣。
“说不过对方就逃避,你在辩论场上,也可以这个样子吗?”然后从容地在她对面坐下来,抱胸打量丘静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红着脸问尹昊征。
“我对追逃兵特别有一套。”他微笑说道,眼神专注得令人心跳加速。
“谁是逃兵啊?”她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想喝可乐,才会跑出来。”
“是吗?”转得还真硬。“我还以为你只要遇见不如意的事,就想逃避。”
尹昊征显然很了解她的习惯,她被宠习惯了,也任性惯了,一遇见不顺心的事,就会假藉各种理由逃避,周围的人也都顺着她,使得她越来越任性……
“哪,可乐。”尹昊征从驾驶座旁边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罐装可乐,递给还在生闷气的丘静书。
她回头看着尹昊征,以为又回到大学时代,只是他们都虚长了几岁,再也不复当年年轻气盛。
“你现在一定很想喝一罐可乐冷静一下。”
只是任凭时光流逝,许多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比如她爱喝可乐的习惯。
她小嘴微张,瞪了他好一会儿,悻悻然地接过可乐。
“别表现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结果她还是像当年一样爱生气,岁月根本无法改变她。
对于她孩子气的表现,尹昊征仅是微笑,未置一语。
尽管丘静书已经吞下大半罐可乐,还是消不了气,他这头自以为是的沙猪!
“这次你怎么也跟着项衍环台?你在公司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记忆中他可是个大忙人,成天有做不完的公事,这次倒有空。
“看来我也一起去让你很不爽。”他闷笑,觉得她的反应很有意思。
“没有不爽,只是很意外。”他公司旗下的歌手演员少说也有几十个,把重心全部放在项衍一个人身上,好像不太公平。
“有什么好意外的?”尹昊征耸肩。“哪一次你在的场合,我没有在现场过?”
经他这么一提醒,丘静书这才发现的确只要是她负责承办,无论是小到只有几百个人的签唱会,或大到几万人的演唱会,他都一定到场,俨然就是最佳保母。
“你这是在监视我吗?”可恶。“怕我会搞砸活动?”
“你似乎总是喜欢把我往最坏的方面想,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这么无可救药?”尹昊征摇头苦笑,想不通她那颗小脑袋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这不能怪她多疑,她家虽然开公关公司,但过去多承办一些大型公司的晚会,或是一些商业活动,从未涉足演艺圈。她现在之所以能够一场演唱会接着一场演唱会地办,还有做不完的宣传活动,全都仰赖尹昊征,是他将她带入演艺圈,给她接不完的生意。
“没有啦!”只是他也一直在她背后下指导棋,一直教她该怎么做,教她喘不过气。“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好严格,就不能放松一点吗?”
“放松?”他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字眼。“放松你就会爬到我的头上,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
“谁有本事爬到你的头上啊?”她嗤之以鼻。“你是伟大的尹昊征总经理,我们这一群可怜的小人物,还得仰仗你们公司吃饭,喊万岁都来不及了,哪还敢造次?”
“那么,你喊了吗?”他不以为然地问她。
“什么?”丘静书愣住。
“我认识你这么久,给你做了一脱拉库的生意,赚了一堆钱,至今还没有听过你说一句感激。”完全不懂得做人的道理。
“耶、那是……”
“所以在刮别人胡子之前,自己的胡子要先刮干净。”才不会被人逮着机会回刮一顿。
“又是辩论的基本原则。”她讽刺回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胡子好刮,因为我是女的!”
其实她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只是每次他提醒她的方式都只会惹得她更生气,她当然也就不会承认。
“跟你抬杠真是有趣,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那个时候他们也是一天到晚辩个不停,任何议题都可以拿来讨论。
“这就是你一直拉住我不放的理由,因为我可以让你回味大学时代?”他的说法有些惹恼丘静书,感觉自己很没有价值,竟然只有这点功能。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而丘静书再一次答不出话,她一向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
“不跟你说了!”谁有办法了解像他这么神秘的人啊!他的秘密多得跟海边的沙子一样,掘都掘下完。
还是这句老话。
尹昊征嘴角噙着笑意,心想她一点都没变,只要说不过他,一定把这句话抬出来,结果还是一样跟他抬杠抬个没完。
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