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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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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星星似的。原来那是日夜照着铁栏下圣母院公用祈祷书的 
那盏可怜的灯。他急切地跑到祈祷书跟前,希望从中找到一 
点安慰或鼓舞。祈祷书正翻到《约伯》那一段,他就目不转 
睛地看了起来。“有灵从我面前经过。我听见轻微的鼻息,我 
身上的汗毛直立。” ① 
读着这阴惨惨的句子,他的感觉就像一个瞎子被自己捡 
来的棍子戳了一样。他两腿发软,瘫倒在石板地上,想着白 
天死去的那个女人。他觉得脑子里冒出一股股极可怕的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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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引自《圣经·旧约·约伯记》第四章。 

像他的头变成了地狱的一个烟囱。 
有好一阵子,他就这样久久躺在那里,什么也不想,无 
可奈何,像是堕入了深渊,落到了魔鬼的手里。最后,他恢 
复了一点气,便想躲到钟楼里去,靠近他忠实的卡齐莫多。他 
站起来,由于害怕,便把照亮祈祷书的灯拿走。这是一种渎 
神的行为,但这种小事儿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慢慢地爬上钟楼的楼梯,暗地里心惊胆颤,他用手里 
神秘的灯光,在这样深夜里,从一个枪眼到另一个枪眼,直 
登上钟楼的顶上,大概叫广场上稀少的行人看了,也会吓得 
魂不附体。 
忽然,他感到脸上有一阵凉意,发现自己已经爬到了最 
顶层的长廊门口。空气清冷,天空中漂浮着云朵,大片的白 
云互相掩映,云角破碎,好似冬天河里解冻的冰块一般。一 
弯新月镶嵌在云层中,宛如一艘被空中的冰块环绕着的天舰。 
他低下头,从连接两座钟楼的一排廊柱的栅栏当中向远 
处眺望了一会,透过一片轻烟薄雾,只见巴黎成堆静悄悄的 
屋顶,尖尖的,数也数不清,又挤又小,宛若夏夜平静海面 
上荡漾的水波。 
月亮投下微弱的光,给天空和大地蒙上一片灰色。 
这时教堂的大钟响起了细微、嘶哑的声音,子夜钟声响 
了。教士想到了当天中午,也是同样的十二下钟声。他低声 
自言自语道:“啊!她现在大概僵硬了!” 
忽然,一阵风把他的灯吹灭了,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他 
看见钟楼对面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影子,一团白色,一个形体, 
一个女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女人身边有一只小山羊,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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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最后几个钟声咩咩地叫着。 
他斗胆看去,果真是她。 
她面色苍白,神情忧郁。她的头发和上午一样披在肩头 
上,可是脖子上再没有绳子,手也不再绑着了。她自由了,她 
已经死了。 
她穿着一身白衣服,头上盖着一幅白头巾。 
她仰望天空,慢慢朝他走来。那只超凡的山羊跟着她。他 
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头,沉重得要逃也逃不开。她向前走一步, 
他就往后退一步,仅此而已。他就这样一直退到楼梯口黑暗 
的拱顶下面。一想到她或许也会走过来,吓得浑身都凉了;假 
若她真的过来了,他准会吓死的。 
她确实来到了楼梯口,停留了片刻,凝目向黑暗里望了 
一望,但好像并没有看见教士,便走过去了。他仿佛觉得她 
比生前更高些,透过她的白衣裙,他看见了月亮,还听见了 
她的呼吸。 
待她走过去,他就起步下楼,脚步慢得与他看见过的幽 
灵一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幽灵。他失魂落魄,头发倒竖, 
手中依然提着那盏灭掉的灯。就在他走下弯弯曲曲的楼梯时, 
他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一边笑,一边重复地念道:“有灵从我 
面前经过,我听见轻微的鼻息,我身上的汗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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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驼背、独眼、跛脚 
从中世纪直到路易十二时代,法国任何城市都有它的避 
难所。这些避难所好比是在淹没城市的野蛮刑法和司法的滔 
滔洪水中耸立在人类司法之上的岛屿。任何罪犯一踏进这避 
难所就得救了。在城郊,避难所几乎与刑场一样多。这是在 
滥用苦刑的同时滥用赦免,是竭力互相纠正的两种坏东西。王 
室宫廷、王公府邸,尤其教堂,都拥有提供庇护的权利。有 
时需要增加人口,整个城市也暂时充当避难所。一四六七年 
路易十一就将巴黎变成了避难所。 
一旦跨进避难所,罪犯就神圣不可侵犯了,不过,他务 
必小心不要再出去。迈出圣地一步,他就会重新落入洪涛之 
中。转轮、绞架、吊刑杆在庇护所四周虎视眈眈,不停地窥 
视着他们的猎物,像鲨鱼围着船只团团转。常常看见一些犯 
人在隐修院里,在宫殿楼梯上,在修道院的田园里,在教堂 
的门廊下,就这样一直待到白了头,在这个意义上说,避难 
所也同样是一个监狱。有时大理院不得不作出严正判决,强 
行进入庇护所,把犯人重新抓去,交给刽子手,不过,这种 
事情并不常见。大理院畏惧主教,因此,当这两种身穿长袍 
的人发生磨擦时,穿法袍的总斗不过穿袈裟的,不过,有时 
候,比如在巴黎的刽子手小约翰的被谋杀案中,在谋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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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莱的杀人犯埃梅里·卢梭的案子中,司法机关就越过教会, 
直接执行判决;但是,除非大理院作出判决,否则用武力强 
行侵入避难地就得遭殃!大家知道,法国元帅罗贝尔·德· 
克莱蒙和香帕尼的都统让·德·夏隆是怎么死的;虽然仅仅 
涉及一个可怜的杀人犯,即叫做佩林·马克的货币兑换商的 
伙计,可是,两个元帅打碎了圣梅里的大门。那就罪恶滔天 
了。 
当时,避难所这样受到推崇,据传,它有时甚至扩及动 
物。艾莫安讲起一只被达戈贝尔 ① 
追赶的鹿,躲藏在圣德尼 
的坟墓旁,猎犬群立刻停下来,在一旁狂吠而已。 
每座教堂通常有一个准备接纳请求避难者的小屋。一四 
○七年,尼古拉·弗拉梅尔在屠宰场圣雅各教堂的拱顶上给 
他们建一个房间,花费四利弗尔六索尔十六巴黎德尼埃。 
在巴黎圣母院,有一间小屋,一个建在拱扶垛下侧的顶 
楼上,正对着隐修院,就在塔楼现今看门人的妻子开辟花园 
的地方,将它与巴比伦空中花园相比,就如同将莴苣比作棕 
榈树,将一个女门房比作塞密拉米斯。 ② 
卡齐莫多在塔楼和柱廊上狂乱而又得意地跑了一阵以 
后,将爱斯梅拉达放在这间小屋里。他在这样不停奔跑的时 
候,姑娘始终没有恢复知觉,半睡半醒,什么也感觉不到,只 
觉得升上了天空,在天上浮游,在天上飞翔,有什么东西将 
她带离了大地,她不时听到卡齐莫多的大笑声和吵嚷声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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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传说中的巴比伦女王,相传巴比伦国及其空中花园为她所建。 
达戈贝尔 (600—639),法兰克王,曾承认圣德尼修道院享有特权。 

耳边回响。她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只见下面巴黎城一片密 
密麻麻的石板地和瓦片的屋顶,如同一幅红蓝相间的镶嵌画, 
她头顶上是卡齐莫多可怕而快活的脸。于是她的眼皮又闭上 
了,她以为一切都完了,以为人们在她昏迷时已将她处死,以 
为主宰她命运的那畸形鬼魂重新抓住了她,将她带走。她不 
敢看他,只好听天由命。 
可是,当头发蓬乱、气喘吁吁的敲钟人将她安顿在那间 
避难的小屋里,当她感到他粗大的手轻轻解掉那擦伤她双臂 
的绳索时,她当时心灵上所受到的震憾,就好比一只船在黑 
夜里抵岸,旅客一下子惊醒过来似的。她的思绪也唤醒了,往 
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她发现自己在圣母院,想起自己被人从 
刽子手的掌握中抢救出来;发现弗比斯还活着,弗比斯却不 
爱她了。这两个念头,一个给另一个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一 
齐涌现在可怜女囚的脑海中,她转身朝着站在她面前并使她 
害怕的卡齐莫多,对他说:“你为什么救我?” 
他惶惶不安地看着她,好像努力在猜测她说些什么。她 
又问了一遍。于是,他无限忧伤地瞅了她一眼,随即跑开了。 
她待在那里,十分惊讶。 
过了一会,他带着一个包袱回来,扔到她的脚下。这是 
一些好心的妇女放在教堂门口给她穿的衣服。这时,她低头 
看看自己,发现自己几乎赤身裸体。顿时羞红了脸。生命又 
复苏了。 
卡齐莫多几乎也受到这种羞怯的感染,随即用大手遮住 
眼睛,又走了出去,不过,这一次是慢吞吞的。 
她连忙把衣服穿上。这是一件白色衣裙,还有一块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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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是主宫医院见习护士的衣裳。 
她刚穿好衣服,就看见卡齐莫多走了回来。他一只胳膊 
挽着一只篮子,另一只胳膊夹着一块床垫。篮子里有一瓶酒、 
面包和一些食品。他把篮子放在地上,说道:“吃吧。”他在 
石板上摊开床垫,说:“睡吧。”原来敲钟人去拿来的是他自 
己的饭菜,他自己的床铺。 
埃及姑娘抬眼望他,要向他表示感谢,可是一句话儿也 
说不出来。这可怜的魔鬼确实可怕,她吓得瑟瑟发抖,低下 
了头。 
这时,他对她说:“我吓着您了。我很丑,是吗?别看我, 
只听我说话就行。白天您待在这里;夜里您可以在整个教堂 
里到处走。不过,无论白天或夜晚,你都不要走出教堂。不 
然的话,你就完啦。人家会杀了你,我也会死去。” 
她深受感动,抬起头来想回他的话。他却已经走了。她 
发现自己独自一人,思量着这个近乎妖怪的人这番奇特的话 
语,他的声音是那么沙哑却又那么温和,她的心被打动了。 
随后,她细看了一下这间小屋。它差不多六尺见方,有 
一个小天窗和一扇门,开向平滑石板屋顶微倾的坡面。屋檐 
上装饰着一些动物头像,似乎在她周围探头探脑,伸长脖子 
想透过天窗看她。在她那间小屋的屋顶边上,她看见无数壁 
炉的顶端,全巴黎城家家户户的炉烟,在她眼前袅袅上升。这 
个捡来的孩子,被处以死刑,惨遭不幸,没有祖国,没有家 
庭,没有住所,对像这样一个可怜的埃及姑娘来说,眼前的 
景观是多么凄凉啊! 
她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格外感到心如刀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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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时候,她感到一个毛茸茸的,长满胡须的脑袋悄悄钻到 
她手里,她膝盖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此刻一切使她感到 
恐惧),低头一看,原来是可怜的山羊,机灵的佳丽,在卡齐 
莫多驱散夏尔莫吕的刑警队时跟着逃出来,在她脚下蹭来蹭 
去已近一个钟头,却没能得到主人的一个顾盼。埃及姑娘连 
连吻它。她说:“啊,佳丽,我竟把你忘了!你却一直在想我 
啦!啊!你没有负心啊!”就在这时,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把长期以来将眼泪堵在她心头的石头拿掉了,她大哭起来;随 
着眼泪的流淌,她感到心中最辛酸、最苦涩的苦楚随着眼泪 
一起流走了。 
夜幕降临,她发现夜是如此美好,月亮是如此温柔,她 
沿着教堂周围高高的柱廊上走了一圈。她感到心情舒坦一些, 
因为从这高处往下望去,大地显得多么宁静啊! 
三 耳  聋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发现夜里睡了个好觉。这件奇特的 
事使她感到诧异,她好久未睡过一次好觉了。一线明媚的朝 
晖透过窗洞射进来,照到她的脸上。在看见阳光的同时,她 
发现窗洞口有个东西吓了她一跳,那是卡齐莫多那张丑脸。她 
不情愿地闭上眼睛,不过没有奏效;透过她的玫瑰色眼睑,那 
个侏儒、独眼、缺牙的假面孔,似乎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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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索性一直把眼睛闭着,她听到一个粗嗓门极其温和地说, 
“别怕,我是您的人。我是来看您睡觉的。这无妨吧,对吗? 
您闭着眼睛,我在这儿看,这对您不会怎么样吧?现在我要 
走了。看,我在墙后面,您可以睁开眼睛啦。” 
还有比这些话更惨痛的,那就是说这些话的声调。埃及 
姑娘深受感动,睁开眼睛一看,其实他已不在窗口了。她走 
向窗口,看见可怜的驼背在一处墙角缩成一团,姿态痛苦而 
顺从。她拼命克制对他的厌恶。“过来吧。”她轻轻地对他说。 
看到埃及姑娘嘴唇在动,卡齐莫多以为她在撵他走,于是站 
起来,跛着脚,低着头慢慢地走出去,甚至不敢向姑娘抬起 
充满失望的目光。她喊道:“过来嘛!”他却继续走开去,于 
是她扑到小屋外,朝他跑去,抓住他的胳膊。卡齐莫多感到 
被她一碰,不由得四肢直打颤。他重新抬起头来,用恳求的 
目光看着她,看见她要把他拉到她身边,整张脸孔顿时露出 
快乐和深情的光辉。她想让他进屋去,可是他坚持待在门口, 
说道:“不,不。猫头鹰不进云雀的巢。” 
这时,她姿态优雅地蹲在她的床垫上,小山羊睡在她脚 
下。两人好一会儿纹丝不动,默默地对视着,他觉得她那么 
优美,她觉得他那么丑陋,她每时每刻在卡齐莫多身上发现 
更加丑陋之处。目光从罗圈腿慢慢移到驼背,从驼背慢慢移 
到独眼,她弄不懂一个如此粗制滥造的人怎能生存于世。然 
而在这一切又包含着不胜悲伤和无比温柔,她慢慢开始适应 
了。 
他首先打破沉默。“您是教我回来?” 
她点点头,说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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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了她点头的意思,“咳!”他说,好像要说完有点儿 
犹豫不决。“可是……我聋呀。” 
“可怜的人!”吉卜赛姑娘以一种善意的怜悯表情大声说 
道。 
他痛苦地笑了笑,“您没发现我缺的就是这个,是吗?对, 
我聋。我生来就是这样。很可怕。不是吗?而您呀,这么漂 
亮!” 
在这个不幸的人声调中,对自己不幸的感受是如此深切, 
她听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何况他也不会听见。他继续 
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像现在这样丑。我拿自己与您相 
比,我很可怜我自己,我是一个多么不幸的怪物呀!我大概 
像头牲畜,您说对吗?您是一道阳光,一滴露珠,一支鸟儿 
的歌!我呢,我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兽,一 
个比石子更坚硬、更遭人践踏、更难看的丑八怪!” 
说着,他笑起来,这是世上最撕裂人心的笑声。他继续 
说: 
“是的,我是聋子。不过,您可以用动作和手势跟我说话。 
我有一个主人就用这种方法跟我谈话。还有,我从您的嘴唇 
翕动和您的眼神就会很快知道您的意思。” 
“那好!”她笑着说。“告诉我您为什么救我。” 
她说话的当儿,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懂了。”他回答道。“您问我为什么救您。您忘了有天 
夜里,有一个人想把您抢走,就在第二天,您在他们可耻的 
耻辱柱上帮了他。一滴水、一点怜悯,我就是献出生命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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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不了啊!您把这个不幸的人忘了;而他,他还记得呢。” 
她听着,心里深受感动。一滴眼泪在敲钟人的眼里滚动, 
不过没有掉下来,好像吞下眼泪是一件荣誉攸关的事。 
“听我说,”他深怕这眼泪流出来,继续说。“我们那边有 
很高的塔楼,一个人要是从那里掉下去,还没落到地上就完 
蛋了;只要您乐意我从上面跳下去,您一句话也不必说,丢 
个眼色就够了。” 
这时,他站起来。尽管吉卜赛姑娘自己是那样不幸,这 
个古怪的人仍引起她几分同情。她打个手势叫他留下来。 
“不,不。”他说。“我不该留太久。您看着我,我不自在。 
您不肯转过头去,那是出于怜悯。我去待在某个看得见您,而 
您看不见我的地方,那样会更好些。”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小口哨,说:“给,您需要我, 
要我来,不太害怕看到我时,您就吹这个,我会听到它的声 
音。” 
他把口哨往地上一放,赶忙避开了。 
四 陶土和水晶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爱斯梅拉达的心灵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极度的痛苦,像 
极度的欢乐一样,来势猛烈却不经久。人的心不会长时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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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一个极端上。那个吉卜赛姑娘受的苦太多,剩下的只 
有惊骇了。 
安全有了保障,她的心中又产生了希望。她置身在社会 
之外,在生活之外,但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再返回社会、返 
回生活,也许并不是不可能的。她就像一个死人手里保留着 
坟墓的钥匙。 
她觉得长期纠缠着她的那些可怕景象慢慢离她而去。所 
有可怕的幽灵,皮埃拉·托特吕,雅克·夏尔莫吕,所有的 
人,甚至教士本人,都从她的脑海中渐渐抹去了。 
再说,弗比斯还活着,她深信不疑,因为她亲眼看见过 
他。弗比斯的生命,这就是一切。一连串致命的打击,使她 
心如槁木死灰,但她在心灵中却只发现还有一样东西、一种 
感情依然屹立着,那就是她对卫队长的爱。因为,爱就好比 
一棵树,自行生长,深深扎根在我们整个内心,常常给一颗 
荒芜的心披上绿装。 
无法解释的是,这种激情愈盲目,它则愈顽固。它自身 
没有道理时,正是最为牢固了。 
爱斯梅拉达想到卫队长,心中不无苦涩。毫无疑问,可 
怕的是他也会受骗,可能相信那件绝不可能的事,也许认为 
那个宁愿为他舍弃上千次生命的姑娘真的捅了他一刀。说到 
底,不应过分责怪他:她岂不是承认她的罪行吗?懦弱的女 
人,她岂不是在酷刑之下屈服了吗?全部错误在于她自己。她 
就是让人拔去手指也不该说那样的话呀。总之只要能再见到 
弗比斯一面,哪怕只一分钟,只说一句话,只丢一个眼色,就 
可以使他醒悟,使他回心转意。她对此毫不怀疑。许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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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当众请罪那天意想不到弗比斯在场,还有同他在一 
起的那个姑娘,这一切把她搅得糊里糊涂。那姑娘大概是他 
的姐妹吧。这种解释不合情理,她却深感满意,因为她需要 
相信弗比斯一直爱她,只爱她一个人。他不是向她山盟海誓 
吗?她那么天真、轻信,难道还要别的什么吗?再说在这个 
事件中,种种假象与其说不利于他倒不如说是不利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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