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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爷身后有肖乐天啊！”
“又提他！他是咱们大清国的人吗？英国都承认华族是一个独立国家了，你还指望肖乐天？”
周道英吐了吐舌头“主子骂的是，奴才这不是干着急吗？”
慈安手扶着头侧了侧身子，周道英赶紧换个地方敲腿，只听太后幽幽的说道“大清国的兵啊……看起来挺多的，但是能打仗的没多少……”
“地方驻防的绿营兵还有满城的兵，都已经是养成老百姓了，指望他们在地方上抓贼或许还行，真的要投放千里之外去打打仗，那都是废物！”
“湘军现在占着江南，多亏左季高分走一部分精锐，李鸿章又拉走一部分老兵……剩下的虽然规模大，但是这江南之战也过去七八年了……暖风怎么也该吹软了他们的骨头了吧？”
“西山鬼子六那边有六万战兵，万岁爷自己训练了三万……还有哪里的兵可以用呢？”
周道英接言说道“北边啊！黑龙江、宁古塔那边珲春将军呢？他手下可有跟老毛子真刀真枪拼过的部队啊！”
“蒙古呢？草原上的蒙古王宫也会听太后的……现在咱们苦难就在怎么把这些兵调进关内来！”
慈安没有正眼，但是周道英明显感觉太后身子有点僵硬，肌肉有点紧绷，说明太后动心了！
周道英压低声音说道“二百多年了，有些事情该来的是躲不掉的……咱们满人说到底根儿还是在长城北面啊！”
慈安猛然睁眼“你说……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跟肖乐天谈一谈，还给他一个大明朝的江山，我满人保着关外的土地……”
“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周道英一缩脖子“主子啊，这事儿奴才可不敢说……但是眼下还不到那个地步吧？”
慈安缓缓闭上眼“是啊……眼下是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将来呢？你看看桌子上的密折，顺天府给我的……”
“塘沽到开平的铁路，人家北方特区已经修成了……现在就等肖乐天回国主持仪式就要通车了……”
“二百多里的铁路，人员货物两个时辰就能送到……结果这条铁路修成了，北方特区就减兵八百……”
“能看懂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一日千里啊……一日千里哦……”
慈安的呼吸渐渐匀称了，周道英瞧瞧的退出房间，走出绮望楼后看着满天星斗“等二毛回来了，我也得找他求教求教了……这又是铁厂，又是铁路，又是新军的！”
“怎么变的这么乱啊？再不学点，估计以后就不能伺候主子喽！修铁路……修铁路，这修铁路跟减兵有啥关系呢？搞不懂啊……”
周道英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搞不明白这些道理了，但是正在南下的庆三爷却不能不研究！
隶属于英国的蒸汽明轮船水牛号正顶着风沿着海岸线向上海疾驰而去，庆三爷带着总理衙门的头一批迎驾人员已经率先一步启程了。
在他身后翁同龢还有小五爷奕誴等大部队，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才能上船！
船舱里就是程怀、石山、石水……还有蒙古侍卫额勒苏，这些都是汇集在庆三爷身边的所谓维新派核心势力。
当年慈禧派人进攻景山的时候，这些维新派还曾经下过监狱很是受了点苦，幸亏随后肖乐天攻破四九城，他们才得以平安出狱。
这些维新洋务派的死忠分子，在塘沽上船之前抽出两个小时在北方工业特区里进行考察，结果仅仅是一年半没有来，这里的变化就已经让他们瞠目结舌了。
“万吨水压锻造机啊！我问过洋人，这东西跟机床一样，属于工业的母机！”
“有了这些东西，特区里就可以锻造超大型的金属构件了，包括炮管……”
“咱们大清要振作啊，到现在连枪管都造不出来，更别说炮管了……”
“我看了特区里的铁路，修的那叫一个平整，蒸汽车头正在调试，喷出来的白烟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从特区到开平煤矿，两个时辰顶天了，要过去用水路、陆路运输，就得折腾一两天！”
“三爷啊，这些事情您可得跟万岁爷说好了，朝廷要是不振作，不搞咱们的工厂，以后可真要玩完啊！”
富庆脸色铁青，他可是走南闯北，一年光江南和琉球都要去两趟的大忙人，外面世界发生多大的变化，他清楚的很。
而且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富庆能够接触到一些华族的政令文件，虽然中情局最高机密他看不到，但是欧洲战场的进程和详细的后续报告他还是能接触的。
当年普奥战争就已经让富庆吃不下睡不着了，眼下普法战争规模之大，科技含量之高更是让他惊恐无比。
满清内部那叫无知者无惧，但凡睁开眼看天下的人，哪有一个不胆战心惊的！
庆三爷回想起在特区看万吨水压锻机工作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烧红的铁锭足有五六千斤，在巨大水压锻造机的撞击下，就跟面团一样揉捏成型。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简直狂暴的难以置信，后来仔细打听才明白，没有这种万吨的锻床，炮管根本就制造不出来！
原来炮管是需要锻造的啊！可怜八旗纨绔甚至朝中的官员们还以为大炮就是铁水浇筑呢！
这思想理念简直差到天上去了！
“你们不说，我也要办的！再不搞洋务，咱们大清国早晚要完蛋！”
咣的一声富庆拳头砸在桌子上，茶碗酒杯跳起来老高，推开舷窗冷风吹了进来，外面就是渤海的波涛。
而放眼望去，整个大海上船队的灯光已经连成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那都是特区往来商贸的海船。
往年这些船队都是运送一些赚钱的商品，海外的粮食、武器、珍宝、工业品……一船又一船换走大清国的猪鬃、药材、瓷器、茶叶……
但是从普法战争之后，由于华族的国家地位得到了承认，欧洲放松了一些管制，普鲁士已经开始大批量的向中国出口工业母机了。
而眼下庆三爷所看到的船队，其中有四分之一都是运送基础工业母机设备的大型海船！
3512 上海滩（）
车铣刨磨钻，这些都属于工业母机，也就是能制造工业工具的机械！
但是在工业化最初的阶段，有一种机械是所有母机的基础，那就是锻机！
人类的冶铁行业，总是离不开敲敲打打的，烧红的钢板在健壮铁匠的敲打下逐渐变形，这才有了刀枪剑戟，马蹄铁、步枪扳机等等金属零件。
可是人力总是有穷尽的，你也不能找出一个传说中的巨人来当铁匠锻造更大型的零件啊！
工业革命之前，基本上超过一百公斤以上的钢铁制品，都是铸造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办法锻造。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人轮不起那么大的铁锤！
而铸造加工的产品，天生就是有缺陷的，金属内部的结构不可能全部稳定致密，铁水中总会有杂质的。
就好比咱们和面，刚掺水拌匀的面团，里面都是缝隙还有水分也不均匀，你只有不停的揉面较上劲里面的结构才会平均呢，这样口感就会更好。
大型的锻造零件更是如此，铸造只能生产一些简单粗苯的大型零件，一点对零件的耐压性或者弹性，耐磨性有更高的要求，那就只能用锻造的方法去制造。
这其中的代表就是炮管了，尤其是战舰的主炮，更是需要超大型的专业锻造机来制造！
这已经是清朝无法掌握的力量了，液压锻造工艺再配合上蒸汽机的动力，这种复杂的机械完全不是清朝知识体系能够解读的。
庆三爷看见的液压锻造机还不是最大的那种，仅仅是入门的万吨级别，就已经看的他目眩神迷了。
数千斤的钢锭在这样的机械下就跟面团一样，你要什么形状就有什么形状！
“力量啊！这才是力量呢！朝廷里面的人光看洋枪大炮了，谁曾经真正研究过，真正的力量藏在哪里？”
“其实就在眼前，就在距离京师不远的特区里，怎么就没有人好好的来研究研究啊？”
“你鬼子六也是号称贤王的，怎么不来亲自考察考察？”
从塘沽到上海的一路上，富庆一天几乎睡不了一个时辰，睁眼就是思考，思考大清国的工业化，思考朝政的改革，思考自己和慈安的关系，想念遥远北方的女儿。
庆三爷已经是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男人了，对女人他没有兴趣，说实话慈安一个人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好男人一辈子能偷到一名太后，这刺激的感觉可比妻妾成群更带劲！
够了，女人这方面的刺激感已经到头了，至于钱就更别说了，北方特区里所有工厂的产品他都可以随便拿货，甚至有一部分五金厂就是庆三爷的产业。
大清国内所有高官显贵，想要点分销权都得走他的门路！
还有电报局，大清电报局虽然是全新的一个机构，但是却是一个超级盈利的公司，从上海发一份十个字的电报到北京，就需要一枚银元。
成本呢？其实除了刚开始基础建设投资需要摊牌的成本外，剩下的成本基本为零！
一次投资百年收益，这买卖暴利啊！
富庆把大清电报局给管理的如同自家后花园一样，有了慈安的撑腰，这块蛋糕谁都抢不走！
钱够了，真的够了，现在的富庆全部心思就是要变革，就是要青史留名，就是要做一番大大的事业！
在这巨变的时代，给满人留一口气，留一条出路！
1871年，同治十年，金秋九月六日！
这一天的上海可谓万人空巷，沿着黄浦江到处都是看热闹的洋人和清国百姓，人们伸长了脖子向远方眺望。
黄浦江上已经清理出了一条航道，今天任何船只都不敢占据主航道，所有人都焦急等待。
“难道说是万岁爷回来了？”人群中有人焦急的问道。
“不是……万岁爷还得几天呢，听说是元首远征欧罗巴战胜法兰西人的先遣队回来了，第一批回国的船队……”
“哎呦……打穿了欧罗巴的铁军啊，那今天真的要见识见识了。”
“这你就没见识了，今天来的不光是来看铁军的，而且还要看钱啊！法国第一批战争赔款好像是押送回来了！”
“你没发现，这两天市面上所有关于华族的股票、债券都在涨价吗？拿着南票兑换现银的人也少了许多……”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自古商业重镇消息都灵通，人们一边说一边看着耸立在外滩繁华地带的华族央行大楼，足足六层高的银行大楼，虎踞外滩把洋鬼子的银行气势都给比下去了。
外面热闹，央行里也热闹，大理石铺的殿堂里簇拥的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商人，在六楼的窗口上，满头雪白的范镰正站在窗户边上看着黄浦江上的行船。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别出意外啊……”老掌柜真是老了，居然有点絮絮叨叨的，旁边柳踌躇、胡雪岩、张啸文等等大商家笑着劝到。
“海船入黄浦江肯定要减速的，不要急，老掌柜的不要急啊……”
“不要急？我稳住江南人心费了多大的心力？肖乐天去欧洲这段时间，我苦苦维持市场信心不倒，已经耗干了心血了……”
“只要他回来了，我就回老家养老去……不干了，我真的得歇着了！”
人老就变小，范镰说话居然带出了三分孩子气！
也别怪老掌柜的耍脾气，女婿那是一个制定大方向就放手不管的性格，他给留守的这些人制定一个个的任务，然后扭头就跑到欧罗巴吃喝玩乐去了，浑然不管这些留守的人有多艰难。
当然了，老掌柜也知道姑爷在欧洲那是步步惊心，可是留在家里的人也不轻松啊！
欧洲的战局消息一日三变，各种谣言蜂拥而至，市场几次三番都差点崩溃……最后还要萧何信趁着欧洲大乱的机会，迅速占领吕宋岛。
花钱如流水一样，江南的经济几乎被抽干，到最后说实话就是靠胜利的消息这一条线吊着性命。
甚至还差一点出现了有预谋的金融绞杀，逼得坂本龙马都暴露了自己的调兵权！
想到龙马君，老掌柜突然扭头说道“龙侍大和尚呢？怎么从昨天就没有看见他？”
“大和尚说要闭关念佛，给元首祈福……这个热闹他就不掺合了，但是大和尚还说，中午宴会时候给他送瓶好酒就行……”柳踌躇笑着说道。
哎……老掌柜叹了一口气“这是真有大本事的人啊！可惜了，被逼出家了……啧啧！”
就在范镰感叹的时候，突然银行大楼外面传来远方的惊呼，紧接着就是山呼海啸的吼声。
“来了……快看啊，来了……船来了……”
。
3513 上海滩的银山（）
三艘经过大修和清理过的飞剪船排着一字长龙，在引水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入黄浦江，洁白的船帆都是新换的，铃木太为了这次押送任务可谓是费尽心力。
三百多欧洲老兵全部换上了崭新的军装，其中功勋卓著的士兵还把元首授予的奖章挂在了胸前，其中个别战斗英雄居然拥有卡尔亲王亲自授予的铁十字勋章。
“元首的远征军！打穿了法兰西的远征军啊……攻破法国都城的铁军！”
“爷们啊！这才是纯爷们呢！万胜！威武！”
人群顿时鼓噪了起来，能在洋鬼子地界驰骋甚至攻破一国之都，这样的功绩放在什么时代都是最鼓舞人心的。
华族的军事胜利，一雪晚清在洋鬼子面前的所有耻辱，民心士气猛然就高涨了起来。
不过上海这地方毕竟是商业重镇，人们对政治不像四九城那样的上心，他们更多的还是关心钱的问题。
人群中精明的眼神已经盯上了三艘飞剪船甲板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了，人们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华族央行的正厅大门终于推开了，有头有脸的江南商家簇拥着红光满面的范镰老掌柜，刚刚老掌柜一口喝了一大杯参汤，眼神里都是光闪闪的！
正对黄浦江的大街顿时闪开了，临时搭建的木栈桥专门是来卸货用的，上面还披上了大红地毯。
上海道、央行护卫、甚至英国租界的巡警都跑来了，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警戒圈子人们拉出了好几个隔离带，保护着这群财神爷的安全。
“哎呦……老掌柜的出面了！看来传言是真的，老掌柜这是来迎接银子的！”
“没错，没错……哎呦，我后悔死了，早知道消息是真的，我昨天就吃点股票啊，这下肯定涨了！”
“呵呵，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今天老掌柜临时发公告，全江南的股市休息一天，停止交易！”
“哎呦……哎呦……”错过机会的小商人，急的直跺脚。
此刻没人在乎踏空者的哀嚎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三艘飞剪船上，此刻操帆手已经开始下最后的尾帆，船速已经彻底降了下来，帆船的动力完全靠几艘小的蒸汽引水船推动。
正是在小船的推动下，飞剪船缓缓向栈桥靠拢，随着铃木太一声令下，水手将数条缆绳丢向岸边。
央行精选出来的码头工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年，赤精着上身腱子肉绷紧了缆绳，开始系缆。
“靠帮了……靠上了……让记者先占位置……老掌柜慢点，您慢点……”
人群下意识的就想往前涌，那群租界警察和上海道的衙役们纷纷往后轰“退后……全都退后……”
华族海军陆战队的大皮靴踩在红地毯上，撞击的木质栈桥发出隆隆的响声，全服武装的陆战队员迅速在大街上围出一个圆圈，成为了最后一道警戒线。
铃木太笑着走到老掌柜面前，立正敬礼“远征军外籍军团营长铃木太，向央行押送白银320公吨，并文物若干……”
“老掌柜，这是清单，请央行的工作人员来接受清点吧！记得最后给我收条，我好去军部交差啊！”
轰的一声，整个大街一下子就炸锅了“多少？你扣扣我耳朵，到底多少银子……”
“320公吨，洋人的计量单位……这不得一千多万银元啊！”
“不止啊，少说也得一千二百万银元……”
“全都是法国人赔的？难道欧洲的消息是真的？”
老掌柜激动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他拍了怕铃木太的肩膀“开箱子，就在大门口清点……让这江南的众商们都亲眼看一看……”
米芾还有牛金福笑着打着哈哈“老掌柜说的没错，我们也开开眼，看看洋鬼子的银子都什么样！”
工人们已经排着队走上了甲板，木杠抬着巨大的木箱开始向外滩卸货。
一口又一口的木箱打开了，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白银在欧洲并不是货币的计量单位，欧洲还是用的金本位，所以说这次运回国的白银，都是真正的工业用银锭。
十公斤，二十公斤，甚至还有五十公斤的巨大银锭，上面机械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法文字母。
谁也看不懂，但是谁都不会否认这银子的真伪，为了加速清点320吨白银，范镰故意从洋人银行借调来一些会计和库管，这些洋鬼子可是识货的。
“1765年巴黎铸币厂铸造……这都一百多年的库存了！”
“你看这一块……1734年西班牙铸币厂的铭文……上帝啊，这东西都快成文物了！”
“波托西银都的印记……这是直接从南美波托西银矿铸造的……”
工作人员都疯了，他们把一块块的银锭分门别类的拜访，就在外滩的大街上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清点。
全上海的记者不论华洋都来了，照相机的快门一次次的按下去，明天这些照片就会通过报纸飞遍全江南。
死一样的寂静，此刻外滩数万民众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们就眼看着银山一点点的堆积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五米、十米……一堆、两堆、十堆……
到最后卸下来的银箱子根本就不是那种精致的可以重复使用的木箱子了，后面从船舱抬出来的全是木板临时装订运送普通货物的木板箱。
这种箱子拆开了都不能重复利用，撬棍撬断几块木条，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