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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那挂在嘴角的浑浊的笑。他的笑不仅仅在于对谢尚政设围布控的满意,也许还隐藏着什么。
阅兵场上,袁崇焕回头对毛文龙的部属们笑道:“众位将军在海外辛苦,兵士每个月只有五斗米的粮,甚至家中几口人分食此粮,想起来也颇为令人痛心疾首。”
“督师,为了大明,这点苦我们受得!”一个部将答道。
“众位将军忠勇可嘉,本部院一定向天子禀呈,为诸位讨个封赏,作为诸位苦守边陲多年的补偿。”袁崇焕表现得十分激动。
“督师能为我等着想,我等如何能不为大明肝脑涂地。”另一个部将感激道。
袁崇焕呵呵一笑,拍了拍这将领的肩膀:“如此甚好啊。这位将军有此志向,乃我大明社稷将来的股肱。可否一问名姓?”
“属下毛可喜。”那部将兴奋的回答道。
袁崇焕不动声色,心中却沉吟了一下。
毛文龙敏感的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连忙打哈哈:“你们几个还不拜见督师,傻站着做什么?”
“毛仲明拜见督师……”
“毛德功拜见督师……”
袁崇焕不由得侧过脸,用冷冽的目光盯着毛文龙。
“这几个都是我的干儿孙,都随我姓毛。”毛文龙不屑一顾地答道。
袁崇焕听后畅然大笑:“原来如此……”
毛文龙也跟着笑起来,一众人都傻住了,看着两人。
袁崇焕笑罢冷哼了一声,厉声道:“岂有俱姓毛之理?”
毛文龙被这当头一棒吓得一惊,小腿不禁一颤,整个阅兵场上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本部院节制四镇,请严海禁,恐天津,登莱,受腹心之患,如今请设东江饷部,钱粮由宁远达东江,也没有什么不便宜的。昨日本部院与你相商,说取道东莱,说移镇他处,说定营制,又说到分旅顺划定职权,各自节制东西,设道厅,稽兵马钱粮,你都不予应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国家花费许多的钱粮,到如今都是白费的不成?本部院与你披沥肝胆,与你谈了三日,指望你能回头是岸,那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你目中没有本部院,那也罢了,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能容你?来人!给本部院除下毛文龙的衣冠,予本部院拿下!”
话音一落,帐前六七个侍卫便冲了上来,一把将毛文龙按倒在地。
毛文龙先是懵了,而后挺直了脖颈,挣扎着想要甩开擒拿自己的侍卫,大叫道:“袁崇焕!你凭什么拿我?你无端诬陷我的清白!你这是同室操戈,将江山而快私愤!我要参你!”
几个侍卫并力押住他,他仍然在挣动不休。
“哈哈哈……”袁崇焕大笑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瞧我不起。本部院却也是能管将官之人。你说没罪?那这十二款大罪从何而得?”话毕一伸手,程本直适时地将本章递到了袁崇焕的手上。
袁崇焕并不打开,只是在手中一扬:“毛文龙!你听好了!你十二款大罪在此!兵戎重任,大明祖制所定,非五府官员不得领兵,于外出征,需有文臣监军。你夜郎自雄,专制一方,九年以来,兵马钱粮,不受经抚管核,专恣孰甚!此一当斩也!你杀降夷,杀难民,全无征战,却虚报首功。刘兴祚忠顺来归,止二十多个人,你却上报朝廷说,有百余人,还说是你当阵捉降的!欺诳孰甚!此二当斩也!你刚愎撒泼,没有人臣之礼,前后章疏,俱在御前。‘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这话可是你说的?大臣不道,三当斩!在东江你私自开放马市,与夷人私下勾结,此四当斩!由宁远回,劫掠商人,取其银九百万两,没其货物,夺其舟工,并且监禁其人,恬不为怪。积岁所为,劫掠脏银无算,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去做强盗,杀人越货!此五当斩……”
绎儿只看着毛文龙本来因为生气激愤而涨红的脸,一点一点变成了灰白,而后惨白,自己的心也在不住的战栗,若不是赵祺暗下里架住她,她真怕自己一下软在地上。她何曾见过袁崇焕声色俱厉的模样,更没有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内部斗争,整个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全不知袁崇焕张张合合的双唇间,究竟说的是什么。
“……收部将之女为妾,凡民间妇女有姿色者,俱设法致之,或收而不复出。身为不法,故官丁效尤,俱以掳掠财货子女为常事。好色诲淫,此八当斩!……”
毛文龙本能的开始战栗,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疲软,还未待袁崇焕说完,整个人就摔跪在了地上,双唇颤抖着,不知在嚅喏着什么言辞。
袁崇焕冷笑一声,念罢了十二罪状,厉声喝道:“毛文龙的罪状在此,你们明了否?”
毛文龙的诸将都不敢作声,埋头四顾。
毛文龙此时已经完全失措了,他万没料到,今天的校射颁赏,居然是一场地道的鸿门宴。他眼见着自己的众将畏惧袁崇焕的威严不敢作声救自己,而自己想让自己的军士相救,却发现自己的军士都已经被袁崇焕的部队阻挡在了外围,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毛文龙当斩否?”袁崇焕大声问在场的所有军士。
阅兵场上寂寥无声,众将都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言。
隐约有几个毛部的部将怯怯道:“督师,念在毛帅多年镇守东江,为国驱驰,劳苦功高的份上,就饶过毛帅吧!”
“是啊!毛帅纵有不是,但是功过相抵,罪不至死啊……”
“督师开恩呐……”
“毛文龙不过是一介匹夫!因他守卫边疆,官至都督,满门封荫,这个酬劳怕是早就足够回报他为国事付出的劳苦了吧!他竟然胆敢欺瞒朝廷,目无法纪!我们要五年平辽,就要奉行列祖列宗的国法。今日不斩毛文龙,如何立军法国威?皇上赐我尚方宝剑,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你们还有何说?”
几个部将一时哑口无言,一起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了。
“徐敷奏,请御赐尚方宝剑!”袁崇焕用洪钟似的声音铿锵而言。
徐敷奏将尚方宝剑奉至袁崇焕面前,袁崇焕向西跪倒,朗声道:“臣蓟辽督师袁崇焕受天子恩赐尚方宝剑,督师蓟辽,今毛文龙无视国法,犯重罪十二款,通敌叛国之心天日昭彰。臣请旨圣天子,斩毛文龙以正国法!臣今诛毛文龙,以肃军政,自此而后,镇将中再有如文龙者,亦以是法诛之!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
“大人!”毛部众将大惊,下意识地去按佩剑。这时,只听得周围一阵拔剑的龙吟,剑光闪出一片碎乱的银色,刺得人睁不开眼。毛部众将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隔离包围了,一时双方僵在了一起。
毛文龙眼见着最后的一线生的机会破灭了,不由冷汗汩汩而下,手脚皆已冰凉。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我毛文龙也是有功于朝廷的……你……你有什么权力杀我……”
“可惜你是功不抵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酿的苦果。”袁崇焕打断他的话,厉声呵斥道,“本部院杀你,是你咎由自取!水营都司赵不忮、何麟图!”
“末将在!”两个都司应命而已出。
“命你二人监斩毛文龙不得有误!”
“是!”
“旗牌官张国柄!”
“末将在!”张国柄应命而出,取下尚方宝剑,亮出剑身。
“命你用尚方宝剑,将犯官毛文龙立斩帐下!”
“是!”张国柄扬手拔出了尚方宝剑,一阵慑人的寒光闪起,继而忽得被他举到了头顶上方,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令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斩!”袁崇焕斩钉截铁的吐出一个字来。
张国柄手起剑落,毛文龙未及出声,已是头颅落地。
那尸体还未倒下去,空洞的脖颈处,立时喷出一腔血来,发出的喷洒声音让人的毛孔全部都战栗了起来,地上立时间红了一片。
几滴血溅到了绎儿的脸上,使她觉得惊恐。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她几乎窒息。她镇定了一下情绪,抬头去看袁崇焕。他的脸色由于激动而胀得通红,眼神中露出一丝快意的斩断邪恶之后的异样,严肃的脸上唯一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挂在嘴角。绎儿甚至怀疑此时的袁崇焕与平日里和蔼平静的袁崇焕不是同一个人,此时的他似乎成了一个嗜血的人,似乎格外的喜欢和青睐那杀人后的快意的血腥味。绎儿不明白,他的嘴角不易察觉的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四回
烫红的喜字贴上了窗格子,八月十五的月圆之时,却也是人圆之时。
绎儿一身簇新的吉服,坐在妆台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镜中沅娘精心为自己装点着发髻。看着一绺又一绺的青丝被梳栊,她才意识到,自己赌气酿造的噩梦算是无情的绽出了嘲讽的笑脸。
“小姐!小姐——”雁奴兴冲冲地奔到近前。
“做什么?”绎儿没有回头,只在镜子里去看她晕黄的影子。
“姑爷迎亲到门口了,正被闹着写催妆诗呢!”雁奴就手啃了一口手里攥着的苹果。
“哎——”沅娘阻止不及,“你这个丫头!这个苹果是一会儿要用的!你怎么给吃了?”
“算了!难为她跑来跑去的,就赏她润润喉咙吧!”绎儿心疼雁奴。
这时门外一阵喧闹的嘈杂,泽洪的声音叫得最响:“三妹!你可听好了啊!瑞蓂的催妆诗在此!你若应了,早些出来拜堂吧!”
“别闹了!”依稀是赵祺疲惫地推脱,“不必念出来吧!”
“不行啊!这是规矩!”
“就是啊!少废话!念呐!”
“男子汉大丈夫,战场上眼睛都不眨的,不就是给老婆念句诗嘛!”不知谁激将的打趣了一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就是!瑞蓂,你若不念,以后咱们哥几个可不把你当男人看了!”
“不行不行!这诗太媚了,看看就成了!”赵祺挣扎着执意不肯。
“哎!瑞蓂说这诗太媚,不肯念呐!”泽洪有意无意地唯恐挤在迎亲队伍后的看客听不清楚,“弟兄们是不是放他一马?”
“不放——”后面一阵齐声大笑,死咬着较真儿。
“瑞蓂,你今儿可逃不过去了!”泽润的声音像是怜悯,又像是幸灾乐祸,“不然,今天甭想拜堂咯!”
“大家静一静嘛!”泽洪见赵祺展开了诗笺,忙招呼一众兄弟安静。
门口一下子静了下来,雁奴好奇的蹑手蹑脚地贴在了门板上,漾着顽皮的笑冲绎儿吐吐舌头,一抬手戳戳门外。
“西曦融烛尽,余红落霞妆。冰晶合浦色,一掩梨花暗吹香……”赵祺的声音充满了羞赧的味道,绎儿不消看,却也知道一定通红了满脸。
“别愣着啊!念啊!”大约是泽洪用力拍打了赵祺一下,赵祺吃痛的轻嗤一声,诱得门板后的雁奴咬着手指头一阵窃笑。
绎儿瞪了她一眼,冲她摆摆手,让她别笑出声。
“竹马……竹马青梅十一载,春秋相携无相忘……绿云……绿云……”赵祺似乎是窘得不行了,越念越结巴。
“嗨!”泽洪急不可耐,一把夺了来,越俎代庖的用上战场冲锋时的嗓门吼道,“绿云挽并随郎去,何用俗粉绛菲芳?”
一首富丽婉约的催妆诗,被泽洪的豪放派粗嗓门“吼”出来,分明成了齐大非偶不相等称的笑话,于是笑声又一气爆发开来。
雁奴本是启开一条细门缝拿催妆诗的,却被急性子的泽清挤开了老大一个豁口,探了头进来大叫:“三妹!三妹你好了没有啊!妹夫等的心焦哟!”
“哎呀!三少爷——”雁奴慌忙张开手挡住他的视线,一边冲着争先恐后往里探头的人叫道,“哎哎哎!不能看!现在不能看啊!不吉利的——”
沅娘小心翼翼地把凤钗缀上绎儿漆亮的垂云髻,兀自陶醉于自己的“杰作”,笑盈盈道,“来!咱们要去拜堂了,把盖头盖上吧!”
绎儿不敢看了,她的心在发抖,颤抖得厉害。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除了一片橘红的朦胧影子,一切都模糊了。
“哎哟!”雁奴的“防守”终于告破,被蜂拥而入的看客们挤的摔坐在地上,“喂——新郎倌都不急,你们挤什么劲儿啊!”
门口的赵祺一笑,伸手拉了她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儿!这些家伙……”雁奴埋怨着,掸掸身上的灰,“小姐的漂亮还真不是盖的!看他们,又不是自己的老婆,一个个还趋之若骛!”
赵祺被雁奴无心的“趋之若骛”刺痛了内心里最敏感的伤痂,一时沉默下去。
好在一群人拥簇着绎儿从里间出来,吵吵闹闹地打破了他缄守的沉默,抬头惊艳于绎儿盛装华服的娉婷娴静。
“快去啊!”雁奴暗下里推了赵祺一把。
“瑞蓂,我可把宝贝妹妹交给你了,你可不许委屈她。不然,休怪我这个大舅哥让你难过。”泽润俨然升级到了家长的地位,颇有威风的“教训”起来,一手将扎着同心花球的牵巾塞到赵祺手里,“敢不敢保证?”
赵祺没说话,只一抬手。
他清楚自己将会作出牺牲,然而却又不知会作出怎样的牺牲。满目望去,远远的厅堂里不加掩饰流露出的浓重喜气,让他原本支离破碎的痛楚更咀嚼出了苦涩。透过朦胧的红绸纱去看他早已钟情的新娘,他竟油然生出几许凄凉纠缠着搅乱他刻意掩饰的复杂心绪。他看不清绎儿的脸,就如同他呵护她十一年,终也没能看清她的心里早已发生倾斜的天平,究竟倾向了哪一边,带着讽刺的味道,哽咽在了喉咙口。
“好!击掌为誓!”祖泽润绽着春风拂面的笑,合着他的手连击三下。
“好了!快去拜堂吧!过了吉时不好!”一旁的喜娘催促着,“大舅爷可得赶紧的!”
祖泽润应了一声,弯腰背手道:“新娘子上来吧!”
喜娘和沅娘两人扶了绎儿,将她的双膝磕在泽润背着的手心上:“好了!走啦!”
绎儿勾着哥哥宽厚的肩,透过朦胧的橘红看着影影绰绰的人脸,多少有些羞赧。
“新娘子妹妹,搂紧啦!哥哥这就走喽!”祖泽润好像小时候玩耍一般,兴奋地颠了颠背上的宝贝妹妹,迈出了几步,刚出了房门,便赖皮地冲赵祺笑道,“哎呀,我说新郎倌,你这娘子也忒沉了,我老了,腿脚可不灵便哟!要么,商量下,让她下来走怎样啊?”
喜娘忙在一旁提点:“不行不行!新娘子出门脚要是沾了娘家的地儿,那可不吉利呐!”
“不封一个大红包,我和你大舅爷也不能答应哦?”祖泽洪哈哈大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走着吧!”伴郎立刻将怀里的几个红包次第隔几步放了一个,“您请呐哎!”
“哈哈!那就不客气啦!”祖泽润赶不及地哈腰去拾,几个观热闹的小孩子也凑上来乱抢。
“我说!”祖泽润背着绎儿一边往前跑,一边叫道,“二弟,你多少给我留两个啊!敢情是哥哥我在出力,你落了个中饱私囊啊!”
“我哪能那么没良心啊!给你留了二十文,放心吧!”
“个小兔崽子!”祖泽润笑骂了一句,人也到了喜轿前。
喜娘打起了帘子,扶了绎儿坐定,便高喊了一声:“起轿——”
“新郎倌,上马吧!”祖泽清拽了一把辔头,亮开了嗓子,“走喽——”
伴着鞭炮声起,一群人拥簇着一双璧人好不热闹的往督师府的花厅而去,唯一无言的却是今日的主角。
“来了来了!主角终于登场咯!”原本在堂上聊得热络的满桂一抬头乐呵呵地叫起来,众人闻言,一径向门口望去。
“真是一双璧人啊!”有人忍不住啧啧赞叹。
“天生一对儿啊!”
“可不是!从小就是一对儿了!”
“快看!要跨火盆了!”旁边的提醒道。
赵祺扶着绎儿方才下轿,线娘笑着上前拦下,招呼两个小丫鬟端了一个烧得红红的炭盆放在了两人面前:“新人跨了火盆,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绎儿看着窜起老高的火苗,本能地往后一缩,却被喜娘顶着背脊,挡住了后路。
赵祺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盛满美酒的瓷杯,敬了天地,小心地倒在了火盆里。
火盆里的火喝足了酒,陡然兴奋的窜了起来。
“瑞蓂……”泽润冲他使个眼色,“快啊!”
赵祺一转身,一把横抱起了没有半分心理准备的绎儿,一步跨过了火盆,惊得绎儿一声尖叫,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好——”一众人大声叫好。
绎儿惊魂未定地透过微掀的盖头看着他,长长出了口气。
赵祺微赧的一笑,径直穿过众人拥簇的甬道,直到花厅前,才轻轻放下了她。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咯!”程本直充当着今天的司仪,站在堂上最醒目的地方亮开了喉咙大声宣布。
两个喜娘忙上前放了蒲团,搀了两人面向门口站定。
“拜天地——跪——”程本直清了清嗓子郑重道。
“圣旨到——”忽得打门外一声压过爆竹喧天的高叫声传来,那声音隐约是那么熟悉。
第五回
绎儿想伸手去撩盖头,却被喜娘拦住了。
身后一片陆续下跪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越发近前,终于站稳了脚,一展圣旨朗声道:“山海关总兵平辽将军赵率教接旨——”
原在主座旁跪着的赵率教应声来到前面,倒身下拜:“臣赵率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山海关总兵平辽将军赵率教自移镇山海关关门以来,严于律己,勤勉砺兵,竭尽周全,忠勇可嘉。特此,加封太子少傅,荫锦衣卫千户,世袭罔替。钦此——”
“臣谢主隆恩!”赵率教叩首领旨谢恩,合着堂上宾客一并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伯父,恭喜您啊!双喜临门!”宣旨的人读罢粲然拱手一笑。
“三桂,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临时有事绊住了,来不了了呢!”泽润迎上去亲昵地当胸拍拍他。
“三妹出阁,这么大事,我怎么能错过?”吴三桂一身崭新的程子衣飘然带着莞尔的笑,于是冲赵祺一扬眉,瞥了一眼旁边的绎儿,“我这个表妹终于有人愿意娶走了,可是天大的幸事,你瑞蓂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我不备上大礼,哪有面目来吃喜酒?”
“吴大哥客气了!”赵祺谦恭的一笑,内心极尽苦涩。
“哎!还不改口?该叫大舅哥啦!哈哈哈……”吴三桂爽朗地大笑,“快拜堂吧!闲下来有的是时间跟我客套!”
“拜天地!跪——”
双双跪下,肩挨着肩,不知怎的,绎儿却感到一丝冰凉的气息,让她的心惴惴不安起来。她不动声色,悄悄偷眼去看赵祺朦胧着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