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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演奏完毕,殿上的人皆寂寂无声,主选人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到雪照的琴桌前说道,“此等琴技超凡脱俗之女子,将来必会被圣上和皇后看中,选为琴待诏啊!”
雪照从琴桌旁站起身来,施施然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主选人见雪照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便拿过名册来看了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敢问小姐可是南宫府的于雪照于小姐?”
雪照答道,“正是臣女。”
那主选人听了立即躬身作揖道,“失敬失敬!在下早年听闻过于清源先生弹奏过一曲《平沙落雁》,感动不已,后听闻其英年早逝,每每扼腕叹息,今日听先生之女弹此一曲《鹿鸣》,果然非同凡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雪照听了更有些受宠若惊,立即说道,“大人谬赞了,雪照愧不敢当。”
主选人点点头,慢慢地走回大殿中间的座位,对旁边的属下说道,“于雪照小姐,选入教坊第一部。”
众人听了均在心底暗自赞叹,这教坊第一部由教坊里才艺最好的乐师组成,每每宫中有重要的宴席庆典,都由教坊第一部的乐师出演,能见到皇上和皇后的机会很大,若是被皇上看中,再选为琴待诏,那就是天下第一等的乐师了。
感受到周围人带着欣羡和妒嫉的目光,雪照有些不自然,成为一名一等宫廷乐师是她的梦想,却不想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雪照再次行礼拜谢,低头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众人见她虽然得了头名,却依旧沉静内敛,不张扬不骄傲,对她的敌意变少了一些。
本次乐师大选用了整整一日,雪照、霍青和其他乐师一起出了宫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修远和小宸在宫门外等他们,琬燕的马车也挺在不远处,琬燕不方便现身出来,便在马车里不停地撩起车帘往外看着,脸上有些焦急之色。
见乐师都排队走出来了,外面等候的人群开始喧闹起来,雪照远远地看到林修远的高大身影,便兴奋地抱着自己的玉羲向他小跑了过来。
林修远也看到了雪照,见她像只小燕子一样向自己奔来,目光染上温柔,眼神带着爱意,嘴角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庆延年的爱情()
雪照跑至林修远身前,笑着唤了一声,“修远!”
林修远眼含笑意,柔声说道,“恭喜你,照儿!”
雪照脸颊漾出一抹绯红,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林修远点点头说,“你们出来之前,已经有太常寺的人过来唱了榜了。照儿,你离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又近了一步!”
他抬起手抚上她由于兴奋而发红的的脸颊,觉得她开心的样子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奖励。
小宸跑过来拉着雪照的手臂说道,“雪照姐姐!你好厉害!所有人里只有你进了教坊第一部!”
雪照笑着拍拍她的手说,“谢谢你,小宸!等我们回去我就把我所学都教给小宸,好不好?”
“好!好!”小宸兴奋地开始拍手。
霍青跟在雪照后面也走出了皇宫,他远远地便看到了琬燕的马车和车里等待的人,却碍于琬燕的身份,无法上前同她分享喜悦,只得愣愣地站在那里。
琬燕也早已听到了霍青入选太乐局乐正的消息,她的眼眸里如同流动着一池碧水般动人。
两人隔着中间穿梭往来的人流对视着,眼神仿佛传递着千言万语,人越来越多,琬燕似乎被车里的人催促了一下,她不得已,只得朝霍青轻轻地挥了挥手,立即将帘子放下了。
车马辘辘,慢慢地驶离了宫门口。
霍青有些失落地站在那里,他心里想到,不管前面的路途多么艰险,他也要走到最后,为了他和燕儿的将来。
林修远几人回到凤来馆,晚上他们和霍青、小宸几人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共同庆贺雪照和霍青均以头名入选宫廷乐师。
到了第二日,林修远和雪照二人在屋内听到外面人声喧哗,有人的脚步声急急地向这边走来。
雪照以为是宣昭的人来了,便高兴地跑去开门,谁知门一开,却看到一个满脸胡须的长袍男子站在那里。
这男子身形高大魁梧,髯须浓眉,又圆又胖的脸盘,配上头上的发髻,极像一只圆圆的马铃薯。
雪照不认识他,便一脸好奇地轻声询问道,“请问您要找谁?”
那人看见雪照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找林修远林公子,他是住在这里吗?”
“请问阁下是?”雪照有些警惕地问道。
“延年,我在这里。”林修远声音沉着镇定,他走上前来,看着雪照解释道,“照儿,这位便是庆将军庆延年。”
他又看向门口站着的男人说道,“延年,这是我的夫人,于雪照。”
林修远介绍完毕,雪照和庆延年都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
雪照眼神里有一丝伤感,她却立即将情绪掩藏起来,对着庆延年施了一礼,说道,“雪照见过庆将军!初次见面,多有失礼,还请将军见谅!”
庆延年听了后,张大的嘴巴硬生生地合上了,他看了一眼林修远,又看着雪照说道,“原来是嫂子!是我唐突了!我唐突了!”
他又转头问林修远,“大哥你娶了亲,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林修远侧身将他让进来,边走边问道,“我们成亲,你的礼可备好了?”
庆延年听了一咧嘴,笑道,“大哥看你说的,我早就备下了,就等你一句话呢!但你也没告诉我,我这礼是不是就省了?”
“我和照儿是在外面成的亲,回到洛安城老家还要正式迎娶,到时候你也不用亲自来,着人送到我那里就行了。”林修远淡然自若地说道。
“啊?”庆延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大哥我果然没看错你,心比脸黑!你就这么把一个美若天仙的嫂子娶回家,连聘礼都省啦?”
说罢他表情凝重,朝林修远拱了拱手,说道,“小弟佩服佩服!”
说着他凑上前去故意低声说道,“大哥你得提防着我点,哪天我喝多了,把你之前的事抖搂给嫂子听!”
看似压低声音,实际上故意让雪照听得一清二楚。
“无妨,反正我已经成了亲了,若是我把你的事也抖搂出去,只怕你要打一辈子光棍。”林修远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雪照听了有些头皮发麻,看来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好像还互相有点见不得人的把柄在对方手里。
庆延年连忙陪笑道,“大哥我错了!我这次来是来请你给我帮忙的!”
雪照已经端上茶盏,放到庆延年面前,笑着说道,“庆将军请用茶!”
庆延年见她给自己端上茶来,心下一惊,立即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笑道,“多谢嫂子!”
雪照对他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林修远留意了一下雪照的神色,有些担忧地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庆延年道,“延年,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庆延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说道,“大哥,你肯定听说了天渡关那里的事情。”
“略有耳闻。”
“天渡关那里有北方的贼寇日夜骚扰边境,百姓饱受其苦,皇上已经命我不日出征讨伐,我在想,嘿嘿……”
他看着林修远,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林修远斜了他一眼,皱眉道,“嘿嘿什么?你常年征战,讨伐几个贼寇,还在话下?”
庆延年继续讨好地笑着说道,“大哥,如果是普通的出战,我是肯定不敢劳烦你的,只是这一仗关系我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帮我这忙……”
林修远问道,“难道你打赢了,皇上把公主嫁给你?”
庆延年说道,“不敢不敢!我哪敢有那个想头!只是宰辅大人说了,若是这次我顺利平乱,他就把玉小姐嫁给我!”
他又凑上前来说道,“大哥,我们之前上宰辅大人家里做客,见过那个玉小姐的,你还记得吗?我平乱回来,她就能嫁给我啦!”
林修远用怀疑人生的眼光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就是那个能一人举起一口鼎的玉小姐?”
“是啊大哥!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庆延年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的表情。
林修远胸口无端起伏了两下,满眼痛色,说道,“你若是让令尊直接上门提亲,估计宰辅大人也会立即同意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雪照入宫风雅苑()
庆延年听了,眼睛里有些悲痛,说道,“我让我爹去过了,但是宰辅大人说,我平乱回来,皇上定会封我为光威将军,这样玉小姐嫁给我,才不会有失她的身份!”
林修远听了用手扶着额头,半晌没有言语。
庆延年身体向前倾着,仔细地觑着林修远的表情,心内紧张地砰砰直跳。
林修远抬起头来,对庆延年一招手,庆延年立即凑上来,林修远低声对他嘱咐了几句话,庆延年听了不住地点头答应。
等到雪照再次走过来的时候,庆延年突然站起身来,看着雪照,一脸严肃的表情,说道,“嫂子,小弟想劳烦大哥走一趟,随我去天渡关平乱。出征虽然凶险,但我庆延年用性命向你保证,第一,我决不让大哥在外面沾花惹草,第二,我绝不让大哥身上丢失什么物件,回来的时候,他若少了什么,我赔什么,行吗嫂子?”
林修远没听他说完,重又用手扶上了额头,嘴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雪照看了林修远一眼,心里已经了然,他必定是嘱咐庆延年说些什么让她不要太担心,然而庆延年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却很好地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雪照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勉强笑了笑,对庆延年说道,“修远对我说过,你们是结拜兄弟,既然此次平乱关系到将军的终生大事,修远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应当的。放心吧,我会支持你们的。”
林修远听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正遇上雪照看向他的目光,林修远眼中有一抹柔情和疼惜,他向雪照伸出手来,雪照立即会意,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里,四目相对,心意相通。
宣昭的人来了,是宫内的一位盛公公,要求雪照两日内务必进宫入住内教坊。
雪照拜领了旨意,林修远知道这位必定是雪照入宫以后经常打交道的通传太监,便拿出来许多银两塞给他。
盛公公一看林修远如此上道,给的银两着实不少,立即改了来时一脸目中无人的神色,嘱咐了雪照许多进了宫需要注意和留心的事项,雪照听了都一一铭记在心。
当日雪照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进宫,而林修远也将在送她入宫之后,随庆延年出征,小宸暂时交托给琬燕的家臣仆妇们照看。
至晚间,雪照又开始准备林修远出征要带的行装,他们本就是出门在外,行礼也不多,因此没费多少功夫,只打出来一个不大的包袱。
林修远将大部分的银两都放在雪照的包袱里,又沉声嘱咐道,“照儿,宫内的人勾心斗角,人心叵测,你去了一定要谨言慎行,多加小心。无论出了什么事,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
雪照静静地听着他的叮嘱,却只担忧着他出征的安全,心里有万语千言,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话,“修远,要平安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林修远的目光微敛,他轻轻地把雪照揽到怀里,饱含柔情的深吻包围了她的全身。
第二日一早,林修远驾着马车将雪照送到宫门口,等到所有入宫的乐师们到齐之后,盛公公从角门出来接她们了。
林修远站在雪照身边,替她系好披风,说道,“照儿,等我回来,就接你回家。”
雪照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隐藏着担忧和不舍,却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说道,“修远,要保重。”
盛公公看到林修远,便笑嘻嘻地上前来说道,“林公子,时辰到了,于小姐该入宫了!”
林修远说道,“雪照入宫之后,还请盛公公多加照拂。”
“好说好说,应该的应该的!于小姐是这次乐师大选的头名,将来肯定是皇上皇后跟前的红人,咱家往前凑还来不及呢,林公子放心吧!”
说着他恭敬地侧身一让,对雪照说道,“于小姐请吧!”
目送雪照一行人进了宫门,林修远又在外面站了许久,才慢慢地驱车离开了。
盛公公带领着这一群女乐师在偌大的皇城里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宫苑门口,门楣上写着“风雅苑”几个劲秀的大字。
这里是内教坊乐师们集中居住的地方,除了乐师之外,宫里还有上百乐工,居住在离内庭较远的其他宫苑。
盛公公将她们领进去,雪照四下一看,见这宫苑正中是开阔的庭院,四周皆是紧挨着的房屋,共有十几间。
早先雪照听盛公公说起过,内教坊原有乐师十二人,此次乐师大选又新选了十二人,共二十四人。
风雅苑的房屋每间可住两到四位乐师,雪照入的是教坊一部,又得盛公公私下照顾,因此可以住一间二人房间。
盛公公给这新来的十二位乐师指定好住处,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雪照的房间里原来一直住着一位年轻女乐师,名叫双珠,善奏琵琶,技艺也是上乘,和雪照一样同属教坊第一部。
双珠身形瘦弱,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看什么都是怯生生的。
见到雪照进来,她没有说话,却立即走上前去,帮助雪照把行李拿了进来,在架子上放好,又开始帮她收拾床铺。
雪照心里十分感动,便同她攀谈起来,双珠见雪照乐于同自己交谈,有些羞涩,却也同雪照慢慢地熟悉起来。
原来双珠也是南方出生的女子,母亲善弹琵琶,从小便教习她琵琶弹奏。十一岁上父亲去世之后,母女二人无依无靠,她母亲便带着她北上京城,投奔这里的外祖父母。
她们来到这里之后,由于没有生活来源,一直被舅妈厌弃,故而双珠十五岁的时候便参加宫里的乐师大选入宫了。
双珠入宫的时候还不属于内教坊第一部,后来有一次在中秋节宴席上演奏过一曲,全场赞叹,被提到教坊第一部。
听闻雪照也来自南方的洛安城,十几岁上也失去了父母,身世和自己颇为相像,两个年轻的姑娘不禁有惺惺相惜之情,互相产生好感。
“双珠!你给安小姐打的水呢!”二人正在攀谈,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叫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强势对手梁美安()
听到这声带着怒意的呼喝,双珠吓得身子一颤,立即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门口已经走进来一个高挑个子的女子,也是乐师打扮,却是教坊三部以下的身份。
那女子脸很长,眼睛较小,鼻子圆圆的,眉毛粗黑,进门便叫嚷起来,“双珠,你懒死了么?今天上午的热水呢?”
双珠赶紧低头说道,“顺姐姐,我这就去。”
说着便要往外走,只见那高个子女子看了一眼雪照,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呦!我说呢怎么支使不动你了,原来又有新的高枝攀了!”
说着斜眼睨着雪照,看着她的反应。
雪照见她飞扬跋扈的样子,知她身后定有一个强势的人撑腰,便笑着问道,“这位姐姐,双珠刚才帮我整理东西呢,不只耽误了姐姐什么事?”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什么事?安小姐上午等着热水用呢,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才差我过来问问的。安小姐可是随时可能被上面召见的人,若是耽误了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雪照还要再说什么,双珠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对那女子说道,“顺姐姐,都是我的疏忽,我即刻就去。”
那女子看着双珠又冷哼一声,抱起双臂转身出了门。
双珠刚要出门,雪照在身后说道,“双珠,我跟你一起去。”
双珠回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雪照跟着双珠往离风雅苑不远的热水房走去,路上,雪照问她,“双珠,刚才那女子是谁?我看她也穿着乐师的衣服,但是身份比你低多了,怎得这般对待你?”
双珠听她一问,吓得立即往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她虽然只是三部以下的乐师,但她同梁美安小姐关系好,实际上就像她的侍女一样,所以无人敢得罪她。”
雪照奇道,“大家同是乐师,为何还要低三下四地攀附别人呢?”
双珠幽幽地说道,“雪照,你也知道,世人都看不起学乐籍出身的人,像我们虽然进了宫,也只有那几个头等乐师会有人高看两眼,所以好人家的孩子,谁会让她做乐师呢?”
“这内教坊的女孩子也一样,基本都是出身不好的,但这位梁美安小姐,虽然父亲不在了,但她的舅舅是当朝三品大员,所以这里的女乐师们都争相攀附她。”
“攀附她有何好处呢?”雪照仍有些不解。
“她是一等琴师,相貌又好,所以经常奉昭去给贵人们弹琴,若是遇到大型的宴席,只要她说一声,就能带着其他乐师一起出场,或者是给一个好点的位置,容易引人注目的,所以谁不想攀附她?平日里她或者和她关系好的乐师支使别人干什么,也没人敢说个不字的,何苦得罪她们呢。”双珠见雪照初来乍到,便耐心地给她解释。
双珠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雪照,你也专于琴术对吧?”见雪照点点头,她又轻声说道,“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没来之前,教坊一部只有她一名琴师,以前的琴待诏走了之后,她一直等着被提呢,现在你来了,她一定会把你当成对手,针对你的。”
见双珠替自己担心,雪照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她微笑道,“谢谢你珠儿,我只做我自己的事,不招惹她就是了。”
双珠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有一丝忧色。
二人从热水房里领了梁美安屋里和自己屋里的热水,双珠往梁美安房里送去,雪照独自回到她和双珠的房间里。
梁美安房里。
双珠走了之后,顺姐凑到梁美安身前说道,“安小姐,就是这个双珠屋里新来了个一部琴师,叫于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