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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父亲爹-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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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电话告诉我黑车司机找到了,人在三里屯派出所。我想起段勇正好要找我,我和马局索阳打了招呼走了。
  我走进星雨酒吧就发现里面热闹非凡,怪模怪样的挨头结尾,行为和眼神都有些暧昧,我知道这些人不是同志就是瘾君子。段勇说,宁队,你在外面等,我去把人带出来。
  我从乌烟瘴气的酒吧出来,就看见了苏铃。她身边站着黄毛和段勇。段勇指指苏铃说,宁队,是她吗?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苏铃一身鸡的打扮,短裙,低胸束腰,一张用劣质的化妆品装饰的脸掩饰不住她的一脸苍凉。我说,苏铃,除了卖自己,你还会干什么?
  苏铃不说话,双手拧在一起绞来绞去……
  我掏出一百元钱递给段勇让他去买套运动服给苏铃换上。段勇欲走,苏铃说,不用了,我带了衣服,现在穿的是工作服……
  妈的,工作服,全套呀。我心里骂。


第十一章 真相
  苏铃这回没有回到方南公寓住了。我和季小南商量了半天,最后由马局出面找到市安全局下面的工作点把苏铃安置了。工作点在顺义农村,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里面设施齐全甚至可以说很舒适。
  这里的饭菜很可口,我吃得很香,一大盘素烧茄子我一个人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半。我打着饱嗝儿抬起头看他们,都好像无精打采。索阳只是喝汤,季小南用筷子一粒一粒夹米饭吃,苏铃索性坐在那里看着饭菜发呆。
  你们怎么了?吃饭呀。
  苏铃站起来说,我不想吃,我回屋去了。
  季小南也说,我吃好了,我也回屋去了。
  她们走了。我说,毛病,这么好的饭都不吃。索阳说,宁五原,我看是你有毛病了……
  我?我能有什么毛病?她们都是被惯坏了。
  索阳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发现他额头上在冒着汗,喝一碗汤不至于吧,是不是他的病?我扶住他的手臂说,师傅,是不是病……索阳打断我的话,五原,我再三和你说,我没有病,我说有病是为了工作,是为了迷惑犯罪分子。你要是再跟我提病,我可真和你急。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两点钟我们开会,好吗?索阳说行,便有点步履蹒跚地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为什么当个警察总是要承受很多职业外的痛苦?就拿索阳说吧,他完全可以不这样办,装病,装被怀疑……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办一个案子!这世界上每天要发生多少案子呀,劫持、抢劫、凶杀、强奸……我们又是重案组,每时每刻都在接触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并有比较坚强的心理准备,普通人就是看看那些材料就会被吓得胆破魂飞,更不要说每天到比材料更恐怖的发案现场了。十几年了,我已经记不住去过多少发案现场了,最初的恐惧变成了现在的痛心疾首,看到受害人惨痛的样子,我充满了同情,我发誓要抓住那些犯罪分子,但是每当我抓住了那些犯罪分子(现在叫犯罪嫌疑人),了解了他们的犯罪动机后,我突然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是谁让他们犯罪的?所有的人都不是天生的犯罪分子,所有的犯罪都有极为深刻的社会背景,孤立来看一个案子是永远破不了案的,只有依托社会的发展过程才能梳理清楚整个案件的脉络……这么一想,我觉得索阳所付出的一切,又是我们职业刑事警察应当做的一切,尽管我们花费一生一世铲除罪恶,可能罪恶还是存在,但我们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去做,否则,社会发展的食物链就要被破坏,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恶果。想一下,这世界突然没有了警察,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这样想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手机扔在床上,打开一看,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张雅芝的……
  是五原哥。张雅芝声音兴奋也搀杂了埋怨。怎么才回电话,我都快把电话打爆了。
  我在开会,才结束,有事?
  当然有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我今天必须见到你。
  非今天不可?有这么重要的事?
  对,可以这么说。下午三点,在国贸的星巴克好吗?
  我说就这样。刚放下电话,季小南推门进来。她说,我的屋子与索大队的屋子是隔壁,刚才我听见索大队在屋里哼哼,好像很痛苦。
  我和季小南来到索阳的房间,索阳果真犯病了,他体温很高,也显得很痛苦。尽管他要求开完会再说,但我还是不由分说抱起他就走,他没有挣扎,一任我抱着,我抱着他走到车前,才觉得他轻得像一片树叶……偌大的汉子,竟瘦成这样,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三点过十分我走进星巴克咖啡馆。张雅芝说,五原哥,好久不见,我想你了。她替我要了一杯卡布西诺。
  我没有动这杯卡布西诺而是对她说,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只有半个小时。我师傅刚住院。
  张雅芝说这么点时间可说不清楚。
  我站起来,雅芝,你到底要说什么事?
  张雅芝说,我就简单地说,五原哥,我知道谁是你的亲生父母。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拍了一下张雅芝的头说,你不好好地上学,整天瞎琢磨什么……
  是真的,要是假的,我不是我妈生的。张雅芝涨红的脸呈现出少有的真诚,以至于我开始相信她不是在恶作剧或是搞一些别的什么让我注意她。自从张宝林那个意思明确的电话后,我发现在心理上反倒对张雅芝淡泊了,要相信我们是真正的兄妹。这是什么样的心理驱使连我都不明白了。说出来谁都不相信就连我自己都臊得慌,我,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居然没有和任何女人有性体验,甚至连手淫,这种一般少年人都有的行为我也没有。不能说我没有过冲动,至少见到季小南时我能感到我的欣喜和冲动,可表现出来的却是相反,总是冷言相对。那段日子里我自己也很苦恼甚至悄悄地去咨询心理医生,医生知道我是一名刑事警察后就告诉我可能是我的职业造成的后果,建议我改变职业。除了刑警我还能干什么呢?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是不是我的身世在潜移默化地起着作用:我惧怕婚姻以及婚姻的前奏——恋爱。此时,当张雅芝提出我生身父母的事情,我埋藏多年的好奇心萌动了,许多年来,我一直压抑着好奇心的萌动,我怕伤害我的爸爸父亲爹及他们的女人。虽然他们或多或少地隐隐约约地想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可见他们犹犹豫豫的样子,我一直沉默无语。其实,我心里还有另一层希望,我希望我的生身父母会来找我,那样,至少说明他们还是想着我惦记着我……三十一年了,他们杳无音信,这对我无论如何也是一个伤害。
  但我还在企盼……于是我坐下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张雅芝说,我只有三十分钟。
  张雅芝说我知道。
  张雅芝给我讲了一个近似于天方夜谭的故事,让你不得不信又不愿意相信……她说,你不是见过那个和我在一块儿的男的吧,你甭这样看着我。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至少现在不是。他叫乔飒,是个私人侦探,是我花钱雇的。
  你雇他干什么?这些人一般都是花架子。我说。
  本来是想调查你……
  调查我?
  对,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对我一直是外热内冷,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亲生的,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不明白的是,面对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傻子都会有表示的,而你却无动于衷。我想,你肯定有女孩儿,我就请乔飒来调查,结果一无所获。就在这时,我无意之间发现了我爸爸一些秘密之后,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就让乔飒继续调查……
  有结果吗?我问她。
  我不是给你看过张宝林、李八一、苏明远写给你亲妈的那封信嘛……
  我点点头说,看过,我后来想是不是你编的故事。
  你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但是,乔飒把这封信托人送到公安部的物证鉴定中心做了鉴定,证明这封信是真的。五原哥,是真的。
  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这封信是真的,毕竟是他们年轻时代的一种见证,凭这么一封信就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吗?
  张雅芝说,五原哥,亏你还是个刑事警察,如果这是一个案子,就凭这封信,你能不能办?
  我怎么办?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张雅芝,她专注地看着我,那样子充满希冀和渴望……我一时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索阳的影子,也不知道他醒来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心里话。
  就算你愿意,我们长话短说。在那封信里,他们都信誓旦旦说一定要找到那个侮辱你母亲的男人。现在,三十年过去了,他们到底找到没有这个男人呢?张雅芝不说了,她又看着我。
  我说,我不猜。雅芝,现在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张雅芝说等等,我告诉你,你的爸爸父亲爹都找到那个男人了。
  真的?我站了起来。那男人是谁?我抓住张雅芝的手。
  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调查。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你的三位老爸都找到了他……说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哈欠,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怎么啦?我问她。
  张雅芝说,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说着拎着手袋匆匆忙忙就往卫生间跑,她那副样子让我隐隐不安……这工夫,季小南的电话来了,说索阳醒了过来,还说马局也来了。
  这时,一位女服务生焦急地跑过来对我说,卫生间里一位姓张的小姐刚才昏倒了,我们救了半天才醒来,她让我找您。
  她人呢?
  在我们经理的办公室。
  我随女服务生来到经理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就看见了面色苍白的张雅芝靠在沙发上喝着水。见到我,她勉强一笑说,没事,五原哥,吓了你一跳吧。我可能有点低血糖。随着她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我的隐隐不安不但没有平静,相反,我有点忧心忡忡。按照我对低血糖发作的理解,这种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决不应该无休止地打哈欠。她会不会沾了毒品?但这念头一闪而过,我宁愿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我说,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雅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张雅芝冲我挥挥手算是告别……但在我走出屋门时,她却说,五原哥……我站住转回身看她。五原哥,她站起来走近我说,五原哥,有好多事情我都不愿相信,但这些发生过的事情,你又如何不去相信它呢?五原哥,她这时说话的声音很小,简直像个蚊子在唱歌,相信我,五原哥,这个世界上惟一爱你的就是我……我扶她坐回沙发上说,现在都不要说了,你有病,要好好休息……
  我没病!张雅芝突然大喊,声音嘶哑尖厉,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按住她的双肩说,雅芝,你怎么了?她紧闭着眼睛,头使劲地摇晃着,同时泪水四溅。我说,雅芝,你安静些……安静些……啊……听了我的话之后,她头不摇晃了,抬起头,用一双泪光婆娑的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撕心裂肺地说:五原哥,我好害怕呀……
  她的头靠在我的怀里,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如冰,寒气如同利刃插进我的身体……
  雅芝,是什么东西让你有如此深的恐惧……
  走进索阳的病房,我还想这件事。对我的心不在焉,季小南很不满,她把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并暗暗踢了我一下说,宁队,喝水。季小南的一踢让我神回故里,我把一杯水全部倒进嘴里后说,马局,我来了。
  我们仨人就张宝林涉嫌制造运输贩卖毒品,也就是K粉一案谈了整整四个小时……
  从索阳开始对张宝林产生怀疑起,这案子他已经经营了快一年了。但此案立案却是今年。马中华局长说,不是不能立案,而是要立这个案太复杂了。不是案情复杂而是要立案侦查的这个人的背景太复杂了。在立案之前的那段日子,每当我们的线索有了一点进展准备开始侦查的时候,张宝林仿佛有顺风耳一般,这线索就被活生生地掐断了。
  是谁泄露了案情?
  马局说他怀疑过索阳,因为索阳和张宝林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确有人举报索阳是张宝林的保护伞。就在张宝林过生日的前一天,索阳检查出癌症。而我后来知道他是在演戏。索阳出了医院就来到马中华的办公室。在马中华的办公室的门前他考虑了五分钟才敲门。
  马中华听完索阳的计划后抽了五支烟,每支烟都是抽了两口就掐灭了又点然新的一支。最后,马中华说,你能再说一遍吗?
  索阳说,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张宝林是这个城市K粉的供货商,但他的货物来源运货渠道及销售网我一直不知道,说实话,在我从警二十几年来,一直没有破获过比较有影响的案子,我希望能在我退休之前有所建树,这也就是我一直没有把此案移交给缉毒部门的原因。当然也谈不上移交,因为这案根本没有立。
  马局说,在没有过硬的证据之前是不能立案的,再说张宝林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你清楚。
  索阳说,我当然清楚,所以我也没有过分地为难你马局。但是,就在昨天我的线人告诉了我一条重要的情报,也就是可以证明张宝林销售K粉的销售网的确存在,而且是铁证。但是,我的线人却在宁五原的手里,她是一件治安案件的证人。其实,这件案子是张宝林自己作的,目的就是要威胁一下我的线人。
  马中华问,是苏铃吗?
  对,就是苏铃。她为了还他父亲苏明远的医药费而委身张宝林……
  我听说张宝林和苏明远是生死之交,他怎么连朋友的女儿都睡,这也太不像话了。马局有点忿忿然。
  马局,我不想讨论道德问题,我想装病休息一段日子,正好也有人举报我,这样,首先让宁五原调查我的问题,这样也可以让张宝林认为我们对毒品案已经停止调查,还可以消除张宝林对苏铃的怀疑,可谓是一石三鸟。
  宁五原是张宝林的养子呀。
  宁五原也是一名刑警。
  索阳,我不和你抬杠,对宁五原的使用我们是有规定的,按规定他是要回避的。
  我也是应该回避的。索阳说,可是这也是赶上了,没有办法嘛。
  马中华最后拍板,就这样办。
  索阳说,这事只能到你这里结束,你暂时不能向上汇报,我是被泄密泄怕了。结束这次谈话时,马中华问,索阳,你真的没病吧。索阳淡淡一笑说,我现在比有病还像有病。
  现在我坐在当初决定对我考查的两位领导中间,听他们讲前一段时间对案子和对我的一些看法。两个人说完了,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知道是该我说了……除了苏铃是索阳的线人这一条我有点意外,其他的,比如去洗浴中心侮辱苏铃,后来绑架苏铃,又放苏铃和索阳所说的在情节上吻合。但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在最初经营此案时是谁在泄密呢?索阳做这件事很谨慎,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呢?我向索阳提出了这个问题。
  索阳愣了一下才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明白索阳愣了一下的涵义,也许我不该这样问,但我的性格不会让我采取其他的方式。不过,我没有再往下追问,我改变了话题。我把苏铃的谈话录音放了一遍,又结合去云南取证把邹一龙的笔录给他们看了一遍。最后我说,综上所述,张宝林和他的公司涉嫌制造、运输、贩卖K粉的罪行,当然还有其他的罪行,要抓,现有的证据就可以抓,不过,我认为,此案已经经营到这种程度,如果抓,可能还会跑掉其他一些主犯,还有能给张宝林定罪的证据还不充分。因此我建议:继续监控,和云南方面共同经营此案,让邹一龙为我们工作,彻底查清这个城市的贩毒网络。
  我一说完,马中华马上肯定我的设想有创意,建议马上组织由他为组长,我为副组长的专案组,并马上和云南警方联络,尽快成立联合专案组。
  居然没有索阳的事。
  索阳对这个决定反应很强烈,他说,成立专案组我同意,马局,我干什么呢?
  你继续养病。来你病房前,我了解了情况,你的确有病,在这个问题上一开始你就蒙我。马局笑道,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何况,你在医院还可以吸引张宝林的注意力……对了,为了真实,局里准备免了你的刑警大队长的职务,调你到局里任装备处处长。
  索阳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声音苍凉地说,不是卸磨杀驴吧。
  马局依旧笑道,索阳,你又想多了,这不是为了案子吗……
  我服从。索阳说,那谁当这个大队长?
  马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由宁五原任代理大队长。行吧?师傅走了,徒弟接班。
  苏铃是谁?谁是苏铃?当我向季小南提出去看苏铃时,季小南突然冲我喊,她关我什么事?我说过,我不想干警察了,如果按你说的暂时不能离队,我可以等,等到可以离队的那天总可以了吧!
  我真的不明白季小南为什么这样说话,自从上回她说不想当警察被我说了一顿后,她很长时间没有提这事了。今天是犯病了?无缘无故地歇斯底里……我说,季小南,天大的事,想好了再说。
  季小南冷笑道,我早就想好了,不想好我也不会说。
  我摇摇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说,那你当初又为什么非要当警察呢?季小南用手抓住我的手说,你放开我……我说,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季小南不动了,她说,非要回答吗?我说,对。她惨惨地笑了笑,宁五原,你还记得七年前的夏天的一个雨夜吗?
  七年前?应当是一九九八年的夏天。一九九八年的夏天应当不止一个雨夜。我摇摇头。
  准确地说是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五日晚上十点钟左右,在土城街心花园内,有一个小偷偷了一对正在拥抱的男女的书包,被发现后就拼命地跑。当时,乘凉的人很多,很快把小偷抓住了。抓住了小偷,群情激昂,便把小偷打得头破血流,大家还拍手称快。就在这时,有一个警察挤了进来喊:住手。
  我想起来了,那个喊“住手”的警察就是我。
  我用手铐铐住小偷并扶他起来,同时对那女的说,他偷东西是违法,但打他也是违法。这样,你去帮我叫个出租车,我先把他送到医院。
  女的说,他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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