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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走到主席的位置，伸出双手来示意大家都坐，一个屋子里的高级军官们，这才整齐划一地唰地一声落座了。
“现在，”李宗人用他的南方口音国语说，“请城防司令汇报一下昨晚的情况。”
城防司令，是个中规中矩的将官。他肩章上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将星。乍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南方人。
果然，他一出口，就是没有口音的国语说道：“卑职所部，经过查明，昨晚在城内被击毙的鬼子，一共七人。其中两人死于秦淮河的胡同里，一人死于秦淮河去校场的路上，其余四人皆死于校场空旷处。”
孙连重就坐在李宗人的下首，他接口道：“尚有汉奸四五人，情况查明否？”
“业已查明，”另一名身着中央军服的将官起立致敬道，“汉奸也已被击毙，个中有两个人，遭受了跟日本军同样的待遇。”
“哦？”一时间，连李宗人跟孙连重都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
“鬼子因何事发动袭击的？”李宗人眼光闪烁几下，问道。
“据说，他们是想刺杀陈公叔，但反被对方击杀了。”那个城防司令回道。
“哦？陈公叔能一个人击杀那么多敌人吗？”虽然知道陈公叔是号称四大金刚的军统，但李宗人仍是难于相信对方只是凭一人之力，将那些袭击者都干掉的。
“不是他一人。”城防司令摇了摇头，说道：“据说是有一个叫赵子龙的士兵帮忙。”
第530章 闭门会议（）
“赵子龙？”
李宗人一听，眼睛一亮，不由站起来问道：“是不是发动中华门伏击行动的那个赵子龙？”
在场的军官也是一阵的惊愕。
赵子龙在与88师262和264团军官坚守南京城中华门时，因独闯鬼子第十六师团军营，引出一支鬼子联队夜袭中华门，但被51师和宪兵部几个兵团反包围，几乎全歼的事，大多数军官知道的。
而且，他们都多多少少听过赵子龙那些英勇杀敌的事情。
所以当李宗人这么问起来的时候，他们都是带着惊喜和期待，想看一看这个赵子龙的真人面目。
“这，还待核实清楚。”城防司令却是脸色变了变，讪讪道。他也只是听士兵报告的，并不知情。
“你快去清楚吧。”李宗人眉头皱了皱，叮嘱道。
“知道。”这个城防司令大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还有，那几个汉奸死得有点特别。”
“怎么特别？”孙连重插口问道。
看到大家那副好奇的表情，这个城防司令一想到昨晚看到的情形，就忍着笑，回道：“那几个汉奸在死之前，都被，都被阉掉了下面的生殖器。”
“唔，唔……”李宗人是位随和的上将军，一听此言，唔了两声，终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是现场最大的军队，他这一笑，带动得大家纷纷忍俊不禁起来。
一个严肃的会场，顿时变作戏台一般。大家也都不再顾忌军纪，纷纷地打听起汉奸们跟小鬼子们的惨状。
五分钟后，大家这恢复了平静。
李宗人咳了一声，这才开始说话：“今天讲大家来，就是研讨一下，徐州城防的进一步态势。”
孙连重马上接着说道：“鬼子已经明目张胆地潜入我徐州城内，而且外穿便衣，内套军服，可把我中国军队的脸丢尽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北方军官。自古燕赵多侠士，他的一席话，顿时让会场变得凝重起来。
“是的，孙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宗人也附和道，“那，列位将军，请继续我的话题。现在的第一项，是怎么回应那些鬼子的潜入？”
“枭首！”
“枭首示众！”
“枭首于徐州城头，也让那些个汉奸们和日本狗看看，咱们的泱泱中华，也不是他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
一时间，群情激愤，除了李宗人，孙连重以下的将军们，个个都咬牙切齿起来。
李宗人看了一眼孙连重，这个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现在却陷入了沉思。
孙连重的部队向来擅守，是支不折不扣的铁军，而且，他还有着另一重显要的身份。
前清的额驸。
说白了，就是前清的驸马。他的老婆，可是真正的格格：前清端王载裿的孙女罗玉凤。
“额驸，你怎么看？”李宗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孙连重，突然开出了一个玩笑。
一般说来，孙连重是属于杂牌军的。在偌大一个中国，是没有多大的影响力的。但这次的第五战区长官，却是最大的一个杂牌军的老大，而且又是如此地随和。
所以，孙连重乍一听，在如此严肃的会议上，最高长官居然还有开玩笑的雅兴，就突然地受不了了。
这个魁伟的北方汉子，脸色一红：“长官，我赞成枭首于徐州城头，昭告中外，咱们的泱泱中华，还有着数以万万计的热血男儿！”
玩笑是开了，但这个铁血的汉子，却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居然站了起来，语气沉重的。
“你坐，坐，”李宗人微笑着抬手，示意孙连重先坐下，“孙将军，你的意见很重要，就这么办了。”
孙连重见长官示意，立马唰地坐下了。
就在他落座的那一刹那，李宗人突然拍案而起：“对，各位将军今天议的是。本长官之所以这么早地如今各位来，也正是提醒一下各位，咱们军人肩上的重任。区区几个鬼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携带武器进城，首先需要问罪的，就是今日的城防司令和警察局长！”
那位南方的城防司令，显然是李宗人的嫡系，此时也一脸通红地坐在那里，不敢言语。
警察局长，就是那位中央军的将军了，他的脸倒没有那么红。显然，他也是蒋委员长的学生。
有此一生尚方宝剑，他自然不怎么害怕李长官的。
“不过，”话锋一转，李宗人的口气就柔和许多。
他可是一位厉害的角色，刚柔并济一向是他的作风，“念于各位是首犯，本长官现在整饬你们，没有下次了！”
他的目光，威严地向下扫视了一番。
那两位立即就坐不住，齐刷刷地起立致敬：“长官，下次若再有此情况，卑职定然提头来见！”
“好，坐，”李宗人的话语，也就渐渐地平和下来了，“好了，枭首于徐州城头的事，也就此定下来了吧。
各位也就散了吧，回去都好好地整饬部伍。报国杀敌的机会，不日就会到来了。”
一屋子的人，纷纷作散会状，孙连重刚想离开了，但一见长官竟然没有离开，他就坐着没有动了。
李宗人看了孙连重一眼，笑了一下，转头对着方才红脸的那两位年轻的将官说：“你们两位，也先请留步。”
两位年轻将军，还有孙连重，也就留了下来。
“咱们就在此议议吧。”李宗人又往门口扫视了一眼，门口的卫兵，立即地就走出门外去了。
偌大一个会议室，就只剩下了区区的四个人了。
“不是议过了吗，长官！”孙连重瞪了瞪眼晴，有些疑惑。
南方人的城防司令莞尔一笑：“孙长官，咱们现在在开闭门会议。”
“哦？”孙连重眉毛一挑，这才醒悟。
警察局长年轻气盛，但一看情况立马也就明白了：“所谓‘兵不厌诈’，二位长官，可是咱们今天的议题？”
李宗人哈哈大笑：“几位将军，你们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人中之龙呀。”
“长官，你是不是想设局引潜伏的鬼子上钩？”孙连重跟着笑了笑后问道。
第531章 引鬼出动（）
“没错。”李宗人点点头，“先要肃清内患，才能更好御外敌。不然到时鬼子攻城了，里面还要应付那些跳来窜去的小丑，怎能专心守城呢？”
“可是，要正面作战还行，但若去寻找城内汉奸鬼子，却不是军队擅长的啊。”
孙连重揉了揉额头，脸有难色地说道：“要全面肃清城内改人，除非挨家挨户都要搜查，但这动静太大了，会扰得民声载道的。”
“嗯。这也是。”李宗人又是点头，语气一转：“不过，这些工作不是非要军队去做嘛。”
“那你的意思？”孙连重和另外两人有些愕然了。
“不是有军统局吗？”
李宗人的嘴角扯了扯，“人多出动反而不好，鬼子发现了就不出来，那很难找得到。潜伏进来的鬼子肯定是特工，那我们就要用军统去对付他们嘛，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哦哦，对对。”孙连重连连点头。
“对啊，我们可以请求陈公叔出手。”
城防司令一拍脑袋，“他昨晚是和赵子龙合作击杀了那些鬼子汉奸的，这次，我们就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没错。”那个警察局长马上附和。
“嗯。那我们议议怎么配合他们吧。”李宗人又是点头。
于是，大家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
军驿站。
“陈站长，深夜有何事？”当赵子龙看到陈公叔竟然在午夜时分来找他时，不由惊奇问道。
他今晚与对方说过改日再见的，哪知道这人才隔了几个时辰就找上门了。
“赵兄弟，你想不想与我再合作再杀鬼子？”陈公叔没有解释，盯着对方，反问道。
“又杀鬼子？”赵子龙开始时怔了怔，随后猜想到什么，立即正色道：“义不容辞。”
“好。”陈公叔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今晚城守司令和警察局长找到我，说要清除城里的鬼子，但又不想大规模出动，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那要怎么做？”赵子龙追问道。
陈公叔嘴角微弯，回了一句：“引鬼出动。”
…
这时已经初春天气，七点钟的时候，徐州城内外，早已经大天老光了。这时，城门也缓缓开启，允许行人自由出入了。
几个身穿中央军服装的士兵出现在城头。
其中一个身着上尉的军服，他的手中拿着一只当时罕见的扩音喇叭。那时节的喇叭不像现在，随手可持，而是一支有着三脚架的类似摄像机的笨重家伙。
当时的人们，也大都以为还在国统区，有着几十万大军的保护，所以个个出入的都是相当悠闲。
突然，城头的扩音喇叭响起来了。又是一个南方口音，典型的江浙口音：“各位袍泽，各位同胞，老乡们……”
所有人，男女老少，都一致地向着城头看去。
上尉继续广播着：“今天，奉城防司令和孙连重孙长官的命令，本城守军要将几位鬼子间谍的狗头，悬挂在徐州城头示众……”
“好，好，就挂这些狗日的！”一个学生模样的单薄青年，对着城头立即跳了起来喊道。
“就是，就是，”好多人也随声附和道。
这时，包括好多的上流社会的妇女，也纷纷停下坐着的黄包车和汽车，探出脑袋向城头张望。
高高的城头一共挂了五颗头颅，它们都被装在一个个的竹笼子里。
好几个都血肉模糊成一团了，但认识的人一看，都知道那些个所谓的鬼子，其实就是城东门张门桥的几个姓张的家伙和一个张家的走狗：樊圈。
经研究，被砍头的脑袋面部表情一般都比较冷漠。那是因为，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还没感受到痛苦就死了。
但樊圈的脑袋有一个却十分狰狞，那是他在死前遭受过宫刑的，就是说他被阉掉了。
这里又刚好正是东门，于是乎，大家在一阵的叫好声之后，也大都在好多人的小声嘟囔中认出了张来中他们。
可是，就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时，就被守门的士兵们用枪托驱散了。
虽然众人散开，但都是心存疑惑的。既然抓住了鬼子间谍，那又何苦要拿几个汉奸的脑袋示众呢？
同样的疑惑，也出现了城门下的几个真正的鬼子心里。
这些鬼子都是穿着普通老百姓服装，混在人群之中的。
他们其中，就有一个号称特高科‘八大天狗’之一的病猫。
病猫在众多的特工中脱颖而出，挤身于八大天狗，着实是有他的独特能力的。
病猫不同于被赵子龙直接或间接杀了的另外三只天狗，大熊、瘦虎和肥龙。
大熊的力大粗暴、瘦虎的奸诈精算、肥龙的跟踪能力，而病猫则是擅长伪装，他虽说看似瘦弱，但身手却是相当地的敏捷。
由于病猫这鬼子看似病态，特高科就把他包装成了一个药罐子商人。现在，他正率领着几个伙计模样的手下，准备进城去做一票生意。
所谓的生意，其实就是打探之前进城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的那几个同伴的情况。
今天早上，他带领一帮鬼子，在徐州城楼下观瞻的时候，不想已经引起了一名中国军人的注意。
这人就是赵子龙。
徐州自古为皇家必争之地，城高沟深。但十几米高的城楼，依然没能逃脱掉赵子龙那神鹰一般的天眼！
“又是六个。”
赵子龙在心里暗暗地计算着，他的眼神非常冷漠和不屑。
病猫怎么也不会相信，那天在城楼上，挂出张来中和樊圈的狗头，唱那出以假乱真的戏中间，居然会有赵子龙的存在。
这是陈公叔绝妙的安排。
他先和赵子龙商议好，只要他们能唱这出戏，鬼子们一定会在城楼下面看好戏的。
果然，病猫等鬼子在看到国军号令出的所谓鬼子狗头，居然全部清一色的是城东张门桥的张姓主仆后，嘴角不禁微微地溢出嘲笑。
当病猫扫了周围一眼，发现站在城墙上的赵子龙时，轻哼一声，在他看来，那不过又是一名愚蠢的中国军人而已。
这中国军队已经彻底朽坏了。
病猫他们在心里想道，不仅拿自己人的脑袋来表示军功，现在居然还拿他们来号令中外了。
真真是没有出路了。
在看了一连串的好戏，和城楼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之后，病猫决定，继续向城内进发了。
“站住！”
城门口边的一位国军少尉一抬手，盯着这几个鬼子，叫道：“接受检查！”
第532章 跟踪（）
守在城门口的几名士兵都是在交头接耳，很少检查进城的人的。
那几个鬼子就以为混进城里很轻松，因此很随意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的，但哪知道会被人拦截的。
所以，这几名鬼子一看被那名少尉说要盘查，不由吓了一下，有的脸色一沉，有的不由要作出往包袱里摸的动作。
病猫一看，立即朝手下们轻轻摇头示意，随后对着那名少尉嘴巴裂开，笑嘻嘻地说道：“这位长官，我们有事要赶进城，请笑纳。”
他边说，边伸出手，向着袖子里的口袋摸索了一把碎银子摸了出来。
银子在民国时代，这个可是相当管用的。
谁知，他们那么大张旗鼓的行贿，却并没有得到那名少尉的许可。
他脸色一沉，啪地拉了一下枪栓，对准了病猫的狗头，骂道：“妈的，现在是国难时期，劳资是绝对不会发国难财的！”
病猫的脸上，立即现出一副僵化的模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中国军人里，也有如此的热血青年在。
在日军正式侵略之前，他曾多次进入国军管辖的城池，如果遇到检查之类的，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化解的，怎么今天会这样呢？
“接受检查！”这名少尉眼睛一瞪，继续对着病猫喝令道：“否则，一个也别想进去！”
病猫他们的身上，自然是有些家伙的，他们当然不敢被搜查了。
就算他们说要带武器防身之类的很好的理由，但肯定会带去审查的，病猫还好说，他的中国话比较流利，而另外几个手下就不太行，一问肯定会被发生的。
这时，病猫身后一名瘦如竹竿的鬼子站了出来，他对着少尉作了一个哈巴狗的尊容，说道：“长官，请你检查吧。”
少尉怔了怔，但看到对方眨着眼睛时，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竹竿鬼子伸出双手，像是要接受检查的样子，少尉在对方眼神示意下，伸手过去，就是一下子。
也就是那一下子中间，两个人已经完成了交易。
竹竿鬼子已经将一小把碎银子交付给那名少尉了。
“行了，你进去。”少尉挥了一下手，竹竿鬼子转身对着病猫等同伴，打眼色并说道：“你们，一个个接受检查。”
病猫等人马上明白，赶紧趁排队之时，做了些准备。
这名少尉当作什么没看见的样子，就继续对着一个个走近的鬼子身上打了一下子，也将对方的碎银子全数地扒到手里。
另外的几名士兵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交淡，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一行六个鬼子，因此被放了进城。
…
赵子龙在城楼上看到下面的一幕，心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城楼上的是名上尉，他对于下面发生的事情，一向是不管不问的状态。赵子龙现在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国难如此，岂能坐视？原来，我们都是从内部先自坏掉的啊！”赵子龙想到这里，就借故去方便，从城楼上走了下来。
他今早在这里，也是想观察鬼子的，现在发现了，就得去跟踪。
赵子龙在一个转角处换下了军服，随意地挂在一处树枝上。这时节，什么都敢偷，惟独没有敢偷军装。
在李宗人长官的治理下，徐州已经变成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范城市了。
病猫一行进城后，立即分成了三枂，每一枂两个人，他们向着三个方向同时前进。
赵子龙虽然判断出刚才带头那个病猫的身份，是这六人的头目，本想去跟踪的，但对方非常谨慎，要另外两组在周围监视，而他与另一个鬼子钻进小巷里。
赵子龙一看不能及时跟上了，他想了想，就放弃追踪，反跟着那个竹竿鬼子那边去了。
那个竹竿鬼子的绰号叫“豺鸡”，是病猫的得力手下。
豺鸡跟病猫的分工一明一暗，当下他的第一要务，是摸清李宗人、孙连重将军的驻节地，准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