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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顾家念恩,苏昭宁曾帮过顾家准儿媳陈雨蕊一次,顾琅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去打听南其琛的现状。
但是,顾中书令就事论事地道:“本官翻过律例了,辱上是死罪。但也有轻罚的。流放三千里地即可。”
苏昭宁怀里的南敏行抬起头问道:“娘,牛三千是要看三千头牛吗,那还是挺重的。小叔叔惨了。”
“放牛三千,这个建议倒是挺不错的。”皇子府里,二皇子听完侍卫的禀告后,愉悦地摸了摸下巴,笑着问道,“你说,本皇子要不要现在就去买几头牛回来,让南其琛放放?”
顾琅的这个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顾琅是什么人?他爱慕才华,为了才华可以抛诸礼法,崇尚有才之人超过崇尚权势和金钱。但归根结底,顾琅仍是一个文人。
文人重气节。所以南其琛这辱上的罪名,在顾琅眼中恐怕更加是铁板钉钉。
侍卫当然知道二皇子不是要自己的答案,他继续禀告另一事:“殿下,南其琛昨天晚上送去的吃食全吃完了,一夜也睡得鼾声如雷。如今还吵着要吃午饭了。”
二皇子笑意微滞,他吩咐道:“既然这南二爷饿了,就给他上一桌荤菜。本皇子倒要看看,他哥哥尸骨未寒,这三日的斋戒他守与不守。”
南其琛显然是不准备守的。
二皇子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南其琛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块羊排,吃得那叫一个欢畅快活。
二皇子目光在南其琛的嘴边落了落,然后讽刺道:“看来苏昭宁说得没错,你真的很期盼你哥哥死。”
把南其琛关在自己府里,而没有送去大理寺,二皇子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折磨对方。如今南其琛一副安然舒适的模样,二皇子自然特别的不满。
他用言语的刀子来剐南其琛的肉:“这才第二天呢,你就迫不及待地吃荤菜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叫几个姑娘过来,乐呵乐呵?”
南其琛完全没有停下嘴中咀嚼的动作,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评价:“殿下你府上……这厨娘得换了。羊肉太老、鸡肉还要加点……”
南其琛没有说完,二皇子就让侍卫抓住了他的嘴。
“还真是吃了一口油啊。”二皇子冷哼一声道。他原想让南其琛看着这一大桌美味,却又不能下筷子。
但没有想到对方完全不守斋戒。二皇子简直要气得冒烟了。
“给我全撤了!”他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看着被侍卫松开以后,又继续在咀嚼的南其琛,二皇子吩咐道:“换盘冷馒头!要喂狗的那种!”
冰冷的馒头被端上桌,二皇子得意地看向南其琛,继续刻薄道:“怎么办,南二爷还从来没吃过牢饭吧?本皇子担心你突然进去吃不惯,所以先让你适应适应。”
说完,二皇子将那盘馒头全倒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踩。
“要知道,牢房里,馒头可还要更脏一些。到时候,来踩馒头的可不是本皇子,而是那些下贱的狱卒。”
二皇子很想看到南其琛的害怕神情。只可惜,他这次又要失望了。
被关在皇子府虽然只过去了一夜,但对于从未受过苦的南其琛而言,却像过了一年那样漫长。
在这种骤然降临的苦难面前,南其琛终于成长起来。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哥哥,可这一夜的梦里,他梦到的全是他哥哥。
他哥哥还是说着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我会保护你们。
梦里的南其琛依旧和过去一样不屑一顾。但梦醒后的南其琛却是泪流满面。
他已经没有哥哥了,他要做哥哥一样的事情——保护好定远侯府。
南其琛已经想清楚,如今的定远侯府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没有任何资本与一个皇子对抗。
与其自己留在这儿,让府外的那些女人们四处哀求,他还不如早早得个结果。
“二殿下何必这样妄自菲薄。牢里踩馒头的可不是狱卒,是老鼠。您岂能和那种畜生相提并论。”南其琛是故意在激怒二皇子。
只要他在皇子府一日,府里那些女人就怀有奢望,就会受到二皇子的折辱。
他若被送去大理寺,要命要好,要流放也罢。尘埃落定后,好歹能让那群老弱幼小有个安宁。
定远侯府里,丫鬟破釜正在哀求吴老太君:“老祖宗,您快想想办法吧。少爷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他昨天夜里肯定一夜难眠。而且,如今都晌午了,也不知道少爷有没有东西吃。他肯定饿坏了。”
破釜说完之后,对着吴老太君磕了个响头。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哽咽道:“老祖宗,这是少爷吩咐奴婢给您做的香囊。您看,少爷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您啊。”
吴老太君身后的许嬷嬷看向那香囊,只见上面的绣着一对刀剑。
这小蹄子!香囊分明就是给她家主子自己准备的!
许嬷嬷对破釜可没好印象,她厉声呵斥道:“哪需你多说。老祖宗和夫人如今一颗心都吊在火上烤呢!”
“老祖宗,您别着急,夫人今天一早就去了中书令府。想来会有好消息带回来的。”许嬷嬷安抚吴老太君道。
眼看吴老太君就要被说动,破釜豁了出去,她重重再磕了个响头,说道:“老祖宗,奴婢有一个主意,能救少爷回来。”
吴老太君果然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破釜心跳得飞快,她等待良久的时机终于要到了。其他人觉得侯爷南怀信死了,对于这个定远侯府是毁灭性的打击。但破釜却知道,这才是她的好日子开篇。
第三次对着吴老太君磕了个头后,破釜说道:“老祖宗,敏行小少爷尚且年幼,撑不起侯府。请您入宫为少爷请封世子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二皇子的软肋
“少爷请封了世子,那就是未来的定远侯爷。二皇子不看佛面看僧面,肯定会原谅少爷的这次失礼。”破釜想得简单,她甚至还有更多的憧憬,“而且少爷承爵不比敏行小少爷久远。敏行小少爷承爵还要十几年的时间,少爷却已经十三了,转过年头就是十四了。即便二皇子不肯罢休,四皇子也肯定会帮助少爷。”
“毕竟少爷和先侯爷一样,都是四皇子的表兄弟。”破釜这算盘早就打好了。
只要她的主子被封了世子,这床她就要好好上了。毕竟一番苦心经营,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丫鬟的野心太过明显,根本逃不过经营了后宅几十年的吴老太君双眼。
听完破釜的话,吴老太君脸上的急切顿时消失无踪。
这个侯府,要治了。
她回答破釜:“我知道了。不过,你要记住,其琛是敏行的叔叔,两人不能都被称为少爷。你以后就叫其琛老爷吧。”
“吩咐下去,府上日后都称呼敏行为世子爷,称呼其琛为二老爷。”吴老太君不容置疑地道,“若有人不遵,就即刻掌嘴十下。”
破釜睁大眼睛,吃惊地看向面前的吴老太君。她不明白自己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怎么不仅没有替主子争取到世子之位,而且反而是将那小崽子扶稳了位置。
二老爷!这个称呼定下,她的主子再也无缘世子之位了。而且,日后即便是她破釜能坐上二夫人的位置,也要同苏昭宁低头。因为对方是大夫人、侯夫人、侯老夫人!
“老祖宗,少爷是您一手带大的。您不能不管他啊!”破釜不甘心地喊道。
吴老太君闭上眼睛,没有再看这痴心妄想的丫鬟一眼。
许嬷嬷一个阔步上前,对着破釜就扬手一个耳光:“老祖宗的吩咐在你听来,就是耳边风吗?”
“既然你要往这刀口上撞,那就拿你给众人当个警醒。”许嬷嬷扬声吩咐门外的两个丫鬟,“将破釜押到院子里,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来看看,不遵主子吩咐是什么下场!”
破釜自提到南其琛面前做一等丫鬟,在众下人面前是胜过了半个主子派头的。
再加上她暗有雄心壮志,就格外注重这颜面。
如今要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掌嘴,破釜觉得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双腿软在地上,她不住地磕头,想让吴老太君动容:“老祖宗,奴婢错了。求您看在奴婢这般尽心服侍、服侍二老爷的份上,饶过奴婢这次吧!”
破釜不提南其琛还好,一提南其琛,就更加让吴老太君对她痛恨不已。
原来,自己放到幺孙身边的是这样一个愚蠢又贪心的女人,仔细回想,幺孙那次装病,说不定就是这贱人挑唆的。
吴老太君又悔又恨,吩咐许嬷嬷道:“将小厮们也叫过来。所有下人都好好看看!”
“不!”破釜发出凄厉的叫声。许嬷嬷先前虽然说了让所有下人过来,但她是内宅丫鬟,真正受罚,旁观的肯定也就是些婆子丫鬟。
不论男女,让所有人都来看自己被掌嘴,破釜觉得自己这身皮都像被人剐了下来一般。
她拼命挣扎,想要逃跑出去。
逃出这院子,又去哪里?破釜全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丢人。
她是南其琛的一等丫鬟,是要做夫人、做定远侯夫人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丢脸!
破釜低头就对着钳制自己的丫鬟重重咬了一口。
那丫鬟忍不住松开手。
破釜就往外跑去。
“给我捉住她!”许嬷嬷忙跟出去吩咐。
看着破釜这癫狂的模样,吴老太君心中无比难受。她这十几年里,真的是在疼爱幺孙吗?
给幺孙的前一个一等丫鬟,是个爬床的货色。这后一个一等丫鬟,不仅妄想爬床,而且想挑唆主子夺爵。
她的幺孙!她的孙子们,都被她毁了啊!
长孙高才孝悌,却被她屡屡拒之门外。幺孙纯真简单,却被她带入歧途!
她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夫君,怎么有脸见走在自己前面的儿子!
吴老太君想到昨日南怀信那棺材里的血衣残片,心就如同刀割一样难受。
那血衣上明显有一个箭头划破的痕迹。那箭头,应是直接、毫不犹豫地射进了她长孙的胸口。
那孩子的心啊,里面一直装着的是自己和这家人啊!
吴老太君想到她备下的、准备赏赐给南怀信却再没有机会的冬衣,喉口一腥,就直直往后倒去。
皇子府里,二皇子正用力捏着南其琛的下颚,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南其琛一双手被侍卫压在桌子上,头被迫以这样的姿势昂着看向二皇子。
“你以为,我不敢送你去大理寺是不是?”二皇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以为,本皇子只是吓唬你的,是不是?”
南其琛张了张口,二皇子便松开他,让他说话。
南其琛笑着答道:“你有种就送我去啊,你有种吗?”
这句侮辱的话才出口,南其琛就被侍卫从旁打了一拳。
男人的一拳可不比女人的一巴掌。
南其琛半张脸都立刻肿了起来。
他的一颗牙齿也在摇摇晃晃。南其琛把口中的血吞下去,对着二皇子一字一顿地道:“你没种!你就是没种!”
侍卫又是一拳出去,南其琛那颗松动的牙齿彻底被打飞出去。
看着被侍卫打趴在桌子上的南其琛,二皇子神色阴鹜。
他确实是不敢。
因为陈雨蕊的事情,他被教训不能再擅作主张。
将南其琛关到皇子府才一夜的功夫,朝阳长公主府就派了人过来。
这种被人压着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啊。二皇子将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塞进南其琛的口中。
“好吃吗?我会让你多吃点的。”将没有塞完的馒头扔在桌子上,二皇子冷冷地吩咐侍卫,“伺候南二爷把这盘馒头全部给我吃完!”
侍卫暂时松开南其琛的手,准备去拿馒头。
南其琛呸地一口把口里的脏馒头吐出来,对着二皇子叫嚣道:“怪不得你前一个皇子妃死得这样早。感情老天爷都注定你没种!”
故去的二皇子妃十六岁就嫁进了皇子府,她又生得美貌,性情更是温和。二皇子与她年少夫妻,很是有一番浓情蜜意的时候。
而二皇子妃去世很早。可以说,她在二皇子最爱恋她的时候,绝尘永去。从此以后,这份爱恋就有增无减。
听得亡妻被侮辱,已经迈步走到门口的二皇子迅速转过身,一个抬脚就对着南其琛踢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南其琛被踢得从凳子上直接摔落在地。
南其琛试探到这是对方逆鳞,索性更添柴加火:“二殿下,先皇子妃死得挺冤的。如果她不嫁给你这个注定没种的人,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她若嫁的是小爷我,少不得要儿女成双……”
“你再说一句!”二皇子忍无可忍,一只手掐住了南其琛的脖子。
南其琛挤出一句话:“你有、种、就掐、死、我!”
被激怒成这样,二皇子依然不准备送自己去大理寺,南其琛就生出了两个猜测。
要么,二皇子如今在陛下面前,还是地位不稳。所以他不敢太过打击报复,以免被其他皇子抓住把柄。
要么,就是二皇子已经想了一个十分毒辣的计策,只等着他祖母、姐姐和苏昭宁自投罗网。
无论是哪一种,南其琛都不想让二皇子如愿。
既然不送大理寺,那就让二皇子掐死自己好了。
南其琛学着二皇子在他哥哥灵柩面前做的,舔了舔嘴角的血。那目光中的回味和*,让人一览无遗。
“我杀了你!”二皇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双手都握上了南其琛的脖子,并且越收越紧。
南其琛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窜不上气了,但他嘴角却仍旧挂着一抹笑容。
哥,我还是挺棒的,不是吗?只要我死了,就没有人会去动定远侯府了。
一只蚂蚁,谁稀罕去捏死它?
南其琛已经明白,他的存在,是如今所有人对定远侯府唯一的注目。
就在南怀信的幻象渐渐在南其琛眼前成形的时候,二皇子的侍卫连忙提醒道:“殿下,殿下!”
二皇子根本听不进去,一心只想杀了这个侮辱他妻室的男人。
他的皇子妃位注定不能只为他的卿卿所留。甚至,他的后位,也不是他的卿卿坐上。
可心底的这一份深情,他只想留给发妻卿卿。他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她分毫。
南其琛的视线逐渐模糊,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他耳朵里已经出现了尖锐的耳鸣声。
他听不清楚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只能确信的是,他哥哥的幻象在走近自己的一瞬,突然消失了。
他重新获得了生命。
南其琛不甘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侍卫嘴巴叠叠有词,他一句也听不清楚。
只能依稀分辨出两个字。
公主。
谁,哪个公主是二皇子的同盟?
南其琛努力想听清楚,却意识不受控制地昏迷了过去。
二皇子的身边,那侍卫原本正要抬手打晕南其琛,却还未来得及落下手去,就发现对方已经晕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雪上加霜
侍卫松了一口气,继续同二皇子道:“殿下冷静,朝阳长公主昨日就催促您去同她解释带走南其琛的原因。您若真杀了南其琛,朝阳长公主说不定会大发雷霆的。”
“她就发的她的火好了!”二皇子吼道。口里虽然这样回,但他的手却没有再往南其琛那边去。
是,他是他父皇的儿子,但他父皇却不止他一个儿子。他是他姑母朝阳长公主的侄子,他姑母也不止一个侄子。
直到夜里,南其琛才再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边,烛火在房中摇曳。床边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自己,撑着额头已然入睡。
是哥哥?
不是,是二皇子!
南其琛猛然坐起身,抓起头下的枕头就想去砸二皇子,却被对方身边的暗卫制住了。
他的这番动静,自然将二皇子惊醒过来。
看见南其琛一脸的不甘,二皇子愉悦地笑起来。他凑近被制住的南其琛面前,低声问对方:“南其琛,你猜,我为什么在这守着你?”
“因为我有一个迫不及待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二皇子突然挺直身姿,和南其琛离开一段距离。
“今日苏昭宁求了几家人,你知道吗?”二皇子伸出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一一屈指点道,“顾中书令、陈尚书、沅指挥使和邓御史,她都找过了。”
除了顾琅,其余官员,南其琛都认识。这些人,和他父亲关系就还算不错。显然是祖母让苏昭宁去找的。
但是,二皇子如今这般淡定,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南其琛,苏昭宁晌午都没有休息,直接又去求了林太傅、周侍郎和徐副尉。”二皇子敲了下桌子,门外就立刻有侍女进来端上餐点。
不过,这次的餐点,二皇子可不准备再给南其琛享用。
他感觉到南其琛在看自己,心中有些压抑不住的快活。而这种快活,稍后越来越多。
“南其琛,你肯定很好奇,一天时间,怎么苏昭宁就能去那么多人家吧?”二皇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鼻间闻了闻,作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来,“因为晌午之前的这些人家,除了顾琅,其他人都没让她进门。”
“至于下午的,林太傅那,她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吧。徐副尉那倒是稍久,但一个五品的步军副尉,谁在乎呢。”
二皇子将菜放入口中,故意做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来。
菜香确实钻入了南其琛的鼻间。他知道二皇子就是想要自己难受。
尝过绝食的味道后,这种食物的刺激确实对南其琛而言,更加难以忍受。
他强迫自己不转开视线,看向二皇子正在吃的那桌菜。
这种压抑不住的渴求目光,让二皇子很是享受。
南其琛说道:“素手做羹汤,痴心送情郎。看不出,二殿下的侧妃有双好手。想来先皇子妃在九泉之下,一定十分欣慰。毕竟一代新人换旧人,她合该被殿下你抛诸脑后了。”
这些话,不是在侮辱先皇子妃,但足够让二皇子失去食欲。
因为这一桌菜,确实有新入府的侧妃手艺在其中。
这种迫不及待的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