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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没有了外人的校场内,六公主和七公主吵得更凶了。
七公主的那句质问,让六公主知道自己是一时得意忘了形。不过她既不是认错,又不是认怂的人。所以,面对七公主的质问,六公主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又不傻,不会还不能学吗?”
当日安怡县主去同三皇子告密七公主所作所为时,六公主就在内间。所以想到安怡县主临死前的话,六公主故意提醒七公主道:“七皇妹自己孤陋寡闻,就不要嫉妒别人机智好学。我堂堂一个公主会南屿话这可不算什么,要知道当年的定远侯夫人还只是个侯府小姐的时候,就学了藏锡文字呢。”
“说起来,这样一个好人儿早亡了我也很是遗憾呢。如今知道她安然无恙,我可算是放心了。”六公主意有所指地看向七公主,幸灾乐祸地问道,“七皇妹,你觉得如何?会不会高兴得夜不能眠呢?”
七公主没有想到苏昭宁还活着。这句话,要是其他人口中说出,她还未必会相信。但偏偏说的人是安怡,七公主就确实有些担心了。
毕竟当日,她是把苏昭宁交给安怡了的。
没有想到这个安怡,到了最后还这样是非不分,宁愿将自己当作情敌,也不愿意把苏昭宁这个陈天扬真正的心上人当作情敌。
七公主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平稳一些。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六公主:“我自然也是高兴的。六皇姐这般通晓南屿话,不如替父皇去审问下刺客吧。”
“父皇的事,我当然会放在心上。毕竟我不像七皇妹,心上有其他人。”六公主寸步不让。
七公主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可她想到苏昭宁的事情,颇有些站立不安,最终还是败阵下来:“我也是关心父皇的。我就不在这耽误时间了,我还想去问问母后,父皇如何了呢。”
七公主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看着七公主那落荒而逃的模样,六公主一脸得意。她以前不喜欢的公主,只有七公主一个。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冰雪公主。
这位冰雪公主锋芒太露,实在让她不喜。
这次的刺客事件,倒是除去这个所谓的冰山美人的好机会。六公主想着,就直接往天牢迈步而去。
京城的郊外,镜湖旁边的木屋里,就像南怀信预料的一样,此时已经是人去屋空。
苏昭宁牵着南敏行的手,坐在马车之中。
方才那来接她的人,她确实有几分印象。她入宫机会并不多,见过的几个太监,就很容易留下记忆。
尤其是这一位,还是皇帝身边的。
苏昭宁对太监说的皇帝要见自己,基本不存疑虑。
只是,为什么皇帝突然要见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死,并且在这?
苏昭宁想到近日南怀信的频频外出,心底不禁有些担心。难道是她夫君的身份暴露了。皇帝认定这是欺君大罪,所以要见自己?
苏昭宁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南怀信的身份暴露了,皇帝不会派个太监这般柔和地来请自己。
毕竟天子之尊,不需要考虑做人的余地。
苏昭宁掀起帘子,看了眼窗外的风景。
此时,已经是京城内了。
路过的城门口那边,士卒依然是一边唠嗑一边在守城,并没有格外紧张的气氛。
“公公,能否劳烦你让马车停一下,我替孩子买样糕点垫垫肚子。”苏昭宁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旁边的太监目光,她忙问道。
说话间,苏昭宁褪了手下的镯子递过去。这个镯子,是当日德妃赏赐下来的。
苏昭宁戴在手上,倒不是格外喜欢,而是她自进宫历经过宫里人的波涛暗涌后,对宫中人心甚为谨慎。
所有宫中主位赏赐的首饰,她基本都贴身戴着的。
一是为了让对方见到,觉得自己重视。
二是完全相反的意图。在一些特殊的场合,这样的东西用来赏赐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此时,就是特殊的场合之一。
对比德妃的高兴与否,摸准皇帝的态度才是关键。
苏昭宁将那镯子塞入走近的太监手中,十分诚恳地道:“有劳公公了。我也知道这马上要入宫了,有些于理不合。不过孩子还小,我担心他如果饿起来在圣驾面前失了礼仪,那就是大罪了。”
这皇帝面前的公公,自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一开始,他对于苏昭宁递过来的镯子根本不屑一顾。
但如今苏昭宁塞入他手中,他才发觉,这镯子竟然很是不错。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太监十分熟门熟路地转动镯子的方向,观察细处,果然在内边见到宫中司珍房的印记。
这镯子,本就是宫中的物品。
太监当然不会以为苏昭宁是偷出来的。这镯子,八成是宫中人给这位定远侯夫人的赏赐了。
敢转手赠给自己,就不是御赐,也多半不是皇后赐的。而镯子成色……
太监又看了看,心中肯定:这是妃位以上才有的首饰。
四妃一贵妃与这位定远侯夫人能有所交际的就是珍妃、德妃和林贵妃。
这三位,无论是哪一位,在宫中的地位都不可小觑。
太监决定,卖苏昭宁一次面子。
他将镯子收入袖中,答道:“定远侯夫人考虑的也是。但入宫时间实在耽搁不得,还是咱家去买吧。”
“绕道朱雀路。那边有个铺子不必要排队。”太监吩咐车夫道。
车夫自然是立刻调转马头,往巷子里走去。
朱雀路很快到了,太监果真亲自去买了糕点回来,然后亲自掀起帘子同苏昭宁道:“定远侯夫人,趁热给孩子吃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左边看了一眼。
苏昭宁望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是祖母和弟弟!
只见定远侯老夫人正由南其琛搀扶着,站在一个府门外。
那个府门上挂的牌匾是“北郡王府”。
太监将苏昭宁的目光收入眼帘,他放下帘子,说道:“继续走吧。”
能给的暗示,他已经给了。太监认为,他已经足够对得起袖中这只手镯了。
定远侯夫人能不能领悟其中深意,那就是定远侯夫人自己的事了。
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这是太监在宫中摸爬滚打十几年得出的经验之谈。
皇宫很快就到了。
苏昭宁牵着南敏行一路走进殿中,正位之上,一双龙纹的靴子印入眼帘。
只有皇帝!
苏昭宁心中暗惊。
她拉着南敏行跪拜行礼。
皇帝没有立刻让苏昭宁起身,他目光落在苏昭宁身边的南敏行身上,良久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他越看越觉得,确实更像是老四的孩子。如果是老四的孩子,为什么要放到定远侯府去。老四是在防谁?
皇帝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
那行刺的刺客虽然被折断了手脚、也卸下了下巴,但却依旧死了。
这个刺客,居然事先就服了毒药。这种毒药见效略慢,不会立即身亡。但在一个时辰后,却是回天乏术。
听到天牢传回来的消息时,皇帝当场就踢翻了一条凳子。
他登基数年,最初亲政的时候,是有过这种束手束脚的不快感。但随着自己大权在手后,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但今日,居然又出现了!
一个刺客,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底下,杀死了他疼爱的人,还自尽身亡了!
皇帝心情非常烦闷,这种情绪甚至是毫不遮掩地释放出来。
他的阴鹜眼神,让南敏行这个孩子有些受不住。
南敏行握住苏昭宁的手,身子有些发抖。
皇帝偏还要问:“你在怕什么?”
南敏行抬头看一眼皇帝,对上皇帝严厉的目光,心中更慌了,他脱口而出道:“敏行怕死。”
“你不是没死吗?”皇帝问道。
南敏行朝皇帝重重磕头道:“正因为敏行差点死了,所以敏行怕死。”
他的话答得很好。苏昭宁陪着南敏行磕了个头,以表示对孩子的肯定。
下马车前,她就同南敏行说了。一旦皇帝问话,就坦诚以告道怕死。
苏昭宁相信,有些字,会让皇帝联想到他怀疑的事情上去。
第四百零三章 心声
入宫这几次,每个人的行为都告诉了苏昭宁一件事——宫里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领路的太监选择了在朱雀巷买糕点,又正好让自己见到了吴老太君和南其琛,苏昭宁不相信这是个巧合。
不是巧合,就是暗示。
那么今日她的入宫,与安怡县主有关。
安怡县主如今已经知道了陈天扬的死与三皇子离不开关系,她既然会让皇帝召见自己,就绝对不会是针对她安怡曾经险些杀害自己的事。
那么安怡想要的,是拉下三皇子,还是七公主?
苏昭宁没办法一次揣摩到安怡县主的意图,只能借南敏行这个孩子的口,试探皇帝的态度。
还好,这一个“死”字,已经足够挑动皇帝的情绪。
想到安怡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皇帝语气中难掩伤怀地道:“是啊,这个世上,谁不怕死呢?”
依据苏昭宁对皇帝为数不多的了解,她觉得这位九五之尊并不是位伤春悲秋的人。
这样的话,代表了什么?
苏昭宁忍不住又看了眼皇帝那边。
她不能抬头直视皇帝,目光就依旧落在皇帝的靴子上。
龙纹的靴子,想来皇帝一定要很多双。所以每一双都显得十分崭新,就是鞋底的白边也看不到什么走动过的痕迹。
苏昭宁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皇帝就又开口发问了:“苏氏,你为什么没有早些返京?你如此滞留在外,岂不是让家中亲长担心?”
苏昭宁没有想到皇帝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似乎从情绪上看,这依然是个十分感性的问题。
苏昭宁斟酌着答道:“臣妇不孝。但考虑孩子的安危,也避免连累祖母,臣妇只得这样做。”
苏昭宁又看了一眼皇帝的靴子,试探着道:“这一切,也是安怡县主给臣妇的安排。”
“是安怡救下了你和世子吧?”皇帝问道。
苏昭宁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皇帝感慨道:“安怡这孩子,一直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她这些年,其实真的一直太苦了……”
想到安怡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的情景,皇帝心中又有些烦闷了。
这个刺客,不仅是杀了安怡,而且是冲着他来的。刺客的身份如今却完全让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对于皇帝来说,太糟糕了。
“安怡平日可有同你提过什么?”皇帝问道。
苏昭宁听了这句话,心中猛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对比安怡,自己显然是更让皇帝陌生和不可信的一个。皇帝来问自己安怡说过什么,是不是等于他问不到安怡问题?
一个无上至尊的帝王,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问不了小小一个县主问题。
除非……
苏昭宁的目光又往皇帝的靴子上看了一眼。
这靴子真的太干净了。
如今时辰已晚,皇帝这靴子简直就像晨起才穿的一样。
“你为什么总是看朕这边?”皇帝也注意到了苏昭宁的眼神,他命令道,“抬起头来。”
苏昭宁不能拒绝地抬起头看向皇帝。
这位帝王的容貌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他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年轻了。毕竟皇长子都已经快而立之年了。
同样这般不显年纪的人,还有朝阳长公主。
苏昭宁望了皇帝一眼后,又低头告罪:“臣妇失礼了。”
跟君王打交道的感觉,一点也算不上好。如果可以选择,苏昭宁一点也不想进宫面圣。
但这世上,注定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
毕竟就算是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皇帝问苏昭宁:“朕是不是老了?”
苏昭宁张了下口,在心中思量了一段措词,但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她与皇帝之间,并不算特别亲近的君臣,甚至她连臣也算不上。
有些话,她多说未必有益。
苏昭宁的沉默果然没有引起皇帝的不满。反而,皇帝放弃了对苏昭宁的询问,他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吴老太君也担心了许久了,恐怕很急切看到你们母子了。”
“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朕会赐你鸾锦。”皇帝说道。
鸾锦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用料,皇帝这话是要赐封苏昭宁为一品诰命夫人了。
苏昭宁忙跪下谢恩。她表面未有多言,心中却已经认定,今日定是有过大事发生了。
走到门口,她的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苏氏,你是被南屿人掳走的吗?”皇帝问道。
这句话,问得充满疑虑,不带半点倾向。
苏昭宁转身行礼答道:“臣妇不知。臣妇未见黑衣人容貌,只是安怡县主救下臣妇的时候,用的是卫国话斥责对方。”
苏昭宁将一切主动权都推回了安怡那边。
安怡或许已经死了。但是,有些话,她说的通透,远不如这样晦涩不明让皇帝可信。
待苏昭宁离开正殿后,皇帝立刻就吩咐了侍卫一件事。
“给朕把所有皇子公主身边的侍卫数查一次,看他们是否有贴身侍卫失踪或者死亡的。”
皇帝的疑心,如苏昭宁、如安怡预料的那样,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几个皇子都在蠢蠢欲动,觊觎太子之位,皇帝早已发觉。所以,他怀疑这些人做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之位,他可以给,但是当儿子的,不能来强抢。这是皇帝的原则。
他的这个吩咐,也一点也没有偏了方向。
很快,皇帝就发现了可疑的对象。
“老大和老二身边都少了一个人,老三却一次少了六个?老四少了三个,也很不少啊。”皇帝敲打着桌面,看向面前的名册。
他的目光在儿子们的名字上停留了许久,又转向女儿那边。
“小六少了两个,小七也少了两个。看来保护朕的儿女们,比保护朕还危险啊。”皇帝充满嘲讽地感慨道。
带结果回来的侍卫跪在桌案面前,根本不敢接腔。
皇帝也没有指望任何人来与自己商谈此事。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十三岁登基的少年,还需要旁人相助。
他要做的事情很明确,且不会轻易更改:“颁旨去二皇子府,赐婚他与诺布公主,即日出征夜月小国。”
这个夜月国是个真正的小国。它一直以为得以生存,是因为它的位置很是重要,既紧密连接了荣国的疆土,也连接了卫国的疆土。
所以无论是荣国和卫国,都不愿意对方占领此处。
过去,皇帝觉得,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却要付出偌大的兵力实在是不值得。
但现在,他却不这样认为。
一统天下,是整个天下,无论疆域大小。他要这天下的任意一处,都是卫国的疆土。
定远侯府里,苏昭宁带着南敏行迈步进去。
这段时间的分别,让她真正觉得,这个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才迈进院子里,就听到欣喜的声音响起:“小姐、夫人回来了!”
茯苓匆忙换了称呼,跑向苏昭宁那边。
白术则抬手拭泪行礼道:“奴婢这就去请老祖宗和二老爷回府。”
她的声音还才落,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苏昭宁的身后响起。
“昭宁?”吴老太君的声音都在颤抖。
“嫂嫂。”南其琛的声音也有些哽塞。
苏昭宁回过头,只见南其琛扶着吴老太君站在自己的身后,两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她才喊了一句“祖母”,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曾祖母!小叔叔!”南敏行哇地一声直接哭出来,跑向吴老太君和南其琛那边。
南其琛忙蹲下身抱起南敏行。
南敏行放声大哭道:“我还以为我再也不能回家了。”
“没事,回来了。”南其琛安慰南敏行道。
他这温柔的模样,让苏昭宁竟不再觉得他仍是个孩子了。
那个她初嫁入府时,无法无天、称王称霸的南小霸王,在时光中就这样悄然长大了。
苏昭宁扶住吴老太君的手,搀扶着对方往主院走去。
“祖母,孙媳不孝,让您操心了。”苏昭宁吸了下鼻子,说道。
吴老太君抬起手,亲自用帕子擦了擦苏昭宁的泪水,答道:“只要你们能回来,祖母再担心也不怕。”
“如果,如果怀信也能回来,祖母愿意这样担心。”吴老太君说到此处,眼泪也直接落了下来。
苏昭宁转过身,替吴老太君擦拭泪水。
她能感觉到,如今的吴老太君是真心在思念她夫君、思念这个曾被吴老太君自己冷落的长孙了。
但是,现在苏昭宁什么都不能说。
她只希望,吴老太君的这番话,也能被南怀信听到就好了。
知道自己祖母那般思念自己,她夫君应该会高兴吧。
就在苏昭宁暗自遗憾的时候,正院门口,一个让她简直不敢置信地声音站在那里。
小树装扮的南怀信同众人行礼道:“老祖宗、夫人、二老爷、世子爷,饭菜准备好了。”
苏昭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也回来了?”
“小的听说夫人没死后,就赶紧回来等夫人了。”南怀信答道。
他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腹中。虽然知道安怡的安排里,苏昭宁应当是不能出事的一环,但再多的理论都比不上亲眼看到苏昭宁让他安心。
能见到你,真好。
苏昭宁和南怀信对视在一眼,彼此的心声都能听见。
第四百零四章 有力的助手
回到定远侯府的宁静并不长久。苏昭宁回家的第三日,骠骑将军府就来了请帖。
陈天扬已逝,下帖子的自然是七公主。
七公主在将军府待了三日,未等到她父皇任何旨意,就决定将苏昭宁唤过去试探一番。
她头一次害人性命,心中原本就有些不安稳。如今这计谋还全盘失败了,七公主心底就有些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