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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幅画,就是一千两纹银。
果然八斗楼是个挥金如土之地。苏昭宁一颗心被提得老高,她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往下观看。
第六样物品终于被捧了出来。
只见一块红色的绸布将那物品严严实实盖住。
一楼的管事将那红绸亲自掀开,再与另一人共同将那原本遮住的物品打开展露在众人面前。
是绣品!
南宛宛在房中立即站了起来。
她是见过苏昭宁这次准备的绣品的。但隔开这样远,南宛宛有些不能确定。
但苏昭宁自己,却是能够很快确定的。
她看向正厅中,那被已经完全展开的绣片。那绣片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绣的那一块。
手忍不住微微上抬,按住了胸口的位置的。
苏昭宁强按下内心的激动,并没有站起来。她十分意外、十分欢喜,亦十分之期待。
不知道,自己这绣片会不会遇到欣赏它的人?
南怀信望着苏昭宁的神情,内心有些犹豫不决。
很显然,下面的竞品就是苏昭宁的,他要不要开口参与竞价?
犹豫之间,隔壁房间响起一个声音。
“五百两。”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女红的手艺,果然还是女子比较关注。苏昭宁并不觉得失望,反而有些开心。
可见自己这绣片是真的引起了她人注意的。
不过,隔这样远,对方真是看清楚了自己绣片的独特之处吗?
“七百两。”又是一个报价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就来自自己旁边。
苏昭宁转过头,看向站着的南宛宛。
南宛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冲苏昭宁道:“我觉得那绣片好看。”
南宛宛有七分肯定,这绣片应就是苏姐姐准备的那一块。
“下面的是绣片?”陈天扬有些后知后觉。
不过也怪不得他,二楼与一楼之间有如此大的距离,那绣片再大,也不过是两尺左右,如何能让外行人瞧得清清楚楚?
说到此处,莫非第一幅图正是因为大,才引得参与竞价的人多起来?毕竟那样大的一幅图,隔得再远也能看得到。
苏昭宁有些不明白,既然名为品鉴会,为何这参与品鉴的物品似乎都只是单纯的价高者得,并没有见如何品鉴。
就在她疑惑之际,身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参与此次的竞价。
“九百两。”此次,是陈天扬的声音。
南宛宛好奇地看了陈天扬一眼,却没有像先前那样直接开口笑他。
毕竟,这绣品应是苏昭宁的。
价越高越好嘛。南宛宛心里这样想。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再抬下价格,也不知道陈天扬会不会继续参与竞价。
如果这绣片真是苏姐姐的,南宛宛倒是希望被陈天扬买去。并非她舍不得银子,而是如果绣片是到了她自己手中,南宛宛觉得苏姐姐肯定会有些失望。
认为绣片并没有人真正喜欢和欣赏。
另一个声音抢先了南宛宛的想法。
“一千一百两。”
苏昭宁望向坐在陈天扬旁边的南怀信。
一切发生得太快,似乎就像做梦一般,她的绣品就到了品鉴会的竞价中。甚至,还是目前价格最高的竞价。
一千一百两了。
只不过后面这三个价格,都是自己这房中待的熟识之人出的价。
苏昭宁此时的心情也说不出是喜悦居多还是失望居多。
女红,毕竟不是琴棋书画这样的大类,男子感兴趣的甚少。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千一百两会是今日这场品鉴会上的物品最高价格时,另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两千两。”
这个声音的来源十分之令人惊奇——竟就在一楼正厅之中。
只听那管事笑着解释道:“原是我不参与竞价的,但这件物品实在太合我心意。有道是珍宝易得,所好难求。我今日定要破例参加一次。但我既是占了这位置上的先机,便多出五百两的费用给楼里。”
两千两的报价原本就是比先前的价格几乎要完全翻了一番。管事还主动提出再加五百两给八斗楼,也就是这块绣片被抬到了两千五百两的高价。
这局面,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南怀信也没有想到。原本他的视线一直放在苏昭宁的身上,如今被管事一惊,南怀信也忍不住再认真去看那绣片。
这绣片肯定是十分难得了。
要知道,八斗楼的管事可不是下人的身份。再说,撇开身份,单说做了八斗楼管事这项差事,见珍品和孤品还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管事会主动参与竞价,显然是真被吸引了。
南怀信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一直知道苏昭宁的女红出众,但比起苏二姑娘的女红,她的霉运似乎也一直十分出众。
南怀信原是担心有什么意外的。如今看来,这意外也算是意外之喜。
“两千五百两。”又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次倒不是一楼的人,而是不知道哪间房中的。
未等这个声音落地,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三千两。”
南宛宛听了,顿时倒抽一口气。她感慨道:“这算是后知后觉吗?”
南怀信对八斗楼的品鉴会才算真正了解。他望了一眼同样面带疑惑的苏昭宁,有心解释道:“是趋利避害而已。八斗楼的规矩,是先竞价而后品鉴。常有人出了高价,却拍了个靠后的物品。也有人价格不高,却得了个上品。”
“四千两。”
这次的加价更加大。先前是两百两加一次,尔后是五百两。如今直接成了一千两上加。
这气势震得全场都有些安静。
加价的陈天扬摸了摸鼻间,朝苏昭宁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正愁着没东西做贺礼。这绣片既然掌事都说了好,显然就是个好的。”
由此可见,先前加价的人也是同样的心理。
苏昭宁倒是没有那般失望了。她在这绣片之上破费了些心思,原还担心没人会留心。如今看来,至少管事是留心了的。
更别说,后面还有品鉴会。
原来品鉴会还不算开始了呢。苏昭宁想到自己先前的误会,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这笑意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便完全有了不同的意思。
南怀信脱口而出的加价道:“五千两。”
陈天扬吃惊地望了南怀信一眼,问道:“我是要给我祖母做寿用,怀信你也要拍了送祖母?”
话已出口,南怀信只能言简意赅地答了句“是”。
他此时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见到苏二姑娘笑,为什么就有些不大开心。
他觉得苏二姑娘笑是因为陈天扬出了四千两,所以就忍不住开口加到五千两。
可他为什么要管苏二姑娘对陈天扬笑还是不笑。
南怀信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事,只能索性转移开了视线。
五千两的高价终于没有人再加,那绣片成了今日价格最高的物品。
品鉴会紧随其后开始。得了那六件物品的人均可再带一人参与近观品鉴。而除了这些人,八斗楼自家几位德高望重的管事也会参与品鉴。
那其余五样物品自是先后被一一细评了个高低。到苏昭宁的那块绣片时,那原本参与竞价的管事卖了个关子,问全场道:“你们瞧出了什么独特之处?”
手艺精湛这是必然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绣线难得?绣样难得?
这些就属于男子均不太会涉猎的地方了。
在场的男子都不太懂。
下意识地,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仅有的几位女子身上。
而此时,能够观看品鉴的,除了苏昭宁和南宛宛,也就只还有两位女子。
那其中一位率先开口说道:“绣线上,我是瞧不出什么特别珍贵的地方。至于图样,倒算有些新意。这绣的是名赋《春江花月》的情景吧。”
或许同是女子的缘故,这一位对绣片甚是有些挑剔。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流露出不屑来:“图样占了个新字,只不过除了个新,恕我浅薄,瞧不出其他。”
她说完之后,便看了一眼同伴。
那同伴倒是谦卑得多,她望向苏昭宁和南宛宛,友好地问道:“二位觉得如何,我女红堪堪。”
第八十三章 陈小将军引来的目光
房中的目光又聚集到苏昭宁二人身上。
南宛宛答得言简意赅:“我觉得挺好的。”
苏昭宁为避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便也谦道:“还是听掌事点评吧。”
掌事听了,便笑了起来。他抚了抚自己下颚的胡须,甚为自得地道:“我就知道明珠总易蒙尘,千里还需伯乐。这绣品可不仅仅是应和春江花月之景那样简单。”
掌事的话,让苏昭宁心中一动。她为参加这次品鉴会,对那块绣片确实费心颇多。莫非真的遇到了知音?
只见那掌事小心翼翼地将绣片捧到自己手中。他拿起绣片两个边角,轻轻拎空,将其转了一个方向,说道:“且看这边。”
那绣片原展露出来的是《春江花月》那赋中的美景,而另一面竟然是《春江花月》这赋的文字。
双面绣本就是十分难得的手艺。可更重要的是,寻常的双面绣可不能做到一面是字,一面是图啊。
“妙!妙!妙!”房中有一人站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走向那绣片,认真地看向那绣片上的每一个字。
待看过之后,这中年男子又由衷感慨道:“我真是错失良品了。我走遍南北,可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双面绣。”
席间的诸人也大都对掌事手中的绣片投去欣赏的目光。
唯有先前那率先发声的女子,依旧面有不屑。她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同样近看了那绣片许久,最后不甘心地说道:“想来就是费了些功夫,毕竟熟能生巧。”
“再说,刺绣终究不能与书画相比。”女子往席间一人投去目光,说道,“还是顾伯父您有目光,那幅画卷真是磅礴大气,令旁人生羡。”
女子这话说得太显露,当即迎来了一些人不太赞同的目光。
可无论他人怎么看,这女子的目的本就是奉承座上的顾中书令,是以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
只可惜她这话得罪的是真正看出了苏昭宁这绣片独特之处的掌事。
拿着绣片的掌事冷笑了一声,同样不留情面地回道:“只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人,才有资格说熟能生巧、不过尔尔这话。”
原本掌事还准备继续卖个关子的,如今被大言不惭的女子一激。他便径直将苏昭宁绣片的夺目之处一次显摆了出来。
掌事将绣片重新翻回山水景色那一面,然而又慢慢转了个上下方向。他将绣片再次对向众人,与有荣焉般地问道:“诸位再看看,如何?”
那站得最近的中年男子惊呼出声:“竟然、竟然、竟然又是另外一个绣样了!这、这是谁竞下的,让给我,我愿意出双倍。请让给我!”
先前出言不逊的女子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没有想到这绣片竟然如此独特。
更让她难堪的是,方才她吹捧奉承的顾尚书令竟也目不转睛地看向那绣片。
顾尚书令正是京城才女顾袅袅的父亲。女儿是个书痴,父亲自然也对各种才艺上品极为推崇。
只听顾尚书令问道:“不知是何人竞得了此品?”
这是也心动了的意思了。
那女子一张脸顿时烧了起来,就连耳尖都被自己的话躁得发红。
但如今却没有人再关注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往那绣片看去。
有人问道:“掌事,可还能转动,看有其他图案否?”
这话才说出口,就被人打断道:“这样就已经堪称上品,莫非想出个至品?”
管事笑而不语,他目光徐徐地从坐间人身上一一过去,最后落在了南怀信的脸上。
“若是能易主,我亦愿意加价。”掌事说话间,便将绣片再次前后翻转过来。
“真的还有其他图案!”倒抽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这边原本是什么,是《春江花月》的全赋,如何能把字又变成景?”就是八斗楼中的其他掌事也有心动的了。
他们不由得羡慕地看向拿了绣片的那位掌事,叹道:“你眼光真毒。”
拿绣片的掌事昂了昂头,满脸骄傲地答道:“尚可尚可。”
自己亲自挖掘出来的上品被人嘲弄过,一楼掌事可不会忘记。他拿了绣片往那女子方向看了看,说道:“我这是谦虚,倒不知另一位如何?”
女子被羞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掩面根本不敢看向掌事。
倒是她那同伴更为谦卑一些,当即站起身朝掌事行了个礼,致歉道:“小女子眼拙,还望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有了这样的上品,其实谁还会把这没有眼光的人放在心上。
房中竞得了物品的人都互相攀谈起来,虽然表面上是客气地问了问每一样东西。但实际上,显然大家都只想知道是谁五千两捡了个大便宜。
南宛宛如今近看过绣品,早就笃定这是她苏姐姐的杰作。
望着苏昭宁,南宛宛一脸喜悦。
陈天扬则低声与南怀信商量:“怀信让给我如何,我祖母今年大寿,这样精致的绣品,她老人家见了一定会甚为开怀。”
南怀信与陈天扬都是武将世家,虽然有陈天扬的时候,南怀信总是十分倒霉。但实际上,他还是与陈天扬有总角之情的。
再说,这绣品被陈天扬求去,应当更能显示苏二姑娘的能力。毕竟自己早早就知道这是苏二姑娘绣的。
出了八斗楼,南怀信便将绣品交到了陈天扬的手中。
陈天扬抱住那绣品,又看向苏昭宁,朝她道:“苏二姑娘,你不是说对绣品很有兴趣吗?这绣片我虽然要送给祖母做寿礼,但可以借给你先看看的。”
南怀信在旁听得青筋险要冒出来。
感情我让给你,就是让你去哄姑娘开心的?
苏昭宁没有想到自己的绣品能在品鉴会上卖到五千两,更没有想到她的绣品能得个上品的定论。
在这种双重意外之喜下,苏昭宁便有些慢半拍。
待她反应过来,陈天扬说了什么时,忙摆手谢道:“不必了,多谢陈小将军的美意。”
陈天扬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内心深处更加欣赏苏昭宁,觉得这位苏二姑娘十分之为人考虑。
她大抵是觉得这是自己准备给祖母的寿礼,才拒绝的吧。
陈天扬下了决心,立即同苏昭宁道:“苏二姑娘,待回府之后,我就把那鲛夷族的毯布送去长安侯府,你切勿推辞。”
苏昭宁确实是想要推辞的,可陈天扬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若不是苏二姑娘,今日我也未必能得到这件上品。”陈天扬解释道。
他说完这些,便转头同南怀信直接商量起了政事。这样快速地切换了话题,苏昭宁便不好再重新回到毯布之事上。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苏昭宁张了张口,旋即又放弃的模样,陈天扬心中有种偷偷的喜悦。
他是有意为之的。
果然这样苏二姑娘就不会拒绝自己了。
对陈天扬足够了解的南怀信,看着这美男轻笑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赏心悦目。
他有种想要反悔的冲动。
真想把这绣品收回来。
如果让陈天扬知道这绣品是苏二姑娘绣的,恐怕会更加对之爱不释手。
南怀信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咽回腹中。
南宛宛则攀住苏昭宁的手臂,拉她到一边,又问起先前在八斗楼时就问过的问题来:“苏姐姐,到底你送给陈天扬的是什么?”
眼看南宛宛对这件事好奇不已,而南怀信与自己又站得有些距离,苏昭宁压低了声音,把自己送给陈天扬两次谢礼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的礼物……南宛宛眼睛亮晶晶的,对得到的这个信息十分之开心。
她还担心苏姐姐与陈天扬牵绊颇多呢。要知道,任何一个靠近陈天扬的女人,都会被安怡郡主如疯狗般咬上两口。如今知道了具体的过往,南宛宛便略松了一口气。
若无人刻意到安怡郡主面前煽风点火,一只鸭子和一次算命机会,这样的谢礼,应当是招惹不来妒心的。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的是,在他们一行人的身后,那被掌事奚落过的女子和其同伴正注意着陈天扬和苏昭宁。
“前面的是定远侯爷和南宛宛,所以那另一个女子,是陈小将军熟识的?”先前刻薄绣品的那女子转头和同伴说道。
同伴倒是不太留心,模糊答道:“或许只是与南宛宛相熟?”
“定然不是。你看今日,买了竞品的人,加上我,也不过才六个。”那女子十分笃定地算道,“每个得竞品者可领一人参加品鉴会。我领的你,定远侯爷领的必然是南宛宛。那么陈小将军领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同伴从这话中听出了其余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劝阻道:“安心,不管陈小将军认识谁,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忘记你在他身上吃过的亏吗?”
“我没忘!”女子当即转过头,目光中有恨意,她说道,“我就是没有忘记才不甘心。凭什么我就被安怡郡主这般报复,其余陈天扬身边的女人却可以安然无事!”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女子重重道。
第八十四章 入咏絮社的条件
从八斗楼回来的第二日,南宛宛就又来了长安侯府。
她这次的来访目的甚为单刀直入。
“苏姐姐,我荐了你入咏絮社。今日便领你去参加咏絮社的入社考评。”去八斗楼参与品鉴会一事,是兄长南怀信提出来的。但咏絮社的事情,倒是南宛宛自己的主意。
她虽在定远侯府没有其他庶姐庶妹相争,却也深谙名声对女子的好处。
而且,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婚事总会互相联系。苏昭宁日后嫁得如何,对苏颖颖影响颇深。
这一点,苏昭宁内心也明白。
是以,两人去赴考的途中,苏昭宁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单只问了入社考评的规则。
南宛宛虽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