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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那一进府就只知道急吼吼去找儿子的安怡郡主,这位苏二姑娘真是太不错了。
威远侯夫人正这样想着,却听到她儿子在旁有些欲哭无泪的声音。
“可,这儿子用不了啊!”
一抬头,威远侯夫人就看见他儿子拿了个女子团扇在手中。
第八十九章 墙倒众人推
陈天扬真是十分喜欢这位苏二姑娘。
她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姑娘家可以这样让人猜不透。
他行军打仗时就喜欢研究困难的阵法、少见的战术。毕竟日复一日的边疆生活,如果没有一丝值得挑战和激起兴趣的东西,那么人迟早被那战场上的血腥之气所吞噬。
回京的这些日子,虽然陈天扬吃得比在边疆好,睡得也比边境安稳,可这样的生活,太寡淡了。
直到遇到苏二姑娘。
她第一次见面给了他一只鸭子。
他回家试了试,还挺好吃的。不过更让他回味的不是那只鸭子,而是那个姑娘澄澈的眼睛。
她怎么可以用那么澄澈的眼睛跟自己说,一只鸭子就是她的所有啊!
更何况,她还原来并不是个贫穷或者小官家的女儿,而是长安侯府的姑娘。
第二次见面,苏二姑娘让给他一次算命。
后面他才知道,那个算命的先生是天机道长唯一的入室弟子。
也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她原来姓苏。
这个姓挺好听的。
要是以后能让人叫她陈苏氏就更好听了。
想到这里,陈天扬嘴角都忍不住要扬起来。
只不过他手里拿着个女人团扇,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落在威远侯夫人眼里,就有些说不出的担忧了。
是,威远侯夫人要承认,她儿子生得这样好看,比女儿家还好看,这个表情、这个姿势,也还挺好看。
可拿把女人扇子痴笑,这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正常的行径啊!
她儿子不会被那个刁难泼辣的安怡郡主影响了吧!都说近墨者黑,安怡郡主自己不够像个女人,别影响得她儿子不像个男人了。
威远侯夫人打了个寒颤,忙唤醒陈天扬道:“天扬,天扬,你把那扇子给母亲瞧瞧。”
陈天扬其实原就只是拿了扇子给她母亲瞧瞧。
方才扇子上的图案,陈天扬看得很清楚。那明显就是女子用的。可见苏昭宁是真心准备送给他母亲的。
这样的真心,让陈天扬也很高兴。
只不过随后紫意的话,却让陈天扬明白,他或许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紫意正在回答威远侯夫人关于苏昭宁看到毯布的反应。
紫意陈恳道:“奴婢瞧着,那苏姑娘是真心不准备收毯布,并非有意拿乔或者说是礼让推辞。”
“可之前我就同她说过,说要送给她的。她也没有拒绝。”陈天扬担心母亲不高兴,忙替苏昭宁辩解道。
威远侯夫人对特别喜欢儿子的安怡郡主不喜欢,对于不喜欢儿子的姑娘,肯定也是不喜欢的。
她便略微蹙起了眉头,问紫意道:“你是怎么同苏姑娘说这毯布的?”
“奴婢说,是夫人您感谢苏姑娘绣的那幅老夫人的寿礼。”紫意记得这个说法,当时是得了自家主子认可的。可为了避免被主子怪罪,她忙补充道:“苏姑娘的手,伤得很严重。她担心自己以后都不能拿针了。”
“什么,那严重吗?”陈天扬问完发现自己这话有些多余,忙又问道,“怎么伤的?”
“苏姑娘没说。”紫意停了停,将她初见苏昭宁手的模样,到后面入座后近看的样子仔细描述了一遍。
陈天扬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久经战场,身上早就说不清楚有过多少皮开肉绽的伤。可他能忍受是一回事,痛却是另外一回事。
十指连心,十指皮都翻了起来,甚至有些已经脱落了,那是何等的痛!
陈天扬的拳头攥得很紧,问道:“何人伤的!”
威远侯夫人心里对苏昭宁起的那一丝不悦也被抹平了。
原来这姑娘并不是觉得自己儿子不够好,是自惭形秽了。
那手这样严重,她又只有女红这一样出众,如何不是打击巨大。威远侯夫人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苏昭宁。
她怜悯地吩咐紫意道:“你带上府上的徐大夫再去趟长安侯府吧。让徐大夫好好替苏姑娘瞧瞧,即便不能拿绣花针了也不要紧。”
威远侯夫人望了眼儿子,意味深长地道:“我们府上,更看重的是人。”
陈天扬听了,脸上有了一丝喜色。但那喜色并没有盖过他的忧色。
他望向威远侯夫人,请求道:“母亲,儿子想同去。”
目光落在那柄月白色的团扇上,那绣扇上的绣花无比精致自是不用说。更难得是,上面的绣花绣的是孟母三迁。
这苏姑娘是用心准备了这把绣扇的。
威远侯夫人并不怪罪苏昭宁的未雨绸缪,在她看来,自己儿子这样优秀,姑娘家准备周全是应当的。
但准备周全之余还能知进退,这很好。
“你去看看她也好。”威远侯夫人很有诚意地补充道,“紫意,去库房带上两株红珊瑚,送给长安侯老夫人和夫人。”
主子们这是完全要定下苏二姑娘的意思了。
紫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天扬不明所以。
掌家多年的威远侯夫人立即明白这是有事要禀,还是大事。她沉脸吩咐道:“一并都说了。”
紫意不敢隐瞒,忙答道:“奴婢离开长安侯府后,因为担心苏姑娘的伤势,特意问了下侯府的门房。”
“门房说,苏姑娘是三日前受伤回来的。而那日,接苏姑娘出去的是定远侯府的大姑娘。”紫意望了眼威远侯夫人,准备继续说一件事,却被陈天扬打断了。
“南宛宛?她们不是很交好吗?”陈天扬三两句就同威远侯夫人将那日在八斗楼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他是个纪律严明的将军,绝不会因为涉及自己的心上人,就随意污蔑他人。
威远侯夫人却从紫意的眼神中读出了另一件事,她同儿子道:“你听紫意说完,紫意指的不一定是南宛宛。”
“那是谁?”陈天扬焦急地问紫意。
紫意回望一眼她家少爷,叹了口气,答道:“奴婢只知道,定远侯府大姑娘带着苏姑娘去的是中书令府。”
说到这里,威远侯夫人已经明白事端是谁而起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多了!
终于有一件事是要碰到她儿子的钉子上了。
威远侯夫人很不喜欢安怡郡主,安怡因为妒心对其他人动手,威远侯夫人当然有所耳闻。
即便她不主动了解,有这样一个惹人喜欢的儿子,也多的是人主动把事情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送到威远侯夫人耳边来。
但陈天扬与安怡郡主自小青梅竹马,他对安怡十分呵护。
威远侯夫人每次还只是暗示,来不及明示,陈天扬就替安怡说出了一大通的解释,总之将安怡洗刷得干干净净。
这一事重复了数次后,已让威远侯夫人十分之恼火了。
威远侯夫人很想知道,这一次,面对心仪的姑娘和安怡,她儿子到底要怎么选择。
“去请三姑娘过来。”威远侯夫人吩咐道。
咏絮社是才女社,但也算是贵女社。威远侯府怎么可能没有姑娘在其中。
陈三姑娘很快到了厅中。
面对母亲和兄长的疑问,她毫不遮掩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是十分的清清楚楚。
包括苏昭宁都没有看到的地方。
陈三姑娘十分清楚肯定地说道:“安怡知道哥哥带着苏二姑娘去了八斗楼,她吩咐人涂了东西到绣线上面。虽然涂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那日其余人散后,我看到中书令府的下人清扫地上的绣线时,一只鸟死在绣线中间了。”
“不可能,安怡怎么可能会下毒。再说如果是毒药,苏二姑娘不是好好地在那吗?”陈天扬已经习惯了第一时间替安怡郡主辩解。
他妹妹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哥哥怎么知道苏二姑娘不是被定远侯府的大夫救过来的?再说,如果我的一双手成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威远侯夫人很满意地和女儿对视了一眼。
干得漂亮!
不是她狠心,不是她残忍,安怡绝对不能做威远侯府的少夫人,更不能成为下一任的威远侯夫人。
撇开安怡的性情不说,单说她的身份,单说她明明是郡王的女儿,却不是县主,而是被破例封为郡主。这其中的奥妙就不能让她嫁入威远侯府。
陈天扬一直把安怡当自己的亲生妹妹般看待。在他心中,安怡就像面前的陈三姑娘,永远就是单纯、可爱、天真、无邪的。
小姑娘或许有脾气大的时候,但那不过是活泼。
小姑娘也难免有说错话的时候,但那只是直率。
可下毒,动不动要了别人的性命,这还是他认识的安怡吗?
陈天扬丢下一句“我不信”就冲出了威远侯府。
陈三姑娘望向她的母亲,有些担忧地问道:“哥哥不会喜欢的其实是安怡吧?他这样维护她。”
威远侯夫人内心何尝没有过这个担忧,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答道:“至少这一次,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陈三姑娘听了更加担心了,她问道:“那如果哥哥要的是安怡怎么办?”
“那我就让他在安怡和母亲之间选。”威远侯夫人毫不犹豫地答道。
但威远侯夫人和陈三姑娘不知道的是,有时候一个人总是遭不到应有的报应,只是时候还未到。
而这一次,安怡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已经到了。
第九十章 猜得透的姑娘
陈天扬并没有冲进安怡的府邸。
他一直是位很自律的将军,遇到苏昭宁,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意外。
面对安怡郡主,一贯的自律又回到了陈天扬的身上。
他自律不冲动武断,不随意污蔑人,一切要讲究证据。
陈天扬驰马冲向北边的城门口。
他记得,他救过一个自称是城门守备女儿的徐姑娘。如果安怡真是那种冲动伤人的性子,那位徐姑娘当时候还说要对他以身相许呢。
北城门,四个兵卒正在犯困,突然一阵疾风过来。
一个兵卒睡意朦胧地捅捅旁边的,说道:“肯定又是什么世家公子在纵马,快打起精神来。”
那被捅的兵卒一脸不快,他烦闷地看向来人方向,抱怨道:“都是些吃饱了没事……陈将军!”
“末将参见陈将军!”
四个兵卒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忙下跪行礼。
陈天扬摆手问道:“徐守备可在?”
“守备正在南城门巡察。”兵卒忙答道。
疾风卷起一地尘埃,陈天扬的身影又消失在巷子口。
兵卒们已经困意全无,索性胡扯起来。
“你说,咱守备是不是得罪陈将军了?”一个问道。
另一个瞪了一眼,答道:“一个小小的守备哪能得罪一个骠骑将军。”
“说不定是咱守备家的漂亮闺女被陈将军瞧上了呢!”有一个调笑起来。
他却被其余三人齐瞪了一眼,斥道:“千万别当着守备说这话,不然可有你受的!”
“怎么回事,哥们才来,只听说徐守备那女儿长得可漂亮了!”调笑的兵卒忙虚心请教。
三人中有一人叹道:“漂亮,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兵卒那边怎么聊暂且不说,陈天扬却是很快又到了南城门。
南城门上,徐守备确实正在城门巡查。他正从城门走下来,就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陈天扬。
率兵卒行礼后,徐守备谦卑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陈天扬不好意思地招徐守备到身边,低声问道:“我有点小事想问问你家女儿,可否领我一见?”
徐守备那张谦卑的脸当即变得十分愤怒。
但那愤怒只有一瞬,就被压了下去。
徐守备答了一声:“请将军随下官来。”
徐守备并不是走向城北,陈天扬记性甚好,他记得那姑娘说自己家是城北的巷子口。
不过,也许人家在亲戚家呢?
带着疑惑,陈天扬跟着徐守备越走越远,最后竟是停在了一间十分简陋的房子外面。
“徐施主。”一个尼姑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陈天扬抬头,竟发现这是一间城中的庵子。
怎么会在庵子里?
“劳住持引倩倩出来一趟。我有要事寻她。”徐守备望了一眼陈天扬,朝那尼姑道。
陈天扬顿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看到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徐姑娘徐倩倩时顿时应验成真。
当日徐倩倩被陈天扬所救,容貌虽不说令他惊艳,但陈天扬绝对记得,对方脸上是没有那样大两道刀伤的。
“徐姑娘,敢问你怎么成了这样?”若是过去,陈天扬绝不会贸然去揭对方的伤疤。
但现在,他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又成真了。
徐倩倩在庵子中修行就是要强行平息自己那不忿、不平、不甘的内心。
如今见到陈天扬,所有的情绪都被激发了出来。
她抬起头,眼泪涟涟地看向陈天扬,凄然问道:“我为何这样,不就是拜陈将军所赐吗?”
“在下完全不知此事,还请徐姑娘直言不讳。若是我手下兵卒所犯,我绝不会姑息纵容!”陈天扬明白徐守备那一闪而过的怨愤是何故了。
他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肯定是安怡,就是安怡。”
但另一个声音更大声地吼道:“闭嘴,安怡绝对不是这样的!”
徐倩倩的声音虽然小,但仍很清楚地钻进了陈天扬的耳中:“小女子曾被陈将军所救,这条命还给陈将军是应当的。只是为何要让小女子生不如死?安怡郡主伤的恐怕远不止小女子一个。陈将军愿意为我们这些人讨回公道吗?”
“是安怡伤你的?她为什么要伤你?”陈天扬第一次觉得他说话也很艰难。
“为什么?”徐倩倩轻笑了一声,答道,“自然是因为小女子被陈将军你所救了,与陈将军你说话了。”
徐倩倩有意识地略去了自己曾见过安怡,并告诉安怡,当日被救的还有苏昭宁一事。
当日,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手背被安怡郡主甩了一鞭,可谁知道,她会换回来更大的伤害。
如今,很显然,这个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
不管陈天扬是为什么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徐倩倩都很有兴趣详尽地告诉陈天扬安怡的所作所为:“陈将军若是不相信,还可以去问问东柳巷子那个梧桐树下的豆腐西施。不对,她也不是豆腐西施了,谁叫她被陈将军你扶了一次就妄想以身相许呢!”
“其实,女子说的以身相许不过是想表达对陈将军您的无以为报之情。我们这等身份,谁又敢真的肖想将军您?”徐倩倩为自己辩解道,“难道我们说句报恩的话也有错吗,也罪大恶极吗?陈将军,您以后千万不要再救任何一个姑娘了。”
徐倩倩的话让陈天扬心中大震,他一直以为自己救这些姑娘就像在边疆时一样,看到快马疾驰时,看到物品坠落时,他的武学就决定了他必须救人。
可陈天扬从来没有想过,他救人就是害人!
朝徐守备深深致歉,并留下一句会给他一个交代后,陈天扬就迅速离开了这让他难受的尼姑庵。
他是个从不冤枉人的将军。
豆腐西施,在东柳巷子是吗?
闹市之中,弃了快马,陈天扬用了轻功飞奔过去。
只见那梧桐树下,一个脸带白纱的女子正在舀豆腐。
旁人调笑她,要去揭开她的面纱,女子死死地压住了白纱。
待卖豆腐的人走了,陈天扬不死心地走了过去。他亲手解开女子脸上的白纱,看到女子白纱下的面容,他死心了。
一样的刀痕。
两个闺中女子,不是侍卫,不是奉命的侍卫,谁会在她们脸上留下刀痕?
陈天扬不知道自己是何样的心情回了威远侯府,又请人约了安怡郡主过来。
只当是情郎相邀的安怡郡主精心打扮,又用鞭子甩了车夫好几鞭,匆忙赶到了威远侯府。
她照样没去给威远侯夫人请安。
反正那女人迟迟不同意陈天扬娶自己。
安怡才不想委屈自己。
她推开陈天扬的门,看到陈天扬坐在自己送的那些物品中间,满心欢喜。
安怡娇羞地问陈天扬:“天扬,你这么着急,叫我来是做什么?”
你是终于鼓起勇气要为我向那个老女人抗争了吗?安怡满心期待。
但下一刻,她的心如坠冰窟。
陈天扬说,陈天扬坐在那满满一屋子安怡精心搜集的物品中间,朝她说:“安怡,这些你都带回去吧。日后都不必送我任何东西了。”
“你说什么?”安怡只当自己是产生了错觉,她僵着脸上的笑容,重复问道,“天扬,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陈天扬从那一屋子的物品从站起身,朝安怡走去,他道,“安怡,我要娶妻了。以后不适合同其他女子有来往,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去。日后也不必再给我送东西。”
陈天扬补充了最重要的那一句:“安怡,我从来只把你当做妹妹,像雨蕊一样。”
安怡瞪大了眼睛,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过面前的陈天扬。她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地看了陈天扬一遍,然后放大了声音,朝陈天扬喊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陈天扬的院子外面,陈三姑娘陈雨蕊走了过来,她听到安怡的那句话,扬了下嘴角,将所有的下人都带走了。
并不是她对安怡仁慈,而是她了解她的兄长。
如果有外人在,他反而更容易对安怡心软。
陈雨蕊并不是个小气的姑娘。她敬爱她的兄长,但并不想霸占她的兄长。对比长年出征的兄长,陈雨蕊也很想要个在家可以陪她聊天、每日见得到的嫂嫂。
可是,安怡这种,那就算了吧。
因为兄长给了自己一盒糕点,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