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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之家 作者:[智利]伊莎贝尔·阿连德-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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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斯特万·特鲁埃瓦很快就看出来了,阿尔芭是他生活中最珍贵的女人,满宫嫔妃也不如满头碧发的外孙女儿金贵。他没有指责她,因为交好运的日子又来了。钱花得越多,赚得也越多。自从政治活动遭到禁止,他有足够的时间做生意了。原来的预料都错了。他估计,去世的时候,他会是个大富翁。他把钱存在新的金融机构,这能使投资者一夜之间赚上几倍的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发现,财富使他异常烦恼。钱来得太容易,花钱也就缺乏足够的刺激力。纵然像外孙女儿那样大手大脚,挥金如土,也不会让他的钱袋瘪下去。他满腔热情地重建三星庄园,使庄园一天天好起来。但后来,再搞任何其他事业竟提不起兴趣了。他注意到,在新的经济制度下,无须努力,无须生产,钱自能生钱。不用亲自动手,银行里的存款就与日俱增。他算了算账,决定采取一项一生中从未想到要采取的措施,即每个月给同布兰卡一起隐居在加拿大的佩德罗.力口西亚第三寄去一张支票。在加拿大,他们两个人在宁静的环境中过着美满的爱情生活。佩德罗.力口西亚第三为劳动者、为学生,更为资产阶级上层谱写革命歌曲。资产阶级上层把他的歌曲译成完美的英语、法语,当成流行歌曲。当然母鸡和狐狸都是不发达的生物,不及北方这个冰天雪地的国家的山鹰和野狼具有动物的夺目光辉。布兰卡心情恬静、幸福,有生以来第一次身体壮得像头牛。她在家里安了一个大炉子,烧制耶稣诞生模型的陶俑。因为是印第安人的手工艺品,所以销路很好。二十五年前,让.德.萨蒂尼打算出口陶俑,曾经预言过销路一定错不了。有了这门生意,再加上父亲的支票和加拿大方面的帮助,他们的钱足够花了。布兰卡出于谨慎,把装着克拉腊那些珍贵首饰的毛袜子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她相信,永远用不着出卖这些首饰,可以留给阿尔芭。总有一天,女儿可以炫耀一下这些首饰。
    埃斯特万·特鲁埃瓦不知道军事警察一直在监视他的家,直到他们抓走阿尔芭的那天晚上他才明白过来。那天,他们正在睡觉,恰巧在迷宫似的空屋子里没有藏着任何人。枪托的击门声把老头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清楚地预感到在劫难逃。阿尔芭比他醒得早。听到汽车刹车声、脚步声和低低的命令声,她就醒了,开始穿衣服。她毫不怀疑最后的时刻到了。
    在那几个月里,参议员已经明白了,尽管他拥护政变,历史清白,但也不能保证他不受恐怖活动的袭击。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宵禁的时候,十几个身穿便服、武装到牙齿的家伙会闯进他的家门,毫不客气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抓住胳臂带到客厅,不许他穿上拖鞋,或披上披肩。他看见另外几个家伙一脚踹开阿尔芭的房门,端起自动步枪闯了进去。他看见外孙女儿穿得整整齐齐,面无血色,但是镇定自若地站在地上等着他们。他看到那些家伙推推搡搡地把阿尔芭拉出来,用枪口逼住她,把她带到客厅,要她跟老头儿站在一起,不许动一动。阿尔芭一语不发,听任他们摆布。外祖父暴跳如雷也好,那些人蛮不讲理也好,她都视若不见。那十几个家伙在特鲁埃瓦家里横冲直撞,弄破屋门,用枪托捣开柜橱,把里面的东西翻个底朝天。推倒家具,掏空褥垫,用脚踹墙,高声下令,要找到隐匿的游击队员、私藏的武器和其他证据。他们把女仆从床上拽起来,关在一间屋子里,由一个荷枪的人看守。把书房里的书架翻了个个儿,参议员的装饰品、艺术品乒乒乓乓地满地乱滚。海梅“书巷”里的书籍被扔到院子里,堆成堆儿,浇上汽油,一把恶火全部烧光。边烧边往火堆里扔马科斯舅姥爷收藏在那几只诱人的箱子里的讲鬼怪的书、尼古拉斯的珍本书、皮面精装的马克思著作,直到埃斯特万·特鲁埃瓦写的歌剧的曲谱。这把恶火直烧得满区浓烟滚滚。在平时,消防队早就赶来了。
    “把记事本、通讯录、支票簿、个人材料,统统交出来! ”那个像领头儿模样的人下命令说。
    “我是特鲁埃瓦参议员! 喂,你不认识我啦,上帝啊! ”老头儿拼命嘶叫着,“这样对待我可不行! 简直是乱来! 我和乌尔塔多将军是朋友! ”
    “住口! 老屎蛋! 没有我的话,你无权张嘴! ”为首的恶言恶语地回答。
    他们强令他把写字台里的东西交出来。凡是他们感兴趣的材料全都装进几个口袋里。一拨儿人最后搜查房间,另一拨儿人把书从窗户扔出去。四个人留在客厅里,嬉皮笑脸,不时威胁几句。把脚踩在家具上,大喝瓶装的苏格兰威士忌,把特鲁埃瓦参议员收集的唱片一张一张弄碎。阿尔芭估计至少过去了两个小时。她浑身发抖,不是冻得,而是吓得。她曾经想过,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她未加分析即把希望寄托在外祖父的影响上,希望能得到保护。现在,眼瞧着外祖父蜷缩在沙发里,又衰老,又卑琐,像一个病恹恹的老人,这才明白不能指望他帮什么忙了。
    “在这儿签个字! ”为首的把一张纸塞到特鲁埃瓦鼻子底下,命令他说,“这是份证明,上面写着我们奉法院之命进入你的家,向你出示过身份证,一切都符合规定,我们的行动既有礼貌,又很文雅,你没有意见。签字吧! ”
    “这路玩意儿,我决不签! ”老头儿怒冲冲地喊道。
    为首的迅速地扭过身去,“啪”地给了阿尔芭一个嘴巴。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特鲁埃瓦参议员又惊又怕,不由得僵在那儿了。他终于明白,他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几乎九十年后,真理的时刻来到了。
    “你的外孙女儿是个游击队员的婊子,你知道吗? ”那个家伙说。
    特鲁埃瓦参议员垂头丧气地在纸头上签了字。然后,他费劲地走到外孙女儿跟前,把她抱住,以从未有过的温柔抚摸着阿尔芭的头发。
    “别着急,孩子。会好的,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这全是误会,放心吧。”他咕哝着说。
    那个家伙凶恶地一把把他拉开,对其他人喊了声:“该走了。”两名打手抓住阿尔芭的胳膊,几乎脚不沾地地把她架走了。她最后扫了一眼,只见外祖父一副可怜相。他身穿睡衣,赤着脚,面如死灰,颤巍巍地发着抖。外祖父站在门槛上,对她说,明天一定把她救出来。他要直接找乌尔塔多将军谈谈,无论她在哪儿,他也要带着律师去找她,把她带回家来。
    几个人把阿尔芭架上一辆小卡车,让她坐在打她的那个人和嘴里吹着曰哨的司机中间,在他们用黏胶纸蒙上她的眼睛之前,阿尔芭最后看了看静悄悄、空荡荡的大街。她很奇怪,闹得这么凶,烧了那么多书,左邻右舍居然没出来一个人瞧一瞧。她猜想,大家一定是从百叶窗或窗帘的缝隙处朝外窥视,或者用枕头蒙住脑袋,假装不知道。她这样做也不止一次了。汽车开动了。阿尔芭第一次看不见东西,时间、地点全模糊了。她觉得有一只湿乎乎的大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揉她、掐她,顺着腿往上移,东摸摸,西摸摸。一个人重重地喘着气,朝她脸上吹,细声细气地说:“我给你暖和暖和,婊子,你瞧着吧。”其他人又说又笑。车子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她觉得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她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后来,听到水声,觉出汽车轮子压过一段木头。她顿时猜到了自己命运将是如何。她呼唤外祖母摆弄三条腿的桌子和驱动盐瓶那个时代的幽灵,呼唤能改变事变方向的鬼魂,但是他们似乎都把她抛弃了。卡车还在继续前进。阿尔芭觉出车子猛地停下了,听到一扇沉重的大门吱嘎吱嘎地打开来。进去后,门又关上了。这时候,阿尔芭做起了噩梦。梦见她出生的时候外祖母拿出的星象图,梦见路易莎·默拉的预言。那几个家伙把她扶下车。还没走出两步,就觉得肋上挨了一下,扑腾跪在地上,喘不过气来。两个人架住她的两腋,把她拖出好长一段路。她觉得两脚拖在地上,又拖过一段粗糙的水泥路面。最后,他们停住了。
    “这是特鲁埃瓦参议员的外孙女儿,上校。”阿尔芭听见有人说。
    “知道啦。”另外一个声音回答说。
    阿尔芭毫不迟疑地断定是埃斯特万·加西亚的声音。她顿时明白了,从她还是个孩子,埃斯特万·加西亚把她抱在膝上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等着自己。
                                第十四章
                               真理的时刻
    昏暗中,阿尔芭蜷缩着身体。他们猛地一下扯掉蒙在她眼睛上的黏胶纸,又用布带子紧紧蒙住她的两眼。她感到恐惧,想起了尼古拉斯舅舅教给她的防止对恐惧心理产生恐惧的办法。于是,她集中全副精力控制住身体的抖动,堵住耳朵不听从外面传进来的令人心悸的叫声。她努力追忆和米格尔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刻,借助美好的回忆消磨时光,找到力量应付即将来临的祸事。她暗自寻思着,一定要挺过几小时,千万别让神经垮下去,直到外祖父把那台权力和影响的沉重机器推动起来,把自己从这儿搭救出去。她回忆起那次和米格尔在海边散步,那是个秋天,远在事变的风暴把世界扰得乱糟糟以前。当时,人们用约定俗成的名字称呼相应的事物,每个词儿只有一个含义。
    “人民”、“自由”、“同志”就是“人民”、“自由”、“同志”,而不是什么暗语。她试图重温一下那时候的生活。红土地潮乎乎的,松林和蓝桉林芬芳馥郁。经过漫长的炎夏,干树叶铺成的地毯变得松软了。黄铜色的朝晖从树冠间渗漏进来。她努力回忆那时的寒冷气候、静谧气氛和那种宝贵的感觉。他们只有二十岁,觉得自己是大地的主人,前途无可限量。两个人静悄悄地相爱,陶醉在爱情和森林的芳香之中。过去,不去管它;将来,不去想它;只有现在才是无限宝贵的。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淅淅簌簌的声响。海浪轻轻地拍击悬崖脚下的岘岩,激起香气四溢的浪花,在近处低语着。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嗅嗅我,我嗅嗅你,互相亲吻,互相抚摸。他们搂抱着,像一对双胞胎似的套在一顶“篷却”里,边笑边发誓要一直相好下去。他们相信,世上只有他们发现了爱情。
    阿尔芭的耳边响起了喊叫声、长长的呻吟声和调到最大音量的收音机声。森林、米格尔、爱情顿时消失在恐惧的深深的坑道里。她只好抛开幻想,正视自己的命运。
    牢房大门第一次打开的时候,阿尔芭估摸着已经过了一整夜和第二天的大半天。两个男人把她拉出牢房。他们一边骂她,一边吓唬她,把她带到加西亚上校面前。在听到上校的声音以前,阿尔芭闭着眼也能把他认出来。他那套习惯太可恶了。阿尔芭觉出上校用手摸她的脸,用肥粗的手指摸她的脖子和耳朵。
    “立刻告诉我,你的情人在哪儿,”上校说,“说出来,咱俩都能少点儿麻烦。”
    阿尔芭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没有抓到米格尔!
    “我要上厕所。”阿尔芭用尽可能坚定的口气说。
    “看起来,你不愿意合作啊,阿尔芭。真可惜。”加西亚叹了口气,“小伙子们要尽尽义务啦,我可拦不住他们。”
    四下里静了一会儿。阿尔芭极力回忆松林和米格尔的爱情。但是,思想乱糟糟的,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股恶臭,又是汗味儿,又是粪臭,又是血腥味儿,又是尿臊气。她听到一位足球评论员在讲述和她毫不相干的芬兰队进球的情况。与此同时,近处分明响起几声吼叫。有人狠狠地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几只粗硬的手把她拽起来。凶残的手指伸到她怀里,死命揉搓她的乳房。恐惧完全战胜了阿尔芭。几个陌生的声音向她施加压力。她只听懂了“米格尔”这个名字,但是不明白他们问的是什么,只好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一个词:“不知道。”他们打她,摸她,扒掉她的衬衣。她不能思索,只能重复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边说边估量着在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之前,自己究竟能支持多久。她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最后,阿尔芭昏厥过去,那几个家伙才让她稍稍安静一会儿。她躺在地上过了一段时间,觉得很短很短。
    蓦地,又听见加西亚的声音。阿尔芭猜想是他扶着自己站起身来,把自己扶到一把椅子上,给自己理好衣服,穿上衬衫。
    “哎,上帝呀!'‘加西亚说,”瞧他们把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提醒过你,阿尔芭。现在,你先静一静,我去给你弄杯咖啡来。“
    阿尔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温热的咖啡又使她兴奋起来。只是她把咖啡混着血一块喝下去,没尝出什么味道。加西亚端着杯子,像个护士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杯子凑到阿尔芭嘴边。
    “想抽烟吗? ”
    “我要上厕所。”阿尔芭的嘴唇肿得说每一个字都很吃力。
    “当然可以啦,阿尔芭。他们会带你去厕所的,然后你可以休息休息。咱们是朋友,我完全理解你的情况。你在谈恋爱嘛,所以才护着他。你和游击队毫不相干,这我知道。可我说了,小伙子们也不相信啊。你不说出米格尔在哪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实呢,他们也知道米格尔在哪儿,把他包围了,准能抓住他。我说你跟游击队没有关系,可他们得要心里有底才行,明白吗? 要是你护着米格尔,不肯说出来,他们还会猜疑你。他们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们什么。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家。可以说了吧,是不是? ”
    “我要上厕所。”阿尔芭又说了一遍。
    “我看你跟你姥爷一样顽固得很。好吧,上厕所去吧。给你个机会,想一想。”加西亚说。
    他们把她带到厕所。一个男人站在旁边,抓住她的胳臂,她也顾不得了。然后,把她送回牢房。在窄巴巴的单人牢房里,阿尔芭设法理一理思路。但是,她心烦意乱。被打得遍体生疼,口干舌燥,太阳穴上紧绷绷地勒着黑布条,收音机的声音震耳欲聋。脚步声逼近了,她心惊胆战;脚步声远去了,她松了口气。喊叫声、命令声吵得她心神不安。阿尔芭像个胎儿似的蜷卧在地上,听任各种各样痛苦的折磨。就这样待上几小时,也许是几天。在这段时间里,有个男人带她出去了两次,把她领到一间臭气冲天的茅房。茅房里没有水,洗洗手都不行。那个家伙只给她一分钟的时间,让她和一个同她一样默不出声、笨手笨脚的人一起坐在便桶上。阿尔芭猜不出对方是女人还是男人。一开始她哭了,抱怨尼古拉斯舅舅没有教给她忍受侮辱的特殊办法。她觉得受辱比痛苦更厉害。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下了,脏就让它脏去吧,不再想什么非洗澡不可了。他们给她吃嫩玉米、一小块鸡肉和一点冰淇淋。阿尔芭是从味道、香气和凉热猜出是什么东西的。她急匆匆地用手抓起食物,吞了下去,但心里纳闷怎么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餐,在这种地方连想也不用想。后来她才知道关在这所刑房里的犯人吃的饭是由临时设在一幢楼房里的政府的新办公地点提供的。原来的总统府已化做一堆瓦砾。
    阿尔芭想算一算自从她被捕以来究竟过去了几天。但是,孤独、恐惧,再加上暗无天日,时间乱套了,空间错乱了。阿尔芭觉得触目皆是妖魔鬼怪的洞穴。她想自己一定是被鬼妖吞进腹内,所以才觉得骨头酥软,思想狂乱。她本想不吃也不喝,可惜,饥饿和干渴比她的决心来得厉害。阿尔芭暗自思忖为什么外祖父还不来救她。头脑清醒的时候,她明白这不是一场噩梦;她被关在这儿不是出于误会。她巴不得连米格尔的名字也忘掉才好。
    第三次带她去见埃斯特万.力口西亚的时候,阿尔芭已经有了准备。透过牢房的墙壁,可以听到隔壁在审问囚犯时发生的事情。她不再抱什么幻想,甚至不去追忆和米格尔谈情说爱的树林。
    “你想了有一阵子啦,阿尔芭。现在,咱俩冷静地谈谈。告诉我,米格尔在哪儿,好快点儿了结这档子事。”加西亚说。
    “我要上厕所。”阿尔芭回答说。
    “看起来,你是拿我打哈哈,阿尔芭。”加西亚说,“很遗憾,没工夫跟你白费时间。”
    阿尔芭没有回答。
    “把衣服给她扒了! ”加西亚换成命令口气说。
    阿尔芭乱踢乱踹,死不服从。他们还是硬把她的裤子脱下来,给脱得精光。这当儿,阿尔芭回想起少年时代加西亚在花园里吻她的那一幕,愤恨之情油然而生。她和他拼斗、叫喊、哭闹,冲他撒尿、呕吐,直闹到他们打累了,才容她喘口气。阿尔芭趁这工夫赶紧召唤那些和外祖母和睦相处的幽灵,求他们帮她赶快死去。但是,谁也没来帮忙。两只手把她抬起来,四只手把她撂在一张钢丝床上,冰凉、硬邦邦,弹簧硌得她背部生疼。他们用皮带把她的踝部和手腕绑牢。
    “这是最后的机会,阿尔芭。米格尔在哪儿? ”加西亚问。
    阿尔芭一声不吭,拒绝回答。他们用另一条皮带箍住她的脑袋。
    “你要是想说话,就伸起一个指头。”他说。
    阿尔芭听到另一个声音。
    “我来开机器。”那个声音说。
    阿尔芭只觉得一阵巨痛穿遍全身,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痛。那股难受劲儿,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我说过你们要小心点儿,混蛋! ”阿尔芭听到从远处传来埃斯特万.力口西亚的声音。她觉出有人扒开她的眼皮,可她只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光影。随后,觉得胳臂上挨了一针,于是再一次失去知觉。
    过了一个世纪吧,阿尔芭才醒转过来。赤身裸体,浑身湿乎乎的,不知道是汗,是水,还是尿。她不能动弹,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难受得像个残废人。她像在撒哈拉沙漠一样口渴得要命,喊着要水喝。
    “挺住,同志,”她身边有人说,“挺到明天。喝了水,会痉挛,会要了你的命。”
    阿尔芭睁开睛睛。眼睛没被蒙上。一张似乎是熟悉的面孔俯在她脸上,两只手给她盖上一条床单。
    “还记得我吗? 我是安娜·迪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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