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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犯焉识 [实体书精校版]-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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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市委,找一位“戴同志”。戴同志结果给了她个惊喜:他就是管司法的市委常委。婉喻不太懂戴同志的陕北话,但她对戴同志的体恤是懂得的。戴同志从没见过冯婉喻这样的中年林黛玉,一招一式都把他看迷了。他询问陆焉识的案情时,不断地插入旁白:“可苦了你了!”“苦了你和娃了!”“几个娃?……三个?不像,不像,还像个大闺女!”婉喻那时不知道什么是“大闺女”,知道的话也许她能重新审度自己的处境。不过即便她重新审度,彻底明白自己猎物的处境,她也不会回头。她是找到猎人门上的猎物。一个女人拿出什么去营救自己爱人的性命都不为过;一个母亲使出什么手段来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都无罪。当然,婉喻当时来不及分析这些。后来她也不愿分析,因为她一分析难免会觉得自己下贱,再也配不上焉识。现在故事走入了陈词滥调:一个女子赤手空拳劫持法场,只有肉体做炸弹。她在初次见面后的第二天,就做了戴同志的情妇。她做戴同志的情妇的时间加在一块是六个小时多一点:每次戴同志爱她都不超过半小时。她做戴同志的情妇是要他出高价的:背叛组织原则,把她死到临头的爱人陆焉识救下断头台。她一点也不难为情地提醒压在她身上的戴同志:“陆焉识的事情你要快点想办法。”有几次他调情地跟她抬杠:“就不想办法!”她不吭声,是那种阴沉威逼的沉默。戴同志半真半假地说:“让他死去,死了你就是我的了!”婉喻此生连鸡都没杀过,这时候真想杀了戴同志:被他劈开的两条腿正好是绞索,套在戴同志的脖子上,把她三十多年长出的力气全部投入,锁死绞索,再那么一拧。戴同志还是个好同志,起码从事情的表象看他没有白白糟蹋她婉喻。不久她得到监狱方面的消息,陆焉识的徒刑降级了,降成了死缓。

冯婉喻在得知陆焉识减刑的喜讯的那天夜里,就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就像她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那样,想着自己是作的哪一番孽。她可以跟自己做交代了,但还是不能跟焉识做交代。好就好在焉识全都蒙在鼓里。不然他怎么会冒那么大的险当逃犯,只为了看看她婉喻?他以为他把胡子留成一个绵羊尾巴就能掩人耳目了,他再乔装打扮也不会掩过她婉喻的耳目。她从那张通缉令一贴出来就浑身是耳目,分分秒秒都在捕捉他的气息。他以为他的隐身术高明,在电车上,在食品商场里,在小吃店外,在她们弄堂对过的阳春面摊子上都隐蔽过去了?她没有一刻不感觉到他的在场。但她只能把他当陌生人来和他相会,孩子们的处境好艰难,她不愿意他们更难。只要她远远地感知到他就足矣。远远地,她也能嗅到焉识的气味,那被囚犯污浊气味压住的陆焉识特有的男子气味。婉喻有时惊异地想到:一个人到了连另一个人的体嗅都认得出、都着迷的程度,那就爱得无以复加了,爱得成了畜,成了兽。她十七岁第一次见到焉识时,就感到了那股好闻的男性气味。焉识送她出门,她和恩娘走在前,焉识走在一步之外。恩娘手里的折扇掉在了地上,焉识替恩娘捡起。那一刹那,他高大的身躯几乎突然凑近,那股健康男孩的气味“呼”的一下扑面而来。十七岁的婉喻脸红了,为自己内心那只小母兽的发情而脸红。

我祖父听到我祖母胸腔深部发出异样的声音,他觉得他听到了痛苦。他伏在她胸口又细细听了一会,认为婉喻的肺部出了问题。异样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像是有只兽困在她胸腔里,痛苦而怨愤地吼叫。

焉识叫着她,轻轻晃动她:“婉喻!……婉喻,你怎么了?”

婉喻平静地看看焉识,一个老天使。这个老天使婉喻跟她胸腔里吼叫的兽毫无关系。

我父亲子烨听到传呼电话来叫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睡,正在马桶间泡脚。我父亲近来中年发奋,夜夜悬梁刺股,准备竞争教授位置。他不是竞争教授的业务水平,而是竞争教授那份工资和待遇。听说电话从华山医院急诊室打来,子烨直接从脚盆里冲到楼梯口,赤脚踩进皮鞋,一步三阶下了楼。子烨口中牢骚冲天,但是毫不妨碍他内心做个孝子。

电话是我祖父打的。我祖父告诉子烨,婉喻由于肺炎而病危。子烨来不及拔上皮鞋后跟就拦住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华山医院。他踏进急诊室的时候,我小嬢孃丹珏也刚刚冲锋而来。

急诊室医生向冯婉喻的所有亲属讲解她的病案:这种肺炎很奇怪,大多数发生在老年人身上,没有太多症状,等到症状出现,一些老人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医生动员大家做好最坏的准备。

天快亮的时候,我和我妈妈也从家里赶到医院。我目睹了祖母宁静告别人间的场面。医疗器械一件一件地从她身上卸下,她从所有横着斜着的橡皮管下面松了绑,包括那件裹住她的毛巾毯也滑落了,把她洁白无瑕的身体解放出来。她睁着无动机、非功利的眼睛,看着她周围的一张张脸。真的是一双老天使的眼睛。

这时候她嘴唇动了动。丹珏把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会,抬起脸来,摇了摇头。陆焉识看见婉喻脸上出现了焦灼,赶紧把耳朵贴到她嘴唇上。他听着听着,点起头来,再转过脸,把嘴巴对准婉喻的耳朵。所有人看着这一对老恋人当众说悄悄话。几个回合的悄语过后,焉识慢慢直起腰。婉喻已经抿住了嘴,闭上了眼。该说的说了,该打听的打听着了,脸上一派满足。

没人问焉识和婉喻这辈子最后几句窃窃私语是什么。只有他们的孙女不太懂事,不太识相地追问:“恩奶最后说了什么?”

焉识神秘地一笑。

冯学锋后来是从陆焉识的回忆录中得知了老伉俪最后的情话――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了吗?”

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听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叫陆焉识。

“回来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哦。路很远的。”

婉喻最后这句话是袒护她的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的错,是路太远。

第三十七节 浪子

我祖母去世后,我的小嬢孃丹珏跟我祖父说,不如把陆家三楼上那间屋跟她自己的小单元合并,换成一套大些的公寓,把父亲接到她自己身边,这样方便她照顾父亲,也方便父亲照顾她。她马上就调皮捣蛋地戳穿自己,一面乜斜着眼睛朝父亲笑。

丹珏只有在这样笑的时候,才给焉识看到少年丹珏的影子。他的心头肉的影子。丹珏不容易,独挡好几面,又是教书,又是领导,又要做科普杂志的作者和编委,还要研究高端科目。

这样调换房子总是以吃亏为先决条件的。拿两套房换到的一套房在淮海路上,二楼是一间大屋,有三十平米,隔成了两间不小的屋子,还有一间十平米的小屋,在一、二楼之间。这套房子的厨房比较宽敞,可以兼作餐厅。大屋对着三八妇女商店,从阳台上能看到人行道上的人流稠浊得流不动。

空间大了,丹珏才能把男友带到家里来。男友叫刘亮,比丹珏小五岁,是个漂亮男人。丹珏告诉父亲,这么多年来,无数人给她介绍老少光棍或老少鳏夫,而电工刘亮是她真心想嫁的男人。丹珏喜欢漂亮男人,这是跟婉喻一样的弱点。刘亮和他老婆孩子一直住在他的父母家,老婆三年前在一次跟婆婆打嘴仗之后,发了心脏病。因此应该说刘亮丧妻后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刘亮的三个孩子倒不让人操心,一个中学生两个小学生都是七十分的中流水平。上海男人都勤快能干,刘亮是上海男人里的上海男人。即便丹珏忙工作不回家,刘亮也会来替她照顾焉识。刘亮会自己做钥匙,所以做了一把钥匙给他自己用,每次不用打招呼,不用按门铃,直接用钥匙打开门,把预先做好的两饭盒菜一饭盒饭摆在未来的岳父面前。丹珏当着父亲的面就会摸摸刘亮的脸,或撸撸刘亮的头发,甜蜜蜜地说:“阿拉刘亮胸无大志。”刘亮也会甜蜜蜜地笑笑,那笑容的意思是:没错,我就是胸无大志。

胸无大志的人才会幸福,所以丹珏是想从刘亮那里沾点幸福的光。丹珏有时还要加一句:“一个家里都是胸有大志的人谁吃得消?”刘亮更加受到了夸奖,心满意足地看看未来的岳父,意思是:家里有丹珏这样一个胸有大志的人就够受了!

刘亮和丹珏在决定结婚之后,常常把三个孩子带来。每当孩子要来之前,丹珏就会通知父亲搞卫生。其实自从焉识搬过来和丹珏住,丹珏这里是非常卫生的,他拿出监狱里的大扫除精神,住到哪里把哪里扫除得如同外宾参观前的号子,有时他也会在马桶边挂一个装着樟脑丸的小布袋。刘亮的孩子造访之前,丹珏会到菜市场买一把鲜花,插在恩娘留下的一个水晶花瓶里,搁在红木高几上。丹珏在孩子们面前是温柔慈爱的,烟也不大抽,仰天大笑也收起来了。她几乎是讨好这三个孩子的。她希望中外童话故事里所有的坏晚娘形象都能经过她的苦心和努力被纠正过来。三个孩子倒是规矩孩子,不问不答,有问必答,喜欢做大人的帮手,并且个个漂亮干净,有一种智力平平的人常有的随和与健康心态。

即便这样,在刘亮一家离开后,丹珏也会很知己地告诉父亲:“总算走了!吃力死了!”

在婉喻去世的一年里,焉识和丹珏之间变得非常默契和亲密。他们是通过婉喻亲密起来的。是通过回忆叙述婉喻,跟对方谈得无比投机的。也是通过爱婉喻,他们重新爱起对方来。父亲和女儿记忆里,都藏有婉喻的故事,而那些故事对于对方是全新的。就在刘亮离去后的那些深夜里,丹珏会突然说:“可惜爸爸你不能陪我到老。我老起来总得有人陪吧?”她这是要父亲原谅她跟刘亮的结合,以及刘亮一家对于陆家的殖民。随着刘亮三个孩子的常来常往,刘家的祖父祖母也出现了。那是一对走到哪里吵到哪里的老夫妻,随时吵随时好,好了之后就会就地摆开扑克牌相互赌烟卷或小馄饨。他们跟邻居们马上就熟,远比丹珏和焉识要熟。也是这老两口推广宣传了陆焉识:“我们亲家公会六国外国话哦!八国联军再来他一个人可以跟他们喊话!……人家二十几岁就当教授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未来的亲家公当了二十多年无期徒刑犯,在监狱的绰号叫老几。

弄堂里的阿婆阿太们由于刘亮姆妈的推广宣传而对焉识投来爱慕眼光,马屁哄哄地叫他“陆教授”。她们当然也不知道,陆教授在家是个洗衣匠,儿子媳妇一个礼拜送一大包衣服来让他洗和熨烫。她们也不会知道,陆教授也是儿子女儿家的邮差,帮他们寄邮件,取邮件,有时候还帮着誊抄文件。她们更不知道,陆教授是儿子女儿家的大力士,搬家具抬煤饼都是他的活儿。陆教授还会腌咸菜,腌火腿,做腐乳,从他回到上海,儿子和女儿家的此类食品都是由他包圆,对此阿婆阿太们就更加一无所知,她们眼里的陆教授“文雅来!洋派来!多少有派头!”

刘亮姆妈推广的成效越来越大。焉识在弄堂里过往,阿太阿婆们常常拎着孙子的耳朵到焉识面前:“跟陆教授学,人家十八岁就考上奖学金出国留学了!”

“十、十九岁。”焉识总是笑眯眯地纠正她们。

阿婆阿太们背地里说:“陆教授有点吊子轮子(上海话:结巴嘴)。”

但是肯定会有一位对焉识了解深一点的阿婆或阿太站出来,为焉识雪耻:“人家讲起英文、法文来一点也不吊子轮子!”

阿太阿婆们真的把自己的外孙和孙子交给了焉识做学生,学英语、法语、德语。那些孩子们的父母们都是在学校里只教毛主席语录和诗词的时候上的学,后来在江西、云南、淮北插队落户回来,连毛主席语录给他们打下的那点语文基础都丢了。他们在心里常对孩子们说:你什么人都可以做,就是别做你爹娘这样的人。于是他们拿出自己站柜台、做车工铆工焊工的工资,付给焉识,作为他们孩子学外语的学费。焉识的十平米小屋就此成了教室。

由于刘亮父母的热情,子烨和爱月反而经常来妹妹家做客。子烨加上爱月,凑起来打一桌牌或一桌麻将,其乐融融,输了牌的人就到楼下馄饨摊子上买小馄饨回来请客。在焉识的小屋听起来,楼上充满世俗的温暖和欢乐。

这天一个学生对陆教授解释的一个英文词汇提出了疑问,说字典上不是那么解释的。那个词是“Laziness”,学生指着汉英字典上的解释:“不劳而获的人的特性。比如地主,资本家……”下面紧接着的一个词是“lazybones”,其中一条解释为:“比如,地主周扒皮污蔑长工为lazybones……”

焉识把那本崭新的字典“唰”的一下扔了出去。然后他指着砸在地板上的字典对那个学生说:“不准用它,它要误人子弟的。”

学生们说学校的英文老师都用这个字典。

焉识告诉他们:“那些老师就是被这种乱七八糟的概念误了的子弟!现在他们会什么?会的就是误人子弟!”

不久另一个学生碰到另一个词“Revolution”。焉识看到字典上拿毛主席语录来定义:“……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革命怎么就不能文质彬彬呢?绣花也可以革命啊!”焉识跟学生们吵架一样,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本字典。这本字典跟上回那个学生的一模一样,也是一样地崭新。他想起来了,出版这本字典的出版社就是聘请他当主编的那家,@。电子书@并且让他编的就是这本字典。看来把这份荣誉谦让给他的美国老学弟够奸猾的,预见到在编此类字典时会碰上这样的定义争端。

他说:“革命就非要暴力?”

当时的三个学生都说,这是毛主席说的呀。

“毛主席又不是英文专家!”焉识说。

这个岁数的孩子对毛主席是隔代认识,隔代感情,所以陆教授这么吼叫他们也无所谓。但他儿子冯子烨吓坏了。子烨那天正好来做客,跟爱月拎着老大房的腐乳排骨准备参加刘亮父母举办的家宴。他们上楼到妹妹丹珏的房间必然要经过焉识的小屋,正好碰上焉识在跟小学生发大教授脾气,说毛主席不是专家。夫妻俩立刻对了个恐惧的眼神,都侧耳偏脸地站在那扇虚掩的门边窃听。两人越听越恐惧,这个前无期徒刑犯的父亲居然说:“要学英文,就按英国人美国人的学法来,英国美国没有毛主席!”

那天的家宴子烨和爱月都没有吃好。等到刘亮和三个孩子以及刘家老两口告辞之后,子烨来到父亲的小屋,一进门就说:“时候又要到了。”

焉识不明白儿子的“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把你捉去的时候又要到了。”儿子说。他并不恼怒,口气里有一种先哲的沉稳。“要我们陪你倒霉的时候又要到了。”

焉识还是不明白儿子在指什么。儿子便告诉父亲,偷听的幸亏是他,要是刘亮的父母,人家肯定不敢娶冯丹珏做儿媳,任凭冯丹珏是多了不起的冯教授、冯主任、冯编委。

父亲便问儿子究竟偷听到什么了。

“你疯了?!怎么敢说那么反动的话?!毛主席是可以随便评头论足的吗?英国美国没有毛主席,什么意思?英国美国没有毛主席,所以发达,赚钞票容易,上海人现在都想去,人家听起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焉识否认他那句话有那么深广的意义,不过是就事论事。

“中国就没有就事论事的事情!目不识丁的掏粪的人,都晓得一句话不在表面上说什么,要看字面之下说的是什么。连烟纸店营业员都晓得看报纸要看词下之意,弦外之音,看几行字就晓得中央又把谁弄下去了,又要把谁弄上来了。我以为你劳改几十年,起码长了这点学问,现在看看,你是白白劳改了!”

子烨这样大声地“子教三娘”,把丹珏和学锋惊动了,都从楼上跑下来。

“你疯了?!这样跟你爹说话,淮海路上的人都听见了!”丹珏说。

“他才是真的发疯了,跟小孩子胡说八道,说毛主席不是英文专家……”子烨说。

“本来毛主席就不是英文专家嘛。”学锋说。不过学锋只敢用英文说这句话。

学锋的父亲没有听懂这句英文,所以没有像惯常那样请她闭嘴。子烨跟丹珏重复焉识对孩子们说的话,并且加上自己对那些话的潜台词的注释。丹珏阴沉沉地听着,既不赞同哥哥,也不袒护父亲。

“你讲这种话的时候,最好结巴一点!一个句子结巴几次,看看苗头,该不该把这句话讲完,也好给你自己留点余地。”子烨接着对父亲说。“你呢?讲得流利得要命!想打断你都打断不了!平时你为什么常常口吃呢?搞不清你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焉识看着儿子。他一点也不怪罪子烨。几十年前他陆焉识以流利的口舌为自己辩护,申斥政府随便给他加刑,并让政府的代表人在加刑后的宣判书上签名,确保以后不得再次加刑。就是这样逻辑而雄辩的口舌招致了他的死刑。死刑导致婉喻东典西当地为他求情,终于求到无期,而无期却招致了子烨的致命失恋――咪咪的离去在他心上留了个永远填不上的大洞。无期还招致了丹珏的女光棍命运,人到中年,还得沾刘亮胸无大志的光享点民间幸福。

焉识说子烨说的都是道理,他不过是一时光火,忘乎所以了。自此之后,一定会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下午都有两批学生来上课。焉识打扫了房间,拖了地板,洗完浴缸里泡的衣服和床单,在桌上放了一本旧货店买来的民国三十年商务印书馆出的英汉大字典,然后坐在窗子前面,等着学生们的到来。他虽然严厉,这些九岁十岁的学生们还是买他账的。这些孩子跟子烨那一辈人不一样,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变换过了,像陆老教授这样二十岁考上博士奖学金出国留学、会四种外语的人比较接近他们的偶像标准。

焉识看看表,过了开课时间已经半小时。学生们全都逃课了。等到十一点钟,第二批学生也该来了,但也都没有来。此刻他听见二楼的房间里传来电视机声响:丹珏起来了。礼拜天上午冯丹珏是专门用来睡懒觉的,谁都不可以打搅她,连刘亮都不敢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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