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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涡 作者:刘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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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开些,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
    “我们这个家,事业上就指望乃倩了,她比我强,我没什么发展了,一辈子教书匠。”
    “你少喝点儿吧!老周,吃鱼……”
    华乃倩把丈夫的酒杯扒拉到一边。那男人伤感地眨巴着眼睛,筷子悬在空中,好像下不了决心应该夹哪个菜。菜炒得很讲究,但周兆路吃不出味儿来。他在事业上一直很顺利,一点儿也没想到失败者会消沉到这种地步。华乃倩冷冰冰的目光也让他震惊。男人让自己的女人如此鄙夷,他就永远别想鼓起勇气来了。他有难言之隐。他也许知道妻子不爱他。说不定还知道自己不值得妻子来爱。
    周兆路无法体会这种人的心情。他对华乃倩的苦恼倒是有了更确切的了解。她是可以原谅的。大家都是可以原谅的,包括他自己。从华乃倩家出来,他脑子里装满了宿命的念头,觉得谁也没有错,谁也摆脱不了哀伤。他一帆风顺,但他并不比别人活得更好些。他家庭的小船也在漏水,他却陷在意外的情爱中不能自拔,忍受痛苦的折磨。人在自身的罪恶中是无辜的。他和她都是可怜虫,比林同生强不了多少的可怜虫。
    她送他到车站。他们在黄昏的便道上分开走,她几次要搀扶他,他拒绝了。这里离她的家太近。
    “有点儿醉了吧?”
    “还行,我平时不喝酒。”
    “印象怎么样?”
    “人很老实,可是太软弱……”
    “窝囊废!”
    “不能那么说,毕竟是你丈夫。”
    “我有时也可怜他。可是如果你是个女人,你一天都不会跟他过。”
    “我明白你的心情。”
    “已经快十年了……你别看他愁眉苦脸的,实际上他根本没什么追求,庸俗的生活对他很合适,你没看到他钓鱼去那股高兴劲儿,乐观得很呢!买一件便宜货能自在好几天,真不明白他居然能给学生讲制图课!我看他就希望这样混下去……”
    “不能劝劝他么?”
    “骂得狗血淋头也没用。我骂累了。我懒得跟他说这些。”
    “乃倩,你很不幸。”
    “我知足了。只要你哪怕明白一点点。”
    “我全明白。”
    “不一定。……兆路,我反正想开了,我得活得开心点儿,要不就闷死了……”
    “我明白,明白。”
    “兆路……”
    他们不知不觉走出了一站地,依偎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周兆路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感到难过。他抱着她的肩膀,预感到他们的关系可能要持续下去,不会像他理智上希望的那样很快结束。
    “乃倩,以后在单位举动要约束些。”
    “……我管不住自己。”
    “我们有机会在外边见面的。单位里人多眼杂,让人猜疑就不好了。”
    “我会小心的……失去你我可受不了。我下决心抓住你,绝不撒手。”
    “以后……少单独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亲我一下……”
    她并没有约束自己。她竟然在他睡午觉时溜到他身边来。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燃烧的欲望。爱抚的表白已经无法使她满足。她要行动、行动!周兆路却忧心忡忡。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又一次堕落,还是一次崭新的升华。诱惑和恐惧笼罩了远方的北戴河。
    他想起了北戴河带着腥味儿的凉爽的海风,恍惚觉得他和她正在柔软的黄沙上走。前年他到过那里,让蚊子叮得满腿大包。如果没有蚊子,那儿的夜是很迷人的。海在白天平庸,一入夜便神秘了。黑暗中听着海浪一次次爬上沙滩,人就禁不住幻想和叹息。甜蜜的哀伤从海的深处游来,透过夜色一直流进心里。那片刻的无所思无所想的感觉令人沉醉。
    他决定去,和她一块儿去。
    他早早地打点行装。妻子为他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买了防蚊油和一包十二块钱一两的“大岭山工夫红茶”。他自己逛了好几家商店,挑了一件有花格子的尼龙泳裤。晚上睡觉前试了试,紧绷绷的,有点儿小了。他把它叠好装在旅行包底层。
    “真想让你把我带上。”妻子说。
    “你有空儿吗?”
    “不行了,快开学啦。教育局也有疗养名额,可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基层教师的头上?”
    “以后会有机会。实际上……也没什么意思。”
    “你把小磊带上吧?”
    “恐怕没有多余床位,单位里的人几年才轮上一次,我怕影响不好……当然你要想陪我去,我跟总务科说说还是可以的。”
    “我是说着玩的。”
    妻子没再提这件事。她在中学当语文教师。六五年他经人介绍认识她时,她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她是上海人,在北京举目无亲,两个人一接触就很亲近。他那时在业务上正发奋,对婚姻不怎么热心。见她生得很端正,脾气又格外温顺,他便同意交往了。结果只谈了小半年,两人就高高兴兴地结了婚。他觉得这女人对自己正合适。家里和同事们也都很满意,说这个女人真不错。他们很少吵架,但也没有多余的激情,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稳稳当当地过下来了。闹别扭的时候也有,他们只是互不理睬,从来没有恶语相加,最后总是以不知不觉地亲密交谈起来而告终。除了结婚时休探亲假,他们没有出去游玩过。他开会到过许多城市,而她的落脚点不是北京就是上海父母家。她教书有假期,但他从来没有利用过,她也不提。她永远只是为她的学生和家庭而忙忙碌碌。
    这一次他又要单独行动了。另一个女人会陪伴他。看着妻子为他细心地收拾提包,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临行前那个晚上,他的身体格外兴奋,把自己和妻子搞得很累。妻子很愉快,也很惊讶。
    “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她不好意思地抚摸着他。
    “你很好,真的……”
    “到了那儿要注意身体。”
    “我身体很壮,不是么?”
    “吃东西要注意,别拉肚子。”
    “我懂,我是医学专家。”
    “又说大话……”
    夫妻俩叽叽咕咕地说着笑着,很晚才睡。他热情得仿佛要和妻子诀别似的。他竭力把北戴河之行想像得平淡无奇,但每每想来都预感到前面隐伏着不可知的灾难。那个女人魔鬼似地立在黑漆漆的海滩上,向他伸出了苍白的双臂。他想逃开,躲到与妻子共创的现时的欢娱中去。
    他躲不开她,他知道。在爆炸似的快感中他想的不是妻子,而是那张娇艳的面孔。他恨不得撕碎了它。
                                第五章
    列车没到昌黎,天就阴起来了。铁道线北侧是嫩绿的青纱帐,再往北是蓝色的山峦,灰的和黑的云团正缓慢地散开,天显得很低。车窗上溅了几个水点儿,不一会儿就密麻麻淌成一片了。北戴河站台上晃动着花花绿绿的雨伞。他们兴致勃勃前来,有人却疲惫地等着快点儿离去。人就是喜欢折腾自己。
    “带伞了吗?”
    “带了。”
    “把裤腿挽一下。”
    她若无其事地拎着提包下车,路过他座椅时悄悄叮嘱了两句。她一直坐在车厢另一头,和后勤部门的几个年轻人打了一路纸牌,笑得像个小姑娘。她的笑声一点儿也不让人讨厌。她像出笼的鸟一样愉快。
    周兆路在人群后边慢慢走着。雨下得挺大,广场上鼓着白花花的小水泡。他拎着两个提包,那个大一点儿的是妇科病研究室一位老研究员的,下车时他看到老人步履踉跄,便毫不犹豫地夺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
    “您岁数大了,叫我来。”
    “麻烦你啦!”
    “不客气。”
    老人感激的面容使他欣慰。多拎一个提包不算什么。但有许多小事有着不引人注目的非凡的意义。忽略它们是不明智的。身上劲儿很足,雨里有海风的气息,他自我感觉不错。
    她站在大轿车门口东张西望。周兆路把伞压低一些。她的打扮很大胆。短袖的柔姿纱上衣,粉得像一朵荷花,瘦小的短裤是浅灰色的,露着两条颀长的白藕似的腿。高跟鞋下车时脱掉了,换了一双坡跟的塑料拖鞋。街上的女孩子流行这套装束,他见识过。但她比那些浅薄的女孩子要端庄得多。他承认她不论穿什么都韵味十足。她在单位一向衣着朴素,照样不同凡响。她料理家务不行,但在自我修饰方面一定掌握了全套的成熟技巧。
    她在他前边上了车。圆圆的脚后跟翘了几下。颜色比皮肤的其它部位要暗,有点儿粗糙。这是她的脚。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脚。或许,他只是没有注意过。
    他有意坐在离她远一些的座位上。心血管病研究室这一批只来了他们两个,一举一动都得注意分寸。他和其它部门的人闲聊,聊得亲切热乎,但内心一刻也没有离开她。他好像无意之中从提包里翻出了几本日本的医学杂志,下车时不少搞业务的人已经自惭形秽。他们是一心来玩的,但周研究员却为自己安排了繁重的译稿任务。
    他在事业上永远令人不可企及。
    疗养院紧靠海边。穿过松林和草坪,从窄小的偏门出去,走几十米便是倾斜的沙滩。分过房子,许多人便打着伞离开院子,兴奋地走向大海。周兆路隔着卧室的窗户看见她也在人群里。她吃着一个很大的苹果,嘴显得更红更小。她向这边看了一眼。
    研究员们住的是一座独立的旧式小楼。每人一个房间。房外宽大的前廊上罩着纱窗,摆了些竹椅竹桌和痰盂之类的东西。房间不大,有软床和沙发。地毯旧得看不清图案,中间有几个地方掉了毛,不知有多少人践踏过它。厕所和洗漱间挤在屋角一个小门里,澡盆和便桶排列得很紧凑。没有摆放手纸。看来不是谣言。管子里有开水。浴巾和毛巾都很干净。他上次来住在华乃倩现在住的那座楼里,四个人一个房间。那时候他不是研究员。
    他对这里很满意,他在澡盆里放满了水,把门插好,慢慢地脱衣服。墙上有面镜子,退到另一边墙壁可以看到膝盖以上的身体。他像过去一样白,白得让人有点儿不好意思。腹部还算平坦,躯体是强壮的。他用手试了试,加了点儿热水,把身子平着埋了进去,只留个脑袋在外边。舒适中这脑袋便生出了一些念头,赶也赶不走。
    他张开嘴哈哈地吐气,眼睛使劲闭着,手在够得着的地方搓来搓去。这里是他自己的世界。看来是来对了。
    泡到晚饭他才从水里爬出来,皮肤热得通红。舒服极了。食堂里人很多,大都不认识,是从部里几个直属医院来的。华乃倩坐在另一张餐桌上,看见他便故意大声问:“周公,上海边去了吗?”
    “没去。雨下得太大。”
    “没雨就没味儿了!书呆子……”
    一些人笑起来。他显得容光焕发。
    “老啦,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你老,我们往哪儿摆呀?”
    几位老人不答应了。气氛很融洽,有一种类似家庭的温暖气氛。周兆路注意到华乃倩换了衣服,是一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头发用一根宽宽的红带了扎在脑后。
    傍晚雨小了。俱乐部大厅开始播放音乐,听服务员说那里的舞会每天都要持续到九点钟。他舞跳得不好。到俱乐部阅览室、棋室看了看,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电视在播送气像预报,明天仍然阴有雨,中雨。他又返回舞厅,昏暗的灯光中几十对舞伴涌来涌去,像木偶似的呆板地滑动、旋转。华乃倩让一个不认识的疗养员搂着,跳得兴味正浓。那人五十多岁,比她还矮一点儿,可是身手敏捷,一脸色迷迷的神态。他认为那就是色迷迷的神态,不会是别的。他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不想跟她跳舞。他觉得当着外人自己肯定会不自在。但他不反对她和别人跳舞。他不妒忌。跳舞终究是跳舞。值得妒忌的说不定正是他自己。他是唯一用另一种眼光欣赏她的男人。
    海的声音很沉重。它的颜色比天空要淡一些。远处有灯光,是货轮或蟹船。雨丝几乎感觉不到,舔在皮肤上凉嗖嗖的。
    他回到住处翻了一会儿杂志。暖瓶里没有水,服务员已不知去向。这些当地的临时工比疗养员派头更大。
    他读不下去。几个复杂术语怎么也译不出来,辞典又忘带了。他一页一面地翻下去,脑子里一片混沌。
    有人敲门。华乃倩抱着一个小塑料袋站在外边。他紧张地站了起来。纱门上她的身影像一幅抽象的图案。
    “进来吧。”
    “给你送点儿水果,你爱吃葡萄吗?”
    “你留着吃吧……”
    “带多了,其实这儿的小摊上更便宜,失策!放在哪儿?”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把水果袋塞进五斗柜上边的抽屉里。她拿起杂志看了看,又扔回原处。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我来过,没什么可玩的。除了洗洗海水浴,总得找点儿事做。”
    “你老是心事重重,这儿的空气多好,干吗不痛痛快快地玩一场闹一场!”
    “我可以陪你走几个地方,集体活动就免了……玩儿也是很累人的。”
    “你像个老头子!”
    她打开浴室门看了看,跌在沙发上。裙子皱得露出了很长一截大腿。他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舞场的气氛不错……”
    “别提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协和医院一个老家伙瘾大得出奇,他早晚有一天得跳死在舞场上……”
    “那你就想办法致他于死地吧!”
    他幽默了一下。两个人都笑起来。
    “为了别让我行凶,把我藏在你浴室里吧,在某个适当的时候?”
    他顿时收了笑容,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那么想。他也闪过同样的念头,尽管他明白这不现实,而且令人不知所措。
    “瞧把你吓的!”
    “我知道你是说着玩儿的。”
    “就算是吧……你隔壁住的是谁?”
    “妇研室的老李,他身体不好,恐怕已经睡下了……”
    “前廊东边有个拐弯你注意到没有?就在这堵墙后面。”
    她指了指右面的墙壁。他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她的样子轻松自然,而他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儿有一个纱门,从里边锁上了。白天从海边回来我在你屋外走了走,想进没进来……小树林里草很密,围墙外边好像是部队的一个疗养院,很安静……”
    “你住的好吗?”
    “住三楼,房间里就我一个是咱们单位的,别人不愿去。我可求之不得呢!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
    “说什么?”
    “风格高尚。”
    她没有笑,目光意味深长。他几乎不敢看她。女人对环境的敏锐注意力让他惶惑。她在暧昧的目的面前比他冷静得多,她知道该怎么做,他将身不由己地接受她充满信心的支配。他无力阻碍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也无法使它按自己的意志发展。他只有渴望,阴暗、狂放、猥亵的渴望。除了为这种渴望寻找借口而苦恼之外,他无所作为。
    “我解放了,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在这个地方你是我的……”
    “我有些……担心。”
    “怕身败名裂?”
    “不是。心里总是不大愉快……”
    “你让它愉快它就会愉快的。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我爱你!”
    他们打开拐角上的纱门,顺着从前廓伸展开的台阶走进小树林。雨已经停了,草丛湿漉漉的。他们吻了很长时间。他为压抑自己的欲望而浑身颤抖。她抓着他的头发紧紧不放。
    “乃倩,我快发疯了……”
    “我会让你平静的。”
    “我不是我了!”
    “你是谁?”
    “谁也不会认识我了!”
    “我认识你。你是一只小馋猫,忧郁的小馋猫……兆路……”
    他放开了她。那苗条的身影贴着围墙远去,消失在小树林的边缘。她绕了个圈子,从通往海滩的小门拐上了路灯闪烁的石子路。
    周兆路呆呆地站在树枝下面。海浪仿佛在脚底涌动,轰轰地闷响。夜像一大块凝固的液体,无边无沿,把他紧紧压在潮湿宁静的角落里。
    晚上睡不着,他挑了一串葡萄在浴室里用凉水冲了冲。他站在地毯上,四下里看着,把葡萄珠一颗颗按进嘴里。没有开灯,屋角和床底下有许多可疑的黑影在窥探。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那个脚后跟。淡黄而粗糙。它一定柔软得出奇,如果能摸一摸的话。又想起了那条腿,以及腿后边让沙发罩的镶边儿咯出来的红道道。他担心屋里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朝他扑过来。他强迫自己停止思想,专心地把葡萄皮吐进黑暗之中。
    第二天全天翻译《虚弱体质的辩证》,作者叫大岗升二,是个饶舌的日本人,观点阐述得倒还生动。周兆路想像他一定是个矮个子,秃顶,公鸭嗓。雨时断时续下了一整天,有这么个人陪着心情可以稍稍轻快一些。华乃倩没来打扰。她跟随集体活动,冒雨游览了海滨风景点,下午又乘疗养院租的游艇,沿海岸线兜了一圈。吃午饭时她曾问他去不去,他说不去。不想去。她看了他半天。
    “一个人呆着?”
    “译得很顺,停下来怕破坏情绪。我打算一口气译完第一节,大概得晚上才能完。”
    “译不完怎么办?熬夜?”
    “可能用不着……”
    “希望你早点儿睡。”
    “我知道。”
    晚上她一直跳舞。周兆路房间没有一个熟人进去。大家都知道他在干什么。研究员在业务上向来是与众不同的人。译完了自己规定的任务,俱乐部的灯光已经熄灭。他在舞厅外边的林荫路上走来走去地散步,好像在寻找丢失的东西。雨已经停了,路边水洼里淹着一些星星。朦胧而令人难堪的欲望减轻了,这是精神疲累带来的好处。不知道这种感觉能不能持久,他打算明天再译一节。
    第二节只译了一半。太阳走至中天的时候,华乃倩跑来拉他去洗海水浴。阳光很好,成群的人涌向沙滩。海水浅灰色的波纹里,缀满了密密麻麻的脑袋的肢体。华乃倩穿一件黄色的泳衣,浴中搭在肩膀上,像垂着两个花翅膀。周兆路到浴场的更衣室换上了那个花格子裤衩。他半天不敢出去。他不习惯这样赤身露体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像别人那样穿着小裤衩在疗养院里大摇大摆简直就不可思议。皮肤太白也是他怯场的一个原因。他从来不在单位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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