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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是她就算真的能把赵无忌叮回来,也未免太没面子。
她用力咬紧嘴唇。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到那鬼地方去?我偏偏就去给你看。
反正到处都有鬼,到那里去还不都是一样?
远远的看过去,那个鬼地方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亮起了灯光。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表不会点灯的。
有灯光的地方,绝不会有鬼。
鄙惜这些理论很快又被她自己推翻。
她本来是往前面走的,推翻了第一点,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推翻了第二点,她就开始
往後退,退了几步,忽然撞到一样软软的东西。
这里是个桃树林,只有一棵棵桃花树,桃花树绝不是软的。
她又几乎要叫出来。
这次她没有叮,只因为她撞到的这样软软的东西先叮了起来。
这样软软的东西原来也是个人,而且也是个女人。
一个穿着条红裙子,梳着条大辫子,长得很漂致的大姑娘。
贝到对方也是个大姑娘,连一莲已经松了口气,看到大姑娘比她怕得还厉害,她的心更
定。
穿红裙的姑娘却吓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吃惊的看着她,道:“你……你是人是
鬼?”
连一莲说道:“你看我像人还是像鬼”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不像鬼。”
连一莲轻笑道:“你是从那点看出来的?”
穿红裙的姑娘垂下头,轻轻道:“鬼不会像你这麽好看。”
连一莲英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可是我听说这地方有鬼。”
连一莲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麽,就算真的有鬼来了,我也把他打走!,”
现在她又变得神气了起来,因为她总算发现了,还有人的胆子此她更小。
穿红裙的姑娘好像也真的觉得她很神气,垂着头笑了笑,又问道:“你是不是我师哥的
朋友。”
连一莲道:“你师哥是谁?”
穿红裙的姑娘道:“他叫赵无忌。”
连一莲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赵无忌居然有你这麽样一个漂亮
的小
师妹。”
穿红裙的姑娘脸红了。
贝来她不但胆子很小,而且很怕羞。
连一莲心里暗暗好笑,这个大姑娘好像对她很有点意思,简直好像看上她了。
穿红裙的姑娘垂着头道:“公子你……你贵姓?”
连一莲道:“我姓连。”,穿红裙的姑娘低声说道:“连公子,你……”
连一莲道:“不许叫我连公子,要叮我连大哥。”
贝见这个大姑娘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她心里也就更得意,故意拉起了她的手,道:
“你是他的师,当然也练过功夫。”
穿红裙的姑娘道:“嗯。”
连一莲轻抚着她的手心,道:“看你这双手,真不像练过功夫的样子,你的手好嫩。”
穿红裙的姑娘好像很想甩掉她的手,又好像有点舍不得。
连一莲几乎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心里在想:如果这小丫头发现我也是个女人,不知
道会怎麽样?
如果她知道赵无忌根本没有师妹,她远会不会拉住这“小丫头”的手?
穿红裙的姑娘终於又开口,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师哥?我听说他一回来就到这里来
了。”
连一莲道:“你是来找他的?”
穿红裙的姑娘道:“嗯。”
连一莲道:“他刚才是来过的,可是一听说这里有鬼,就吓跑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怕!”
连一莲道:“怕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怕鬼”
连一莲道:“鬼有什麽好怕的,我刚才遇见了一个。”
穿红裙的姑娘道:“後来怎麽样”
连一莲笑道:“我本来想把他抓住,叫他做几个鬼脸给我看看的,想不到我不怕他,他
反倒
有点怕我……”
她吹牛次得正得意,脸色忽然变了,笑容也已僵硬亡.她又看见了那个鬼影子。
好长好长的一个鬼影子,摇摇晃晃的吊在一根树枝上,阴森森的冷笑。
穿红裙的姑娘也看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因为太兴奋,全身都在发抖,大
声道:“快过去把他抓住,呷他做几个鬼脸给我们看。”
连一莲道:“好……好……”
她嘴里虽然说“好”,可是你就算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绝不敢过去的。
表影子忽然阴森森的笑道:“我不会做鬼脸,我没有脸。”
他真的没有脸士鼻子,嘴巴,耳朵,眉毛什麽都没有。
除了一个平平板板,死灰色的脑袋之外,只有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也头上戴着顶叁尺多高,用白麻布做成的尖帽子,在风中不停的摇来摇去。
穿红裙的姑娘忽然道:“鬼也应该有脸的,你的脸呢?”
表影子道:“我的脸还给别人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连脸都不要,还有什麽好神气的,快滚,愎远一点。”
这两句话居然很有效,这个鬼影子居然好像还有点羞耻之心,用两只又宽又大的衣袖蒙
住了那张没有脸的脸,忽然就闪入了黑暗中,看不见了。
连一莲总算松了气,道:“你的胆子怎麽忽然变得大了起来?”
穿红裙的姑娘嫣然一笑,道:“你说过,只要有你在旁边,我什麽都用不着害怕的。”
她对她还是这麽佩服,这麽信任,还是把她当作一个了不起的人。
连一莲却实在没办法再像刚才那麽神气了,连一个没有脸的鬼影子都知道难为情,何况
她?
她的脸已经有点红。
穿红裙的姑娘笑道:“原来这些鬼并没有我以前想像中那麽可怕。”
连一莲道:“可是,.…,可是有些鬼也很凶恶的。”
穿红裙的姑娘道:“有你在旁边,再凶的鬼我也不怕。”
她又拉住连一莲的手,道:“走,我们走。”
连一莲道:“你想到那里去?”
穿红裙的姑娘道:“抓鬼去”
连一莲吓了一跳,道:“你……你说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我们去抓个有脸的鬼,叫他做鬼脸给我们看。”
连一莲简直吓呆了,两只脚就好像已经钉在地上,八匹马都拉不动。
穿红裙的姑娘道:“难道现在你害怕了?”
连一莲说道:“我害怕我怎麽会害怕”
她想笑,又笑不出,轻咳了两声,道:“只不过,有脸的鬼并不多,很难找得到。”
黑暗中,忽然又刁起了阴森森的笑声:“你用不着去找,我已经替你带了一个来了。”
那个没有脸的鬼影子居然阴魂不散,不但自己又回来了,而且,真的带了一个来。
他带来的这个鬼影头发又黑又长,几乎快拖到地上了,把大半边脸都遮住。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真的有脸?”
长头发的鬼影子说道:“你想不想看看?”
穿红裙的姑娘道:“相”
连一莲想掩住她的嘴都来不及了,长头发的鬼影子已经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把盖在脸上
的长头发挑了起来。
这个鬼是个女鬼,非但真是有脸,而且还很漂亮,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脸只有半边。
她左面的半边脸就像是一片被烧焦了的肉,又像是一团被砸烂了的泥,衬着右面那半边
娟秀好看的脸,显得更加诡可怖。
连一莲只觉得心肝五脏都翻来怀去,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长头发的女鬼格格的笑着道:“我虽然只有半边脸,总比没有脸的好。”
那鬼影子道:“你们若嫌她的脸太少,我再去找个脸多的来。”
黑暗中立刻又传出一声怪异的诡笑,道:“我已经来了。”
这次来的这个鬼不但有脸,而且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长得很全。
这个鬼实在比另外两个好看多了。
长头发的女鬼怪笑道:“你看他怎麽样”
穿红裙的姑娘道:“还不错!,”
长头发的女鬼桀桀笑道:“其实,他这张脸还不算怎麽样,他另外还有一张更好看的
脸。”
这个鬼咧开嘴对她一笑,慢慢的转了个身,後面居然眼前面一样。
他後面居然还有一张脸。
只见他身子不停的打转,究竟那一面是前,那一面是後,谁也分不清了。
这个有脸的鬼,实在比没有脸的鬼更可怕。
穿红稻的姑娘忽然转过身,拉住连一莲,道:“我们快跑。”
连一莲虽然已吓呆了,这个“跑”字,却是她最想听的。
她早就想跑了。
穿红裙的姑娘非但轻功很不弱,力气居然也不小,拉着连一莲奔跑如风,好像总算把後
面叁个鬼甩脱了。
那一阵阵阴森诡异的笑声,现在总算已距离她们很远。
两个人却还是不敢停下来。
这地方她们根本不熟,黑暗中也辨不出方向,跑着跑着,她们忽然发觉,迷了路。
到处都是黑黝黝的花草树木,看起来好像完全都是一样的。
再这样跑下去,说不定又会跑回原来的地方去,那才冤枉。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这两位大姑娘胆子也许小一点,却一点都不笨。
连一莲停下来,喘着气,道:“现在我们怎麽办?”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说怎麽办?”
连一莲道:“我不是真的怕鬼,只不过……只不过……”
现在鬼已看不见了,她又想找点面子回来,却又偏偏想不出应该说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我知道你不怕鬼,连我都不怕。”
连一莲又想笑了,原来这位大姑娘也跟她一样,喜欢次大气。
她忍不住道:“你既然不怕,刚才为什麽要拉住我跑?”
穿红裙的姑娘道:“因为我已看出他们不是鬼,是人。”
连一莲怔了怔,道:“刚才叁个都是人?”
穿红裙的姑娘道:“叁个都是。”
连一莲道:“既然都是人,你还怕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那叁个人无论那一个都比鬼可怕得多,叁个凑在一起,更不得了,
若不是我们刚才跑得快,现在我们恐怕已变成鬼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鬼最多只会吓吓我们,那叁个人却会要我们的命。”
连一莲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穿红裙的姑娘道:“如果我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你一定也知道。”
连一莲道:“你说。”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南边有个姓公孙的武林世家?”
连一莲道:“我听说过,那家人以八卦剑成名,武功都很不弱。”
她想了想,又道:“听说那家人现在已经全部死光了。”
穿红裙的姑娘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麽死的?”
连一莲道:“不太清楚。”
穿红裙的姑娘道:“就是死在那个只有半边脸的女人手里的,她先把他们一家大小几十
日人全都捉住,削掉他们的半没脸,再把他们送到一个没有人的深山里去等死。”
连一薄道:“难道她杀人之前,都要先侧掉别人的半边脸?”
穿红裙的姑娘道:“通常都是这样子的。”
连一莲叹了口气,道:“这个女人好狠。”
穿红裙的姑娘道:“如果她不狠,怎麽会被人称半面罗刹?”
连一薄道:“她就是半面罗刹有两张脸的那个人难道就是双面人魔?”
穿红裙的姑娘轻声道:“我想一定是的。”
这一个罗刹,一个人魔,的确都此鬼可怕。
连一莲也知道他们的可怕,却想不通他们怎麽会在这里出现。
穿红裙的姑娘显然也想不通:“赵家跟他们好像并没有仇恨,他们虽然凶恶,也绝不敢
无故来找大风堂的麻烦。”
她叹了口气,又道:“除非是我那师哥又在外面惹了祸,得罪了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怪
物。”
她显得很担心。
所以连一薄巴故意装作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冷笑道:“现在他的半边脸说不定已被削
掉了,不知道那个女罗刹准备把他送到什麽地方去等死。”
她本来是想妨偌这个大姑娘的,她自已反而先被吓住了。
因为她忽然想到这些事的确有可能会发生的。
现在赵无忌说不定真的已经被人削掉了半边脸,躺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等死。
穿红裙的姑娘看着她,忽然说道:“我看得出,你一定是我师哥很好很好的朋友。”
连一莲在发愣。
穿红裙的姑娘又道:“因为我看得出,你嘴里虽然说得凶,其实心里却对他很关心。”
连一莲道:“你真的看得出我对他很关心?”
穿红裙的姑娘道:“真的。”
连一莲嫣然笑了。
她笑的时侯,跟睛又眯成一条线,又露出了那两个又圆又深的酒涡。
鄙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麽,这次她笑的样子,却不太好看,简直就有点像是在哭。
穿红裙的姑娘道:“如果我师哥知道你这麽关心他,一定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连一莲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穿红裙的姑娘道:“什麽事”
连一莲道:“他从来也没有把我当作朋友,以後也不会跟我交朋友。”
穿红裙的姑娘的确奇怪,道:“为什麽?”
连一莲不说话了。.看起来她本来应该是个很开朗的人,却又偏偏好像有很多密。
很多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的秘密。
罢才本来已经听不见的笑声,现在又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那叁个此鬼还可怕的人好像还不肯放过她们。
连一莲道:“你看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对付他们叁个?”
穿红裙的姑娘道:“不能。”
连一莲道:“你的功夫并不坏,为什麽要怕他们!”
穿红裙的姑娘道:“因为我从来不敢跟别人打架,只要一看见血,我就会晕过去。”
原来她也是个随时都会晕过去的人。
唯一比一个随时都会晕过去的女人更坏昀,就是两个随时都会晕过去的女人。
幸好她们现在还没有晕过去,所以她们都嗅到了一阵香气。
火爆腰花的香气。
唯一能发出火爆腰花这种香气来的,只有火爆腰花。
要火爆腰花,不但要有腰花,还得要有油,有盐,有火炉,有锅子。
这些情形通常都只有在厨房里。
厨房通常都是个让人觉得很安全温暖的地方。
一个正要炒火爆腰花的人,通常都不会想到要去杀人的。
一个想要杀人的人,通常都不会到厨房去。
所以她们决定到厨房去。
壕油牛肉厨房在一道周红砖砌成的矮墙後,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厨房并不小,门窗却很少。
厨房里僮火明亮,院子里却很黑暗,只有一点点从那两扇小小的门窗中漏出来的灯光,
刚好照在一坐在门外一张竹椅的人身上。
厨房里的人好像不少,院子里却只有坐在竹椅上的这个人。
连一莲和穿红裙的姑娘从矮墙外溜到院子里来时,火爆腰花的香气已经嗅不到了。
因为一盘刚炒好的火爆腰花,已经被人倒进了阴沟里。
罢炒好的火爆腰花,本来是应该倒进入肚子里去的,为什麽要倒进?
因为有个人把这盘腰花端了出来,送到坐在竹椅上的这个人面前一个人嗅了嗅,叹了口
气,就把它倒进了阴沟。
这盘腰花本来炒得并不坏,连一莲和穿红裙的姑娘都认为很香。
鄙是这个人在嗅着它的时侯,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嗅一大盘狗屎。
这个长得瘦小陛乾,看起来总是愁眉苦脸,好像天下每个人都欠了千两银子没有还,又
好像被厨房里的油烟气熏得随时都会吐出来。
他皱着眉,叹着气,道:“这盘子装着的是什麽东西?”
炒菜的大师傅道:“是火爆腰花。”
这个人又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火爆腰花,只不过是盘腰花着了,”
所以一盘刚炒好的火爆腰花就被倒进了阴沟。
这个人叹着气,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进了厨房,过了半晌厨房里又传出火爆腰花的
香气,这次的香气,果然有点不同。
连一莲也说不出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同,只不过刚才她嗅到那盘腰花香气的时候,虽觉得
很香,并没有想吃的意思。
因为她肚子根本不饿。
鄙是这次她嗅到火爆腰花香气的时候,虽然不饿,还是流出了水。
这个瘦小陛乾,愁眉苦脸,嗅到厨房里油烟气就会想吐的人,原来是位手玺奇高的名
厨。
兄听他在厨房里叹着气说:“现在你开始数,从一数到一百二十的时候,就开始炼油,
数到一百八十五的时候,就把这碗已经调好味的牛肉片下锅,用铲子炒七下,不多不少,只
能炒七下,锅就要离火,你就要赶快把牛肉装到那个已经烤得有点温热的盘子里,叫个快腿
的人送上去,这时候那盘火爆腰花已经不够鲜,不够嫩,也不够热了,刚好吃这盘油牛
肉。”
他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静静的听,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停了停,才接着说:“油牛肉并不是样名贵的菜,可是只有在这种普通家常菜里,才
能显得出炒菜的人的真功夫,所以你功夫,火候,时间,都一定要拿捏得特别准,半点都差
错不得。”
他在厨房里面说话,躲在厨房外面的两位女人都听呆了。
她们都吃过牛肉,可是她们从来没想到炒一盘牛肉还有这麽大的学问。
这时候愁眉苦脸的人已经走出了厨房,後面立刻有两个人跟了出来。
他刚走出门,一个人就赶紧送上了一条雪白的热手巾。
等他用这条热手巾擦了把脸,另外一个人就马上送上了一杯热茶。
这个厨子的气派实在不小。
能够用这麽样一个厨子来替他做菜的人,那是什麽样的气派。
连一莲几乎已忘记刚才那叁个比鬼还可怕的人。
她已经完全被这个气派奇大的厨子所吸引,更想看看这个厨子的主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物。
她不怕厨子。
厨子的手里就算有刀,也只不过是把切菜刀,不是杀人的刀。
穿红裙的姑娘悄悄道:“怎麽样?”
连一莲道:“我先过去,问问那厨子这里什麽地方?你跟着我。”
穿红裙的姑娘道:“这次应先该让我过去。”
连一莲道:“为什麽?
穿红裙的姑娘道:“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