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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零下一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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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楼的消息学校封锁得很紧,对外界只宣称是失足。天相信那是失足,都这么大了没事爬窗上去玩什么,况且窗有胸口高,要失足从那儿掉下去也不是容易的事。
  然后,我听到的议论竟是诸如“哎呀这小子真笨,要死还挑跳楼,死得那么难看”,“其实可以在最后一秒里摆个POSE嘛”,“他爹妈是卖白粉的还是卖面粉的?搞这么多?”“他家里肯定发了”……
  于是,我突然向往一种幽静的生活。况且那时我已略有小名,在十几家报纸上发过一些东西,有的还造成了比征婚启事更为轰动的效果,收到了上百封信。我更想的是好好花一年时间去写一部书。那可得是巨著,如果不幸轮不上好歹也应该是较巨著。
  这就是我来小镇的原因。
  3
  开始的几天,大佑并不作画,一副沉思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艺术的沉淀,以乞求一次大爆发。一旦爆发出来,指不定能创作出什么“蒙莎·丽娜”或者“最早的早餐”之类。说起早餐,我们每天都吃小镇的特产馒头,这种馒头便宜得很,但皮薄多汁,令大佑赞不绝口。大佑十分钟爱这种馒头,他平日沉默寡言,一天总共说五句话,对馒头说的话就占三句。
  坐在柳永弄的旧屋里呆了三天后,大佑说要出去走走。这三天里,我们无所事事。我的书稿只开了一个头,然而这个头开得十分不满,所以我决定择个黄道吉日重开。大佑纯粹是每天在窗口,用拳头抵住下巴沉思,扒光了衣服整个一个“思想者”。除了去柳永弄外逛逛,我们都在屋里。大佑要出去走走,不是为了写生,而是到处寻觅一个小铺子可以让他卖画。对这件事,镇上十分关心,因为这毕竟是小镇第一个画店,可以反衬出一种水乡的浓厚艺术氛围而更吸引游人。
  以后的几天,我们为开画铺的事情忙着。我帮着给大佑做了许多事情,比如把画弄到框里。大佑对此心怀感激,开始把说话重点从馒头挪到我的身上。大佑一共有百来幅画,大多是油画,但还有一些是国画。我们租的小铺子也像幅油画,远看有鼻子有眼的,近看就一塌糊涂了。门板上尽是窟窿,天气阴湿时会有一些五彩缤纷的无名虫子探头爬出,蠕动到另一个洞里,不知和谁幽会去了。
  所幸的是这个小铺子的地理位置绝佳,坐落在古镇区的中心,背倚市河,以后游人多了这里就是黄金地带。况且在我印象中,能来小镇的人都应该是博古通今兰心蕙质的。到时,每个人带一幅画,一天卖他个二三十幅就发大了。于是,我由衷为朋友高兴。
  4
  大佑的画铺即将开张,玻璃柜、挂钩等一些东西已经齐备。此时季节已入秋。秋意萧索,小镇上的明清建筑时近黄昏更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寂清感。大佑在柳永弄边上支一个画架挥笔疾画。旁边一些吃完饭或倒完马桶的老大妈纷纷围观,指指点点,十分新鲜,说画家到底是画家,画的啥咱一点都看不懂。
  我十分羡慕大佑能当街作画引人围观,而我写书就不行,我总不至于搬个桌子当街去写。
  大佑作完此画之时,我的书已写到五万多字。此时,我开始沉浸到书稿中去。我们在旧屋里泡面时已经接近七点,大佑的画尚未画完,就打道回府了。大佑说,那里连街灯都没有,再当街作画黑咕隆咚的,万一给人踩死就难看了。
  “大佑,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画画?”我问。
  大佑的概括简单明了,他说的时候显得义愤填膺。他说,你知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我说不知道。
  “屁话,你当然不知道。她死了。”
  我叹一口气,心想年少丧妻人生一悲。
  “怎么死的?”
  “车祸。”
  “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年前。”
  “你们多久了?”
  “六年。”
  “这么厉害?这种事情想开一点,节哀顺变。她开车?”
  “不,坐人家的车。北京吉普,城市猎人。开车的那小子残了。”
  对话至此,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句话,就是她背着他坐他的吉普兜风。结果他车技不佳出了事,她死了,他残了,另一个他跑这里来开画铺了。
  大佑说,这残了的小子小心一点,如果让我撞见他就一把捏死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哪里叫什么名字?”
  “当然知道。”
  “那还不去捏他?”
  “我只想揍他一顿,反正她死了。”
  “你干嘛来这里?”
  “想过一会儿平静的日子,让自己的心境平静如水。”
  于是,我们商定小画铺的名字就叫如水画轩。
  


  

 

韩寒五年文集
小镇生活(3)


  5
  如水画轩开张的第一天,引来一大批古镇的居民。他们几乎把这小房子踏破。几个那天晚上看大佑作画的老太也来了,说要看看这小伙子画的图的价钱,结果一看就吓跑了。大佑说,这价已经算低的了,这几天是薄利多销。半天下来,来参观访问的人无数,交易额一分没有。只有一个从新镇区跑来的装修房子的人说要买些油画回去,大佑显得非常热情,后来那人嫌太贵,说还不如去南浔买,浴缸那么大一张才卖一百多,还镶框的。大佑说,那个人既然能用浴缸来形容画的大小,那艺术鉴赏力也算是完了。
  如水画轩第一天生意不振,还保持着童子之身。第二天,连来店里逛逛的人都快没了。大佑开始为生计发愁,我也是。我开始拼命赶字数。
  6
  后来小镇的冬天降临了。冬天,小镇上的居民很少出来,只有在正午一些老人会搬个小矮凳晒太阳。指望他们买画是希望渺茫的。
  上个月,大佑一共卖出四幅画,除去镜框的钱赚了一百五。交完房租和税,算下来亏了上千。我开始身心散漫,天天泡在旧屋里,烘个热水袋继续写。我真怀疑这么写下去能和刘震云的书比长短。这时,我已经体会够了小镇生活的平静,开始觉得无聊和发闷。我已不忍去大佑的店里看生意状况。每次去,大佑总是说,你小子总算来给这个如水画轩增添生机来了?我基本上每次去都会带一两幅画去柳永弄的旧屋,还要在街上招摇一下,以说明如水画轩还是欣欣向荣的。然后,第二天大佑再做贼一样抱回去。我说,大佑还是我帮你送回去吧。大佑说,这个千万不可,让人看见以为你是来退货的。
  天气越来越冷,我已经握不住笔。大佑还是一早就起床,说声誉是最重要的,他就不相信这么好的东西会没人喜欢。
  7
  转机出现在开春的时候。镇政府邀请了十几位省里的文化名人免费来小镇一日游。这些人大到省作协的副主席——是借了奥迪去接的,由于较远,在宾馆的套房里已经住了一晚。小到县里的文联理事——是用长安奥拓去接的。早上九点,这些文人汇合去游古镇,游了一个钟头去吃饭,吃了饭后再去游。下午游到大佑的如水画轩,没说大佑的水平怎么样,只是说大佑有眼光,将来游人发现这一宝地后肯定生意兴隆,然后买了近十幅画。大佑做成一笔大生意,请我下馆子。
  8
  然后,就是那些文人在一些报纸上发表文章说小镇如何漂亮、如何宁静。想要一种平静如水的生活,就快快来小镇,只要坐车至……
  9
  我当时很为小镇高兴。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然而我不明白金子的悲哀就在于它会发光。如果它不发光,就不会有人把它拾去打打造造。自从小镇熠熠发光以后,开始迎来了一批一批的游人。我起初认为,能来这小镇的人都是要乞一方宁静的文人,不料最先赶来的却是商人。我看到最多的竟是这般景象,一个老而不掉牙的老板搂着一个花枝乱颤的小板,边走边淫笑。进镇区的车越来越高级,街上常有手机乱叫,老板们当街乱吼。
  满以为大佑的画铺生意会越来越好,可是情况依然是入不敷出。开始是大佑满怀热情,要画遍这个小镇的角角落落,后来是只坐在店里对画发呆。一个搞艺术的人,最怕现实与理想差别太大。
  小镇的游人果然开始如织了。这时我的一稿完成。我始终抱着一天千字的严谨态度。大佑开始有点不平静,时常用手猛敲桌子,以肉体痛苦排遣内心痛苦。我说你别,到时把桌子搞坏了,肉体和内心一起痛苦。
  而我也开始对这种日子极度不满,小镇的宁静已经毁了,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更加痛苦的是,我的书稿——结构竟然如此之差,一个人物写到后来,居然消失不见了,连自己都忘了。当我重拾起这个人物时,又发现捡了个废物,他对情节发展毫无推动。
  大佑的抽象画也越来越差,具体表现在一个老大妈居然声称自己看明白了。大佑说不可能,我的抽象画连凡·高都看不明白。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也看不明白。
  10
  再过了穷苦的一个月后,小镇迎来了一个电视台的一档休闲旅游节目的采访。漂亮的女主持和大佑聊得很快乐。大佑问她,你最喜欢什么?
  女主持说,最喜欢她的心上人开一辆吉普带她在村庄小路上兜风,时速要过一百,风在耳边……
  大佑默默听她说完,然后手放进上衣内侧口袋。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以为他要掏身怀的暗器自杀。不料大佑摸出一包烟。我的印象里,大佑是不抽烟的。
  11
  晚上,大佑问我说想不想跟他去上海?
  “去干嘛?”
  “揍人一顿。”
  “算了,那小子已经残了。”
  “不能放过他。这一年我就想揍他一顿。”
  “还没平静?”
  “应该不平静的时候就不应该平静。”
  “算了吧。”
  “一定要去揍。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
  “你的心愿还够容易实现的。”
  “小子,问你去不去。”
  “万一出点什么岔子……”
  “不会,我出手不重,我只这么一个愿望。”
  


  

 

韩寒五年文集
小镇生活(4)


  “事情都过去了,这不是有点趁人之危而且欺侮残疾人……”
  “不欺侮。我都憋这么久了。”大佑吼道,“你去不去?”
  “去去去,要不谁帮你收尸。”
  12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从小镇到上海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的梦境里一直重复着这么一个镜头——大佑见到那男的后在口袋里掏啊掏啊的,突然摸出一把小刀,扔给那男的,说老子来讨债了,我们决斗。那男的说,你别看不起残疾人,想当年和你女朋友幽会时我也是一表人才,现在虽然差了点,但好歹还有半表人才。你给我一把小刀,你赤手空拳算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着。
  大佑说谁说我看不起你了,然后又摸啊摸啊摸出一把大刀。那男的一看自己手里的小刀还没大刀的柄长,吓得直呼英雄。
  大佑说迟了,然后一道白光闪过。
  镜头对向白墙,一道喷溅而出的血迹洒在上面。一阵妖风吹过。
  两个人都在自摸看看有没有伤。
  大佑说,你中了我的剑锋,看这不都喷血了。
  那男的说笑话,老子喷没喷难道自己不晓得。我现在胃口倍儿棒,吃饭倍儿香,怕是你自己吐的吧。
  然后两人僵立,风拂动他们的头发。
  突然一个人影倒下。
  大佑忙冲过去,跪倒在死人面前,大哭道:“我俩同甘共苦十余月,你小说还没出版就去了,我是无心误杀啊——”
  那男人说:“所谓红颜薄命——”
  于是两人跳在一起,手牵手说:“为了世界和平,不要再争了,我们要团结友爱共同促进,为一个已死的女孩争执不值得——海可枯石可烂山可崩地可裂我们手牵着手……”
  于是我从地上跳起来说:“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大佑一拍我的肩膀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护送唐僧西天取经……”
  醒来已是一身冷汗。《大话西游》看多了,没办法。
  我把这个梦告诉大佑,大佑说不会,只是去揍一顿而已。
  13
  时值正午,我们终于到了上海。一下子进入闹市,我非常不习惯。我问,大佑你知不知道那王八蛋地址。大佑说当然认得,在番禺路,离这很近,走过去只要两个多钟头。
  我说,大佑你到时已经打不动他了。
  14
  我和大佑敲响了那扇神秘之门。大佑的手有些抖。想他快要完成人生第一大心愿难免激动。门里传来一个声音,问谁呀。
  大佑说是抄水表的。为了完成夙愿不得不暂时委屈一下自己。
  “进来吧,没锁。”
  “好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大佑一脚踹开门。
  那人背对我们正在写东西,连头也没抬,说“我怎么知道”。
  大佑说,“转过脸,让我揍你一拳。”
  披头散发的男人说,“我知道你是谁了。真对不起,全是我的错。”然后一手定住轮椅的左轮,一手用力拉右轮,正面对着我们。
  “老刘,你不是去了内蒙古吗?”我惊呼。
  15
  老刘昂起头,那张脸已经不是当年勇闯厕所的脸。一道极深的类似刀疤愈合印从鼻子延伸到脸颊。
  大佑一拳掠过,老刘脸一侧,差点没给揍得从轮椅上掉下来。大佑揍完后问我:“原来你们认识?”
  我说,同学。“你有没有认错人?老刘这个人——”我本想给老刘辩解几句,不过想想这种事情只有老刘做得出来。只是老刘改变太大,要换成四年前,他肯定会和大佑打得不可开交,然后说不定就有梦里那幕了。
  我说,老刘你这次犯了大错。然后拖住大佑说算了,你已经梦想成真了,现在回去吧。老刘一副颓废样,只字不语。
  16
  回到小镇天已近黄昏,夕阳把小镇染得有点血腥味。
  大佑再支起画架作画,我躲在旧屋里看书。
  17
  大佑的如水画轩依旧生意不振。大佑决定把它关掉后去北京闯几年。
  我的书也已经定稿,它离巨著相差甚远。波音过去,都要一天一夜。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它能出版,然后去上海找个编辑部混日子。
  18
  我决定后天走。大佑可能迟一点。
  傍晚我在柳永弄外闲逛,突然看见一个委琐的身影在夕阳下用力地让残疾车上坡。在坡上,我叫住老刘。
  老刘一点不表示吃惊,说“我就料到你会在这种地方。那个人呢?”
  他已经走了,上北京了。我扯一个谎,免得吓得老刘摇车就跑。
  “那小子生日是不是10月4日?”
  “你怎么知道?”
  “1995年10月4日,我从北京开车回来,已经七点多,离上海市区还有个把小时的车程。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路边招手——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就停下了车。女孩手里有卷画,说今天是她男朋友的生日,她一早就在周庄写生,男朋友最喜欢小镇。回来转车时,发现已经太晚了,没车了。在陌生女孩面前当然炫耀车技。在交会车时,对面的远光灯太炫眼,速度太快……事实就是这样,现在我来看江南的小镇,从报纸上看到,说这里很安静……”
  这里已经不安静。然而,老刘的语气却平静如水,如死水,如结了冰的死水。
  


  

 

韩寒五年文集
早已离开(1)


  在这儿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我才知道做个混混多么容易。昨天梦里还有我初次进这个学校时的失落,那时连见了校门口的牌子都会冒冷汗,想自己再怎么着也不会进这样一所蹩脚的学校。可真真切切地,那块牌子就在我面前。想我初中时有事没事就往文学社辅导老师那里窜,和他探讨文学,后来他念我对文学一片痴心,就收我为徒。还有我一篇作文发表在作文报上,这事使我在学校里名声四起。人家见面就叫我作家,我还真飘飘然以为自己是个作家,在练习本上写个大名都舍不得,想万一哪个老师有心机把这签名给藏起来,以后那老师不就发了。我的作家梦一发不可收拾,想出书,想入作协,获个什么茅盾文学奖、牛顿文学奖什么的。平日逛书店时一报大名,人家服务员吓得口吐白沫涕泪横飞。之后我写了三四十篇作文,一篇也没能发表。我知道哲人管那叫人生的冬天,可我那冬天也未免太漫长了点。
  新进的学校里没人看作文报。昨天我梦醒时翻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身,不料下铺还没有去西伯利亚,应该正在蒙古和俄国的边境那地方,被我一折腾立马回了中国,破口大骂。这一骂使得我们寝室大多数人都回国了。于是,我们讨论班里哪个女孩最好最够女孩。
  我又记起我第一次睡在这里听他们谈话时我想那些人多俗啊,然后一个人打手电看果戈理的文章。就是我翻身时骂我的下铺猛男,那天发现我在看书,便爬到我的床上。我以为来了个志同道合的,不想他开门见山问是不是黄书。
  后来我竟然会和他们谈得很快乐,甚至觉得以前的我多么虚伪,真以为自己要献身文学似的。王蒙不是告诉咱别往文学这道上挤,当然想减肥的不妨可以去挤挤。成名我是不想了,至于成家,那也要看哪个女孩子乐意了。所以说嘛,要先成名,人家女孩才会拼命想在你身上沾光,这样又能成家了。我无名无家,只有身上一件永远不变的破衣服。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猛男,成名倒是没有,不过快成家了。猛男的女友是莹,两人好得连饭都放在一只碗里吃。莹是这个学校里难得的好女孩,十分有修养,不像其他女孩又凶又力大无穷,一巴掌冷不防可以把人拍死。莹绝对是弱不禁风需要人保护的那种女生,而猛男恰恰又是天天健美练力量甚至练得莫名其妙比常人多出一块腹肌的强壮男生,强壮到人家女孩一巴掌拍不死的地步。
  我曾经追过莹。追她那会儿,我刚进学校,有一种强烈的空虚感而潜意识里觉得莹比学校的大米更能填补空虚。
  我每天等她只为和她说一句话。虽然我很向往那种在长长的小道上谈心的意境,可是我们学校太小,从教学楼到寝室的距离基本等于大的学校男女厕所门的距离。三步一走,我就送佛到西了。
  我只好把我要说的东西写在信中。信纸一套要抵我一个月四十分之一的生活费,但为了精神上的快乐,我不得不放弃物质享受。在一个大晴天里,我把这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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