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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近近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魏严赶来接她的头一日,竟然再一次见到了那青金色的秀发。
而这一次,它们好端端地长在一个美人的头上。
这一天,程近近再一次检查过明日运往千河关的黑金檀木,倚着车上的大木箱歇了歇。
想到很快就能把它们送到令诸天手上,助他把固若金汤的千河关再加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防御,程近近的心就像泡在温热的水里,鼓鼓胀胀地跳动着。
“令诸天,你的运气真好,能娶到我这么个媳妇。”她拍了拍沾到木屑的双手,轻轻抚着小腹。
便在这时,夕阳下的天阳城,突然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还未有任何消息和动静传来时,程近近的心已经怦怦开始乱跳,强烈的危机感直袭她的脑门,眼中的一切变得极慢极慢。
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从很远处跑过来,他慢慢地开合着嘴巴,似乎在大喊着什么。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
“天道宗杀进来了——”
一道剑光从后方横扫而过,士兵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上半身跌到泥土里。
他们,终于出手了。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天道宗第一次插手世俗纷争,亲自出手灭掉一个国。
天阳城四面环着绝壁,城墙上装有极强劲的连珠弩,用专克修士的黑木檀木制成,哪怕是金丹修士御剑而来会被射成筛子。这一向是北风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力量——以凡人之躯,操纵兵器灭杀修士。
连珠弩拦不住了。天道宗终于派出了元婴修士。
“令诸天我们完了。”程近近知道,一旦天道宗的高阶修士出手,小小的北风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者,只是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太欠揍了吧?程近近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夕阳如血,扑面而来的风,也浸满了沉甸甸的血腥味道。
程近近站在高处,望着城中建筑大排大排地倒下去,激起的灰土木屑遮天蔽日,入目一片昏暗。
在这昏暗之中,一点青金色异常夺目。
程近近的眼睛甫一接近到这抹亮色,被她草草打了个卷塞在角落的那一团疑窦上,顿时开出了有毒的花。
果然有这么一个女人的。
那一抹青金色越来越近。终于,停在她的身前。
程近近和这个女人打量着彼此。
这个女人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挑得极高,却不觉得突兀。肤色极白,唇色极深,嘴唇很鼓,上唇正中有一粒圆实的唇珠。
长得极有风情。
她穿着一件金丝镂空的黑纱衣,通身流光溢彩。
另一个人从后方急速掠来,此人身穿黑衣,长相极为严肃。
他拱一拱手,对女子说道:“金君,劳烦你将北风王后交到大庆赵持明手上,我先回宗复命了。”
女子娇笑一声,睨他一眼:“青阳君着急什么?是怕和我待一起久了,看你家怀瑾越来越不顺眼了么。”
男子脸色微变,正色道:“金君莫要取笑我了,告辞。”
男子离去之后,女子轻哼一声,用眼角斜着程近近:“北风王后,凭你也配。”
程近近静静地看着她。
炼气修士,对方用一根小指就能摁得死。既然那个男修士说要把她交给大庆皇帝赵持明,便意味着她还没有走到绝路。
程近近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小腹上。
‘不能死。无论怎样,一定要活下去’
女子上前一步,用一根尖硬细长的指甲挑起程近近的下巴,带着浓重脂粉味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脸上。
“呵,长得也不怎么样。他的眼睛是瞎了么!”
程近近心说,‘你才瞎了,我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自己照镜子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不过眼前的女人长得也着实不赖,皮肤比她白,眼睛比她媚,鼻梁比她高,嘴唇还长成那样,恐怕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心都会痒痒,忍不住想要吮一吮那粒唇珠吧。
而那金丝黑薄纱之下,身材曼妙浮凸,叫人想入非非。
程近近忍不住开始想象她是用怎样的姿势倚在令诸天的床榻之上,而令诸天,他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这样的绝世尤物?
“原来是个哑巴!”女子笑得极为恶毒,“既然是个哑巴,留着舌头也没什么用了,干脆割了吧。”
程近近咧嘴一笑:“只是被仙子的美貌惊呆了而已。仙子是要找我们王后吗?她昨日便离开了天阳城,还未回来呢。”
女人怔了一下,仰着头大笑了起来:“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你这样的货色也能看得上,他是眼瞎了,心也瞎了吗!程近近,少给我装疯卖傻,我见过你的画像!”
程近近的心再次重重一沉。
她的画像,卷成细细一卷,搁在令诸天的枕畔。
没有错了。这个女人进过他的卧房,睡过他的榻。
一个元婴修士令诸天是被她给强迫了吗?
第513章 前生缘(五)()
程近近看着面前的女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你是元婴修士,而他只是个凡人。”
女人冷笑:“那又如何,我金妃看上的东西便是我的,只要踢开你这只死皮赖脸的拦路狗就可以了。”
程近近心中大声地叫喊,‘不要再出言激怒她了!留着性命,一定要留着性命!只要能活下来,哪怕再不堪,只要能活下来’
然而纠缠了她三个月的疑问,像一条毒蛇,把她的神智啃噬得千疮百孔。
——令诸天和这个青金色头发的女人,究竟做了什么?!
她必须知道答案!
这说不定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即便没有我,他恐怕也对祖奶奶辈的女人提不起兴趣吧。”程近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女子的脸刷一下绿了,鼻孔微微撑开,细长的眼睛瞪得浑圆,挥起手臂,一掌扇在了程近近的脸上。
程近近被击到十丈之外,半天爬不起来。
但她的心却是鲜活地跳动着。对方恼羞成怒了,这就意味着这个女人在令诸天那里吃了瘪,没捞着任何好处。
他竟然已经提前和天道宗的修士打过交道了吗?
程近近的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那一次是不是差一点就见不着他了?
想起这三个月咒了他千百回,骂了他千百回,程近近的眼泪一串串涌到了脸上。
金妃轻纱一晃,将地上的程近近拎了起来。
“就为了你这样的东西与天下为敌?真是笑话!”金妃又一掌扇在程近近的脸上,“你有什么好!”
程近近想起自己也曾问过令诸天,除了银子之外,究竟还看上自己什么了。唯有那一次,他把眼睛里万年不变的坏意收了起来,捧起她的脸,用一种炽热得叫她滚身滚烫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
他对她说,“你是这世间唯一的颜色。”
想起那个眼神,程近近失神了。在这一刹,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落在一个元婴修士的手上,生死未卜。
她的好颜色激起了元婴修士无穷的恶意,修士用不至于打死她的力量,一掌接一掌扇在她的脸上。
很快,程近近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牙齿脱落得不剩几颗。
她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就为了你这样的东西与天作对?凭你?你也配!你也配!令诸天就是个蠢物!蠢物!”
一掌接一掌,程近近头晕目眩,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程近近心想,‘这个女人疯了!哪里是令诸天为了我与天下为敌?明明是我为了他与天下为敌啊!他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罢了,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只希望她赶快把我交给赵持明,我好寻机会逃走。’
金妃的声音越来越恶毒:“就为了你这么一个下贱的东西,竟敢那般羞辱我呵,给他活路他不肯走,偏要一心往死路上钻我看你也不怎么样,这么能迷惑男人,恐怕凭的是三寸不烂之舌吧我这便割了它!”
程近近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撑开了嘴巴。
冰寒刺骨的剑气一掠而过。
排山倒海的疼痛让她几近晕厥。
大股的鲜血往她喉管中涌去。
程近近知道,只要晕过去了,那些血就会呛到气管里,凝固起来,堵塞住气道,她很快就会死。
‘不能晕’
她痛苦地大张着嘴巴,让血顺着嘴角淌下去。
“居然一声也不吭?”金妃松开了钳制,看着程近近扑到一地血渍和尘埃里,缩成一个颤抖的球。
程近近的头涨得厉害,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和脸都肿得像是有磨盘那么大,火辣辣的麻痛一波又一波侵袭而来,眼前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有点点金光不住地闪烁。
‘疼而已我不怕要活着要再看他一眼不,不止,要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活着!’
程近近不敢晕。她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从手掌抠了进去,刺破掌心,嵌到了手骨上。
‘疼痛无法摧毁一个人,恐惧才可以。我不怕,什么也不怕’
金妃对着她毫无抵抗的躯体做了许多事情。
浑浑噩噩间,她被金妃扔到了围困千河关的统帅面前。
“这是北风王后?”
程近近听到一个成熟男子倒抽着冷气的声音。
“她怎么被折磨成这样了。”
“呵,”金妃冷笑道,“赵持明,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再拿不下千河关,大庆就是下一个北风!”
“是,是。”赵持明道,“天阳城破,千河关断了补给,十日之内必定拿下。”
“不,”金妃的声音极其阴冷,“把这个女人阵前凌迟。我让他守!”
“这”
“不要忘了,北风国破人亡,就是因为她!赵持明,你也想要护着她么。”
“绝无此意!”赵持明朗声笑道,“那便明日罢!”
是夜,侍卫被屏退,关押程近近的木笼旁边来了一个带着陶罐的人。
“程近近啊一晃便是十五年。”他仰头饮一口烈酒,“当年,你踢离宗的山门时,恐怕没有发现有人在偷看吧?”
程近近用力地撑开眼皮。
她的脸肿得太厉害,眼睛被深深地挤到了皮肉里面,费好大的劲才能拔得出来。
大庆皇帝苦笑着,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酒。
“今日,朕真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这天下间,有哪一个男人不想得到祸国的妖妃呢?江山易得,美人难求,难求!”
程近近的喉间挤出一丝嘤咛。
赵持明奇异地读懂了它。
他同情地望着囚笼中不再美丽的女子:“是你。天道宗灭北风,的确是因为你。也许是红颜遭天妒?谁知道呢?天道宗的事情只要被针对的不是自己的国家,谁又会站出去替倒霉鬼说话呢。程近近,朕感觉到了恐惧,若不是十五年前正与七弟斗得你死我活,实在分不出心思将你收入囊中,恐怕今日被灭国的就是大庆了!这些话,朕憋了很久,只能对你说,左右明日”
程近近浑身颤抖起来。她在冷笑。
她虽然说不了话,眼睛也肿成了一条缝,赵持明却清清楚楚地读懂了她。
‘大庆怎么可能灭国呢?若是你这样的人,早已把我交了出去讨天道宗的大爷大奶们欢心了!只可惜,你没有这样的机会。我看不上你,这世间,我只看得上令诸天一个!只有他一个!’
赵持明脸色很难看。
毕竟这些隐秘的心事,整个世间只能有一个听众,那就是她,她是他心里情爱故事的女主人,也是一个明日就要死去,与他的故事和心事一起堕入永恒黑暗的人。
第514章 前生缘(完)()
赵持明想要的,是程近近的苦苦哀求。
然而她的眼神冷漠而嘲讽。
赵持明忍不住开始宣泄自己的恶意:“是你害了他,你害得他国破家亡!你害死北风所有的人!你明日就要害死令诸天!他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凌迟,他会知道他自己是多么弱小,多么没用!令诸天,呵,他的自尊和脑袋,都会一起被踩成一滩狗粪!”
“等到破了城,朕会亲手取下令诸天的头,不不不,在那之前,朕要把他扒光,赐给朕的部下!天之骄子?天之骄子?!朕到是要看看,被千军万马轮过一遭的令诸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凭什么!一个没有灵气的废物,凭什么得到你程近近!凭什么连我大庆百姓都在给他歌功颂德!朕替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令诸天给过大庆什么?”
赵持明冲着囚笼中的程近近吼叫了一通,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发髻散乱,双目赤红。
他劈开了木笼,将她扯出来,扔在地上,发疯一样撕她的衣裳。
程近近没有挣扎,只是冷笑。
等到赵持明看清了程近近衣裳下面的风景时,仿佛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他那些蓬勃的黑暗愿望全部委顿到了地底,他捂住嘴,狼狈地爬到一旁,吐了。
她的躯体,被金菲的剑摧残得恐怖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赵持着颤抖着爬了回来,哆嗦着手脚,替程近近穿好了衣裳。
他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庄重。
被摧残成了这样,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她,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呻ˉ吟,那么平静的目光,就好像岁月静好,一个平凡的妻子在屋中静静地等候丈夫归来。
离开时,他说:“程近近,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再不要被卷进来了。”
他没有再把她关起来。
如今的程近近,根本无法移到一尺以外了。她的身上,几乎所有的关节都已经被拍碎,她的身体绵软,如同一条无骨的蛇。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透过肿胀的眼缝,望着漫天星辰。
‘令诸天,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可惜了,我们的孩子,注定无法来到这个世间了’
她不愿意相信,北风的灭国当真是因为她。
这怎么可能呢?虽说红颜祸水,但她程近近从来也不曾祸国啊,北风的人提起王后来,哪个不是连声赞叹?北风那么好,为什么要灭了它?
月色清冷地洒下来,对这个苟延残喘的女人并无半分怜悯。
程近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明白了令诸天的杀意从何而来。
一定是天道宗向他许诺,只要他把她交出来或者杀掉,就会放过北风。
他经历了多么痛苦的挣扎啊
在战火之中相互扶持着活到了现在的人,哪一个都是他无法割舍的同袍,还有那些把自己的性命和身家都交托在他手上的百姓们只要舍弃一个程近近,就能挽救那么多人的性命!
天道宗的修士既然已经亮了相,距离亲自动手还有多远?
这三个月,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能若无其事地向她伸出手,亲昵地唤她一声“小骗子”。
可是,天道宗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这只小小的蝼蚁呢?为什么一定要压上整个北风,让她和他背负这样的罪,将他们二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们想要她死,随便派一个人过来杀了她不行吗?
程近近不服。
但如今的她连一根小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命运像一座大山,将她压到了山底下,这还不算,它已亮出了獠牙,即将给她心爱的丈夫致命一击。
程近近酸涨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她摁下了泪意。
若是能重来一次,三个月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胸膛撞进令诸天的赤剑。
不,若是能重来,她宁愿选择不要和他相爱。羁绊一旦建立起来,就再也无法割去了。
她做她的土财主,他当他的北风王,彼此潇洒自在。或许某一日,她会被天道宗派出的修士静悄悄地杀死在自己的床榻上,而他,至多是在听到这一起离奇命案时,轻轻蹙一蹙眉头。
那样多好啊。
朝阳升起的时候,程近近被绑在了一个木架子上,这个木架子被送上高高的战车。
赵持明的脸上再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他看程近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即将被送上餐桌的猎物,没有丝毫怜悯。
没有人能看出来这个神情严肃的帝王昨夜曾经脆弱过、荒唐过。
他面无表情地下令行刑。
城门开了,程近近看到令诸天一个人出了城,背着弓箭投身敌阵。他的身影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之中,即便只是一个豌豆大小的黑影,她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一人一骑,他将短短一生中习得的过人本领,尽数凝聚于一箭。这一箭精准至极,她的眼中只看到一线流光,带着他炽热的体温,将她毫无痛苦地送走。箭吻上她的额心,就像他千百次落下的唇。与此同时,放弃了防御的他,也在那一瞬间被捅成了筛子。
‘令郎若有来世,千万不要记得我不要,再为了我’
‘小骗子,天上地下,我一定会再一次抓到你!’
暴怒的冥君渡劫失败,亦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在千河关上空引动天劫,将北风境内的活物尽数灭杀。
他若是多留半刻,替自己和程近近收一收尸,或许就会遇到那个圆圆脸的小器灵。
它委屈地扑进程近近的尸身,半晌,又从她小腹中飘了出来,一个劲儿蹭她的脸。
“呜呜呜主人,牙牙终于找到你了主人,呜呜呜牙牙没有好好保护你主人,牙牙也要随你去转世,牙牙一定会找到你,好好保护你!”
圆脸小灵体化为一道白色光芒,没入程近近小腹,与那道早已散得不成样子的婴灵合为一体。
命运的长河之中,新的因果漩涡正在成型。
第515章 令诸天()
令令诸天?!
兰不远见鬼一样望着对方。
这么说也不对,严格说来,对方就是个鬼。
“哪个令诸天?”兰不远一脸牙疼。
对方似笑非笑:“就那个令诸天。他们并不是叫我王二,他们叫我——王。”
难道御凌霄说那些人的称呼怪怪的!
兰不远头晕目眩。令诸天是无道的入世劫身,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烦恼地摸了摸眉毛:“可是据我所知,令诸天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