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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他在演武堂内，同时挂起了天雷剑和上弦弩。
两个妹妹也都紧张之极地关注着他。
姬傲剑头顶和眉心同时承受着巨大的死亡压力，他将心神专注到极致，一丝杂念不起，全力催动耳力目力，警觉着来自上方和前方的致命威胁。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他头顶和眉心的那团敏锐知觉渐渐扩大，心神似乎由此进入一种空灵之境。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周身之间似乎密布着一层警戒网，任何异动都会触发自己的感知。
突然之间，前方一点亮光闪动，头顶上沉音响起。
尽管两个方向的危险同时到来，但落到这层警戒网上，信号被放大得特别明显。
虽然一个是眼睛捕捉到的寒光，一个是耳朵察觉到的异声，但此时都只是一片波动，没有了声音和光线的差别，在心神上泛起了同样的涟漪。
姬傲剑轻轻侧步，将两个方向的异动恰恰好地让开。
姬小苏惊呼道，“哥哥，你这样太危险了。”
姬小艾忙问，“兄长是擦着边让过去的？”
姬小苏道，“……是啊。”
姬小艾惊喜道，“那这是周天灵觉，兄长他练成了。”
姬小苏呆了一下，“气血五转就能练成周天灵觉了吗？”
姬傲剑好奇道，“什么是周天灵觉？”
姬小艾道，“这是你练神有成，心神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不断放大，如一层大网布在身周，对外界异兆的动向体察入微。所以刚才你躲避的举动看似危险，其实心中自有分寸，有如闲庭信步。”
姬傲剑吃惊道，“我竟然练成了这么神奇的本领？”
这简直就是躲避枪林箭雨的神技啊。
姬小艾道，“佛家说过，只要两识以上同时大成，与心神融合，就能形成灵觉。”
姬小苏接口道，“头悬利刃、眉心藏锋，练下来只要不死不疯，当然会锤炼出强大的心神。”
姬傲剑喜道，“那我以后和人动手岂不是能明察秋毫？”
姬小苏摇头，“你用不上的。”
姬傲剑奇怪道，“我为什么用不上？”
话刚出口，忽然头脑里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抱着头呻吟起来。
姬小苏道，“你看，你看，这周天灵觉对心神的消耗和负担极为巨大，哪是能随便用的？等你练到气血九转的时候，达到神完气足的境界，才能承受得了。”
姬小艾道，“但不管怎么说，毕竟兄长体悟到了周天灵觉，这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她笑了一笑，说道，“小艾贺喜兄长……”
刚说了六个字，姬小艾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身体立时向前伏倒，压在琴身之上，激得琴弦一阵乱响。
姬傲剑大吃一惊，“小艾，你怎么了？”
姬小苏摇了摇手，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
这正是之前老杜和银票一起送过来的黑色袋子。
神医少女在演武堂里拿出一只用于头顶青天的水碗，刺破袋口，汩汩地放出了一袋暗红色的液体。
姬傲剑奇道，“这是什么？”
姬小苏道，“八姐的血。”
姬傲剑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了。
姬小苏又取出些粉末，扔到碗里，不一会儿这碗血冒着气泡翻滚起来，似乎变得极热。
然后她扶起姬小艾，很小心地把这碗血慢慢给她喂了下去。
姬傲剑想起以前小苏说过，小艾有胎里带来的病，难道是要喝血才能救回来？
他忍不住问，“我的血能用吗？”
姬小苏摇头道，“不能。”
姬傲剑不服道，“为什么？”
难道是血型不对？喝血又不是输血，与血型没关系的。
姬小苏道，“得要是气血九转以上，一流高手的血，对艾姐的病才有效。”
她淡淡道，“姐姐她们练功神速无比，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来得及救回艾姐的命。大姐说过，如果不是艾姐有这样的病，大家的进境肯定要比现在慢。”
姬傲剑虽然头脑里还疼得厉害，心里却更加痛了，“那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拼命练功？”
姬小苏道，“这不怪你，以前姐姐们都没告诉你这事。艾姐自己更不会愿意让你知道了。”
她停了停道，“以前我也不想告诉你的。”
十年之前，姬家的长姐姬瑶光发现了父亲在妹妹小艾晕过去时给她喝血，下一个月，她突破了气血九转。
二姐姬仙云将剑法练到九重天时迟迟没有进展，某一天知道了这事，当晚便突破了瓶颈。
三姐姬圣典和四姐姬梦影从来互不相让。有一段时期，姬圣典忽然功力大增，竟连赢了姬梦影一个月。姬梦影输得没有信心了，去找大姐求助，姬瑶光没有指点任何武学，只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情。三天之后，姬梦影重新和姬圣典打成平手。
五姐姬烈烟、六姐姬玉雪、七姐姬墨璃、八姐姬水镜，也先后加入了献血队伍。
姬小苏道，“这时候大姐觉得人数够了，就让大家不再把这事告诉九姐和你。”
总算还有个姐姐是不知道这事的，姬傲剑略微有了点心理安慰，忽然道，“你们不告诉九姐，说不定就耽误了她晋升一流高手之路。”
姬小苏道，“九姐和其他姐姐不一样，是完全不会耽误她的。”
这时候姬小艾已经悠悠醒来，她舔了舔口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艾又喝了一位姐姐的血了。”
姬小苏摇头道，“艾姐，你不要每次醒过来都这样想。姐姐们救回你的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特别是二姐、三姐、四姐这几位，平时从无音讯。幸亏你有这病，她们每年都会派人送血上门，我们才能知道她们的平安。”
姬傲剑也觉得小艾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不能接受姐姐们的帮助吗？
他忽然想到古人一向重视血液，认为气血亏损会损耗人身元气，莫非小艾因为这个才始终存在心结？
姬傲剑开口说道，“小艾，其实定时献血……放血有助于气血奔行，吐故纳新，对人身健康是有好处的。”
姬小苏连忙附和，“是啊，我们医家是有这个说法的。”
姬小艾垂首道，“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姐姐她们在外，都是处于危机四伏的难局之中。如果为了我的病放血，功力虚弱之时遇到险情，我就百死莫赎了。”
她忽然一把抓起小苏的手，“好妹妹，以后姐姐们再派人来送血，你就传讯回去，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不用再送血了。好不好，好不好？”
姬小苏抽出了手，按住小艾的肩头，有些怒气地说道，“艾姐，你镇定一点，不要乱想！姐姐们做事自有她们的分寸，我怎么能骗她们，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她们交待？”
姬傲剑此时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演武堂。
姬小苏惊讶道，“哥哥，你这是……”
姬小艾推她，“你快去追，他这是现在就要离家了。”
姬小苏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就走？”
姬小艾道，“他这是气恼自己无能为力呢，但是这样匆匆走掉路上一定不周全，你快去看看他漏带了什么没有。”
姬傲剑回到屋里，将鸿鹄刀背在背上。对两个丫鬟说道，“小寻，小惠，我出去寻师访友了，你们在家的时候要是闲了，就去看看小艾，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小寻和小惠对望一眼，问道，“少爷，你这次出去要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姬傲剑闷着声道，“等练到气血九转了就回来。”
小寻惊叹道，“哇，少爷你志向真大，再次回家的时候就是一流高手了。但是在外要当心哪，外面坏人很多很多的。”
少庄主走出庄门，刚来到牌坊下，听到背后脚步声急匆匆地响，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哥哥！”
姬傲剑回身看去，美丽的绿衣女孩站在了面前。忽然之间，想起了穿越以来第一眼见到她被惊艳的时候。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走得太急，连个招呼也没打，不禁有些愧色，“抱歉，我不该一声不说就走的。”
姬小苏递过来一个布袋，“哥哥，这是路上的盘缠。你要是钱用尽了，去找水镜钱庄的苏州分号，八姐一定会照应你的。”
又交过来一个书袋，“这是我家收集的几本虎拳拳谱。艾姐说，黑虎门要是不理你，你就用这几支流派的拳法和他们交换。”
接着又送上一封信札，“苏州有家新成立的铁线帮找我买了个药方，要是你不想求八姐，就把这方子送到铁线帮，他们会把酬金交给你的。”
最后是一个令牌，“这是我们天青山庄的印记，苏州群英馆的馆长和父亲有旧。如果你始终学不到虎拳，就去群英馆立擂打擂。”
姬傲剑问道，“苏州群英馆是什么地方？”
姬小苏道，“那是专用于武林同道以武会友的地方，凡是想以自家武艺打出名声，或者是新创拳术流派的，往往会去群英馆开擂台扬名。哥哥你在那儿可以和诸多同道交手，见识到各家流派的武术，也算是打架交流的机会。”
姬傲剑点了点头。
见姬小苏准备得这么周全，考虑得如此仔细，姬傲剑不禁又回想起了当日绿衣妹妹昼夜忙碌把中了摧心掌的自己救了回来，心中感激之意满满溢出，“小苏，你虽然是我妹妹，可真像是我姐姐。”
绿衣女孩愕然，“哥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做妹妹的照顾哥哥是天经地义的。”
姬傲剑叹道，“小艾也像是我的姐姐。”他停了一停，接着道，“你们放心，我会做一个好哥哥的。”
姬小苏道，“九姐才像是你的妹妹呢，你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姬傲剑奇道，“九姐在哪里？”
姬小苏道，“九姐这次跑出家门，听说就在苏州群英馆为她自己创的拳术立擂。”
姬傲剑喜道，“那我不就可以去找九姐学拳了？”
姬小苏道，“九姐的拳法，你多半是不愿意学的，所以还是先去黑虎门好了。”
姬傲剑纳闷了，为什么我会不愿意学九姐的拳法，难道是那门拳法太过于女子化，类似于古墓派的美女拳法那种？
又问，“那么九姐长什么样子？我忘了……”
姬小苏道，“九姐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认得她也不要紧，反正九姐耳目灵敏，远胜于你，只要你走近她身周一定范围，她肯定早早就能发现你，过来找你的。”
姬傲剑奇怪地想，九姐为什么还是小孩子，难道她是长不大的性子，或者是天生的罗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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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危如累卵
扬子江上，千舸争流。
此时清晨的薄薄雾气刚刚散去，正是船客用早餐之时。
然而有一艘客船上，没有人去吃饭，都在盯着船头的一个少年。
他的一只手上，托着三个煮熟的鸡蛋。
手上拿三个鸡蛋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三个鸡蛋一个叠一个，垒在一起，在这江浪起伏的行船之上，始终稳稳地不倒。
过了一阵，托着一叠鸡蛋的少年发觉周围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禁笑了一笑，“你们还不去吃早饭么？”
说着，他举起左手上的酥油饼，慢慢地吃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才醒悟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纷纷回舱去用餐。
这托鸡蛋的少年，正是姬傲剑。
他昨日上了这艘去苏州的客船。今早醒来向船家买了几个鸡蛋和一张油饼，忽然心念一动，就走到船头叠起鸡蛋。
对如今的姬傲剑而言，每天不练点功夫就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只是在船上头顶青天未免显得样子太傻，于是把鸡蛋垒起来托着不倒，磨练细微力道的控制技巧，也算是个练神的法子。
吃过早饭，人们又围过来看姬傲剑托鸡蛋。这次过了良久，有一个客人问道，“小哥，你手里的鸡蛋怎么还不倒？”
姬傲剑道，“我还能支持一会，大叔你怎么了？”
这客人叹道，“看着累啊。”
众人纷纷附和，老是觉得这叠鸡蛋要倒，可就是始终不倒，这心里一直紧张着受不了。
又有一个长得和善的老人对姬傲剑道，“小哥，你是练杂戏的吧？”
姬傲剑便点点头。
这老人道，“我们这船是去苏州，那里卖把戏是个好地方，你这手绝活一定十分卖座。”
姬傲剑道，“谢老人家吉言。”
老者又道，“不过你要记着，凡是表演都要点到为止，才能让观众最有兴致。你练功时坚持这么长时间，表演之时可不能这样拖延，不然大家都看累了，就没有人愿意给你赏钱了。”
姬傲剑想想果然是这个理，敬佩道，“你老人家的话，真是有道理。”
又有客人好奇地问，“小哥，你这手垒鸡蛋的本事叫什么名堂？”
姬傲剑想了一想，脑子里闪过一个成语，“这门功夫叫危如累卵。其实叠三个鸡蛋不算什么，古人能垒的鸡蛋比这多得多。”
春秋时期，晋灵公为了享乐，要建一座九层高的楼台，造了三年还没有造好，弄得民不聊生。大臣荀息想了一计，在晋灵公面前先用十二个棋子垒在一起，然后在上面又垒了九个鸡蛋。左右的随从紧张得气都不敢出一口，晋灵公也喘不过气，说道，“好危险哪！好危险哪！”荀息悠悠道：“还有比这更危险的。”晋灵公问更危险的是什么，荀息说：“大王，你造九层高台，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织，国库空虚，一旦外敌入侵，国家危在旦夕，难道不更危险吗？”
这个典故说了之后，众人面面相觑，想起那十二个棋子和九个鸡蛋垒成高高一堆，呼吸之间更是困难。
姬傲剑心中却起了其他想法，那位荀息大人，柔劲运用得如此之精妙，兴许就是一位武学宗师吧？
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忽然重重哼了一声，“不就是一手卖把戏的功夫么，说得这么玄乎，连春秋古人都要搬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姬傲剑向他看去，只见这人筋骨结实，气血健旺，也像是练过功夫的样子。不过这人的气势没有内敛之意，力量感过于充溢，显然在细微劲道的掌控之上，没什么长处，难道会对自己不屑。
那大汉被姬傲剑看了一眼，陡然间觉得眉心一阵刺痛，惊得合不拢口。
原来当眉心藏锋练出强大心神后，能与利刃锋芒相抗的目光，自然也是锐利如锋，双眼运神注视他人，就能将对方刺得眉心疼痛。
姬傲剑垂下了眼皮，“这手功夫确实不算得什么，只是混口饭吃。”
横肉大汉本想再嘲讽几句，想起刚才他那锋利的眼神，心中打了个突，暗想：这小子的目光就像能杀人一样，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和他再起冲突。
这时有人说道，“姑苏到了。”
姬傲剑侧头朝船外看去，果然江上舟楫密集，各式商船客船如鱼群一般入港，汇成一幅繁忙无比的港口图景。
苏州在大天朝成为世界工厂时，乃是内河第一大港，即使与海港一道排名，也能进入前十之列。
正自赏看眼前的船群，忽然间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过来，脚下的客船一个打旋，似乎要被一股强大的漩涡吸过去一般。船家急忙连连打舵，才稳住了船身。
盖住客船的黑影是一艘巨大的战舰投下的影子，高大如楼的船舷上布置着整整三层的火炮，那密密麻麻的炮口随着船身的行驶，黑洞洞地对准了客船移过，震得这边鸦雀无声。
而那巨大的船身干扰了航道水流，一路上害得无数小船东摇西晃。
姬傲剑呆住了。这、这不就是鸦片战争相关影视里常常见到的风帆战列舰吗？
一个又一个黑沉沉的炮口从他身边移过，姬傲剑觉得像是有千万斤压力砸上了心头，心神猛震，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手上的鸡蛋再也托不住了，全数落到了船板。
客船上的人被惊动起来，忙喊道，“小哥，小哥你怎么了？”
那老人急忙摇手道，“他这是心神受到冲击，不要围上来打扰。”
他扶着姬傲剑坐下，叹道，“年轻人，你没见过那洋人的战船，只是一时被吓到了。”
姬傲剑心说，我怎么会没见过风帆战列舰，在电影电视上见到多了。
就算我没见过实物，同船的人只怕也不是个个都见过外国战舰，为什么只有我吐血了？虽然我主要的心神放在了垒鸡蛋上，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想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正是因为自己心神强大，对危险格外敏锐，所以感受到的压力最为巨大。
作为穿越众，姬傲剑非常清楚火炮的威力，那炮口对他的压迫感比眉心藏锋还来得强烈，刚才置身于几十门炮口之下，就是几十倍的压力，心神再是强大也承受不住。
这心神的使用应该和发劲一般，要做到收放自如。如果一味提高心神去感应危险，说不定就会把压力放大到超出自己承受极限的程度。难怪小苏说，周天灵觉要到九转气血才能运用。
姬傲剑深深呼吸了几下，放松了对战列舰的注意力，问道，“这洋人的战船，怎么驶进长江来了？”
心说难道朝廷已打了败仗，向列强让出了内江的战舰通行权了？
那老人叹道，“以前洋人都还是在福建台湾以下的沿海做生意。上次龙魂帮的战船被洋人打得几乎全灭，他们的商船战船就一路开上了江浙，也闯进长江来了。”
龙魂帮，那不是六姐的船队吗。六姐现在抽不开身是忙着善后？
姬傲剑道，“朝廷没有什么应对吗？”
“朝廷能有什么办法？”船上一个少年书生摇头晃脑道，“那郑家的船队，两百年前虽是赶过占据台湾的红毛鬼子，但这两百年间，建造的战船没有多少进步。这英吉利国的战舰现在差不多都是一船百炮，以朝廷现下的水师，来了也是白搭。”
姬傲剑心下默然，从这风帆战列舰的式样来看，西方已经隆隆进入工业革命的轨道，中西差距从此彻底拉开。再过数十年，欧洲就要迎来铁甲舰时代，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