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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葡萄-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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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瞧见一只乌龟在尘土里爬,把它拾了起来。乌龟的甲壳跟尘土一样是灰褐的,
底面却是浅黄的奶油色,又干净又光滑。约德用手指按了一下,乌龟伸出头来,四
肢乱摆,撒了一泡尿,徒然挣扎了一番。约德把它跟皮鞋一起裹在上衣里,继续往
前走。
    路旁育棵又枯又瘦的柳树,投下稀稀朗朗一片树荫。约德汗流不止,想去树荫
下歇会儿凉。走近柳树,才发现有个人背靠树干坐在地上。那人交叉着两腿,一只
光脚翘得几乎跟头一般高,嘴里哼着歌,用翘起的那只脚打着拍子,听到约德走近,
那人停住唱,转过头来。那是个皮包骨头的长脑袋,鼓宕一对大眼珠,额头高得出
奇,占了脸的一半:没有胡子,两片丰满的嘴唇显得很幽默。他穿的工装裤蓝衬衫,
一件粗斜纹布上衣和一顶皱得象饺子皮似的帽子放在身旁,还有一双沾满灰尘的帆
布鞋照他踢掉的时候那样落在旁边。
    约德说:“你好。路上热得要命。”那人朝约德看了许久。“你不是小汤姆·
约德,老汤姆的儿子吗?”“一点不错,回家来了。”那人笑笑:“你大概不认识
我了。从前我给你讲‘圣灵’的时候,你总忙着拉小姑娘们的辫子。”约德朝他看
了一会,大笑起来:“哈哈,你是牧师呀!”“从前是牧师,如今只是吉姆·凯绥,
不干那老行当了,我有了许多邪念,不过这些念头似乎也合情合理。”“我当然记
得你。有一回布道的时候,你双手着地爬来爬去,一股劲儿地怪叫。我妈特别喜欢
你,奶奶说你是圣灵附体了。”约德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酒瓶,请凯绥喝。两人轮流
就瓶子喝酒的时候,约德说:“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你了。”“谁也没有见到我,我
独自到一边儿,坐在那儿转念头。许多事情我都摸不着头脑。”乌龟在约德卷起来
的上衣里乱钻。凯绥望着一动一动的衣裳问:“那里头是什么?小鸡吗?你会把它
闷死的。”约德卷卷紧上衣。“一只乌龟,路上捡来的。我打算带给我小弟弟。孩
子们爱玩乌龟。”牧师点点头。“孩子们欢喜玩儿乌龟,可是谁也养不住。他们为
乌龟煞费苦心,临了乌龟还是跑了,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就跟我一样,我爱把那本‘福音’翻来翻去,翻得稀烂。有时候也受到些启示,
可是一布道就说不出来了。我的天职是引导大家,可究竟该把他们引到哪儿去,我
却不知道。”“领着他们兜罔子好了,”约德说。“只要引导就行,何苦老想要引
导他们到哪儿去呢?”凯绥往下讲,声音里带着痛苦和迷惆的味道。“我问自己:
‘这种天职究竟是什么?’我回答说:”是爱。有时候我爱别人爱得发疯。’我又
问自己:‘你不爱耶稣吗?’想来想去,又说:“不,我不知道谁叫耶稣。我知道
一大堆道理,可是我爱的只是人。我很想使他们幸福,所以把我认为能使他们幸福
的话对他们讲。’我悟出一个道理,而且相信这个道理。在牧师说。
    来,这是背教的,我不能再做牧师了。”“什么道理?”约德问。
    “我想:‘为什么我们非依靠上帝或者耶稣不可?我们爱的也许就是所有的男
男女女,也许这就是圣灵——也就是人灵——反正都一样。也许天下的人有一个大
灵魂,那是大家共有的。’我这么想着,忽然大彻大悟了,至今我仍旧相信这是真
理。”约德仿佛避开牧师那赤诚的眼光,低头说:“抱着这种想头,你不能再布道
了,会受到驱逐的。”凯绥看了约德一会。“有件事想问问你。”“说吧。”“我
当牧师的时候给你施过洗礼。你还记得施洗礼那天,我给你讲过些耶稣的道理?”
“记得的。”“那么,你从那次洗礼得到了什么益处?你的品行可有什么进步?”
约德想了一想。“没——有,说不上有什么好处。”“那受到了坏影响没有呢?你
仔细想想。”“好处坏处都没有。”凯绥叹口气说:“那就好了。我总担心自己那
么爱管闲事,说不定对人有害处呢。”约德朝他上衣那边望去,只见那乌龟钻出了
衣包,正往发现它的时候的那个方向爬去。约德慢慢地站起来,又把它抓住,重新
裹在上衣里。“我没有什么送给孩子们,”他说。“只带了这只乌龟。”“真有意
思,”牧师说。“你走来那会儿,我正在想老汤姆·约德,他是个不相信上帝的人。
我想去看看他。他现在怎么样?”“不知道,我四年多没回家乡了。”“他没给你
写信?”约德有点窘。“我爸不大会写字,他从不写信。”“你是出门跑码头去了?”
约德疑惑地看凯绥一眼。“你没听说过我的事吗?我的名字上过报呢。”“没听说
过。什么事?”“要是你还在布道,我就不说了,伯你为我祷告。现在不妨老实告
诉你,”约德喝光了瓶里的剩酒,随手扔掉酒瓶。“我在麦卡勒斯特坐了四年牢。”
凯绥皱紧眉头,”你不愿意谈这件事吗?就是你干了坏事,我也不会盘问你——”
“我还会再干的,”约德说。“我跟一个家伙打架,把他打死了。我们在舞会上喝
醉了。他戳了我一刀。我顺手拿起身边一把铁铲,就把他打死了。
    脑袋打成了肉酱。”凯绥的眉头恢复了正常。“当时你不觉得于心不安吗?”
“不,”约德说。“不觉得,是他先戳了我一刀。我只判了七年,坐了四年牢就放
出来了——”“在麦卡勒斯特监狱里,他们待你怎样?”“还不错。有饭吃,穿的
也很干净,还有洗澡的地方。”约德忽然大笑起来,说:“有个家伙假释出来,过
了个把月,犯了假释的规则,又回监狱了。人家问他为什么要犯规,他说:‘见鬼,
我老头儿那儿没有电灯,没有淋浴,没有书,吃得也很糟。他说监狱里倒可以享受
几样现代设备,到时候就有饭吃。在外头老要想今后干什么,实在无聊。就偷了辆
车,又回来了。”他掏出烟袋,卷了支烟,说:“这家伙做得对。昨晚上我一想到
往后在哪儿睡觉,心里就发慌。今儿早上我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起来。老躺在那儿,
等起床铃响呢。”凯绥格格地笑。“有人听惯了锯木厂的响声,忽然听不见,还怪
想的呢。”下午发黄的阳光给大地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约德说:“我该走了,太阳
这会儿不大厉害了。”凯绥振作起满神。“我得去看看老汤姆。”“一块儿走吧,
我爸准乐意见到你。”约德拿起裹着东西的上衣,凯绥把两只脚塞进帆布鞋。他们
在树前边缘迟疑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走进黄色的阳光里。走完路旁的玉米地,接
着是棉花地,走上第三个山岗,右手有一道铁丝篱笆从棉田中间穿过去。约德指着
铁丝篱笆说:“这就是我家的地界了。”走过山头,他们看见了约德的家园。
    “变样了,”约德停住脚步说,“你看那房子,出了什么事了。那儿没有人。”
                                   五
    田地的业主到田地上来了,业主的代理人来的次数更多。他们坐着门窗紧闭的
小汽车沿田野开来,佃户们在院子里不自在地望着。末了,业主方面的人把车开进
院子,从车窗口跟外边交谈。佃户方面的人在车旁站了一会,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拿根细棒拔弄尘上。女人们站在门里,孩子们站在她们身后,默默地望着家里的男
人跟业主方面的人谈话。
    业主方面的人有的很和气,他们厌恶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有的很恼火,他们并
不想残忍;有的很冷酷,他们早体会到:人要是不冷酷就当不成业主。
    他们全给一种比自己大的东西控制住了。如果土地归什么银行或者什么公司所
有,业主方面的人就说,银行或者公司“必须怎样”,“一定要怎样”,“非怎样
不可”,仿佛银行或者公司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怪物,把他们控制住了。业主方面
的人坐在汽车里说:你们知道这土地上长不出庄稼。
    坐在地上的佃户们点点头。是呀,不起风沙就好了。不然不会这么糟的。
    业主方面的人把话头转到本题:一个人只要能吃饱,交得出捐税,他就可以保
住土地,这是办得到的。
    不错,在日地没有收成,不得不向银行借钱那一天以前。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维
持下去的。
    可是——要知道,银行或者公司可不能这么办。银行和公司不呼吸空气,不吃
饭,它们呼吸的是利润,吃的是资本的息金。要是得不到,它们就会死,跟你呼吸
不到空气,吃不到饭会死一个样。这是可叹的,但是事实如此,恰恰如此。
    坐在地上的人抬起眼睛。让我们凑合着对付下去不行吗?明年可能是个丰年。
况且有打不完的仗,天晓得棉花的价钱会涨多高。人家不是用棉花做炸药,做军装
吗?看明年吧。
    我们不能指望这个。银行这怪物非经常有盈利不可。如果这怪物停止发展,它
就死了。
    柔软的手指轻轻敲着车窗的框子,祖硬的手指捏紧了细棒在地上乱画,女人们
叹着气。
    坐着的人低头望着地下。你们要我们怎么办呢?收成我们不能再少分了——我
们现在就快饿死了。孩子们老吃不饱。我们穿得破破烂烂。要不是左邻右舍都跟我
们一样,我们不好意思去做礼拜了。
    业主方面的人终于摊牌。租佃制度再也行不通了。一个人开一台拖拉机就能代
替十二三户人家。只要付给他一些工资,就可以得到全部收成。我们并不乐于这么
办。可是那怪物出了毛病,不这么办不行。我们要趁这地在完蛋以前赶紧种出棉花
来,然后把它卖了。东部有好多人想买地呢。
    佃户们惊恐地抬起头来。那我们怎么得了?我们靠什么吃饭呢?
    你们非离开这儿不可。拖拉机就要开来了。
    这时候,坐着的人愤怒地站起来。从前爷爷打死印第安人,把他们赶走,占领
了这块土地。爸爸主在这儿.他清除了野草,消灭了蛇。后来遇到荒年,不得不借
点钱。然后我们又在这儿出世。我们的孩子也在这门里出世了。爸爸只得又去借钱。
结果土地归了银行,可是我们仍旧留在这儿,还能分点种出来的东西。
    这些我们都知道。这不关我们的事,是银行的事。银行跟人不一样。可以说,
有土地连成片的业主也跟人下一样,成了怪物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究竟是我们的土地呀。是我们丈量的,也是我们开垦的。我
们在这块土地上出世,在这块土地上卖命,在这块土地上死去。所有权应该拿这些
作为凭证,不该凭一张文契。
    对不起,这不怨我们。要怨银行。
    可是银行毕竟也是人开的呀。
    那你就错了。银行这东西是在人之上的。人造出了银行,却控制不住它。
    佃户们叫起来:为了这块土地,爷爷消灭了印第安人,爸爸消灭了蛇。
    我们也能消灭银行的。我们要象爷爷在印第安人来的时候那样拿起枪来”。
    看你们怎么办。
    哼!第一有警察,其次有军队!你们如果赖在这儿,就犯了盗窃罪;如果为了
赖在这儿而杀了人,你们就成了凶手。那怪物不是人,但是它能让人按他的意愿行
事。
    要我们走,我们到哪儿去呢,怎么去呢?我们没有钱呀!
    对不起,银行,这大片土地的业主不负这个责任。你们也许可以等秋天去当临
时工摘棉花,也许可以领点救济金过日子。你们干吗不到西部去,到加利福尼亚去
呢?那儿有的是工作,天气也不冷。嘿,随便哪儿,一伸手就能摘到橘子。你们干
吗不去呢,说完,业主方面的人就开动汽车,一溜烟跑了。
    佃户们又坐在地上,用细棒拨弄尘土,想着心思。女人们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
男人的身边,孩子们跟在背后,男人们抬起头来,眼光透露出沉痛的神情:咱们要
滚蛋了!他们要派拖拉机和管理员来,象工厂一样。
    咱们到哪儿去呢,女人们问。
    不知道,不知道。
    于是女人们赶紧一声不响地回屋去,还撵走了孩子们。她们知道男人这样忧伤,
这样烦恼,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也会发脾气的。
    过了一会儿,那些佃农也许会朝四处望望,看青十年前安装的那台抽水机,看
看宰过千把只鸡的那块砧板,看看放在披间里的犁头和挂在披间梁上那只讲究的摇
篮。
    屋里,孩子们因在女人身边。妈,咱们怎么办?咱们到哪儿去,女人们说,还
不知道,出去玩儿吧,可别走近爸爸身边。他说不定会打你们。女人干着自己的活
儿,却始终望着坐在尘上里想心思的男人。
    几辆拖拉机开进田野。那些象虫子一样爬着的大家伙,力大无穷。高岗、低谷、
溪沟、篱笆和房屋全不在话下。坐在驾驶台上的那个,戴着手套和风镜,鼻子和嘴
都套在橡皮的防沙面具里,看上去不象人,倒象是拖拉机的一个部分。只要扳扳操
纵杆,就能改变拖拉机的方向,可是他不能随便扳,因为制造和派出拖拉机来的那
个怪物控制了他的一双手,蒙住了他的心。堵住了他的嘴。他看不见土地的真面目,
闻不出土地的真气息,他对土地既不熟悉,又无主权,既不信赖,又无所求。就是
撒下的种子下发芽,就是出土的幼苗在于旱里枯死,雨涝里淹死,跟他也不相干,
就象跟拖拉机不相干一样。
    拖拉机手不比银行更爱土地。拖拉机后边滚着闪亮的圆盘耙,用锋利的刃片划
开地面——不象耕作,倒象动手术。土地在机器下受罪,在机器下死去,因为既没
有人爱它,也没有人恨它,没有谁为它祈祷,没有谁诅咒它。
    中午,拖拉机手往往停在一户佃农家的附近吃午餐。那个还没搬走的佃户走出
门来。
    “原来你是乔埃·戴维斯的儿子呀!”“不错,”拖拉机手说。
    “你为什么干这种活来眼自己人作对呢?”“三块钱一天。我到处找饭吃,总
找不到。我有老婆孩子,我们非吃不可。三块钱一天,天天能拿到手。”“是这个
理。可为了你一天拿三块钱,就有一二十户人家役得吃,百来口人流落他乡。是不
是呢?”“不能往这上头想。我得顾自己的孩子。你不知道,时代变了。要是没有
连成片的地和拖拉机,你就别想靠种地过活。可以耕种的土地再不会让咱们这号人
使用了,想法儿去赚三块钱一天吧。这是唯一的出路。”“唉,我们有哪儿可去呢?”
“你倒提醒了我,”拖拉机手说。“你最好马上搬走。吃好饭我就要穿过你的院子
了。”“早上你就把水井给填了。”“我知道。我得按直线开。吃好饭我就要穿过
你家院子。按直线开。你认识我父亲,我跟你实说了吧。我接到命令,遇到谁不肯
搬的话,我要是闯了祸——就是说开得太近,撞塌了屋子,还能多得两块钱呢。”
“这屋子是我亲手盖的,你要撞倒它,我打窗口用枪对付你。等你开近来,就象打
兔子似的,把你一枪干掉。”“我也是没法儿,不这么办就要失业。你想,打死我
又怎么样呢,人家会把你绞死的,可是在你上绞架以前,早有另一个拖拉机手会把
这屋子撞倒,你并没有打死那个该死的人。”“这话有理,”那佃户说。“谁给你
下的命令?我要找他,该杀了他才对。”“你错了。命令是从银行来的。银行对我
说:‘把那些人通通撵走,不然找你算帐。’”“那么,银行有行长,有董事会。
我把来复枪装好弹药,闯进银行去。”“听说银行也是接到了东部的命令。命令说
:‘赶紧让那块地出利润,不然叫你关门。’”“莫非找不到头啦?到底该把谁打
死呢?不先干掉那叫我饿死的人,我决不甘心饿死。”“我不知道。也许问题不在
人,是产业本身在作怪。管它呢,反正我把命令告诉你了。”拖拉机来回耕过地面,
没有耕的地方只剩十呎了。再一次开过来,机身撞着屋角,把墙撞倒,小屋一震,
就塌向一边。那佃户手提来复枪,眼睁睁地看着拖拉机按直线开过去,他的老婆孩
子站在一旁,也都眼睁睁望着拖拉机的背影。
                                   六
    约德家的白木小屋给撞毁了一角,屋顶斜坍下来。屋前的篱笆不见了,棉花长
到了院子里。约德说:“天哪!这里搞得天翻地覆,根本没人住了。”他急忙走下
山岗,凯绥跟在后面。
    牲口圈早空了,地上还铺着些稻草,约德朝里望的时候,只见一阵骚动,一群
耗子躲进稻草底下。放农具的披间里只有一张破犁头,一只给耗子啃过的骡套包,
还有一条破工装裤挂在钉子上。凯绥说:“假如我还是牧师,我会说这是主伸手打
了一掌,现在可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走到井边,约德扔了块土到井里,
听了听,说:“原来是口好井,听不见水声了。”他似乎不想进屋去,往井里一块
又一块地丢土,说道:“也许他们都死了。可是总该有人告诉我一声,我好歹该知
道点儿消息呀。”凯绥说:“说不定他们在屋里留着封信。且到屋里去看看。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卧室地板上有只女鞋,趾尖裂了,高高翘起来。约德拾起
来一看。“这是我妈的鞋,妈喜欢这种鞋,穿了好多年。唉,他们走了——什么都
带走了。”约德转身走出屋子,在门廊边坐下,凯绥坐在他旁边。夕阳的余辉照在
田野上,棉花秆在地面投下很长的影子,一棵凋零的杨柳也役下一道长影。
    一只瘦小的灰猫悄悄跳上门廊,爬到两个人的背后。约德回头伸过手去。猫跳
开了,在他够不着的地方坐下了,举起只前脚,舔着爪子上的肉垫。约德望着它,
喊道:“这猫叫我猜到这儿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哪户主人带着它搬来住呢?怎
么没有人到这屋里来偷木板?这儿有不少好板子,还有窗框子,都没有人来拿……”
“你猜出了什么事呢?”“不知道。好象一家邻居都没有了,不只是我家遭了劫。”
他们俩说着,那猫爬过来,伸出爪子去抓约德的上衣卷。“糟糕,我把乌龟忘了。
我可不打算包了它到处跑。”约德解出乌龟丢在地上,过了一会,乌龟伸出头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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