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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酒之人立刻出声问道:“这酒作价几何?”
江宁微笑答道:“二十文钱一斗。”
又有人问道:“这木牌上所写的真是属实?兵士买酒,不需要酒钱?”
江宁道:“但凡证明自己是兵士的人,都赠送一坛酒,不必银钱。”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一堆拳头大小的酒坛子,有人不由嘀咕道:“这坛子也忒小了一点。”
闻言,江宁便笑了,冲那嘀咕的人一拱手,温和道:“客官说笑了,我只是一介小小商人,本钱不多,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况且这也只是小本经营罢了,但是感念边关兵士们为守家国,日日浴血奋战,备些粗劣水酒,聊表一些心意而已,人常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假若来日有一天,我成为一方大贾,此酒必然永远向将士们免费奉送。”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不由纷纷称赞,之前那嘀咕的人顿时也没了声响,江宁又道:“若是各位对这酒有兴趣,皆可一尝。”
他说着,让随从们取了碗来,开始分酒,众人见了,立刻都涌上前去,喝了酒的,无不称好,没喝到的,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大夏天的挤出了一身的汗。
因为买酒的人太多,江宁使人搬来的酒不出一个上午便全部卖光了,也偶有兵士过来领酒,江宁取酒之时,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兵士?”
那人答道:“是沙河城的守城兵。”
江宁想了想,询问了他的名姓之后,便将酒给了他,随口问道:“这里有沙河关兵营的兵士来吗?”
那兵士领了酒,便答道:“沙河关的兵士偶尔也会来此,不过,他们大约是一个月才有一次机会出营。”
江宁得知了这个消息,点点头,谢过他之后,那兵士又要走,江宁叫住他:“军爷,我这里还有个小忙请你帮一下。”
兵士拿着酒,心中正高兴,便耐心地等着,江宁取出一张画像来,问他道:“军爷可见过画像中的人?”
那兵士看了看,摇摇头:“没有。”
江宁收了画,微微笑道:“麻烦军爷了。”
整个上午,来的兵士都不多,但是问出的消息却是大同小异,江宁得知,沙河关兵营的管理比沙河城要严上许多,至少营中士兵是不能随意出来的,就算是出来,也有时间限制,每次出来只有一的天时间,且回营不得晚于下午六点,他们上一次出营的时间是在上个月十一日。
江宁算了算,现在是八月十六日,如果这些信息没有错的话,距离沙河关兵营的兵士出来还有五天时间。
五天时间而已,江宁在心中默默地将这句话来回说了几遍,按捺住心头的焦灼,开始收拾酒坛子。
他收好了酒碗之后,交给了随从,一抬眼便看见顾鸿云站在不远处,正往这边看,不知站了多久了,见江宁注意到他,便走过来,看了看残局,无奈摇头笑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江宁不语,顾鸿云忍不住问道:“真的这样重要么,万一五天之后,你兄长并没有出营呢?”
听他这样说,江宁不由笑了笑,答道:“顾兄也说了,只是万一而已,然而就是这万一,我也要努力去试一试,万一他真的出营了呢?”
顾鸿云不答话了,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宁顿了顿,低头擦拭了一下手背上溅上的酒水,然后答道:“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韩致远,那个人早已经被深深地刻在了心上,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左右手一般,这个问题,就像一个人被突然问起,你的手心一共有多少纹路一样。
况且自己眼中的韩致远,与旁人眼中的韩致远,恐怕是很不一样的。
上午便这样过去了,下午的时候,江宁仍旧在市集门口卖酒,或许得了其他兵士的转告,来免费领酒的兵士越发多了起来。
然而整整一天过去了,江宁也没有得到韩致远的消息,及至傍晚,市集行人皆尽散去,他收拾好东西,回了客栈。
进屋子的时候,顾鸿云那只猫竟然没有出来,江宁不免有些讶异,那猫这几日都非常黏他,只要这边稍有动静,哪怕只是门开了缝,都能循声摸过来。
他有点意外地看了看隔壁房间,里面没有点灯,黑乎乎的,顾鸿云像是还没有回来,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正准备离开。
才刚一转身,便看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江宁心中一惊,猛地退了一步,借着一旁昏黄的灯笼光线,看清楚了那人的半张脸,他出声道:“顾兄?”
确实是顾鸿云,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差,整个人浑身的气息都变了样,与之前截然不同,鹦鹉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微微阖着眼,偶尔蹭一蹭顾鸿云的手臂,歪着头打盹。
顾鸿云看起来不太想说话,简短地应答了一声,然后径自越过江宁,伸手推开屋门,进去了,过了片刻,房间里的灯仍旧没有点起来。
江宁心中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纠结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又从屋里找了几张椅子,一一排在床前,自从韩致远离开以后,他睡觉掉下床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江宁吹了油灯,躺在床上酝酿睡意,顺便仔细思考一下怎么样才能得到韩致远的消息。
过了十来分钟,忽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凳子一类的物事倒地的声音,然后传来轻柔的猫叫声。
江宁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侧耳细听,片刻后,隔壁房间又传来哗啦啦的声响,间或夹杂着瓷器落地,清脆的碎裂声,猫又喵喵叫了几声。
江宁随手扯过衣服披上,翻身下来床,点起油灯,去敲顾鸿云的门,口中道:“顾兄?”
门里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死寂,顾鸿云没有答话,江宁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继续敲门道:“顾兄?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顾鸿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既压抑又冷漠:“我没事,你去睡吧。”
江宁紧皱眉头,想了想,还是道:“顾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知会我一声。”
房间里没声音了,也不知道顾鸿云听到了没有,江宁在门口站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响动,便举着油灯准备离去,刚刚转身,便听到房间门打开了,顾鸿云出现在门后,他低声道:“江宁,你有酒吗?”
江宁回过身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顾鸿云的面孔,他脸上写着清晰可见的疲惫,虽然是与江宁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半阖着,微微垂下,并不看江宁。
江宁点点头:“有,就在楼下,我去取一坛来吧。”
顾鸿云声音低沉:“麻烦你了。”
江宁披着衣服,举着油灯,果然去楼下库房取了一坛子酒来,顾鸿云微微侧身让开,道:“方才是我失礼了,请进。”
尽管此时是八月中旬,北方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尤其是在夜里,凉意入骨,江宁进了房间,昏黄的烛光慢慢照亮了屋子,窗户紧闭,显得空间很狭窄,让人莫名有一种憋闷的感觉,房间的地上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洗劫过了一般,凳子椅子倒了一地,整个房间除了那一张床和桌子以外,其他的器具都没有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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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宁走过去,将油灯和怀中的酒放在桌上,转身便要走,顾鸿云抱着鹦鹉站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你去哪里?”
江宁温和回道:“我去房间取两个杯来。”
顾鸿云听了这话便不做声了,望着江宁出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目光投放在了桌上那一盏小小的油灯上,光线微弱,火焰微微地跃动,尽管如此,也让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将鹦鹉腾了一只手抱着,然后伸出右手去,摸了一摸那看似微弱的火焰。
触手灼热,指尖在这寒凉的夜里,得到了些许暖意,尔后,指尖那股灼热久久不曾散去,像是顺着血液,一路爬到了心底。
顾鸿云缩回手,鹦鹉乖巧地伏在他的怀中,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温柔地咪呜了一声,在这静寂的房间中缓缓荡开去。
随着房间外面的脚步声缓缓走近,顾鸿云盯着门口的目光也渐渐和缓下来,片刻后,江宁出现在门口,向他微带歉意地笑:“顺便下楼去取了暖酒的小炉,耽搁了一点时间,还请顾兄见谅。”
小炉升起火之后,江宁便把酒暖上了,顾鸿云一手揣着猫,一手将倒了一地的椅子凳子扶了起来,静默悄悄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只能听见小炉中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江宁开口道:“怎么不开窗户?”
顾鸿云顿了顿,果然过去把窗户打开了,夜里寒凉的风涌了进来,将房间中原本逼仄的气氛一扫而空,深蓝色的夜幕上挂着一轮缺月,清冷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下来,能看见远处沙河城的城墙,黑黢黢的,隐约有灯火闪烁,那是守城的兵士们。
酒暖好了,江宁招呼顾鸿云过去坐下,夜风虽然寒冷,但是酒却是滚烫的,几杯酒下去,整个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顾鸿云的神色较之前好了许多,他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懒懒地摸着鹦鹉光滑的皮毛,从头撸到尾巴尖儿,又从尾巴撸到头,惹得鹦鹉发出不满的呼噜噜声。
顾鸿云忽然笑出声来,笑容有点飘忽,他对江宁道:“好酒。”
他顿了一会,又重复一遍:“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了。”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径自乐了起来,笑容满面。
江宁能看出他已经有些醉了,顾鸿云喝得快,又喝得急,看他之前那模样,估摸着晚餐也没有吃,猛一下灌了好几杯酒,不醉才怪了。
想到这里,江宁再倒酒时,就刻意给他倒得少一点,以免到时候醉过了头就麻烦了。
顾鸿云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才道:“江宁,有兄长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江宁闻言,仔细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