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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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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人待物三分钟,有的人精,一下子就可以将人看到骨子里去。

    当然在这个时代,将这一套统称为相人。

    曾国藩曾专门写过一本冰鉴,专提相人之道。

    林延潮虽没读过冰鉴,但两世为人四十多年的阅历,看人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彼此相谈几分钟,再与翁正春,陈材二人商议,三人一致答允后,就招此人入社,这也是当初林延潮定下的社规。

    当下林延潮筛选了一番,邀请那名举人,以及六名生员一并入社,至于徐?也是一并入社。(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家事() 
文林社社集之后,林延潮当下闭门谢客,在家读书。

    而那些来请教林延潮学问的读书人,也知林延潮会在文林社出入,故而对于林延潮平日谢绝见客也是可以理解。

    如此林延潮一举两得,既是给自己空出了清闲,又是替文林社扩大的名声。

    所以林延潮又恢复了,当初安乐在家,手不释卷的快活日子。

    这数月,林延潮忙着文林社之事,家里也是发生几件事。

    首先是三叔三婶在东门大街那倾银铺,二月时候就开张了。

    在自己老丈人程员外的帮忙下,三叔在开张之前,就去各处拜了山头了,打下关系之后,倾银铺就顺利开张了。

    开张后,生意还算不错,出乎三叔的意料。

    本来以为据六月还有一段时间,在一条鞭法以前,六月是收夏税,在闽地过去是折以丝绢抵税的,而眼下改缴白银。至于十月的秋粮,那更远着。故而想过去百姓用铜钱换银的时候还没到。

    但意外是,生意仍是不错,原来除了夏税秋粮之外,老百姓还要不定时交纳丁税(大明朝还没实行摊丁入亩),杂役(即亲自出力的力差,给钱替差的银差),里甲三办(包括朝廷向地方征收部分土贡),一条鞭法实行后,力差也可用银来抵,不用再身体力行地服役了。

    倾银铺上门的百姓都是交纳以上各税的,此外就是去年夏税秋粮欠税的,官府上门催科了,老百姓赶紧来用铜钱换银子的。

    白银兑钱比例一两对九百钱,童叟无欺,若是遇到洪塘乡的自家亲戚,三叔还会再偷偷给个人情价,按照林高著老爷子的话,这是照顾乡亲,人不可忘本。

    另外倾银铺还提供大锭银换小锭银,小锭银换大锭银的业务,所以即便不是在六月,十月的缴税旺季,生意也是不错。

    开店这几日,三叔和三婶都在铺子张罗着,偶尔才回家一趟,上一次林延潮正巧见到三叔时,但见他头戴瓜皮帽,身上也插起了烟袋,一身锦衣,好一番富贵气派样子。

    看来三叔钱还没赚到多少,但经营这么一个大行当,世面却见得广了,整个人气质也是不一样了,把在衙门里身为经承的大伯,都给比了下去。

    看得大娘是一个劲的发酸,也是,原本大伯大娘在家里是长房的,地位最显赫的,但混了几年,林延潮一飞冲天成了解元,也就算了,连一贯看不起的三叔居然也越来越混出个人样来了。

    于是大娘将希望寄托在林延寿身上。林延寿上一次县试落榜,家里人将他再度送入了书院寄学,读得如何就不知了。

    但在大伯大娘的口中,每一句话还是夸着并信任着自己的儿子的。

    林家气象日新,林高著也是高兴,他也已是调任仓大使,在周知县离职下,总算是将差事办下来。

    仓大使没有大事,仓里平日有斗级,副使,攒典,修仓夫,库子看着就好,林高著每日去一趟就可以了,他老人家就整日喝茶,看戏,抽烟就好了。

    至于林延潮中举后,也陆陆续续有破落户来投靠,想要寄籍于林家名下为奴,要诡寄田地的也有。

    众所周知,穷秀才富举人。

    秀才可以穷得一文不明,但举人后就与苦难日子说再见了,那是因为举人可以免税免役。

    举人突然中举后,一夜之间名下土地多个上百亩都是很正常的事,这都是别人将田地寄在你的名下,以此避税的。

    诡寄田地这对林延潮一家当然是好事,但对于整个国家和民族却是一场灾难。大明后期税赋艰难,国家拿不出钱,去打辽东的后金,不得不三次对民间加税,最后导致自耕农破产,李自成率领流民灭亡了大明。

    之所以如此,根源就在于很多田地,以诡寄的形势被士大夫和皇亲权贵吞没了,导致朝廷无税可收。

    林延潮与家人商议后,告诫他们不许诡寄田地。这倒不是林延潮高风亮节,也不是要与潜规则开战,原因是眼下正值严打,风声太紧。

    张居正上台后,一直在积极进行在全国清丈土地,严查这等官绅诡寄的行径。

    故而无论后世对张居正改革如何诟病,但仅这一项无人可以指责,在历史上,张居正执政期间,全国共丈出历年诡寄、隐漏及开垦未报的土地达一百四十七万余顷。

    一百四十七万余顷是什么概念,洪武二十六年,天下土田不过八百五十万。以后历次丈量,只有少,没有多!

    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段,既空前也是绝后,大明除张居正外再无第二位首辅,敢如此向既得利益者开战。因为这是要被全天下士大夫,戳脊梁骨骂的。

    作增量容易,作存量难。说句通俗的做蛋糕容易,分蛋糕难。除了改朝换代,胆敢在体制内改变分蛋糕规则者,绝难有好下场,前有商鞅,后有张居正。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十个字,张居正可称得上践行者。

    所以林延潮中举后,告诫家人不可答允别人诡寄土地,至少在几年内不可,被查出来虽是没事,但却影响自己经营的声誉,若是万一会试前被查出,甚至影响自己的功名。

    故而小不忍则乱大谋,林延潮眼下小有身家,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于是再三告诫家里不可答允别人诡寄田地。

    但是寄籍为奴的,林延潮倒是不反对。

    家里也需人手,林浅浅身为解元夫人,林延潮也不能让她整日忙于灶台上了。

    何况大伯早有这个心思,买了一户人家,女的平日粗使婆子,煮茶烧饭,打扫屋子。

    男丁则是牵车喂马,开门迎客,他们家的男童,则给了给林延潮,林延寿使唤作书童。

    这一家三口人就住下前院南间的厢房,展明屋子的对面。家里人口一多,林高著正与邻居商议一个好价钱,将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在写着解元第的小巷子里,林府的人口渐渐也是多了起来,愈发有了大家族的气象。(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相求() 
日子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过着。

    这一天过端午,这一日闽地的风俗,家家户户插艾于门,并饮菖蒲酒去虫,家家户户相互馈赠粽子。

    大伯早早从衙门回家,延寿也是从书院归家,至于三叔三婶只是早早地将倾银铺给关了,一家人回家过节。

    大娘,三婶,浅浅,三个女子在堂里包着粽子,至于粗使婆子则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将一盘盘菜煮好端出。

    不久一家人上桌吃饭,林高著兴致好,当下开了一坛三年的青红。

    一家人聚在饭桌旁边吃边聊

    林高著一边剥着粽子,一边问林延潮道:“你的先生听闻要去京师入监了。”

    林延潮道:“是的,后天就启程,到时候孩儿要去送一送。”

    林高著道:“是啊,不过你恩师,此去京师想必是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在家百日好,在外百日难,你拿了二十两银给你先生路上备用。”

    林延潮道:“爷爷,先生的程仪,孩儿早已是备下了。”

    林高著摇了摇头道:“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让你先生收下。”

    林延潮当下道:“是。”

    他本来给林诚义备下三十两银子,加上林高著给的这二十两。大概足够林诚义京城买套房子住吧,当然前提是眼下北京城的房价没有涨得那么离谱。

    大伯笑着道:“延潮,你送送恩师,自己也马上要入京赶考了,全家都指望你了。”

    三叔连忙道:“别给延潮说这个,我听闻县里几个老爷说,入京考举人,十人差不多只有一人会中。延潮你先宽心。举人也可以做官嘛。”

    大伯喝了口温热的青红道:“三弟,你这话,咱们延潮是一般的举人吗?他乃是堂堂解元,举人做官没出息,不如进士。”

    三叔也喝了口酒道:“大哥,你眼界太高了,我听程员外说了,举人当官外放,任个教谕都行,若是有门路的还能混到个知县。”

    林高著道:“你们都别说,听听潮囝自己怎么说。”

    林延潮笑了笑道:“解元也不一定必中进士,不过我年纪还轻,就算会试失利,也可退一步先入国子监,以待下科会试,朝廷还会给我教谕的俸禄。三叔说的也是,若是想当官了,大不了就去吏部报备,看看能不能补缺做官,只是如此就不能赴会试了。”

    听林延潮这么说,全家人立即一致道:“能中进士还中进士吧,大不了,再缓三年了。”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他可以了解家人心情,一中举人就着急当官的不多,自己记忆里好似除了左宗棠外,还没有举人出身,却身居高官的先例。

    说起左宗棠也是神人,举人也就算了,还是赘婿出身。

    “那就这么办吧!”

    见林延潮答允下来,全家人才是放下了心,当下话题又转到林延寿身上,谈及明年的童试,不免勉励几句。

    林延寿继续大言不惭道:“哼,这算什么,恩师说我火候已到,明年必定进学,大家等着吧。”

    众人不忍打击他信心道:“是,是,是。”

    这话大家都不知听了多少次了,除了大伯和大娘外,谁都不会当真。

    林延寿继续憧憬着自己进学的日子还道:“到时候,我进学成了生员后,才不要大脚女人,一定找个城里的小脚女人,作婆娘。”

    说到这里,林延寿得意洋洋。

    众所周知林浅浅的没有裹脚的。

    林延潮不由感叹,自己这位堂兄,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和自己攀比一把,这等时时刻刻在别人身上找自信的精神,着实令人佩服呢。

    大娘忍不住当下动筷子,打在了林延寿头上。

    林延寿委屈道:“娘你干嘛打我?”

    大娘怒道:“大脚女人,怎么了,你娘就是大脚女人。”

    “大娘说得对!”三婶在一旁叫好,因为她也没有裹足。故而她第一次看大娘这么顺眼。

    大伯见大娘发怒,连忙劝架道:“算了,算了,今儿都端午,别吵了。”

    大娘对大伯瞪起眼睛来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城里的小脚女人好了?”

    “我没有。”

    “没有?东边陈家的闺女,那天在巷口下轿时,你是不是一直盯着人家大闺女的脚看了?”

    “我没有,我那天根本没看见,我看得是她的衣裳。”大伯连忙解释。

    “那你还说没看?明明就是看了。”

    大伯:“我……”

    又是家里的夫妻拌嘴日常,林延潮却司空见惯了,却觉得腿上一疼,但见林浅浅竟掐了自己一下,轻轻哼了一声。

    好吧,笑完别人,该轮到自己解释了。

    数日之后。林府上来了两位,林延潮没有想到的客人。

    ‘刘兄?黄兄?‘林延潮道。

    黄克缵拱手道:‘林兄,请恕我等二人冒昧。‘

    而刘廷兰则是随意拱手。

    黄克缵上前道:‘解元郎,我们此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

    林延潮道:‘两位年兄,在下岂敢。‘

    林延潮心想自己平日与二人不熟悉,但突然找上门来,必有为难之事。

    黄克缵道:‘我们此来是为了陶提学之事。‘

    林延潮问道:‘陶提学如何?‘

    黄克缵讶然道:‘林兄莫非不知吗?‘

    林延潮道:‘近来在下一直在读书讲学,实是不知此事。‘

    黄克缵长叹一声道:‘原来林兄不知,眼下陶提学已身陷囹圄。‘

    林延潮道:‘仔细说来。‘

    黄克缵道:‘我也是前几日方知,陶提学已被锦衣卫拿下,准备下镇抚司诏狱。‘

    林延潮道:‘大宗师,司一省学政,平日以道自重,提携良才,为何会被朝廷下狱?‘

    刘廷兰哼地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道:‘还不是朝廷上有些御使吹毛求疵,在鸡蛋里挑骨头。‘

    ‘我等二人平日受陶提学之恩,敬重他的为人,哼,解元郎,说来你也是陶提学的弟子,老师身陷诏狱,你难道也不帮吗?‘

    林延潮不喜别人扣大帽子,淡淡地道:‘要不要帮忙,也要先说清来龙去脉。大丈夫岂可不问曲直。‘

    刘廷兰冷笑道:‘我就知你是个不利索的人。‘

    黄克缵连忙劝道:‘刘兄,林兄不要争吵,此事是如此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置身事外(一更)() 
听黄克缵道明了陶提学下狱的消息后,林延潮也是在心底为陶提学喊冤。

    此事要从三月漳州府院试说起。

    陶提学主持漳州府院试时出了三道题,但有两道题题目是这样的。

    一道是王速令出,反。这是一道截答题。

    原题是出自孟子,梁惠王,王速出令,反其旌倪。

    结果被御使弹劾,此题有谋反之意,曲解为王出令使造反。故而刘廷兰之前才愤慨地道,鸡蛋里挑骨头。

    至于第二道,却令人面红耳赤,触目惊心了。第二题是,君夫人,阳货欲。

    此句乃搭截论语卷八末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和卷九首句“阳货欲见孔子 ”。

    至于此题可以误解成什么意思,只能道一句你懂的。

    陶提学出这两道题,被福建新任巡抚庞尚鹏弹劾。

    庞尚鹏在奏章里道,陶提学出这等题目,简直是有辱学政之名,负朝廷敦崇教化之意,应当予以罢黜。

    不几日内阁拟定,革除陶提学职务,就锦衣卫羁押入京。

    陶提学在闽主学两年,多得地方士子拥护,此次又是在泉漳二府主持院试时,出了问题故而泉漳士子一片都是为陶提学喊冤。

    林延潮道:“我竟不知有此事?”

    黄克缵道:“我等能有今日多赖大宗师栽培,眼下大宗师有事,我等怎可不挺身而出,为学政申冤,但是我等人微言轻,不能上达天听。故而还请林解元出面牵头,联络闽地的士子,与我们一并为陶提学申冤。”

    “不错,”刘廷兰亦是问道,“林解元,我只问一句话,愿不愿帮陶提学?”

    林延潮听了犹豫了一下道:“两位太看重我林某人了,虽我也认为大宗师此事冤枉,不过朝廷已有明旨,我等就算为陶提学申冤,其意又怎么能更易中枢大员的决策呢?”

    黄克缵道:“林解元,岂可畏难而不行,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我们可就此事联合省内的举子,生员,联合上书向布政司,按察司申告,让他们替我们转呈朝廷,力陈大宗师无罪。”

    林延潮听了道:“你们打算是用舆情,救出大宗师?”

    黄克缵点点头道:“我大明天子与士大夫公天下,我等身为堂堂举人,乃朝廷之储官,有议政言事之责。若是我等联合几十位举人生员联合向朝廷上书。朝廷必不会轻忽,必然慎重处置此案,如此我们也就帮到陶提学了。”

    黄克缵又道:“林兄,你身为解元,若上书朝廷,必比我等分量要重。何况解元郎交游广阔,你身为文林社社首,闽中不少举人和生员都卖你的面子,到时你振臂一呼,我等八闽士子都唯你马首是瞻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难得黄兄如此费心,对我底细了解这么清楚。”

    黄克缵道:“倒不是我有意打探,林解元创办的文林社之名,眼下省城士子哪个不知。”

    一旁刘廷兰问道:“林兄,天地君亲师,你乃是陶提学的弟子,当初乡试若非陶提学推荐,你今日焉能得解元乎,万万不可忘恩负义矣。”

    听了刘婷林延潮想了下道:“既二位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克缵,刘廷兰对视一眼,皆是道:“林兄果真是仗义之人,我们之前还以为林兄不肯襄助呢。”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哪里在下只是怕力有未逮罢了。小弟虽居解元之位,但这点才学名望,实不算得什么。所以什么振臂一呼,马首是瞻的话,万万不要再提起。小弟还是希望附于刘兄,黄兄二人羽翼即可。”

    黄克缵听了林延潮这番话,都是笑着道:“林兄过谦了。”

    刘廷兰笑着道:“无妨有林兄这一句话,已是够了,至于其余受过陶提学恩惠的举人,生员我们会一一拜访,但林兄文林社那边,还是要你来说一说啊!”

    黄克缵道:“是啊,文林社名声很大,若是由文林社牵头,那么闽中支持我们的举人生员就更多了。”

    林延潮道:“二位实在太看得起文林社了,文林社也不过是十几人读书进取的文社罢了。何况文林社也非我一人说得算,众人闲云野鹤惯了,我也没有说服他们的把握,不如待下个月社集之时,我与社员商议后,再与两位答复。”

    黄,刘二人对望一眼,都是皱眉道:“救人如救火,若是下个月太迟了吧。”

    林延潮听了当下道:“也罢,那我就为二位跑腿,这就去联络几位社员,问问他们意下如何,再给两位答复。只是有的社员住得远了,还请黄兄刘兄耐心一二。”

    听林延潮这么说,黄刘二人欣然道:“如此就多谢解元郎了,我等静候佳音。”

    当下林延潮将黄,刘二人送出家门,并再三叮嘱道:“替大宗师申冤之事,就拜托二位了。”

    二人道:“哪里,是我们多谢林兄才是。”

    当下二人一并离去,林延潮将他们送至巷口方才回到家中。

    一到家里,林延潮即道:“展进,立即备车!”

    展进刚才也门口时也听了一两句当下问道:“老爷,你要去哪位老爷相公的家中?”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哪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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