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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未正式贴榜时,早有各方的报录人,与贡院里的人通了关节。贡院那边正榜填一个名字,这边填了名字的那个人的名字,籍贯,住处就会被报到报录人的那边。
然后就会有人骑着快马报信,一队报录人就会吹打着唢呐,扔着鞭炮,往士子所在的地方赶。
得中的士子,接了喜报,都是出手慷慨,异常大方。
此刻他们高兴啊,又一个个都是举人啊!大明朝的举人都是富得流油啊!
另外他们会试中选,即是贡士,贡士最差,在殿试里也是三甲进士,当上进士就算当官,那更是不差钱啊!
所以得中举人都是出手阔气,若是再碰上个金主,这些报录人们就爽歪歪了,应了那句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故而在贡院里面正榜才写好,还未张贴至贡院外头,而会元的名字,早就传得整个京城满街跑了!
在贡院外等候就和个傻子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报录人上门报喜,自己接受祝贺来的风光。
鱼跃龙门,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有一刻的,这荣耀只属于层层拼杀上来,历经无数考试的三百名幸运儿。
这一日对于每个考生而言,毕生难忘,高兴,兴奋,激动,莫名各种在心中酝酿。寒窗十年所受的种种苦楚,在这一刻皆化成了佳酿。
这一刻天还未亮,大部分的士子们都是起床,在客栈和会馆里等候着放榜的消息。
二十九日这一日。
红日跃出层云,光芒万丈。
福州会馆的白墙黛瓦沐浴在晨辉中。
会馆看上去依旧有几分简陋破旧,晨阳从大堂石阶上一级一级地向上铺开,然后登堂入室!
“今天个好日子!”掌柜手拿着茶壶嘴,边喝边着。
“那还不是。”小儿笑了一声。
“赶快滚去干活。”掌柜喝骂了一声,当下小儿连忙跑去。
掌柜喝道:“给我卖力擦拭干净,若是发现一点灰,待会我拔了你的皮。“
掌柜这才喝完几句,就看见叶向高,翁正春两位举人走了出来。
掌柜立即堆笑迎了上去道:“两位老爷,是要出去走走吗?“
翁正春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在屋里气闷,故而出来散散心。“
掌柜笑着道:“两位都是文曲星下凡,这一次春闱定然中式。“
二人都是一笑,虽知对方是奉承,但是都很受用。掌柜问道:“对了,解元郎呢?“
叶向高道:“在屋子里,他倒是有静气。“
几人说话间,但见隔了一条街的湖广会馆那敲敲打打起来。
翁正春疑道:“这是什么动静?“
掌柜道:“这倒是不知,不如看看。“
“不用去,我从那刚过来,这是湖广会馆在那搭彩棚!一会必是中选士子要用。“
会馆里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分别是林世璧,林诚义。叶向高,翁正春称林世璧为年兄,称林诚义为林前辈。
叶向高不由道:“湖广会馆那还真高调。“
林世璧笑着道:“那还不是,这边说要包揽会试前三,前五呢。你们呢?今科如何?“
翁正春脸色一沉道:“策问一道题失误,恐怕今科是难了。“
叶向高摇了摇头却是不肯说。
林诚义道:“莫要在意,你们二人时文已有火候,看到文章考官必不会放过。“
二人听了林诚义的话,都是称谢过。林世璧对林诚义问道:“你那位不成器弟子呢?不是得知要放榜,吓的缩在床上吧。“
叶向高,翁正春已习惯,别人逢自己就问林延潮。二人也是有名的才子,但却给林延潮作了陪衬。
“天瑞兄,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大堂上林延潮穿着一身蓝缎袍子走了出来。
见被拿了个正着,林世璧也是没有半点羞愧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能背后无人说,说说又如何了?“
几人正说话间,突觉得头上一暗。
几个人走出门外,却见湖广会馆那边将彩棚搭到街外,占了半个街不说,还将福州会馆的门前占去一半,弄得大堂也是暗了不少。
福州会馆这边举人见了都是跑出来,正要去找湖广会馆理论。
湖广会馆那就过来一管事,连连拱手道:“抱歉,抱歉,下面人做事不小心,惊扰了各位老爷了。“
林延潮等人几人都站在门前,林材就道:“惊扰都惊扰了,还能怎么办,赶紧将着棚子撤去了,才是正经。“
“诶,对不住了,这棚子是张公子叮嘱小人搭得,小人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他的意思。“这管事表面讨好地笑着,但内里却是丝毫不让。
“那怎么行?若是报录人来了,你留这么点地方,叫他们怎么过来?“
管事赔着笑脸道:“瞧这位老爷说的,脚长在人身上,怎么会不过来。小人先给几位老爷赔个罪,做都做了,先如此吧,要不然张公子非把小人打断了腿不可。再说了堵着了又不是你们一个会馆,人家绍兴,广东,山西会馆都没意见。“
再湖广会馆左近,也算各地会馆云集的地方。
众人看去但见湖广会馆,搭了这么大的彩棚,却是占了其他几个会馆的地。
管事浑不在意地说着,他手下十几个人却是微微冷笑,有人故意嘀咕道:“不过一个府的小小会馆,恐怕连一个进士也出不了,留着道给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留给咱们。“
几个举人都是大怒。
“狗仗人势!“林材骂了一句。
管事脸色一变道:“这棚子今日是搭也要搭,不搭也要搭,怎么你们还要强拆不成吗?“
林延潮将几个愤怒的举人一拦,走下台阶与对方道:“我知你们也是不容易,只是这确实挡我们的道,大家各让一步,你们退进三尺,方便别人也是在方便自己。“
管事一愣,但见这书生随意而谈,但说话间却透着令人不容拒绝的意思。
当下对方只能道:“既是老爷说话,就看在你们面子上退三尺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盼登第()
众人正说话但见一行人从门前经过。
一名锦衣公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前,身后则是二十余名健仆,排场不俗。
管事见了这锦衣公子立即上去,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说话。
“这位是谁?”会馆里大多数人问道。
“此人就是张家三公子。”林延潮开口道。
“原来是张懋修。”
张懋修边行边听了管事的汇报,然后停下马,看了林延潮一眼,对管事道:“做事这么不知分寸,若非得林解元体谅,我非把你赶出会馆不可。立即给我退五尺,少一寸都不行。“
林延潮听了上前道:“张兄,哪里的话,着实客气了。“
张懋修骑在马上,向林延潮抱拳笑着道:“哪里,是我下人不懂事,得罪了才是。“
说完张懋修扬鞭而去。
这张懋修离去还没走远,管事故意大声对左右道:“你们记着点,咱们公子宽厚,这是什么?这是相爷府的气度,以后出去多长脸面,不要给咱们公子丢人。“
左右都是齐道:“是。“
本来张懋修说退五尺,众举人们也是算了,但听这些人在那拍马屁,顿时好比锅中掺了老鼠屎,一并倒了胃口。
林材看着张懋修冷笑道:“你们看看,这位首辅公子志高气扬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杨文宪了。“
杨文宪即杨慎,嘉靖正德年间大才子,他中状元时,首辅李东阳是他老师,次辅杨廷和是他爹,这爹是亲爹,不是干的。
刘镇也是冷笑道:“杨文宪中状元,乃实至名归,而张懋修什么人,他也能和杨文宪?“
几人一阵牢骚,翁正春立即道:“不要再说了,这里耳目众多,惹来锦衣卫就不好了。“
刘镇听了冷笑道:“翁兄提醒的是,听说咱们首辅的四公子张简修就是锦衣卫指挥呢,真一门权贵!“
众人当下不说什么,而是一并进了会馆大堂。
二月二十九,放榜这日。
顺天贡院里无数官员仍在紧张忙碌。在贡院龙门外的,书吏都是朝着里面望着,等待着张榜一刻。
本来上午要放榜的,但不知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故而拖至下午放榜。但下午过了好一阵,仍是没有半点放榜的消息。
“来了,来了。“一人疾跑着出来。
随即一人道:“庚辰科会试第三百零二名。“
榜单旁两名榜吏用笔沾上金墨,立即填榜,正所谓是金榜题名!
他们写的是顺天贡院的榜单,至于正榜要过朱,也是盖上大印,送往礼部张贴。
在贡院填榜时,早有报录人得了消息,一得到名字,当下他们在一黄花笺上写上新晋贡生的名字。这黄花笺用上好纸张作的,上撒以金粉,并以绫锻为轴,贴以金花。
这就是金花帖子啊!
唐宋时进士登第,官府要寄一份这样的榜帖给登第之人,被称作金花帖子。但后来登第改为临轩唱名,金花帖子就不经官府,而改成民间报录人私下代送。
这时贡院唱榜,登第者的名次由低至高一一填榜,而贡院门外一队一队报录人以红绫为旗,金书立竿扬之,敲锣打鼓而去。这贡士两百名后阵势也就一般,但两百名前就不一样,名次越前排场是越来越大,送榜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京师街道,待报录人敲打而行时,无数百姓都是涌上街道看热闹。
“捷报广东海丰老爷,黄讳守谦,高中庚辰会试第二百九十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快马驰过,后面报录人队伍锣鼓齐鸣,鞭炮四响,一旁围观的百姓也是齐道:“中了,是个姓黄的,广东那边的人。”
在福州会馆的馆门前。
众举人们都是来到大堂上坐着,有的人在下棋,有人点了酒菜在吃,有的人则是在大堂上负手走来走去。
大部分人都是坐着干等,也有少数强作镇定的。
此刻仍有春寒,但不少人额头上的汗水却是一滴滴的落下。
林延潮把别人看得清楚,但自己也不是若无其事的。他坐在堂上,但见快马一路路而过,马蹄扬起轻尘。每一次快马行过,就仿佛踏在自己的心尖般。
而坐在自己一旁的几个举人们,每当有快马经过时,都忍不住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前看一眼。
然后拿着喜报的快马,向会馆门前呼啸而来,再呼啸而去,林延潮见得他们脸上都是失落。不过林延潮不能免俗,坐在那患得患失起来,只是他面上保持着稍稍的镇定。
“反正已是尘埃落定,就算是再担心,也不会进一名,大家说是不是。”
一名举人开口安慰道,众人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捷报河南商丘老爷,杨讳镐,高中庚辰会试第二百八十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录人扯着嗓子喊得,隔着两条街也是听得见。
会馆里众人听了一并道:“是河南会馆啊!”
说完露出满脸的羡慕,接着河南会馆那吹吹打打起来。
这位新晋贡士如何如何高兴,大家都不得而知了,只能在脑中想象这吐气扬眉的一刻。
林延潮则是听到‘杨讳镐’的名字时,不由一愣,杨镐,这位哥不是历史上萨尔浒之战主帅吗?居然与自己同科赴试。
林延潮正想此事,一旁的刘镇对几人道:“要知道会试排名,虽不能决定殿试时的排名,但仍有参考借鉴之用。会试前十名,必是为张懋修,张敬修,张泰征等几个内定了,这样也可为他们殿试时造势。”
说到这里,刘镇看向林延潮道:“而宗海兄,就算以你的才学,众所周知。考官要取你,要么是低低取了,要么就是高高在上,绝不会居中游。至于我们几人若是百名以内,也没有希望的。”
叶向高在旁道:“刘兄,你看事太偏激了。”
刘镇听了一副你爱相信就相信,不相信拉到的样子道:“叶兄,你若是不信,且看我一会是否言中。”
事实上林延潮也觉得刘镇的话有道理。
说话间突听得外面声音传来。
“捷报湖广沅陵老爷,余讳鸣化,高中庚辰会试第二百六十三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录人敲锣打鼓地从会馆门口的彩棚下经过,看着眼皮子底下这一幕众人都是一阵心热。
而这时砰砰两声!
湖广会馆竟是放起了烟花,这时还没到黄昏,天色还算明亮,但湖广会馆不等后面名次出来,提前放起了烟花,显然是一副存货很足的样子。
众人看着墙外的烟花,一名举人目不转睛,痴痴地道:“这烟花真美,若只为我燃一次,此生也就值了。”
林材宽慰道:“烟花之物,不过转眼即逝,有什么可恋栈的。”
这举人看了林材一眼,忽道:“谨任兄,我是不是这一科中不了?”
林材出言安抚道:“这还早着呢,只是到了两百六十三名呢!”
话音刚落,这边马蹄声传来,上面人大呼道。
“捷报河南商丘老爷,魏讳允中,高中庚辰会试第二百零三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这么快就二百零三名了!”
这个念头在众人脑海里划过,这一刻大家的心情,顿时跌落。
一百名就这么过去了,福州会馆内是一人没中。
这魏允中,是河南解元,与顾宪成,林延潮,汤显祖齐名的才子,他也只是低低取了二百零三名,可见会试有多不易。
又等了一阵,天马上就要黑了时,一匹快马到大门前停下。
在场的举人们哗地一下都是站起身来。
那报录人喘着气道:“捷报福建福清老爷,卢讳义诚,高中庚辰会试第一百五十五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哪位……哪位是卢义诚?”
不是刘镇,不是翁正春,也不是叶向高,更不是林延潮,登第的人出乎大家的意料。
“哪位是卢义诚?卢老爷?”
福州会馆里,一名举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道:“是我,我是卢义诚,我叫卢义诚,我籍在福清!”
就是方才问林材,能不能燃一次烟火的举人。
当他接过金书一幕一刻,陡然跪在地上,掩面痛哭道;“我中了,我真的中了!爹,娘,我中了,我要当官了,我出息了!”
说着卢义诚不住朝石板上叩头,左右举人吓了一跳,一并将他扶住道:“卢兄,别这样啊!”
卢义诚额头都青了,犹自对着左右又哭又笑道:“你们不要劝我,我高兴!”
“我要回乡!在我家门前,我要立一个这么高,这么大的进士牌坊,要五间的,青砖砌筑,青瓦盖庑,我要让所有过路的人,都看见我卢义诚的名字。”
“还有我要看烟火!对,一定要最大最亮的!”
说话间,砰!
又是一束烟火直冲上天。
众人朝门外看去。
“捷报湖广汉阳老爷,萧讳良誉,高中庚辰会试第一百二十一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众人都叹道又是湖广会馆。
“嘻嘻,烟火,烟火!真好看。”卢义诚拍着手笑着道。
见了这一幕,众人都是吓尿了,林延潮心道,不是吧,五百年以后的课本,范进中举完,难道还要来个卢义诚中进士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心态()
见卢义诚翻着眼白,众人都忙着想着各种办法。
但见一旁的报录人却是十分的淡定,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道:“这位卢老爷是一时高兴,太欢喜失了智,这也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了。”
“若要救醒他,先掐他人中,再用冷水泼。若是还不济事,就拿筷子撬开他的牙关,拿水灌进,保管他没事。”
几人依着报录人的话照着作了,不久卢义诚倒是缓过来了。
当下众人给了赏钱,这报录人才高兴的走了。
放榜犹自在继续。
“捷报南直隶苏州老爷,徐讳泰时,高中庚辰会试第五十八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这么快五十八名了,会馆里众人都是露出一抹焦急之色。
除了卢义诚外,福州会馆几人都没有中。
林材强自道:“无妨,无妨,或许名次更高呢?十年寒窗啊,就是从家里走到京师来,也费了小半年。怎么能一点都没有呢。“
“这也是常事,如三年复三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镇苦笑了一声,当下要了酒在桌上喝了起来。林世璧倒是道:“有酒喝,好,我陪刘兄喝闷酒。“
说着林世璧坐到刘镇对面喝酒,向来滴酒不沾的林诚义也是坐到林世璧那独自斟酒喝了一杯,长长叹了口气。
刘镇几杯酒下肚,整个人已是醉倒在桌上,中了举人后,九年都在京城读书,但就是考不中,今晚失意下,让他醉过去,或许能好一些。
林延潮想起初见刘镇时落魄的样子,心底顿时为他难过。是啊,自己总是看不起弱者般地嘲笑他为人偏激,但异地处之,自己在经受了他那样打击,是否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态?
砰!砰!
几下烟火窜起,照得南天亮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了,这天晚上对于京城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到了后几名时报录人骑乘的快马也就少了,林延潮看见叶向高,翁正春脸上越来越失落。
“捷报福建闽县老爷,林讳世璧,高中庚辰会试第三十九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林世璧闻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林延潮听了心底不由涌起嫉妒,失落。他不由对自己道,林延潮你怎么气量如此狭窄起来了,不过随即想到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延潮仍是向林世璧抱拳道:“天瑞兄,恭贺你了!“
林世璧此刻方才借酒消愁的颓废样一扫而空,嘴角翘起恢复了当年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嘛,人家讲得就是气度。
林世璧很淡定向一旁向他道贺的士子道:“多谢诸位。“
林延潮不由心道,这厮装得还挺像的,这位历史上三十六岁跌崖而死的诗才,今朝却一举及第。
报录人笑着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