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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自己刚经历了锦衣卫那档子事,正是心有余悸呢。
林延潮正要拒绝,顾宪成似知他的意思,当下道:“这笔钱是户部的部费,经堂部大人手批的,衙门里还是开了票的,此事就算拿到天子面前,天子也没二话。”
林延潮不由心道,这个我服,行个贿都能开个发票,咱们大明官员真心溜溜溜啊!
如顾宪成说的衙门部费,那是官场有名的陋规。外官办事,要找户部衙门,比如批个条子,向要户部要钱,自是要与户部衙门上上下下打好关系。
这换到现在官场来讲就是‘跑部钱进’四个字。
跑完关系,这钱还不是你的。
到了明朝,已是行(协和)贿半公开化,半合法化,上上下下都有一个固定规矩。
比如这钱批下来了,朝廷答允给你十万两银子,户部如果只截留你个一万两,那说明你手眼通天,在户部里关系很硬,人家只敢收你一成。而这截留的一万两银子就称为‘部费’,这钱最后当然是落到户部衙门里各个官员,经手书办腰包里。
而顾宪成给自己这笔钱就是从部费里拿的。
这是为什么?因为户部也要向上级衙门行贿啊!而内阁妥妥的就是户部的上级衙门。
林延潮道:“顾年兄,我非别的意思,等东房有了掌事中书,在下还是要还权的。就算赞不设掌事中书,用不了几个月,我轮直内廷期限一至,就要回翰林院修书的。这笔钱,我拿了怕是受之有愧。”
顾宪成长声一笑道:“原来宗海有此担心,你这么说就是太小看张司徒了。正所谓泰山不可丈尺也,两千两银子,对于大司徒而言,不过是手指里露出的一条缝,不值一提。”
林延潮知规矩如此,于是也就叹了一声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本林延潮还想补一句,下不为例的,但转念一想,这话太假,那就算了。
林延潮收了钱,顾宪成一笑,转头四顾打量了一番林延潮的宅子,以及屋中摆设,然后道:“宗海,你过得也太清贫了,浑不似朝廷重臣,为官不可太贪,但也不可太过清介啊!”
林延潮笑着道:“谢年兄之言,在下倒是习惯了。”
顾宪成叹道:“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宗海真君子。”
二人说到这里,聊开了其他话题。
顾宪成与自己提及,他在户部里与主事赵南星,姜士昌二人相善。听着二人名字,以及正在眼前的顾宪成,林延潮不由想起日后影响了整个明末的社团组织,不对,应叫社党。
顾宪成与林延潮聊了一夜,林延潮几乎以为他要聊到第二天早上了。可是半夜时顾宪成却突然告辞,林延潮见这么晚了,要留顾宪成住一晚,但顾宪成坚决不肯,扬长而去。
林延潮见顾宪成如此,只能理解为‘名士多怪癖’。
第二日,林延潮至内阁上班。
林延潮到了诰敕房后,几名东房中书本是在聊天议事的,见了林延潮后一并拱手行礼,这完全是下级参见上级的架势。显然他们也知林延潮协理东房之事。
参见之后,一人道:“林修撰,次辅方才来人交代,说你到东房后先去见他一面。”
林延潮听了不以为奇,自己协理东房,自是有很多事要与张四维交接。
于是林延潮去内阁值房,今天张居正,申时行的值房外大门紧闭,显然二人还未到衙。
林延潮来到张四维值房门前,但见内间外间的门都是打开,几名内役正在清扫。
而张四维则是端了碗茶,站在桌案前,凝望窗外。
林延潮在门外通报后,当下入内来到张四维面前行礼参见。
张四维看了林延潮一眼,没有让他坐的意思,而是淡淡地道:“林修撰,昨夜睡得可安生?”
林延潮揣摩不到张四维的这句话的意思。张四维原来是署理整个内阁的,西房掌事于中书一去,他对内阁控制力大减。他现在叫自己来,可能是存了敲打一番的心思。
于是林延潮顿时心底大生警惕,张四维这么问,此答案无非是好与不好。
但对方预设这么问,林延潮就不能顺着套路往里面钻。于是林延潮答道:“下官昨夜看手头上的公文,不留神看得迟了,疲惫之下,也记不得何时睡了。”
林延潮似答了张四维的问题,又似没答,张四维目光一凛,斟酌了一下,于是问道:“元辅用你协理东房,你怎么看?”
林延潮想了下,小心翼翼地道:“感谢两位中堂对下官的厚爱,下官服从安排。”
林延潮句句答得可谓滴水不露,张四维一肚子话说不出,只能换了种口吻道:“好,你既是协理东房,与原先一人办事完全不同,本阁部让你先回去想想,如何办事。在这文渊阁中,你需向谁交代。本阁部可不希望过几日,向元辅要求换人。”
林延潮听张四维这话,知对方在提点自己了。没错,张居正任命自己协理东房,但眼下无论东房还是西房都是向张四维负责,所以我张四维才是你林延潮的头,你既入阁办事,就给我记清楚了。
林延潮听了立即表‘忠心’道:“下官谨记中堂之言,一定事事向中堂禀告。”
张四维淡淡地笑了笑道:“既是如此,几位要紧事,我先与你交代下,一会不至手忙脚乱。”(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权力所在()
张居正每日批改奏章,忙得连蹲坑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内阁里大小事都是由张四维来管。张四维在言语中暗示林延潮知道内阁现在谁做主,也算说得在理。
这意味着以后林延潮的直接分管领导,成了张四维。张四维此人城府很深,不苟言笑,林延潮在他手底下办事,必须十分小心才对。
于是张四维把林延潮叫来交代几件特别要注意的事。
林延潮当着张四维的面一一听了,若是换到现在林延潮肯定是要拿着个小笔记本,将张四维交代的事大略记下来。这样做更重要是表现对领导交代的一种恭敬。
但到了明朝一切简陋,肯定不能随手拿着毛笔记在本子上了,何况谁都知林延潮既能过目不忘,定然也能过耳不忘。不过这也难不倒林延潮,他听了张四维的吩咐后,当场将方才对方的交代大致简短复述一遍。张四维见林延潮复述的话,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
张四维的目光中顿时对林延潮精干露出了一抹讶异。
但张四维依旧没有表示什么,淡淡说了一句:“去办事吧。”
然后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林延潮告辞,回到自己的值房之内。
要知道中书舍人有三类,有两殿中书,两房中书,中书科中书。
两殿中书就是侍奉文华殿,武英殿的,虽说经常能看见天子,大臣,但什么权力都没有。
中书科就是抄抄写写的,更没权力。
担任这两者官员,只能说十分清要,但与权力无缘。所以二者论及地位,完全不能与两房中书相提并论。
两房中书没有定额,但一般不超过三十人。两房中书也是不同,一等充作内阁随员的,这是最令人眼红的,私下里大家就称机要中书。
二等就是各房掌事,分管的中书,就称掌事中书,如之前于中书这等的。
三等就是真正干活的,最低级的文秘,如果要随便取个称谓,就叫书办中书。
林延潮现在协理,等于分了部分东房掌事中书的权力。东房主要干什么呢?或者说他手中权力具体有什么呢?
一是起草诰敕,实际上如平夷诏那等重要诏书,一般是由诰敕房里文章写得好,富有文采的翰林官,中书舍人起草。
二是勘核制敕,西房送来的制敕,敕书,也就是普通奏章,都要由东房翰林勘定。
三是六部到阁手本审核勘定,书写揭贴,以林延潮到阁办事几日的经验,东房分到兵部,户部的手本比较多,但也不一定,其他各部的手本,他也有处理过,只是比较少罢了。
其余就是如替内阁代拟题本,找四夷馆的人来翻译外国文书等等。
如果能掌管整个东房,那权力可就大了,不过协理二字,就差了一些,但也差不太多。
林延潮坐在值房里,上衙时间一到,云板响起。
不久张四维的机要中书来了。张四维的机要中书姓董,其性格与张四维都是不随便与人套近乎那等,但是董中书表现更为傲慢,普通内阁属员见面连招呼都不打那种,至于不得势的堂部官也是随便一揖了事。
唯有董中书碰到三位阁老,那反应才不一样,林延潮有次看见他在张居正面前,那脸笑得如花一样。
但见董中书入了林延潮值房内,拿着眼睛瞧着天花板,手中有三本手本道:“次辅让你勘对后,拟一揭帖。”
话才说完,就立即一扭屁股走了,仿佛一刻不愿在林延潮值房里久留才是。
这样的人,林延潮也是拿之当空气,反正他对内阁里大部分人也都这个样子。林延潮将三本手本拿过后,先看封皮。两封是兵部到阁手书,一封是户部到阁手书。
林延潮想了下当下在桌上摇铃,外周值守的内役走进值房问道:“林修撰有何吩咐?”
林延潮拿了两本兵部手本道:“这给刘编修,这给张修撰。”
内役听了当下允诺一声,拿着手本出去。
看官要问,为何林延潮自己不送去?按照诰敕房的规矩,两房中书当值时是不能随意窜门的。
但事情久了,人也懒散了,众人也不太遵守了。
可于中书一出事后,张四维三令五申,大家又得重新按照规矩做了。
而以前林延潮都是等着掌事中书,将从内阁送来的手本发给自己处理的。哪位翰林,哪位中书舍人,处理哪本手本,都是由掌事中书分配的。但眼下东房没有掌事中书,林延潮等于得到了部分分配权。
这权力乍看不起眼,但实际上套路很深。
换句话说,林延潮只要愿意,可以得到经过东房,任一手本的勘对权,以及拟揭贴的权力。这与原来被动上门完全是两等不同的待遇。
若是林延潮有心,嗯?某位尚书,我看你不爽,好嘛,就不要怪我挑你奏章上的毛病了。
这奏章上毛病都是在模棱两可之间,属于既可判,也不可判的那种。作为一名合格文职人员,都有一身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若真心找你的碴,在我的地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待不下去。
如手本上哪里哪里不对,丢回衙门重写,或者手本上写的不对地方,一一列出,给阁老们看。有时候手本还是能正常通过,但恶心一下你总是可以的。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顾宪成的老板户部尚书张学颜一得知,林延潮协理东房,立即派顾宪成来送钱的原因。
官场都是这么一级为难一级的。
至于林延潮将户部手本留下,倒不是存了恶心张学颜,顾宪成的意思,只是很‘厚道’的坚持了,拿了钱就要给人办事的原则。
林延潮看了户部送来的奏章,原来是河道总督潘季驯请疏通清江浦河道拨款七万两,户部尚书张学颜答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于是林延潮给张学颜手本的揭帖,认认真真地写了。写完后林延潮到文渊阁,得知张居正不在阁内。林延潮只好拿出钥匙,在阁吏监视下,将兵部手本放入内阁铜柜里锁好,就算完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会揖()
锁住了铜柜,林延潮从文渊阁走出,正见同为轮直翰林的刘虞夔,拿着手本走来。
林延潮见刘虞夔点点头。
但见刘虞夔拿起手中的兵部手本,一脸埋怨地与林延潮道:“宗海,你看看兵部递来的手本,写得什么样子,奏饷的手本,上面字有涂改,这如何使得?定要打回去重审,让他们下次不敢再犯。”
刘虞夔这么说,林延潮却不知他此举是出于公心和私心。
他知道书吏有种为难别人的做法,是故意把报告上的一字削去,再填上一字,然后报告说文章有涂改,将稿子打发回去。
眼下刘虞夔也是如此,但他是否故意,天知道。
身为一名书吏的操作性很大,特别是要害衙门的刀笔吏权势更是了得,比如外官初次赴京办事,别人都要提点他一句‘未去朝天子,先来谒书手’。
而连堂堂户部尚书都要给林延潮行贿,这也是缘由之一。
其实林延潮就算不收钱,也不会为难对方。可是你就是有祸害别人的权力,无论用不用,被人都要顾忌三分。
故而官员向衙门文书行贿也成了正常之事,久而久之于是就成了常例。
常例到了后来,就成了固定收入,你给了算应该给的,而不给就要整你,所有的陋习都是从常例而来的。
在文渊阁处理了一天事,林延潮还没有将事处理完,于是林延潮抱了以一堆内阁里例行文字回到家中,准备继续在看。
出了紫禁城,林延潮正要坐上马车回家,就见陈济川急急忙忙而来,连忙道:“老爷,老爷。”
林延潮已是坐上马车,见了陈济川问道:“你不在家里,跑来这做什么?”
陈济川连忙道:“老爷,你今日不在家,家里来了好几拨客人,都是要给老爷道贺的啊!”
“道贺?”林延潮听了明白过来,自己今天第一天跻身内阁属官消息必已是传遍了京城大小衙门,这也意味着官员向送礼行贿的节奏开始了。
“他们可有帖子送上门来?”
“这是有的。”说完陈济川掏出了一叠帖子给林延潮过目。
林延潮一看足足有十七八封帖子呢。于是林延潮拿起帖子一张一张看了,其中有国子监司业,有五城兵马司吏目,宛平县典使等扽。看完后林延潮顿时心道这都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官,见了真是对不起自己堂堂翰林的身份。
“老爷见还是不见?”
于是林延潮道:“你先回去转告他们,就说多谢几位的好意,但我林延潮为官门下无私谒,更不受请托,若是求公事,请直来公事房相询。我就不直接面告,恐伤了情面,还有告诉于伯以后也是如此。”
林延潮方来内阁上班,就公然门庭若市,这样传出去也是太影响自己名声吧,宁可不见。再说这些杂官京城里虽说都是小有权势,但也就那样,自己结交了,也没多大意思。
“是老爷。”陈济川顿时会意,于是回去替他打发。
次日。
张四维抵至内阁,文渊阁三位阁老中,他都是最早来的一人。
到了值房他先吩咐内役将自己值房门和窗全部打开,透一透气,然后让内役打扫一番。
张四维就站在值房外,这才刚站了一会,他就看见林延潮来了。
张四维不由微微讶异,见林延潮向自己行礼后问道:“你一大早来找本阁部有什么事?”
林延潮毕恭毕敬地道:“回阁老的话,下官初次任事很多地方不明白,故而至值房前先问一下阁老于今日之事对下官有什么交代?”
张四维讶异,林延潮十分上道,若是每名内阁属官都有他这份办事领悟力,那内阁事情要简单十倍。
不过这些话张四维绝不会与林延潮说。张四维一副懒得言语的样子,对一旁的机要中书董中书道:“你与他说!”
董中书点点头,在张四维面前,他收敛起傲慢之色,平和地与林延潮一一交代今日要事,最后道:“今日午后内阁与六科会揖,你要来会揖室书记纪要。”
内阁和六科是两个很奇怪的部门,首先大明会典上找不到。
其次二个部门,是仅有属于设在紫禁城里的衙门。内阁不用说了,就是七品的六科给事中,直接监管六部,且只向天子负责,握有谏议权和弹劾权。
故而六部尚书都要卖给对方三分面子。
其三是两个部门都是手握重权。
至于会揖,就是内阁与六科的规时通气会,这时从国初一直延续下来的,按照规定每个月内阁与六科需会揖两次,说得都是机密大事。
于是林延潮道:“卑职记下,中堂还有什么吩咐?”
张四维摇了摇头,就算回复,林延潮当下向张四维行了一礼然后告退。
上午在值房忙碌,到了下午,林延潮就来到内阁的会揖室。
这才推门,会揖室就是传来一阵笑声,但见十几位六科给事中齐聚一堂,谈笑风生。
明朝官制,习惯性的以小制大。
如南京礼部尚书正二品,但却是位高权不重,属于养老官员,对朝堂影响力还不如六科给事中。对于六科给事中而言,最怕的事是什么?就是升官。
说来离奇,但就是如此,官场上有一句话形容六科给事中升官,那叫‘官升七级,势减万分’。
因为给事中升官,不是如林延潮这等翰林官一级一级升,而是直接从正七品跳到从三品,一口气连升七级,但就这样给事中们还埋怨‘官升七级,势减万分’。
这十几位六科给事中聚集一堂,正待说笑,待见一人开门进屋。众人不由都是稍稍停下话,朝门口打量去,有几人是初见林延潮,但觉得进来一张生面孔。
却见身旁几位同僚却是站起身来向对方拱手作揖,他们担心失礼,也跟着起身作揖,后问了得知是林延潮方才恍然。
于是给事中们笑着继续笑着聊天,林延潮则是走到会揖房东角的桌后坐下。
西角还摆着一张桌是属于西房的中书坐的。
眼下林延潮干得就是会议记录的活,这事也不算新鲜,但上一世他在衙门里参加都是小会议,讨论是鸡毛蒜皮的事,偶尔帮忙记录一下。
而如今天这可是高级会议,这可是内阁与六科会揖,每一句谈及都是天下大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垂世文章()
几名不认识林延潮的给事中,纷纷私下询问。
“此乃大明开科举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竟是他。”
“不错,你就算不认识他,看那一身麒麟服也该明白了,此乃天子钦赐,圣眷正盛。”
“听闻内阁泄密一案,我六科里三人被查,内阁二人被查,仅对方一人在锦衣卫审讯下,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