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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朝呢?天子守国门,唯有依靠东南税赋,以供养幽燕强兵。
于是黄河自西向东,漕运南北贯穿,黄河运河交织,好了,问题来了。
要知黄河决口改道是习以为常之事,看明朝黄河下游河道改道的历史记录,就如同一把扇子张开的几十条扇骨,如此每当黄河决口,漕运就截断,。
因此朝廷得出结论,必须治黄保漕。
但见潘季驯与申时行开始‘吹嘘’他的治黄政绩:“隆庆五年黄河北决,运兵死亡千余,漕船不知损毁多少,朝廷震动。后来张江陵说要开泇河,我说弃旧河,开新河不行,应当堵塞旧河缺口,恢复黄河故道,引淮入河这才是正途。结果张江陵不但不听,反而责我指漕船倾覆,以此为由头让人弹劾我致我罢官,朝廷令我冠带闲住。我想好你个张江陵,君子合而不同,你身为首辅居然心胸如此狭隘。”
听着潘季驯指责张居正,说他的坏话,林延潮心底觉得特别爽,差一点为潘季驯拍手叫好起来。不过潘季驯牛,连张居正也敢顶撞,还被他勒令罢官。
“于是我在家住了几年,万历五年的冬天,我回乌程老家,结果张江陵给我写信,你猜他信里怎么与我说,哈哈,他说他张江陵知错了,治河之事非我不可。他在信中说昔者河上之事,鄙心单知公枉,每与太宰公评海内佚遗之贤,未尝不以公为举首也。张江陵在信里以谦词请我出山,我想哪能便宜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索性不理他,在家称病不出。张江陵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我看他其言甚诚,心想算了大家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也就答允出山。不过要他答允我兼理河漕,我才挑担子,张江陵也就答允了。”
林延潮听了心想,张居正倒是知错能改。不过潘季驯口中对张居正也是满满的嘲讽,依然是为当初被张居正罢官之事而感到不快,借机在别人面前黑他一把。
这时申时行发话道:“时良,以右都御史,工部侍郎兼理河漕时,我方任东阁大学士。当时我记得一清二楚,时朝堂之人对时良兄启用为河道总督仍颇有微辞。但时良仍坚持己见,条上六议,修高家堰大坝。若非你这番坚持,就不会有此治河之功。”
潘季驯一杯酒下肚,得意地道:“不错,当年我只用一年,共筑土堤,长一十万两千两百六十八丈一尺一寸。砌过石堤,长三千三百七十四丈九尺。塞过大小决口,共一百三十九处。所用夫役不过八千人,耗银五十六万两,户部原给八十万两,我节余工银整整二十四万。修河之后,沙刷河深,士民百官谓二十年所旷见。张江陵视察河工完怎么说,他与我道,此百年大计皆仰赖公英断也,公之功不在禹下矣。哈哈,他将我比做大禹,痛快,痛快!”
说起张居正向他低头,潘季驯兴致更高,连饮九盏,更是神采飞扬。
林延潮在宴席上,看这潘季驯虽是从头到尾都是在那自吹自擂,但是这确实是他的政绩,没有一丝虚词。也是因为潘季驯立下这等大功,连张居正这样人,为了求潘季驯出山都要三请,让他干活还要向他拍马屁,如何威风。
潘季驯将黄河河工修得铁桶一般后,朝廷让潘季驯入京叙修河经过。听潘季驯汇报完后,无论是小皇帝还是张居正都是非常满意,然后以潘季驯治河之功,将他从工部侍郎提为工部尚书,位居二品大员。
此刻林延潮也不免佩服潘季驯。
申时行倒是在一旁道:“不过时良啊,元翁他毕竟对你是有知遇之恩的。”
潘季驯笑着道:“论河政,普天之下无人出我之右,他张江陵不请我治河,还能请谁?他要我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做梦!哈哈!”
桌上众人都是大笑。
说完潘季驯接着喝酒,众人都是轮流敬他,潘季驯一直喝得酩酊大醉。
见潘季驯醉得不行,申时行立即道:“延潮你们替我送送制台。”
林延潮称是一声,与徐泰时,董嗣成,朱国祚一并将潘季驯送上官轿。
几人送完,回到后堂与申时行复命。
但见申时行高坐榻上,脚放在脚踏上,见几人入内边喝茶边问道:“潘制台可是送走了?”
几人一并称是。
申时行忽对林延潮问道:“延潮,你觉得潘制台如何?”
申时行这么一问,董嗣成,徐泰时,朱国祚都是看了过来,方才潘季驯扫了林延潮面子,他们倒要看看林延潮如何答?
林延潮想了下道:“狂士也。”
董嗣成,徐泰时,朱国祚都是微微一笑心道,林延潮也挺记仇的嘛,潘季驯说了他一句,一直记在心底。
申时行听了微微一笑续问道:“延潮,何为狂士?”
林延潮又道:“圣人有云,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朱子有云,狂者,志极高而行不掩。以学生观来,故称潘制台为狂士。”
听了林延潮这一解释,三人都是露出恍然的神色来。
徐泰时道:“宗海说的是啊,中行乃至德也,天下如我们恩师这等中行之人能有几个?故而退而求之,潘制台这等狂狷之士,也可为君子了。”
徐泰时这话显然是当众拍申时行马屁,不过拍得姿势也是很好,几人一并道:“徐兄所言极是。”
申时行则是微微一笑道:“潘制台岂是狂士可论,潘制台昔为河道御史时经手那么多钱粮,谢事闲居之日,还需借盘缠回家。这一番首辅请他出山,朝廷为治河工支给他八十万两。潘制台不取一文,还结余二十四万两,论清廉哪位大臣及得上他。”
“今日我让你们见潘制台,不期望尔等将来就算不能如潘公那般立百世之功,也需从他身上学一二为臣之道。”
几人听了都露出受教的神色:“恩师之言,谨记在心。”
申时行点点头道:“好了,延潮你留下,你们几人先退下。”
徐泰时三人称是一声,行礼告退。
堂上只留下林延潮与申时行。
申时行示意林延潮坐到圈椅上,而林延潮不坐只是一揖在那。
申时行笑着问道:“延潮为何不坐?”
林延潮道:“恩师,弟子今日席上失态,差点令你难做,弟子心底愧疚不已。”
申时行闻言哈哈一笑道:“你初入官场,喜怒形色,也是自然。不要放在心上,为官久了,就知自然而然老练了。坐下!”
林延潮听了,这才放心:“多谢恩师。”
于是这才坐下。
申时行问道:“听申五说,你今日有要事寻我?”
林延潮心道这才是今天他来找申时行的正事。(未完待续。)
四百七十一章 ********()
后堂上申时行随意坐在塌上。
林延潮见左右无人,在下首圈椅上,酝酿了一番说辞后开口道:“学生今日至府内堂拜见师母,未料到正好遇到了世兄。学生与世兄相谈半日,深觉得世兄雅资疏朗,才雄气逸,科名指日可待啊!“
申时行听林延潮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不由一笑。为人父母的听到别人这样夸奖自己儿子总是高兴的。
申时行捏须笑着道:“延潮,犬子自幼顽劣,老夫没有功夫管教,你既与犬子相熟再好不过了,要替老夫多操操心心,引他读书上正途。”
林延潮道:“恩师放心,学生一定代劳,其实在学生看来世兄的文章已备,就算下一科赴春闱,谋一个进士出身也是十拿九稳。”
申时行摆了摆手道:“科场无十全之事。再说犬子文章还需磨砺,明年能秋闱中第,吾已是足以告慰。”
林延潮道:“恩师,乡试之难甚至不亚于会试。世兄何不入监,再以监生的科名直赴春闱呢?”
申时行讶然,看向林延潮问道:“延潮,此话怎讲?”
林延潮道:“恩师,捐监乃杂途,世兄必不屑为之,但若是能以贡举入监,与举人一般都乃正途出身,如此直赴春闱,可不用先考取举人。”
申时行道:“哪有那么容易,贡举入监,要么需大宗师保举,要么需国子监祭酒点头方可。”
生员入国子监几种途径,一等是府学,县学一轮一轮的挨,不过有资历年限设置,申用嘉这刚考取生员,若是插队进国子监了,是要被苏州士子骂的。但凡要点脸的都不会这么干。
如果是督学保荐贡生,或者是国子监祭酒私下给方便,那又是两说了。
林延潮道:“恩师,何不试一试许祭酒这一门路呢?”
申时行手抚在雕螭案上言道:“我与许歙县,里籍都属南直隶,算得同乡,初入翰苑时互有来往,许歙县性木强,好辩,喜与言者为难,我怕他得罪人,常在同僚门前替他说话。后来许歙县为南京国子监祭酒后,我们二人却少了来往。眼下他骤然得志,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交情。”
林延潮点点头道:“恩师,我的业师乃是国子监监生,捐粟得官也是私请许祭酒帮忙。我与许祭酒闲聊时,他倒是常我面前念叨恩师的好处啊!”
申时行听了顿时欣然道:“是么,亏他还记得,我记得他常爱喝松萝茶呢。没料到他却会在你面前念我的好处来。”
林延潮道:“恩师,你身为大学士,我看许祭酒才更怕恩师不记得以前的交情才是。既是如此,恩师不妨在家宽坐,弟子替你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世兄。”
申时行哈哈笑着道:“也好,若是能促成此事,延潮那可要多谢你了。”
林延潮闻言不由一笑,此事看似申时行请许国帮他儿子入国子监。但实际上可看作,自己在给许国和申时行二人间牵线搭桥。
许国要入内阁,必须要内阁里的大学士援引才是。申时行若是能得到许国的支持,在朝堂上说话声音也更有底气。所以若是林延潮能帮许国和申时行二人达成一个默契,这两个人不知要如何谢自己才是。
但对于林延潮而言,自己求申时行帮忙,也要自己先帮了人家,才可以开这个口。
林延潮笑着道:“若非恩师栽培学生焉有今日,学生替恩师跑跑腿也是应该的。”
申时行笑着道:“你替老夫出这么大的力,我可不能白领你的情,申五说你今日有事找我,你必是为此而来,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林延潮连忙道:“恩师,弟子确实一片为恩师筹谋之心。若是恩师跻身首揆,弟子之欢喜未必亚于恩师,这替世兄跑腿之事与相求之事毫不相干,故而一事归一事。”
申时行听了哈哈大笑道:“好个一事归一事。”
说完申时行喝了口茶道:“我猜你是为了日讲官来求我的吧!”
林延潮听了低下头,自己这点小心思,果真瞒不过申时行这等明眼人。
申时行见林延潮不好开口神情,笑着道:“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是我的门生,有什么话不可以直说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日讲官乃天子近臣,元辅,张蒲州,许歙县哪个不曾任过日讲官。其实你不用来找老夫,老夫也替你惦记着,只是没有眉目不与你提及就是。上一次陈公望告病时,我曾探过元辅的口风。”
原来申时行早就把此事放在心底了,果真自己没抱错大腿啊!林延潮对申时行十分感激,又不由问道:“元辅怎么说?是说我资历不够?”
申时行一晒道:“资历不够这等话都只是托词。我倒是问你,你可是什么地方得罪过元辅啊?”
得罪过张居正?
在官场上别人听了,恐怕就立即与此人划清界线了吧。
林延潮眼睛一转道:“学生也不知啊,只是元辅以往看重学生,似有招纳之意,但学生却婉拒之。”
什么叫********,大象无形的马屁?这句就是。而且林延潮真也没完全说假话。
申时行此刻心底估计是泡在蜜罐之中。但是申时行面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难怪如此,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林延潮‘无比诚恳的认错’道:“是恩师,学生太毛躁了。”
申时行叹道:“若是元辅对你心怀芥蒂,那日讲官之事,你就难了……不过也并非全无转机?”
林延潮道:“恩师,莫非还有他途?”
申时行点点头道:“你要叩谢天恩了,因为天子对你还是赏识的,我再看看能不能替你转圜一二,或许事有可为。”
林延潮听了顿时放下心来,有了申时行这句话,自己就安心了。
不是说申时行一定能说动张居正,而是若是申时行都不能说动张居正,那整个朝野上也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说动他了。
林延潮可以就此死心,老老实实等张居正挂掉那一天之后,再谋求日讲官的职务。(未完待续。)
四百七十二章 京察()
申时行答允替林延潮谋日讲官之后,林延潮就放下心来。
在家中孙承宗很快就进入了馆师的角色,认真教导起林延寿来。
另外陈济川身为管事负责外宅之事,至于林浅浅也是逐渐担当起主妇的角色,替林延潮分担内宅之事。在众人齐心协力下,林延潮操心之事少了许多了,自己松了口气,可以专心在官场上。
到了开印日,一个月的大假过完,林延潮又返回内阁任事。
林延潮是八月轮直内阁的,翰林轮直内阁期限在六个月,若非特例不会延长,所以林延潮在内阁再任事一个月,也就要返回翰林院了。
不过最后一个月里,可不是等闲,万历九年开春的第一个月,迎来官场上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这件大事京官闻之,人人变色,人人胆寒,那就是六年一度京察。京察专门针对南北两京的京官,而针对地方官的则是称为大计。
京察一贯是由吏部和督察院负责,对京官进行考核,考核项目有四科,八目。
京察一般是六年一度,偶尔也有例外,比如神宗皇帝刚即位时,张居正就发动了一次京察。
结果这一战成就了张居正的赫赫威名。
张居正在这一次京察里拿来重点开刀的就是六科给事中,各道御史。这等重要的检察部门,被张居正来了一波大清洗。
最后经过这次京察,张居正将朝堂但凡是高拱门下一律清除,高拱门下自因此大骂张居正,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了,当初高拱当首辅时,他也干过一次,主持京察排除异己的事。
除了高拱一党,张居正还将与自己不和之人,贬官的贬官,革职的革职,勒令致仕的致仕。数年后京察又搞了一波,这时张居正权位已稳,但作得更过分。
比如右副都御史孙丕扬自知得罪张居正,若京察一开始必逃不了被清算的下场。所以孙丕扬觉得要这张老脸,在京察前主动称疾回家。但是张丕扬没想到,但到了京察时,张居正下面的言路大臣们痛打落水狗,连告疾在家的孙丕扬也不放过,又被这些人拖出来用无数奏章吊打了一顿。
张居正通过这两次京察掌握了大权,百官从此对张居正俯首帖耳。
而这万历九年是张居正在位的第三次京察,大小京官们又想起了曾经一度被张居正所支配的恐怖。京城里但凡非张居正一党的京官,无不战战兢兢,惶恐不能度日。
京察前主动辞职在家是没有用的,张居正要搞你,那孙丕扬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延潮身在内阁办事,也是感受到这一股风声鹤唳的气氛。
京官们惊恐到处找门路,不少同年,同乡也是来请托在内阁办事的林延潮,让他说句好话。
不过林延潮本人也要接受京察,不过与百官不同,一般京官要接受吏科都给事中,都察院河南道掌道御史一一查问。而林延潮身为翰林,不归吏部,都察院考核,而是由归内阁考核。
所以这日在内阁办事的五位翰林,以及林延潮一并俱先至内阁。
五人先去张居正的内阁朝房外作揖,照例这等事张居正是不会处置的。接着五人来到张四维的朝房外作揖,张四维的机要中书董中书当下让五人入内。
见到张四维时,几人心底都是很忐忑。
张四维正在堂上喝茶,了五人来到值房内道:“先把自陈疏拿来给我过目吧。”
林延潮五人一一将自陈疏交了上去。
这自陈疏就犹如机关单位里写得年终总结,只不过比较狠,大部分官员会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
这自陈疏只是一个大标题,官员还可自由发挥为‘先请罢斥疏’,‘自劾疏’,‘陈乞赐罢疏’。因为京察的罢免率非常之高,所以百官上自陈疏时都会先自请罢官,若是朝廷用你,自会挽留。
若是你真的逃不过被罢免的命运,那么至少面子上好看一些。看起来是自己辞官的,而不是被朝廷撵走的。
这自陈疏不仅仅是普通官员上,若是内阁大学士,他们上‘自陈疏’也会自请罢官,而且还会在自陈疏加一个‘以清政本事’。
发一道如‘自陈乞罢以清政本事’这样的奏章。
这是因为内阁乃‘政本之地’,内阁不称职就要去位,如此就能‘清政本’。
不过据林延潮所知张居正,张四维前几日早遵例向小皇帝自陈求情罢职,小皇帝还下旨温言慰留呢,这自陈疏显然是官样文章。
“下官无任战栗陨待罪之至也!”
林延潮五人一并说道,这自陈疏一上,官员们就以待罪之身自居,等候上官最后处置,到底是走是留。
张四维将五人的自陈疏一一过目,待看到林延潮的自陈疏时,见林延潮写到自己‘硁硁踽踽,不径大道’。
张四维不由心道,这林延潮果真文采斐然,就是这自陈疏也写得如此漂亮。
张四维知张居正不喜林延潮。
故而身为次辅张四维也是要理所当然的与张居正一并不喜林延潮。
只是林延潮在内阁办事这五个月,着实办事十分得力,帮自己不少的忙。张四维下面几个中书没有一人比得上的,想到林延潮马上要走人,自己还没有找到顶替林延潮的合适人选,又不知要操多少的心。
想到这里,张四维将五人的自陈疏放下,之后给五人一一写了考语。
待写到林延潮时,张四维犹豫再三,本来要写个优等的,但想了想还是写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