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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活?好,一句话,四月之前,这黄陵岗大堤要修好,本官再拨给你一千五百两银子。若是修不好,河堤给大水冲了口子,那么本官就拿你一家老小进去填堤!”
考城县知县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听着马光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
待马光走后,考城知县揉了半天的腿,众官吏们都不敢说话。
考城知县猛然抬头,对着下面官吏道:“看什么看?若不是你们这般杀才,本官怎么会有今天?立即将本县大小官员都叫来,本官要在堤上训话!”
办妥了治堤之事后。
林延潮即坐上马车前往开封府仪封县。
开封府仪封县与归德府睢州考城县毗邻。
林延潮坐马车没有几日即来至仪封县,与林延潮一并的,还有归德府治下,以及开封府治下的官员。
河道总督李子华在此召集两府官员就是为了商议疏通贾鲁河之事。
在疏通贾鲁河上,目前两府分歧很大。
九百一十九章 新河旧河(谢盟主北京河马主神)()
轰隆隆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马车的雨遮,油布上。
林延潮略微挑起车帘,看见马车已是进入了仪封县县城。
低矮的屋舍,狭窄的县大街。
在官兵的维持下,衣裳褴褛的百姓站在屋檐下,目光木然地看着一行入城的官员仪仗。
中州重镇仪封县就是如此。
因‘仪封人请见于夫子’而名载论语的古县仪封,在林延潮心目中顿有几分落差。
甚至连归德旁考城县,经过林延潮去年一年的治理,都比仪封县好上些许。
来至仪封县县衙,林延潮下了马车,这时雨骤然变大,仪封的天色浸在黑蒙蒙之中。
陈济川等左右随从,连忙给林延潮撑了伞,但即便如此,些许雨水还是透过伞打在林延潮的官袍上。
仪封县县衙门前的门子慌忙上来迎接,他们心底都有些讶异。
一般官员出行都是坐轿,轿子可以直接抬过衙门口入轿厅停放,如此风雨都不会沾了一丝半点。
而眼前这官员只是坐马车,马车是比轿子快了许多,但免不了颠簸之苦。
另外遇了雨,马车只能停在台阶前,官员难免要冒着风雨走一段路。
林延潮摆了摆手,当下走进县衙里。
一名穿着青色袍服的官员上前道:“下官仪封县县丞见过大人,眼下河督与众官员都在厅里议事,大人是不是更衣后再过去。”
林延潮看了就官袍下摆湿了一点,靴子泥泞了一些,身上官袍倒也还是干净,于是道:“不必了。”
仪封县县丞心想,官员最重官仪官体,这人也是个不讲究的。
仪封县县丞又想对方连轿子也不坐,肯定官大不了哪去,也就懒得通姓名了,让一旁随从替林延潮引路。
林延潮扫了一眼,没有太在意,他心底眼下只有疏通贾鲁河之事,这样小事不会放在心里,直接步入大堂。
县丞正要挪步,一旁陈济川上前道:“这位老爷,请留步。”
县丞转过身问道:“何事?”
陈济川道:“我们老爷的马,行了一日,十分疲乏。请找间清静的马舍,另外马料也要最好的。”
这县丞不由不快地道:“这些事,你吩咐其他人就好了,本官乃本县县丞,还需接待其他官员,哪里有空操此杂事。”
陈济川跟林延潮身旁多年,什么样的官员没打过交道。
当下他也不动怒或者甩脸色,而是笑着道:“不是听说大多官员都已是到了,正在厅里议事吗?”
“大多,也就是没有全到。”县丞不耐烦地道。
“不知赞公还在等候何人呢?”
听了这一句赞公,县丞脸上多了几分傲然,负手在后,已教训的口吻道:“你们老爷是怎么当官的?连你们归德府同知林大人还没到,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做下人,也不知道提点”
“我们家老爷就是林大人。我是他管家。”陈济川毫不客气地打断。
县丞满脸错愕,颤声道:“难道方才入内的,就是林司马”
陈济川不屑答负手挺胸,对展明道:“你们随这位赞公先将马车,行李安顿好了!”
展明等众随从点了点头。
然后陈济川对县丞道:“有劳了赞公了。”
县丞慌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当,赞公二字再也不要提,本官这就亲自去办。”
林延潮走过长廊,但见廊院下不少官差,随从或坐或立,显然都是陪同各自老爷来仪封的。
仪封县衙太小,这么多人一来,自显得拥挤。
开封府是大府,治下有四州二十八个县,这一次河道总督主持商议疏通贾鲁河的事,自然来的官员也就多了。
大雨瓢泼,雨水在打在垂下屋檐上,顺着势泼进了天井里。
耳里充斥着雨声,偶尔还有一两下雷声响过。
轰隆隆,又是闷雷响过。
林延潮心想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可是令今年河工大受影响,这二至四月之间,本就是修堤的时候,结果遭了大雨。
想到这里,林延潮已是到了议事的正堂。
这时还未到傍晚,但正堂上却已是盏上了灯。
李子华面南高坐,东首人多的显然是开封府的官员,大约来了二十几人,西首人少的自是归德府官员,不过五六人。
马,吴两位通判,府经历黄越都是愁眉苦脸,而开封府官员那边则是仗着人多,呱噪不住。
两边看来已是吵了有一阵了。
这边归德府官员见林延潮来了,都是一脸喜色,起身见礼。
堂上随着林延潮的到来,原本喧闹的地方,一下子鸦雀无声。
开封府官员一并目视步行而来林延潮,不约而同的闭口。
正在品茗歇息的李子华看了林延潮一眼,心道此子名声在外,还真有声势。人方到,已是令开封府的官员不敢轻言。
接着李子华又看林延潮官袍和靴子都是泥泞,显然是匆匆赶来未曾更衣,不由心道,此子是务实之人,不重虚名,看来今天之事有点难办,若是方才在堤上拿住他把柄就好了。
林延潮以官场礼节见礼,一旁开封府官员也是起身见礼。
然后林延潮入座,放眼看去,二十余名开封府官员坐得满满当当,相比下归德府这边人手有点少。
虽说议事不是打架,哪边人多哪边赢,但万一吵起架来,嗓门总是没人家大。
不过现在开封府归德府都没有知府。
归德府知府付知远高升右布政使,而开封府知府辜明已被勒令致仕,这还是拜林延潮所赐。
所以归德府虽是小府,但堂上官员里,除了李子华,就属林延潮与开封府同知两名官员,官位最高。
李子华点点头道:“方才诸位也商议了一阵,眼下林同知到了,也是有了正主了,河堤上的事都处置好了很好,本以为林司马要明日到的,那我们就关起门来议事还有沈司马,这疏通贾鲁河的事,省里没有派人来商议吗?”
开封府同知起身道:“龚藩台,付藩台说了,河工大事一向都是由河道衙门主持,司里不敢越权。”
李子华闻言笑了笑道:“司里的话还说得真好听,如此还不是将担子都压了我李某人身上。”
闻言众官员都陪着李子华笑了一番。
开封府沈同知笑着道,制台治河三年来,上报君恩,下安黎民,我们河南山东哪个官员不称道的。藩司自然对制台也是敬仰之至。
李子华点了点头,然后面色一肃道:“那么开始议事”
随即众官员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正堂的大门,左右从内关闭,将雨声隔在了门外。
开封府沈同知是最熟悉内幕的人,他知道今日开封府有李子华的支持,可谓胜卷在握。
于是他开口道:“诸位大人方才都商议过了,很多话沈某本不愿意再重复第二遍,但既然林司马刚到,那沈某就简略说为何这一次疏通贾鲁河新河,而不疏通故道的缘故。”
贾鲁河是河南境内第二长河,因受黄河决口影响,时淤时通。
在明弘治七年时,名臣刘大夏,除了疏浚贾鲁河故道外。
还从中牟开新河,导水南行,经开封府朱仙镇,尉县,从开封府扶沟,入淮泗最后抵达徐州。
这条新河,被人称之为运粮河,连接开封与徐州,最为繁华,也是贾鲁河最重要的第一段。
但这条新河全境都在开封府境内,与归德府没什么关系。
若依着开封府官员的意思,只疏通新河,不疏通旧河,那么就没有归德府什么事了。
归德府境内时贾鲁河故道,这条故道是从洼泥岗,过黄陵岗,最后抵至徐州小浮桥。
这条故道大多数都在归德府境内。
这条河在弘治时,黄河决黄陵岗,夺贾鲁河故道,后来刘大夏主持修河,将黄陵岗故道堵住,最后河归正流。
沈同知开口道:“万历十年,黄河大水,归德府南北堤皆决。”
“河水南漫,侵入贾鲁河,万历十一年贾鲁河故道和新河皆淤,船两百石以上不能行。”
“苏杭的粮船,不能从徐州抵至开封,故而去年河南粮价二三月时一斗难求,六七月时反贱如糠,到了十月,潞王建藩,各府各县是饿殍遍野,连本府一贯富庶,也不例外。”
“所以本官以为,眼下当务之急当解决新河淤塞之事,只要新河能够疏通,徐州的粮船随时可以抵达。”
“平抑粮价为当务之急,所以本官以为以疏通新河为重。”
沈同知说完,一旁开封府的官员都是点头附和。
“是啊,还是以平抑粮价为重,民以食为天。”
“我们开封府有近两百万百姓,又是首府,归德府不过三十万,孰轻孰重?”
归德府这边吴通判出面道:“列位大人,方才本官与沈同知也商议了许久。没错,新河是重中之重,新河不疏通,粮船就无法到开封。但本官不明白的是,为何疏通了新河,旧河就不能疏通。这二者冲突吗?”
马通判也道:“不错,开封府是大府,我们归德府是小府,但也不能事事顾及到大府,而不将我们归德几十万百姓放在眼底吧。”
归德府这边官员也出声帮腔,但怎奈人数太少,声音一下子就被开封府那边官员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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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章 又见圣旨()
“这三十万两银子不够啊,若是新河旧河一起疏通,钱花完了怎么办?”
“新河不过七十里,你们开封府官员,难道疏通一里河道要两万多两银子吗?”
“话是这么说,但河工的事,你们也知道。一旦开工,钱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停不下来的,总是要留足才好。”
“不错,不错,有备无患。”
“放屁,三十万两银子,来回疏通三倍都够了!”
纷杂的雨声,以及闷雷声,仍不时透来。
值堂的衙役们给在座的官员们添茶。
在场官员吵了许久,难免嗓子也是哑了,所以茶碗都是空了。
如吵得最激烈的几名官员都喝了三遍的茶了。
吴通判,马通判都是尽力去争,奈何人微言轻,开封府的官员仗着人多,各个都好似流氓,堂上唾沫星子一片乱飞。
林延潮好整以暇,这仪封县城虽小虽穷,但衙门里的茶却是不错,是六安瓜片。
这样的茶浓香四溢,又能提神醒脑,在如此嘈杂,吐沫横飞的嘈杂公堂上,安静一品此茶,实在是悠然自得。
此情此景可比大热天,开空调盖棉被睡觉。
吵由着他们去吵,林延潮如同一个旁观者,不争不闹。
这疏通贾鲁河的事,绝不是靠吵就能吵出来的。
“好了,争够了没有?”
趁这会功夫,李子华是出恭了一趟回来,见堂上仍是吵的不成样子,终于发话。
李子华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道:“吵是吵不出结果的。方才大家说的,本督也听在耳里。藩库拨出的银子只有这么多,要想将贾鲁河新河旧河一起疏通,钱不够,对不对?”
开封府沈同知站出来道:“回禀制台,是这个意思。”
李子华沉吟道:“开封府两百万百姓为重,本督亦以为疏通新河为先,旧河可以先放一放。林司马你以为如何?”
林延潮已是将茶喝了底,见李子华发话,方将茶盅放在一旁。
众开封官员见林延潮一进堂上,官袍不洁,靴子也是脏的,进屋后只顾喝茶,话也不多说一句。
若非林三元名声外在,他们差点还以为是请错人了,要把他轰出去。
现在李子华过问了,林延潮不能不表态了,于是反问道:“那制台的意思,旧河就不要疏通了?”
李子华哪会上当,微微一笑道:“本督没有这个意思,旧河是一定要疏通,但要等新河先疏通好了以后。”
林延潮点点头。
这边府经历黄越忍耐不住,起身道:“斗胆启禀制台,新河若是明年疏通好,那是不是后年再疏通旧河,新河后年疏通,那么旧河是不是要再等一年。”
李子华听了冷哼一声,一旁开封府官员都是大喜,归德府这边真是好没眼力,竟在这个场合得罪河督。
如此我们开封府赢定了。
当下沈同知道:“黄府经这么说倒是有些胡搅蛮缠了,我们都是官员,岂可如街边妇人般争吵,河督大人的意思,以新河为重,旧河次之,先新河再旧河。”
李子华徐然点点头。
林延潮开口道:“那付藩台那边怎么交代?当初这治河是付藩台一手争取的。只开新河,不开旧河,这让付藩台与归德老百姓不好交代。”
林延潮此言一出,吴,马两位通判,以及归德府的官员都是点头。
当初为了争取疏通贾鲁河,咱们归德府出力最大,省里上下都是看在付知远的面子上,这才答允了将藩库的三十万两银子用来疏通贾鲁河上。
否则这三十万两银子,哪里不能用,省里不少官员都是盯着这一笔钱的用途上,轮是轮不到你的,只能去争。
好了,现在我们归德府争取下这笔钱来,你河道衙门,什么意思?
卸磨杀驴?最后跟我们说,疏通贾鲁河的事,与归德府无关,我们只新河不旧河,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子华丝毫也没有为这无耻而愧疚的意思。
他反而是闻言大喜,心想林延潮怎么如此草包,说出如此话来。
李子华温和地笑了笑,对众官员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付藩台眼下是乃是承宣河南右布政使,主管一省,无论河南哪一府哪一县的百姓,他都是他们的父母,一视同仁,岂能有偏袒之意。”
“就算付藩台仍是归德府知府,但是为一府之私,反误一省之大计,这也是说不过去的,为官者修德修心,当以大局为重,天下百姓的福祉为要。”
“付藩台为了百姓,不计生死与马玉相争,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在付藩台的眼底,不论是归德府还是开封府的知府,都是一样。你如此之言,让付藩台情何以堪?又将他置于何地呢?”
李子华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官员都是鼓起掌来。
什么是煌煌之言,堂堂正正之师,什么是姜还是老的辣,人家李子华能担当正二品大员,当然有他的本事。
这几句话,不是林延潮整天指人对骂,手持花瓶给人开瓢说得出来的。
什么舌战群儒?不过是逞口舌之能,杨修之智,小人之慧。
唯有这样四平八稳的话,才是部堂大员的气象所在,你林三元要练就这一手还早着呢。
相对之下,林延潮就是十分相形见绌了,但见他仍是争道:“但是还有陈矩,陈公公,当初他的初衷,也是争取贾鲁河新河旧河一并贯通的。”
李子华心底一噔,暗暗冷笑,心想你林三元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
有的人想不通,为什么李子华要为开封府争这开新河之事。
他李子华到底有什么好处,从其中谋得。
毕竟这钱又不是从河道衙门划拨,李子华身为河道总督,肯定不缺钱,也不会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如何使用,从中做什么手脚。
身为河道总督,每年经手的银子几百万两,这三十万两在他眼底,不算是大数。
但是李子华不知为何,打听到了,林延潮打算通过疏通贾鲁河,为陈矩歌功颂德,刻石立碑的事。
这话听在李子华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到了河道总督的位置上,差不多已是位极人臣了。
身为外官,他这辈子是当不了内阁大学士的,所以要想再进一步,他唯有谋求工部尚书的位子。
没错,李子华挂二品工部尚书衔,但是毕竟不是正牌的工部尚书。
至于南京工部尚书,也是正二品大员,但对于李子华这等地位的人,若去南京担任工部尚书,他绝对是不甘心的。
所以李子华打算,如他的前任河道总督潘季驯一样,先治河,然后以河道总督,再进为京职工部尚书。
握有工部实权,这样才称得上是位极人臣,仕途到达顶峰了。
但要成为工部尚书,李子华搞出如潘季驯那样卓著的治河政绩,相反,他任河道总督以来,河工的事被他几乎搞成了烂摊子。
乌烟瘴气,索贿成风。
所以对于李子华而言,不能进一步就只能退一步了。
他再在河道总督任上干下去,万一哪天什么雷炸了,他可就惨了。
因此李子华无论是从上进,还是从自保的角度来说,都迫切要上位为工部尚书。
要成为工部尚书,那么在内廷就要有强援。
所以他看上了陈矩。司礼监有六名秉笔太监。秉笔太监与内阁大学士一样,也是论资排辈的,他陈矩排名也不靠前,但是此人很得天子的赏识和信任啊。
陈矩说话在天子面前很有分量,所以李子华就动了巴结陈矩的心思。
因此李子华当初听到林延潮要以疏通贾鲁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