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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孔目道:“回禀部堂大人,这几处开支实是可以省却,但本衙门公费实在紧张,左支右绌,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多报一些好歹能宽裕了一些。若是将这几项开支省却,固然可以令大宗伯满意,但以后公费不足哪里去……”
曾孔目见林延潮看了过来,连忙惶恐地道:“卑职该死,卑职不该乱讲话。”
林延潮向椅背一靠,笑了笑道:“无妨,你很聪明,能明白本部堂想节约开支的用意。”
曾孔目欠身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胡乱猜测。”
林延潮道:“本部堂看过你的履历,你祖孙三代都在礼部当差,有没有想挪一个地方?”
曾孔目连忙跪下道:“部堂大人饶命,饶命,小人实不愿离开礼部。”
林延潮笑了笑道:“难道谋个官身,也不愿意?”
曾孔目一愕,有些不敢置信。
林延潮道:“你好好想一想,不必急着答复,本部堂要先去拜会大宗伯。”
不久后,林延潮离开自己衙门,来到礼部正堂。
沈鲤也是才到衙不久,当下请林延潮到二堂相见。
二堂外面十几名书吏正在伏案抄抄写写。
林延潮一见沈鲤即行礼道:“下官林延潮见过正堂。”
沈鲤指了指道:“右宗伯请坐!”
听了沈鲤吩咐,林延潮屁股微沾椅子坐了半边。
沈鲤将林延潮的谨慎看在眼底:“右宗伯今日来得很早!”
林延潮连忙起身道:“新官上任,什么也不知道,一大早来此,是请正堂多多提点下官!”
沈鲤笑道:“右宗伯过谦了,当初从翰院初调礼部时,老夫也是犯了难处,谁都一样,上任之初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下吏,久而久之就好了。”
沈鲤这番话很没营养,显然没把他当自己人。
对于沈鲤,林延潮心底也是很微妙的,现在对方是礼部一把手,自己这一次官拜礼部侍郎,也多有依仗他。
但是从申时行的关系而言,他们二人又不可能太亲近。
这时下吏上茶,林延潮接过茶盅呷了一口,然后看向堂下抄写的吏员。
沈鲤收敛笑容道:“快年末了,户部要清账,这都忙了好一阵了。右宗伯初来还不知道,本部公费颇为紧张。咱们礼部虽说是清水衙门,但用钱的地方却也不少,大脑袋上顶了一个小帽子,有时候也实叫老夫犯了难。”
林延潮道:“听闻正堂为了义学之事将银子都调拨给海侍郎了,下官心底好生敬佩。”
沈鲤道:“右宗伯不用给老夫戴高帽,海刚锋既以礼部侍郎监督义学之事,那么这兴办义学的事,也就是我们礼部的事,故而老夫是责无旁贷。”
“但话说回来今年用度肯定是不够,那么明年衙门里就要紧一紧,恐怕要难为林部堂你了,新官上任就要节衣缩食了。”
沈鲤说到这里,看向了林延潮。
一般人到此都是犯难犹豫,然后反问一句,与其节流不如开源,正堂为何不问教坊司拿钱,反而要我们节约。
沈鲤不动声色看向林延潮,想看看他怎么应变。
但见林延潮道:“正堂所言极是,这兴办义学,行以教化,当年是下官向皇上建议的,正堂如此支持此事,下官于情于理必须配合。”
说到这里,林延潮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条子道:“下官今日到衙检查账目,发现这里有几处开支可以缩简,还有几处可以合并,如此算下来,一年可以替衙门省却不少银子。”
沈鲤脸上抹过一丝惊讶之色,然后从林延潮手里取过条子。
他虽是五十好几,但眼神还算不错几下子看完,向林延潮问道:“右宗伯,早就知道了老夫要与你替节省衙门开支之事吗?”
林延潮笑着道:“下官哪里有这个本事,下官只是想衙门里的公费,都是出自老百姓上缴的税赋,所以缩减开支,能替朝廷里省一点是一点,却不想和正堂想到一处去了,实在是令下官意外呢。”
沈鲤闻言笑道:“这怕是左宗伯给你透的消息吧。”
林延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沈鲤喝了口茶道:“右宗伯,真不愧是年轻俊才,在朝年轻官员之中,难怪你居翘楚,真是后生可畏。反观老夫年事已高,本不该恋栈权位,奈何天子不肯老夫归老,故而才勉强守位在此。”
林延潮听了心底暗笑,你沈鲤也给我来这一套,历史上你可还有十几年仕途呢。
“正堂德高望重,不仅皇上倚重,百官仰望,天下百姓也是指望正堂能在朝主持大局呢。”
沈鲤笑了笑道:“三十年前老夫也是如你一般,而今不服老是不行了,右宗伯年纪轻轻,当是大有作为的时候,老夫决定将四司之事,让你与左宗伯各管两司,你看如何?”
朝廷六部,除了吏部以外,其他各部都是侍郎协理尚书,有什么事一起商量。
沈鲤愿意放权,林延潮当然是求之不得。
林延潮当下道:“下官愿为正堂分忧,为朝廷尽力,只是下官才疏学浅,又是初来乍到,万一有事……”
沈鲤道:“右宗伯,不必多虑,有疑难不决之事,尽管来报老夫就是。”
说到这里,沈鲤顿了顿道:“右宗伯,先分管主客司与精膳二司,以及会同馆如何?”
礼部四司之中,第一位,肯定是主管科举,内外礼仪的仪制司。
第二位是主管祭祀的祭祀司。
主客司,精膳司排在末位。
但礼部中真正有实权的,唯有祭祀司与主客司。
沈鲤将仪制司,祭祀司交给左侍郎于慎行,将主客司,精膳司交给右侍郎林延潮也算是公允了。
若是负责到祭祀司,精膳司,那么林延潮又要回到当年打酱油的日子了。
至于管了主客司,会同馆当然也是在其中,至于教坊司……看来沈鲤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林延潮躬身道:“下官遵命!”
说完这些,林延潮来的使命也是结束了。
林延潮又坐了下来,心情也是有些不同。
但见沈鲤道:“右宗伯,或许你也知道老夫与元辅政见之上有些相左,但是老夫与元辅私交之上却并无有过节的地方。元辅耐烦琐,任讥怨,大有陶士行之风,此沈某所不如的。”
“所以右宗伯在老夫手下做事,大可放心。老夫不会搞党同伐异的一套,你的门生郭美命当初在礼部时,就深得老夫器重,听闻当初元辅数度欲招揽他至门下,但他不从,你身为他的老师没有相强,于这点上老夫心底是有数的。”
说到这里,林延潮对沈鲤十分佩服,然后他不敢再逗留,于是以处理公务为名,从堂上退出。
回到衙署后,陈济川即迎上向林延潮问道:“沈宗伯分派下来了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主客司与精膳司,会同馆,以后看来是要忙了。”
陈济川满脸喜色道:“忙好,老爷不常说,不忙不事功。”
林延潮闻言点了点头,一旁的曾孔目奉茶上前道:“部堂大人,这是你要的松萝。”
林延潮接过茶问道:“松萝?本部堂要的不是虎丘么?”
曾孔目没有半点犹豫当下道:“是下官疏忽,下官立即换茶!”
说完曾孔目立即退下,见此林延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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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十一章 高攀不起()
林延潮新官上任后,即已是迎到了新年。
在新春之前,林浅浅又诞下一位男孩,升官之后又添丁,这一切都令林府沉浸于欢乐的气氛之中。
新年官衙封印,林延潮除了偶尔去衙门值堂,大部分功夫都是休沐在家,好好陪一下妻儿。
对于林延潮而言,这是一年里难得忙里偷闲的时候。
除了次子外,林浅浅对于林用的读书之事再度提上了日程。
所以林延潮必须趁着这一段在家中,把此事办妥。
于是林延潮是直接放出了消息去招聘西席,结果消息一出,前来应聘的读书人几乎挤爆了林府大门。
这是为什么?
因为林府长子的西席,对于很多读书人而言,这等于是一条终南捷径。
大部分人不仅不给钱也去的,甚至贴钱也要往里面挤的。
趁着年节在家里,林延潮自是有功夫好好挑选,但看了半天发觉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的名头而来,真正那等可以担任西席的,可以说目前为止,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没有。
所以这挑了上百个人,林延潮也是倦了,他深感,自己儿子的老师,怎么与皇长子出阁读书一样,都是这么命运多舛啊。
就在林延潮有些心灰意冷时,门下却有一封名帖奉上。
林延潮抱着次子正在房里陪林浅浅说话,陈济川给他看过名帖后,林延潮有些讶然。
原来有三位‘旧人’同时拜访。
这三位旧友分别是董其昌,陈继儒,还有徐光启。
这三人可是林延潮当初比喻的‘华亭三杰’。自己为归德知府的时候,曾招揽过三人,让他们来担任幕僚。
但是三人都是一并拒绝了林延潮的延请。
眼下三人同时前来拜访,林延潮能不意外吗?
现在这三人之间陈继儒名声最大,因为他是当今三辅王锡爵公子王衡的老师。
董其昌次之,他明面上前礼部尚书陆树声的门生,但实际上却是陆树声儿子陆彦章的老师。
只是陆树声是退休尚书,已不在朝十几年了,论影响自是不如王锡爵。
至于徐光启则名不见经传。
当下林延潮在客厅见了三人。
三人一见面即行大礼拜见,林延潮笑着上前搀扶道“三位不必多礼,当年我与眉公,玄宰在西湖船会相识,乃是故友,倒是这位徐朋友倒是第一次见面,但神交已久。”
陈继儒,董其昌都是很高兴,以林延潮今时今日地位,如此态度,显然是将他们当作朋友来相待。
陈继儒,董其昌都是称不敢当。
林延潮笑着道“两位不需拘礼。”
董其昌道“当年其昌的恩师陆宗伯刚入翰院时,徐文贞公已为大宗伯,以平礼见交。今日我见宗伯大人,方知宰相之风当如此。难怪礼卿(袁可立)一直说宗伯大人平易近人。”
林延潮抚须微笑,董其昌说的是官场上一段佳话。
当年陆树声刚进翰林院时,徐阶已是礼部尚书,在朝为官二十年。
但二人相见时,徐阶与陆树声只叙同乡之谊,不自持身份。
但见陈继儒也是一脸佩服地道“玄宰说的是,宗伯大人行事大有古风,当年魏野见于王旦,邵雍见于文彦博、司马光怕也是如此吧。”
林延潮听了重新打量陈继儒,当下道“魏野,王旦皆为宰相,邵雍,文彦博、司马光都为大儒,眉公此言气度不小啊!”
陈继儒笑道“不敢当。”
林延潮看向徐光启,却见他站在一旁,谨慎不言。
林延潮心想论第一印象,陈继儒,董其昌肯定是比一声不吭的徐光启出众多了。但是论事功之道,历史上看来还是默默不爱说话的人,对天下更有贡献。
林延潮在京畿大力推广屯垦红薯,玉米后,才知道徐光启写的农政全书多有先见之明。
现在三人都是入座上茶,虽说林延潮说以旧礼相见,但三人仍口称学生。
林延潮道“三位这一次来京,不知住在哪里?”
陈继儒当下道“学生这一次进京,乃是因宰相王太仓的公子相邀,他是学生的好友入京赴乡试,故而邀学生前来见识一下京中风物。”
林延潮点点头,看向董其昌。
董其昌于是道“其昌的老师在京中有一套寓所,现在正好借给玄宰居住,而子先也和其昌住在一起。”
徐光启道“学生来京乃从眉公兄,玄宰兄相邀,说来惭愧,居家这么多年,没有远行,今日有幸见识京中风华。”
林延潮笑道“原来如此,听闻徐朋友家况一直不好,现在缓一些了没有?”
陈继儒,董其昌目光中都露出一抹讶色。
却说三人这一次来林延潮府上,乃是董其昌有意应聘林府的西席的。董其昌虽说是担任过陆树声的西席,但退休的礼部尚书,终究还是不如现任的礼部侍郎。
当年林延潮曾招揽过他,此令他沾沾自喜了一阵,但他又觉得林延潮不过为知府,官位不够高,配不上他的身份。
但现在不同了,林延潮为当朝三品,前程远大,又兼林延潮门生袁可立与同气场是同门师兄弟,有这层关系在,所以他觉得他担任林府西席应该把握很大。
这一次来,他又自持身份,他怎么会与那些挤破头来林府应聘西席的读书人为伍,怎么说也要林延潮亲自开口相邀,才符合他的身份。
因此董其昌就拉了陈继儒,徐光启二人一并上门拜访,当然面上只是说顺道拜会。
对于林延潮会不会看上陈继儒,徐光启,董其昌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首先陈继儒虽名气比他大,但对方现在在王锡爵府上任过西席,而且生情淡泊,功名之心不太热切。
历史上有人写了一首诗暗讽陈继儒。
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
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后来陈继儒也自己解释了一番,他作了一个对联,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
无论陈继儒胸中是否有此意,但他现在是宰相府的西席是不会改换门庭的。
至于徐光启,他的名声才气,远不如陈继儒与他。董其昌自负自己不仅能文善对,写得一手好文章,更是书法出众,得到了不少吴中名士的赞赏,不少官员都主动请他至家中作为西席或者幕僚。
以他想来,由他担任林延潮长子的老师,是一个比陆府更高的跳板。
但是没有料到,林延潮却主动询问徐光启的近况,这令董其昌心底有些奇怪,但随即又释然,林延潮不过普通问询而已。
他自持名士身份自是表现的镇定,不愿让人看出他有丝毫不妥。
但林延潮却不是随便问问“当时我有意让徐朋友到府中为西宾,当时徐朋友有言令尊令堂身子不适,不敢远离,而今不知如何?”
听林延潮这句话,董其昌脸色不由一变,
徐光启感激地道“劳宗伯大人挂念,家父家母身体已是好了许多,当年宗伯大人知学生家里贫穷,故赠了十两银子,此恩此德学生全家上下一直铭感于心,现在稍稍宽裕了一些,家父家母交代学生将这十两纹银奉还给宗伯大人。”
说完徐光启掏出银子来。
见这一幕,董其昌差一点掩面,徐光启果真年轻,不通事务,林延潮今日是何等地位,你如此着急与他划清界限作什么?
林延潮不以为意道“看来我方才的话,倒是令徐朋友误会了,其实我想过问是令尊令堂既是无碍,那么徐朋友可否留在京师,本府上正缺一名西宾。我想请徐朋友能教导犬子读书!”
徐光启闻言顿时露出震撼之色。
董其昌嘴角抽动了几下,脸上露出黯然之色来。
林延潮看了董其昌一眼,此人热衷于功名。
当初自己为归德知府时招揽他,是因为手边缺一名书启师爷,董其昌文章写得好,书法又是一流,由他来担任此职,负责自己的公文往来再好不过了。
但是董其昌当初却拒绝了自己,那么林延潮也无话可说。
而今时不同往日,虽没有那样昨日你爱答不理,今日你高攀不起意思。
但是现在林延潮手边不缺这样的人物,倒是缺少徐光启这样的人才。此人是明朝士大夫里少有的几个真正事功的官员,如此之士,正是我辈。
徐光启愣在原地,但见林延潮抚须道“吾向来不喜为人所拒。但凡别人拒绝了一次,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吾之好意岂有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但是……”
说到这里林延潮话锋一转当下道“……但是对于徐朋友,本官愿意破这个规矩!”
林延潮言辞虽是平淡,但其中却透露一丝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对于三人而言,如果说前一刻林延潮还是和蔼可亲的当今名士,那么下一刻,三人已感受何为朝廷大员的言出如山!
不说徐光启愿意不愿意,就算不愿意,也不敢说一句拒绝之言。
正如林延潮话里所言,区区一名秀才,敢两度辜负了一名部堂大员的好意吗?
但见徐光启拜下道“恭敬不如从命,学生谢宗伯大人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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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十二章 见证历史的一刻()
林延潮这一番话后,董其昌自然是无颜留下,于是找一个借口告退了。
而徐光启留下了,见董其昌那悻悻的样子,他对这位二十八岁即升任部堂林延潮即有了一个了解。
林延潮对董其昌的这番不留情面,可以说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底,但对于自己却是再度相邀,甚至可以称得上礼贤下士。
徐光启满是忐忑,他不知自己有什么才能,值得林延潮如此看重。
他只是一名秀才,而对方是侍郎级别的官员,二人可以说相距悬殊,所以这一刻他的心是悬着。
“学生不知何德何能,可以被先生聘为西席……”
当然是你历史上的表现。
但见林延潮却笑了笑道:“我也不知为何与徐朋友未见即是投缘,但不要怀疑林某招贤的盛情。”
“不过我有言在先,既为我林府西席,府里的规矩你也是一样要守的,我还可以举你入国子监,再参加三年后的顺天乡试。”
徐光启闻言心底一动。
“对了当年孙稚绳,也就是今科榜眼,在我府上为西席时月俸不过一月一两银子。既你入我府上,就二两银子一个月,年末双俸,我知你是孝子,每年再给汝两个月假回乡探亲。若是他们肯来京,另行安排住处,你看如何?”
徐光启大喜当下躬身道:“多谢宗伯大人……不,多谢东翁。”
林延潮笑了笑,如此就算将徐光启招入帐下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