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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去。
马会长,马公子与李墨祟打了照面后,就一并打量起林延潮来。
马会长看了林延潮一眼,当即对儿子道:“今日是要紧场合,不要耽误了正事。”
马会长审视了一番,但见林延潮泰然自若,倒不是自己印象里骗子的模样。
“还不走。府台大人还在上头等着。”
马会长吩咐了马公子一句,对方强行按捺住,瞪了林延潮一眼这才上楼去。
然后马会长看向林延潮然后拱手道:“在下是盐商总会的马会长,阁下应该听闻过我的名字,今日府台大人,楼上宴请两淮的盐商,以及南京来的要员,这位兄台既是来了,不如一起赴宴,大家也好结交一下,兄台可否赏马某一个薄面?”
林延潮道:“多谢马会长,只是在下并非扬州盐商,也非扬州的官员,就不贸然前去了。”
“怎么兄台是怪马某事先没有下帖子吗?”马会长调侃了一句,然后笑着对李墨祟道,“莫非听到府台大人的名头,这位兄台就不敢去了。府台大人要知道兄台连他的面子也不卖,恐怕会不高兴。”
李墨祟知道马会长并非是真心相邀,他想试探林延潮知道知府的名头如何反应,如此对方有多少斤两,也就一目了然了。
林延潮想了想后道:“马会长如此盛情,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马会长请。”
此刻马会长已是面泛难色。
而三楼宴厅里三面开窗,正好可以看见小秦淮河的景色。扬州城以河为界,西面是旧城,东面是新城,迎恩桥、开明桥、通泗桥三桥横跨小秦淮,沟通新旧城。
桥上人流如织,桥下小船轻舟,沿河尽是茶楼,食肆,书场,名园,浴池,真乃繁华胜地。
身为本城知府杨知府与张泰征负手临轩,遍览小秦淮的景色。
几位盐商与李墨祟上楼后尽是行礼参见,张泰征点点头道:“李巡按还未至,我们再等一会开宴。”
众盐商称是,当即在八仙桌旁的茶几入座,马公子到时,对方已聊了一阵。
“马兄呢?”
马公子躬身道:“家父正与人闲聊。”
沈家的沈明向马会长问道:“方才那人什么来头?”
马公子笑道:“官不是官,商不是商,架子倒是很大。”
吴时俸则笑道:“哦?还有这样的人,要不要我探探他的底细?”
马公子笑着拱手道:“不敢劳动吴会长,此事我们马家自己解决就好。”
吴时俸点点头道:“也好,世侄有事尽管开口。”
张泰征此刻突然问道:“前面青楼有哪位名妓?这么多读书人趋之若鹜。”
马公子连忙起身道:“听说是江淮名妓柳烟姿,论才情听闻可及扬州前三。”
杨知府道:“这位柳烟姿,本府也有耳闻。”
张泰征笑着道:“也只有江淮这样的地方,才有如此的佳人。”
杨知府见此笑着道:“既是员外大人抬爱,就让这柳烟姿上楼唱个曲,看看是否有真才情?”
众盐商都是露出笑意,如柳烟姿这样的名妓,受不少读书人追捧,平常是不轻易见人,否则何必旗楼赛诗。
眼下杨知府请她来唱个曲,如同将她当作普通献艺的歌姬一般,此事传出去必然身价大跌,人家肯定不愿意。而这不是多少钱能办到的事,但扬州知府一句话却足以办到。
张泰征向杨知府点点头,算是谢过。
杨知府呷了一口茶然后道:“听说那打伤马会长的公子的人也在此间?此人是巡按大人的幕客吗?”
李墨祟道:“回禀府台大人,似乎不是,可是下官看来……”
杨知府打断道:“那人年纪多少?”
“不到而立之年。”
杨知府笑道:“虽说诸葛孔明二十七岁拜军师中郎将,但天下有几个孔明,若不是有正事,把他请来本府倒可以替你们掌眼一二,说不定到时还能博诸位一笑。”
听了杨知府的话,马公子,马会长都是笑了,其他盐商也都是笑了。
吴时俸笑着道:“孔明二十七岁拜中郎将,如府台大人当年任扬州知府的事,可是扬州上下的佳话。”
杨知府笑了笑,他三十二岁任扬州知府,算是年少得志,这也是他仕途上很光亮的一笔。
杨知府笑着道:“不敢当,本府在扬州任官,都是恩师文毅公的提携,否则哪里能让本府到这风水宝地为官一任。”
说完杨知府向张泰征敬酒,众人也是一并举杯。
张泰征点点头一杯酒下肚,即出去更衣。
片刻后宴厅大门一开,马会长,李墨祟,还有一位年轻人一并入内。
杨知府目光闪闪,他倒是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记不起对方来。
马会长脸色铁青,当即走到杨知府面前道:“府台,此人好大单子,居然不请自来!”
李墨祟闻言觉得马会长太无耻,明明是他邀请林延潮来的,现在倒成了不请自来。
杨知府伸手一止走到林延潮面前道:“这位兄台,不知以往我们是否在京里见过面?”
林延潮道:“我记得府台大人是万历五年的进士,张文毅公的门下。万历九年时在下曾与大人有一面之缘。在下还记得府台大人,但府台大人却不记得在下了。”
这话旁人听来都觉得理所当然,比如满朝官员都识得申时行,但不等于申时行都识得所有的官员。
“哦?”杨知府努力回忆,这样的事在交往上十分失礼,更不用说是在官场上。
但是确实间隔了这么多年,杨知府实在是记不清。其实也不怪杨知府,当时林延潮与杨知府也没说话,只是旁人引荐彼此略微点了点头而已。
要不是林延潮身为状元,杨知府多看了几眼,要不然对方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林延潮则走到宴席主位旁,当即道:“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素来听闻得意楼的名声,既来了扬州正要尝尝本帮菜。”
说完林延潮即坐到了主位上,这一幕顿时在场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林延潮这纯粹作死啊,这主位也是你坐的?这是给李汝华留的。
众人都是铁青着脸,沈明上前道:“这位兄台,你既是来了,那么我们扬州上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可是这位子不是你坐的。”
“为何?”
“此乃是首席。”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道:“方才我想起一个笑话来,说是本朝商相公,他告老还乡后闲不住,隐姓埋名去一户人家作了西席。有一日东家作寿宴客,没有邀商相公,于是商相公着恼,当即坐了首席。”
“众人觉得这老头子怎么有资格作首席,又不好赶他下来于是问,老先生你坐了几次首席。商相公道不多,不多,一共五次。”
“旁人问哪几次,你说说,商相公当下说,头一次我妹妹出嫁时,我到了亲家家里坐了首席。众人伸大拇指道,娘家的舅舅最大。商相公又道,后来我考中举人,鹿鸣宴上坐了首席,这是第二回,众人听了都是有些惊讶,佩服起商相公来。商相公继续道,后来我考中进士,琼林宴上了又坐了首席。殿试后赴恩荣宴我还是首席。直到去年陛下设宴宴请群臣,老朽还是坐了首席。”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商相公,就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进士商辂,商辂后来官至首辅大学士,他的名字哪个读书人不知道,但是他回乡后隐姓埋名给人教书,明显就是瞎编,说来博人一笑的。
坐鹿鸣宴的首席,当然是解元。
琼林宴的首席,则是会元。
至于恩荣宴的首席,当然唯有状元坐得。
五次首席,商辂商三元的人生尽在其中。
当下沈明凑趣问道:“敢问兄台坐了几次首席?”
林延潮则道:“在下没有亲妹妹,又不是宰相,所以比起商相公来说逊色了不少,至今才坐了三回。”
闻言宴厅里气氛顿是一滞,片刻之后,顿时哄堂大笑。
而林延潮也是笑了。
这时候门一开,但见张泰征入内,见众人都在笑。
马会长当即迎上前道:“员外大人,之前打伤犬子的人来了,你看看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三次首席?他还真敢坐。”
张泰征听了笑了笑:“是么,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高人,若真是高人,就是坐了首席也无妨。”
当即张泰征看向主位上坐的林延潮,二人四目相对。
张泰征突然脸色一变,众人都是不明所以。
但见张泰征快步上前,对着主位上的男子弯腰一揖道:“下官南京户部云南司员外郎张泰征,拜见部堂大人!”
众人:“???”
笑声早已停止,余音却是仍是绕梁,可是林延潮此刻脸上已没有了笑意,端起茶盅来呷了一口,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普通读书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官威。
杨知府,李墨祟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们这一刻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们正要上前参拜,林延潮已是起身道:“张年兄,原来马会长方才所言的要员就是你,你不是在南直隶做官吗?”
张泰征陪笑道:“回禀部堂大人,下官这一次奉命视察扬州各地粮仓,故而来到扬州,得蒙杨知府设宴招待。”
杨知府赶忙上前道:“下官扬州知府杨束,不知部堂大人亲至扬州,实在是有失远迎。”
“我已是致仕还乡了,事先又没有通报贵境,罢了。”
杨知府满头大汗,几颗汗珠从脸上滚落也不敢伸手去擦:“部堂大人恕罪,下官之前眼拙,竟有眼不识泰山……”
“七八年不见了,也是情有可原,杨知府请坐吧。”林延潮当即又坐到主位上。
这一次没有人敢吭声了,林延潮看了众人一眼当即道:“我已是致仕,与百姓无二,诸位不要拘礼,坐吧!”
林延潮话是这么说,无一人敢坐,林延潮笑了笑道:“之前我是自己是百姓,你们都不信,怎么现在还是不信吗?”
李墨祟,马公子二人此刻自杀的心都有了。
张泰征当即道:“部堂大人有命,你们还不坐下。”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入座。
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不识真人()
得意楼的宴厅里,众人这次战战兢兢地坐下。
林延潮道:“在下就是林延潮”
众人心底一噔。
谜团解开了,果真是本朝继商辂商相公后三元及第第二人——林三元啊。
“刚从礼部任上致仕,与张年兄是多年老友”
张泰征听林延潮提他的名字,当即离席而起微微欠身道:“那承蒙部堂大人看得起在下。”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张年兄不必客气,当年令尊对在下也是十分的关照,令尊德高望重,可谓国之柱石,只可惜天不假年。”
说到这里,林延潮露出不胜唏嘘的神色,张泰征想起张四维,眼底也是泛红。
众人心底都知道,申时行与张四维在阁间是面和心不和,林延潮这边身为申时行的学生,在内阁见习多年,与张四维间利益冲突应该还不少,怎么林延潮还这么说,难道官作得越大为人越是虚伪?
不过他们这样想林延潮就太小人之心了。
当年林延潮与张四维交往时固然是面上和和气气,底下暗流涌动,你算计过我,我也算计过你,你老谋深算,我也有年轻人的锐气,但眼下时过境迁,张四维都已是作古了,我虽不耻你的为人,但当年我也从你身上学习了不少。现在在你的子侄面前谈及你,略表敬意并没有太多的意思。
张泰征则是想到,但是现在张四维病逝多年,王家屏又保持中立后,他们张家对于内阁高层已不具有影响力,张家日薄西山,倒是林延潮正徐徐上升。
张泰征道:“当年家父最看好的就是部堂大人,我记得他丁忧离京后与我说过,假以时日部堂大人他日的功业名位是还要在他之上的。”
听了张泰征这话众人看向林延潮目光更是不同。张四维以首辅致仕,而他说林延潮的功业名位还要在他之上,那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杨知府,自己虽不过三十二岁任扬州知府,但他能在致仕前达到林延潮今日这个地位,当个两三年官,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所以杨知府举杯道:“今日有缘请到了部堂大人莅临本地,可谓我们扬州上下的荣幸,下官身为扬州的地方官就以这杯薄酒为部堂大人接风洗尘。”
杨知府举杯,却见林延潮笑了笑道:“不急在一时,先见过在座各位再说。”
林延潮一句话下,杨知府又捧着杯子重新坐下,动作干脆利索。
紧挨着杨知府的是李墨祟,他当即向林延潮躬身行礼道:“江都知县李墨祟见过部堂大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部堂大人。”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
马会长依次起身,有几分尴尬地道:“盐商总会会长马孙尧见过部堂大人,在下这眼珠子真是白长了,竟不识部堂大人尊仪,真该挖下来才是。”
“不敢当,马会长还是留着眼睛才是,否则谁又来协助杨知府让两淮的盐商奉公。”
“是,是。”马会长连声称是。
这时副会长吴时俸起身道:“在下盐商总会副会长吴时俸见过部堂大人。在下当年进京时拜见许阁老,许阁老就多次在在下面前提过部堂大人的名字,说在当朝官员中部堂大人无论是才华还是才干都是首屈一指的。”
听了吴时俸的话,众人心底都是大骂,吴时俸这时候点出他与许国的关系,要不是要林延潮看在许国的面上,卖给他几分面子吗?
林延潮道:“原来吴会长认识许阁老,听口音是歙县人士吗?”
吴时俸满脸堆笑道:“部堂大人真是高明,一句话就听出来,我们吴家与许阁老不仅是同乡,而且还是姻亲。”
马会长有几分灰头土脸不由心想,当年马自强在阁时,你许国见他还要恭恭敬敬地自称学生呢。
当然林延潮也没有到不给许国面子的时候,现在两淮盐商不是晋商,就是徽商,连梅家也是祖籍徽州。
林延潮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吴会长请坐。”
吴时俸大喜入座,他在林延潮面前能力压了马会长一头颇为得意。
下面沈明,范学敏几人也是起身向林延潮见礼,最后轮到马公子。
马公子心惊胆颤半天,这时范学敏说完,正要轮到他起身开口请罪时,林延潮却伸手按了按道:“大家坐吧!”
于是马公子屁股刚离凳,又一个不稳狼狈坐下。
众人看了马公子一眼,又看了林延潮一眼,看来对于林延潮‘心胸狭隘’的官场风评真是形容的极为准确。
就在这时门外敲门声起:“启禀府台大人,柳大家来了。”
杨知府闻言看了林延潮一眼,他请柳烟姿来是讨好张泰征的,但不知林延潮如何意思。
正为难时,林延潮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杨知府擦汗当即道:“请柳大家进来。”
不久但见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怀抱琵琶女子入内,众人打量却不由点点头,这位柳烟姿确实称得上江淮名妓。
柳烟姿入内欠了欠身,就在椅上坐下。
林延潮道:“我不善乐曲,年兄由你来点如何?”
张泰征当即道:“今日良辰美景,就唱个夕阳箫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称善。
张泰征对柳烟姿道:“就弹此曲吧。”
“民女不会。”却听柳烟姿答道。
张泰征:“那渔樵问答!”
“民女亦不会。”
“平沙落雁总该会了吧。”
“民女不会。”
听到这里,杨知府有几分作色若非见林延潮在此便发作了。张泰征却笑了笑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称什么大家?”
“原来是会的,但今日见了几位大人,民女一时慌张故而不会了。”柳烟姿轻轻答道。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
张泰征笑着道:“一个民女如此胆大,你可知在座的都是何人吗?”
柳烟姿垂下头道:“民女只知道诸位大人非富即贵,大人自有大量,是不会来为难一个弱女子。”
众人又是大笑。
吴时俸当即道:“今日难得有贵客至此,我出一千两银子,随你柳大家弹一首曲子如何?”
柳烟姿道:“一千两银子虽多,但奴家也辛苦一些,也能攒得。”
“这么说是嫌少,那你随意开一个价来?”吴时俸不以为意道。
“多谢这位客官,但有句话是授人以渔,民女若是砸了招牌,那么以后又去哪里谋食呢?”
众人闻言都是点点头。
林延潮笑了笑道:“扬州城里一位女子竟有如此风骨,真是令我不虚此行,我一向不勉强人,你回去吧!”
张泰征笑着道:“这一放人,恐怕她日后名气更高。”
林延潮笑而不语。
柳烟姿已是知道这位年轻人,是在座里权势最高的人当即欠身:“多谢客官成全。
柳烟姿正待出门,却见门口二人入内。
正是李汝华,梅大公子。李汝华一入内即笑着道:“部堂大人果真在此。梅公子,本院与你引荐。”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梅大公子上前道:“久仰学功先生大名,拜读您的文章,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林延潮道:“不过虚名而已。李年兄,梅公子二位请坐。”
而此刻柳烟姿听得是林延潮,已是站在了原地愣住了,张泰征见了笑道:“柳大家怎么不走了?”
柳烟姿赧然抱着琵琶欠身道:“原来是三元及第的民女初时还以为民女在终日旗楼里就想能得一位才华横溢的知己,但今日真人在前竟是不识。”
当即柳烟姿向林延潮盈盈一拜,抱着琵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似想等一句挽留。
林延潮却不以为意。
众人都十分可惜,但见林延潮已是请李,梅二人入座,然后道:“今日李年兄约我在得意楼见面,正巧张年兄也是到了,似想要找李年兄见面,两位所为的都是两淮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