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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仆对林延潮道:‘老爷上了岁数,饮食清淡 ,粗茶淡饭,还请公子见谅。‘
‘饭管够吗?‘
老仆一愣,随即笑着道:‘这倒是管。‘
‘那就行。‘
林延潮当下夹了一片豆腐,搁在碗里,大口大口地扒饭。天然的农家饭菜,吃起来别有一种甘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把名声借给你()
晚上老仆与林庭机说了这事。
林庭机将手边林延潮的文稿放下,抚须道:‘此子能甘于粗茶淡饭,说其倒是个随遇而安之人,看来我之前倒是误会他了,以为是来向我钻营的。‘
老仆道:‘老爷请恕我多嘴,这烃少爷的徒儿嘛,你要真论其人,我听说世升少爷,对此人十分夸赞,誉为济世之才。”
林庭机笑着道:“世升他眼中是个人,都贤良方正,博学鸿儒,不足以信。”
“至于世壁少爷,也提及几次,口中却是不服的。”
林庭机道:“世壁他口中不服,但心底恐怕却是服的。”
“是老爷,唯有泉少爷……‘
“泉儿如何说?”
老仆道:“泉少爷道,这林延潮不过汲于我林家的趋炎附势之徒而已,若不是烃少爷,他什么都不是。”
林庭机闭目道:‘我知道,不必再说了。‘
次日。
林延潮来见林庭机。
林庭机正在院里作八段锦,林延潮自是侯在一旁。
待林庭机做完这一套后,出了口长气,额上微渗出点汗。自有仆人上前更衣,婢女上来擦汗。
林庭机更衣擦汗后,睁开眼睛看向林延潮问道:“吃了没?”
“还未。”
一旁婢女给林庭机捋了捋银须,他道:“正好与老夫一起吃吧。”
当下下人端饭菜摆桌,早饭是在院子里吃的,有婢女给二人石凳上铺上厚褥。
粥是御田胭脂米,菜是银耳,木耳,山药,金针,口蘑之类。这样的饭菜没有大鱼大肉,却依旧作得很精致。这就是一位致仕二品官的生活。
在贵人面前,林延潮吃饭就十分谨慎了,这御田胭脂米作得红稻米粥,乃是贡品,他一直只听闻过,却没吃过,吃起来气香而味腴。
饭后婢女给二人端上茶,林延潮掀茶盖闻去,但觉得茶香扑鼻。
林庭机呷了一口与林延潮道:“这是太姥山上的绿雪芽茶,老夫当年游太姥山,有一诗僧取泉水,请老夫茗啜,相谈甚欢,茶也甚好。你将来进京赶考,路过太姥山一定要替老夫去一趟。”
“是。”林延潮当下细细品茶。
聊了一阵,林庭机道:‘你写此文求老夫作什么?‘
林延潮道:‘晚生自幼读经,尝自比许慎,实是惭愧。眼下著书,恐旁人欺我年幼,不能信服,故想借老先生的名声。‘
林庭机问道:“这书真是你写的?”
“是的,但也博采众家所长,或许令郎有与老先生说过,在下读书过目成诵。”
林庭机听了点点头,却没有贸然相信,又问了几句林延潮书里的关窍,见林延潮举一答十,方知此书确实林延潮所作,顿时心中对这少年十分欣赏。
林庭机问道:‘那你如何借老夫的名声?‘
林延潮道:‘老先生乃当今治尚书的名家。若是老先生肯点校署名此书,那么别人就会信服了。”
林庭机听了不由莞尔道:“老夫谈不上位极人臣,可也身居庙堂几十年,在桑梓也算薄有名声,可谓是敝帚千金,你凭什么要老夫将名声借给你?”
林延潮毫不犹豫地道:“故而晚生才向老先生相求。”
林庭机本以为对方会说一番道理,但没料到这年轻人,却是一片陈恳地请求,于是不语,思考了起来。
对方不说,林延潮也不问,对方身居高位经过多年岁月锤炼后,肯定越发谨慎。要想用言辞打动这样的人物很难,故而坦诚相告才是最好的。
林庭机沉默良久,山间薄雾萦绕,溪水上的石碓呜咽有声。
远处稻田边的农人已是早起挑水灌园,村落里好一片鸡犬相闻之声,令林延潮仿佛回到了住在洪山村的时候。
两人静默了一阵。
林庭机问道:“你可知你此书一出,士林间会如何评价?”
林延潮道:“要么落水无声,要么起轩然大波吧。”
林庭机道:“是啊,若是此书,你能让他人信服,那么此后天下治尚书的士子,手旁必放上你一本尚书古文注疏。”
换了旁人听了这话会激动不已,但林延潮却谨慎地,抓住林庭机的话问道:“那么依老先生的话,如果别人不信服呢?”
林庭机道:“为人耻笑,沦为笑柄,功名之路也会受损。”
林庭机见林延潮却松了口气笑着道:“为何是这番神情。”
林延潮道:“我还担心会诽谤圣贤书,惹来杀身之祸呢。”
林庭机笑着道:“百年来疑古文尚书为伪篇,而著书立作的那么五六人,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林延潮总算安下心。
林庭机道:“你时日还长,以你的文章和才华,将来必有名满天下的一日,何必急于少年出头呢?”
林延潮道:“老先生太高看我,我连今科乡试都没把握,何谈名满天下。”
林庭机看了一会山边的悠悠白云道:“无论怎么说,我是不会把我名声借给你的。”
林延潮闻言有些失望,但也是在意料之中道:“既是如此,还是多谢老先生。”
林庭机笑着道:“老夫不愿意出面,是怕惹来非议,毕竟曾身在庙堂,怕会有些是是非非牵扯到你。”
林延潮知道林庭机,指的是林家与张居正的关系。
林庭机道:“何况论起本府治尚书的名家,我也是不如忘斋先生多了,我会将你这文稿给他,为你请他来与你点校不是更好。”
林延潮听了心道,这确实是更好选择。
林庭机见林延潮不答,反而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忘斋先生吞了你的稿子?”
林延潮不由有些小心思被戳中的感觉,但随即想来,有了林庭机作保,忘斋先生绝不会吞没自己的稿子,何况忘斋先生也是有德大儒,自己对他孙子还有救命之恩呢。
当下林延潮道:“晚生岂敢质疑忘斋先生,有他的点校,晚生也就放心了。”
林庭机道:“不过就算忘斋先生肯点校,此书也未必能令他人真正信服,你一个秀才,写写诗集文集还可,要想著书立言还是不够。若是你乡试时,能中了举人,把握就更大了一分。说来说去,还是举业最重。”
“你的功名有几分,书里就有几分能令人信服,这话说起来俗了点,但道理却不俗。”
林延潮当下受教地道:“老先生说的是,今科乡试弟子一定全力以赴。”(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 定稿(一更)()
城南登瀛坊巷林宅。
夏日炎炎,省城已是进入了酷暑。
水井中这两头鲤鱼,自正式成了林家家鱼后,活得都是很滋润,虽没有经常投食,但井壁上的青苔已是足够鱼儿吃食了。鲤鱼肥大的鱼身在井里游动,鱼尾有力地一甩一甩的,调皮兜着圈子追咬着尾巴,周而复始,好似道家的阴阳鱼。
以往候忠书住在林宅时,忍不住贪嘴说了一句,看这鱼的动静,若抓来红烧,那滋味该多鲜美啊。
这话给林浅浅听见后,侯忠书就惨了,一个月来没被林浅浅使小绊子。
井边现在搭了凉棚,是土豪陈行贵的手笔,以往候忠书,黄碧友等在林家读书时,没少来这里。眼下走了凉棚却留下了,省城的夏日酷热,林延潮,林浅浅住的楼顶呆不住人,故而林延潮中午午睡后,就到这来读书,作日课。
井沿旁搁着一桶水,里面放着两颗大西瓜,是晚饭后,全家人用来消暑用的。
书桌的桌案边,林浅浅给林延潮煮一碗冰糖绿豆汤。现在冰糖绿豆汤上还冒着些许热气,树梢的知了一长一短的叫着,书案前林延潮一手拿着笔在纸上写,一手翻着书卷,笔停书页动,书页动则笔停。
从拜访林庭机回来后,林延潮一直在思考。
林庭机说得对,自己眼下年纪轻轻,只是一介秀才,别人不信服,书本完稿后刊发出去,扑街的可能很大。自己当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所以想到让林庭机,与自己合著,借着他的名声一用。
当初阎若璩写尚书古文注疏时,也是四处请人指点,正是有几位大儒的认可,阎若璩的这本大作才能进一步得到众人肯定。只是忘斋先生不过是本府内治尚书的名家,终究不能与黄宗羲相提并论,所以到底会不会扑街还是两说。
至于其他名家大儒,自己也不识的,也无从请来指教,不过林延潮不管这么多,这本书写下第一个字起,他定下了先疑古再重建的基调。
疑古是第一步,重建是第二步,疑古是因,重建是果。尚书古文疏注,是他的第一步,尚书作注,是第二步。第一步不走完第二步怎么走?
学海浩瀚无边无涯,就算常人穷一生之力,都不能办到,自己精力有限,若非借着过目不忘,以及上一世的记忆,就是知道方向,用三十年也不一定能复制出尚书古文注疏这本书来。
既是如此,自己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分心。别人如何想,怎么想,认同不认同自己,那是别人的事,不是自己的事。
宁思一时进,莫思一时停,开始了就别停下来。这就是林延潮的坚持。
绿豆汤早已是凉了,夏日炎炎,午后正是好眠,林延潮额上汗水却点点下落,用笔点了点墨,继续在纸上沙沙地写着。
现在这本书尚书古文疏注,初稿已是定好,现在要修终稿。
初稿差不多十万字,下面要增删一些,言辞有的地方必须藏锋。自己疑古,也有人信古,故而言辞收敛一些,为自己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有的文章要留有余韵,写七分,藏三分,意思不要道尽了,道尽了就是争议。
修稿的过程,林延潮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有时读书略有所悟,临时动笔也是有的,在阎若璩大作的基础上,也添加了不少顾,刘二人,以及自己的见解和心得。
毫无疑问,若是士林内能认同自己的文章,那么自己一定会名声鹊起,若是不认同大不了就当作他人的笑柄,被人讥笑自己不自量力而已,反正被人笑笑也不会丢层皮。
林延潮推却了应酬,专注地在家写文,不知不觉光阴转眼即逝。
林延潮写稿时一日百余字,修书时每日审稿千余字,多了就不写,毕竟自己还有其他日课要作,四书五经要一遍一遍重复地读,时文也不能落下,新出的程文集不能不背。
如此不急不忙费了两个月功夫,增删之后,将这尚书古文注疏从初稿十万字,最后定稿在八万字左右,这时候离乡试也不到一个月了。
林延潮拿最终定稿找忘斋先生过目后。忘斋先生最终却告之林延潮,不能与他合署名字。
林延潮问这是为什么,忘斋先生却道:“此文非吾所能作,不敢列名。”
林延潮听了不知说什么好,然后忘斋先生给他留了一章序文。
待林延潮看了忘斋先生的序文,但见上面写着。
吴草庐以古文尚书之伪,其作纂言,归震川以为不刊之典,然从来之议古文者,以史传考之,则多矛盾。
吴草庐,乃是吴澄,元代大儒,归震川,则为大名鼎鼎的归有光,二人都怀疑过古文尚书之伪。
忘斋先生下面写到,当两汉时,安国之尚书虽不立学官,未尝不私自流通,逮永嘉之乱而亡。梅赜作伪书,冒以安国之名,则是梅赜始伪。顾后人并以疑汉之安国,其可乎。
说的是,东晋梅赜所献的古文尚书,非两汉孔安国所作,而是梅赜自己伪造的,故而咱们不必连孔安国之作也一并怀疑了。
这算是替林延潮说清了疑似伪作古文尚书由来渊源。
序文最末写到,古文尚书之真伪,乃古今之疑,吾读书时尝辗转反思不能解。忘年林宗海取尚书古文疏证,方成三卷,属余序之。余读之终卷,见其取材富,折衷当,今日释吾心中之惑,其于林宗海之证。
林延潮看完后,不敢感叹,忘斋先生虽不署名,但在序文力挺自己的观点,这样的序文一出,与忘斋先生自己写的有什么区别。
林延潮看了不由感激,想到之前自己还怀疑忘斋先生不肯帮忙,不由愧疚了一番。
在忘斋先生的序后,林延潮又写下自己的补序。其中言道,孔子者,万世取信,一人而已。余则谓,朱子者,孔子后取信一人而已。今取朱子之所疑告天下,天下人闻之,自不必尽笃其信。
写完这句林延潮,不由满意笑了笑,心知此书算是成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章 翁婿偶逢(二更)()
林延潮写的这序文,算是抱准了朱熹的大腿,这样无论书如何写,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同时林延潮还有一点朱熹以降,传其儒学衣钵的后继者自居,这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在里面。
林延潮对此书的信心又增了几分,当下连夜将书稿校订好后,次日一大早就去建阳书坊找秦掌柜。
建阳书坊里,人潮熙熙。
林延潮禀告后,不久就见到了秦掌柜。秦掌柜一见林延潮即热情地道:“哎呀,这不是林相公嘛,我就瞅着窗边喜鹊一直叫,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原来是你来了,找老哥我有什么事?”
林延潮笑着回礼道:“秦掌柜,客气了,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著书一事吗?”
秦掌柜热情道:“记得,记得,一直惦记呢,上一次你们书院的五百卷闲草集都卖得断货了,不少人都是冲着你少年秀才的文章来了。听闻你眼下还举了贤良方正,现在咱们本府的士子,哪个不知林宗海三个字。”
林延潮虽知秦掌柜的话有点夸张,但怎么说咱们在这一府十县之地,还算小有名声了不是。
说完秦掌柜将林延潮引入雅间,随便路过印刷作坊。
看着雕篆工人专注的姿态,林延潮有几分肃然起敬,
大明朝的雕版印刷技术已是更加发达,木活字、铜活字应用熟练。因科举之功,读书人的普及更超过宋朝,全国的书籍印刷量据说达到百万册。
这个时代文化昌盛,华夏从竹简刻字,火烤汗青之时,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
二人在雅间坐下后,伙计给二人上了茶退下,秦掌柜端起茶笑着问道:“林相公此来是出文集,还是诗集啊?”
林延潮道:“是在下一点读尚书的心得。”
秦掌柜听了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失态问道:“什么?”
林延潮将自己的书稿递给了秦掌柜。
秦掌柜接过了看了一会,将书稿一放道:“林相公,这书恐怕不好卖啊!”
“为何?”
秦掌柜道:“眼下书坊是非举业不刊,市肆非举业不售,士子非举业不览,咱们书坊坊刻当然以举业为主。”
“我这不是与举业有关吗?”
“是,不过眼下你既非举人,进士,翰林,名望又不如那些大儒,又是给书经作注,恐怕读书人不会信服的。”
林延潮道:“秦掌柜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若是我执意要刊行呢?”
秦掌柜犹豫了一会道:“那恐怕要赔些本了。”
林延潮道:“秦掌柜是生意人,我知道,既是如此,秦掌柜你刊这书,若是赔多少,我补多少给你就是了。”
秦掌柜连忙道:“这可使不得。林相公肯在我这出书,是看得起我秦某人,怎么能让你垫钱呢?”
二人商议了一阵,最后商定暂时刊两百册,一册三卷,至于盈亏二人作半而分。
林延潮直接拿了早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给秦掌柜,当初陈行贵给他两百两银子时,他就想好将来做出书之用了。当时想若是书坊不刊发,他就完全自费出书。
秦掌柜热情地将林延潮送走道:“林相公,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有什么事你不必来,我直接去你府上找你,这都快乡试了,岂敢劳你的大驾啊。没错对,都交给我,你安心准备应试吧。”
“多谢秦掌柜了。”林延潮当下离去。
一旁伙计道:“掌柜的,从未听说过秀才,也敢给四书五经作疏,你何必为他刊书,还对此生员这般恭敬的。”
秦掌柜一巴掌打在伙计脸上骂道:“你来我这五六年了,知道为何一直只是小伙计,当不了大伙计。这做生意只顾着看钱,如何能作大?”
秦掌柜骂了几句小伙计,陡然他见台阶下一位穿着绸缎的男子正立在那,立即撇下伙计,上前热情地道:“程员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骤然相逢,程员外有些尴尬。
今日他来这条街办事时,秦掌柜送林延潮出门的一刻,程员外正巧在路旁看在眼底。
那一句乡试,令他心底一揪。这小子居然取了了乡试解额,去年才童试得隽,今年即赴秋闱。虽说只是赴秋闱,不是中举人。
程员外心底五味杂陈,看着对方远去,程员外得承认两年不见,自己这名义上的女婿,比当初相见之时更成熟了几分。
“程员外……”
“哦,秦兄,正巧我来这办点事,没料到恰巧相遇。”
“那敢情好了,来上楼咱们喝一杯!”秦掌柜热情相邀。
程员外有几分意动,他也想打听林延潮找秦掌柜到底何事,当下笑着道:“也好。”
程员外刚转过身,就听得后面一个声音:“秦掌柜,请恕在下冒失,方才有一事忘了与你交代!”
“哎呀,林相公劳你又赶来了。”秦掌柜笑呵呵地转过身。
程员外顿时背心一耸,立在街间,他犹豫是否这时转过身去。
程员外在想,一会相见是笑着道一句,呵呵,小婿别来无恙啊,或者就只是点头不说话。他眼下好歹是秀才了,至少表面上知道客套一二,不会无礼。
程员外一面想着,一面转过身来,否则三人街边相见,一人始终背着身朝另一边,这画风实在不太正常。
程员外转过身与林延潮四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