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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不止一次听过他弹琴。所谓心事付瑶琴,他的琴音里总能听出许多深沉厚重的意味来,有时候也会有迷惘,有愤怒,有振奋……
可是,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他指尖流淌出来的,是深深的哀伤和悲戚。
音律这东西,是能摄人魂魄的……
无论演奏者是谁,那琴音入耳,便直接而准确地扣住了你的心,让你不自觉随着音律起伏,或嗟然叹息,或兴奋鼓舞,或伤心垂泪……
更何况,今日这演奏者是如此弄弦高手。
而她,在这琴音里,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往,琴音入高/潮,回忆也入最痛之处,哀婉之乐,便似有人在对月痛哭一般,而她,终没能绷住,眼泪哗然,决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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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哈,估计得过零点了,很久没写古文了,好慢好慢得速度……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4)()
他弹奏了多久,她便哭了多久,无声,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最后一个音久久绕梁,他起身回到她身旁,面无表情,而她,则泪湿满颊。
他把银针一根根拔去,放回盒中,解了她的绳子,拾起之前被他剥落的衣物,将她扶起,准备亲手给她穿上。
她腾出手来,第一要事便是一手扯了被子遮住自己,一手狠狠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泪痕未干,大吼,“滚!”
她似乎越来越喜欢扇人耳光了……
可是,没有人了解,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内心的惶惑,越是惶惑无措,越要用这般粗暴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无力……
他没有躲开,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打算躲,生生地受了,白璧似的脸庞顿时红了半边。
他这般神色,愈加勾起了她心中的恨意,第二个耳光继续甩下去,而后第三个第四个……
若第一个他因为没想到而躲不过,那这接下来的,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任她扇又是为何?
他这张脸是无比尊贵的,是皇家的脸面,当今这世上大约也没几个能有资格扇到,若换做他人,只怕这脑袋即将不保,可偏生是她……
直至扇得她手臂发麻了,她才停了下来,而他,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曾躲过分毫……
“你为何不滚?为何不!?”她哭着大喊,扑倒在榻。
他说要泰然,她终究不如他道行高,她做不到……
自父兄离世以来,她亦一直在他面前强逞坚强冷硬,她不知自己是扮得成功抑或失败,可至少,从不曾让她的泪被他看见,今日,真是将之前所有努力毁得干干净净……
这样一个懦弱的、会哭的,尤其在他面前哭的上官花逐,她自己很是憎恨。
他听凭她哭,只立在床榻边,默默注视她散乱一床的发,注视她随着她肩膀耸动而一起一伏的锦被,因为锦被略略滑脱,露出她纤白的一抹肩膀,雪色般耀眼。
他如木桩儿一般站着,没有去理她那一摊乱发,也没有为她把被角扯高,很多事,他以为他早晚能做的,如今,都不能做了……
她哭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最后,终于等到她平息下来,他才低声道,“我知晓你心中难受,这许久以来,你相当不容易,在这儿,你倒是可以想哭就哭的。”
这会儿,倒是不自称本王了……
呵,想哭就哭么?她最不想的便是在这儿哭!
“逐儿,对不起……”
对不起……
皇家的人不是从来没有不对吗?他说对不起?
他所做过的一切,她所遭受的一切,仅对不起这三个字便可以补偿了吗?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5)()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可惜,她笑不出来。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冷冷地问,这是她所关心的问题。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只道,“我叫唤月来服侍你。”
说完,径自走了,独剩她一人,依然半裸躺在被子里,望着桌上那碟糖葫芦,烛光下,透明的糖闪着晶莹的光……
唤月进来了,福了福,“小姐,需要唤月做什么?”
上官花逐的目光移到唤月脸上来,见这丫鬟模样也极是秀丽,尤其一双眼睛,分外灵泛。
她连带着也开始讨厌唤月,这主人老奸巨猾不知廉耻,想来下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不需要唤月服侍,只指了指那碟糖葫芦,“把糖葫芦给我拿来。”
“是。”唤月将碟子呈上。
她尝了一颗,又硬又酸,立时吐了,让唤月把碟子端走。
糖葫芦的记忆已经停留在不曾成长的上官花逐时期了,此后也再难吃到跟从前一般美味的糖葫芦,一如,她的亲兄长再不会和她的云哥哥一起买了糖葫芦回来藏在身后让她抢……
这一晚发生的事,持续了七天。
在这七天里,他每晚都会来,喝茶或吃点心,而后给她施针。
挣扎的结果是五花大绑,是以,她不再挣扎,随他摆弄,原本,这就是他的地盘,满满一院都是他的人,她这屋子里飞出去一只苍蝇都会被唤月拍死,她也玩不出什么计策。
他被她扇过的那边脸,竟肿了起来,唇角还青紫淤了血,到第七日里了,还有些痕迹散不去。
他收完最后一针,自动转过背去,等着她穿衣裳。
如今,她已是完全拒绝了唤月的伺候,穿衣梳头这般事,全她自己来做。
这头发,自是绾不出好发式来的,她穿上衣裙,简简单单绾了个发髻,看着他的脸不禁嘲讽地笑,“王爷这脸面伤成这样,可有脸面去上朝啊?在王妃那里又作何交代?”
七天时间,从最初的暴怒到现在的从容,她终于能忍了,这到底是好事抑或坏事?她自己都觉得甚是寡耻……
他听了,原本是沉默不语的,可不知为何,在缄默良久后突然说道,“本王自然说是……被山上的猴子给袭击了。”
“……”这是在骂她呢?她面色微微一凛,已有怒意,可转念一想,蹙紧的眉头又松弛开来,“是吗?那皇上可下旨将这只猴赐死呢?”
他知道她也穿戴妥当,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却是言他,“今晚是最后一次,明天便可不用再施针了。”
她情不自禁拢紧了袄衫,抬高了下巴,“那王爷明日可放我回去了?”
“是。”他简短答道。
“现在王爷可以告诉我,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吗?”她该是咬牙切齿的,可偏偏的,也问得云淡风轻了。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出答案来,“不能怀孕。”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6)()
她一怔,继而大笑起来,整个府里都回荡着她的笑声,凄厉,刺耳,揪心揪肺……
待得几乎笑出了眼泪来,她擦拭了拭眼角,眸光流采,笑里含霜,“王爷真是博学多才,竟连女人这个问题都造诣颇深,王爷可曾对王妃试过?不然王爷扎谁来练习呢?莫非扎自己?哈哈……我还是真是头一回听说这法子呢……王爷赐教了……”
进宫之前,娘亲便给她说了好些体己话,关于男女之事,关于怀孕生子,当然,也关于宫里各种秘密法宝,可其中还真没有针灸免孕这一说。
“王爷,还真是不打诳语啊……如此实话实说,不怕我回宫之后解了它吗?”她笑得水眸盈然,脸颊泛着酡红,发丝散乱里,更有一番韵味……
在她尖锐的笑声里,他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可解。封住的不是穴,是药。你这七日的茶水饮水里都有药,准确地说,是毒。此毒以针引导,封在宫穴,致不孕,若解穴,则毒随血液流至全身……”
她定定地看着他,想如初时那般凄厉而嘲讽地笑,脸上肉抖了抖,终没能笑出来。
他总说要泰然,泰然,可他,总能把她逼上无法泰然而处的绝境……
他的声音仿似飘远了一般,她真想怀疑自己听到的是错觉,然,不是……
全身僵硬地看着他,木然,问,“然后呢……”她的声音真小啊……小得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并非她不想大声,而是,她当真已耗尽全身之力,亦只发出这微弱之声来……
“然后……”他咬了咬牙,字字清晰,“毒发而亡……”
“呵……”她终于还是笑出来了,只是无声,滚落的,只有泪滴,“是不是……要谢王爷恩典?”
她缓缓地屈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立即扶住她,“当不起。”
好一个当不起……
她这莫名的身份,自然是让他既不用尊重她,又当不起她大礼的……
她苍白的脸和他突然之间就在咫尺,他的呼吸温热,还混着紫檀香的味儿。
他喜好紫檀,许久以前,闻到这味儿她就知道他来了,而今,这紫檀香亦成了穿肠毒药,混进她的气息里,混入她五脏六腑,搅得她五内剧痛……
“不知……这毒,不,这药一封,时效多久?”他的紫檀香是有毒的吧,否则,为何她声嘶力软,眼前他的脸也变得恍惚呢?
她听见两个字自云端飘来,“永远……”
永远……
她的泪成串落下,泪眼模糊中,凝视着眼前这张迷蒙的脸,极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朝他一笑,若碾碎的花瓣般哀绝,“王爷……若此时我手中有剑,定一剑刺穿了你……”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7)()
她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来,全凭着嘶哑的喉音及唇形,让他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紧绷的脸,一片清白,亦沉了声,低喝,“唤月,拿剑来!”
少顷,唤月双手呈上一柄剑。
那是他的剑。
他生平最珍视的物件有二:一为那只被她摔碎的玉埙,二,则是这把短剑。
这剑有个极特别的名字,曰:噬心。
玉埙乃她母亲遗物,这剑,则是件古物,剑柄暗沉沉的红宝石和繁复神秘的花纹都表明这一点。
只见他取了剑来,剑出剑鞘,他再将剑倒转,手执剑尖,剑柄对着她。
剑柄上的红宝石在烛光里透着血一般色泽,那暗沉的,隐隐流动的血红色,有着莫名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握住剑柄,心中所有怨和恨排山倒海一般涌上来,化作强大力气,咬牙向着他胸膛狠狠扎下去……
血,在他黛青色衣服上漫开成暗色一团。
他脸色依然是那般清白颜色,却始终不曾皱过眉,只眼里,墨色瞳孔的深处,太多内容,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她恨的,是这张脸,这好看到极致却毁了天下也不惊的容颜。
她恨,恨不能撕碎这张脸,恨不能用这剑毁了这容颜,咬着唇奋力想将短剑抽出来,奈何力微,除了剑刃在他伤口处多碾了几遍,无甚效果,只是,血,更多的涌出来了……
他于是自己亲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
剑身拔出的瞬间,血喷涌而出,喷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喷在她唇际。
她伸出舌来,舔了舔,空洞洞地笑,“原来……血,真的是甜的……”
他依然将剑身倒转,剑柄给她。
这意思,是要让她出气吗?直到她气顺了为止?
她忽然不想扎他脸了……
空洞的笑容里泛起了诡异,她握住剑柄,缓缓地,嘶哑地说,“王爷……我说过,王爷对我做了什么,我必十倍奉还,既然我不能再有孩子,那……王爷……也就绝后了吧……”
一个“吧”字刚落,她的短剑准确无误朝他下/身刺去。
可惜,她终力竭,这一剑只扎中他大腿根,而她自己,终因心力交瘁而不支,再次软倒在他脚下,看着那血,从他衣摆渗出来……
她拽着他青色云纹衣缘,泪滴滑下。
仰头,含泪而笑,“王爷,你知道吗?蔻儿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它死的时候,都流泪了……好像在说……主人,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她说完,便开始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王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杀死它……为什么……”
他僵直地站着,如一座石像……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8)()
唤月在一旁早已惊吓得目瞪口呆,却全然不知所措,不敢出声,亦忘了要退出去,只是听着上官花逐诡异的笑声,看着插在祖云卿腿上的那把剑,看着血迹一点一点变大,心内无比震惊……
跟着祖云卿多年,不是没见过血,也不是没见过刀枪,可头一次,觉得这般笑声里,好似这血是从她心口流出来的一般,疼痛,难受……
“唤月!看着干什么?扶小姐休息!”他低沉的声音透着森冷的寒意传来。
她方从这惊魂夺魄中醒悟,赶紧上前扶上官花逐,然而,这一迈步,双腿竟自发软。
上官花逐亦全身绵软,目光散乱,嘴里只喃喃地念着“蔻儿,蔻儿……”,任她扶着在床上躺下,游离的眼神,仿似已不在此尘世之中……
唤月想起王爷,回头一看,只见他已经走出了这屋子,长身依然笔挺,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稳,短剑握于他手中,寒光闪耀处,是鲜血蜿蜒流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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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花逐是在一猎户家中醒过来的。
简陋素净的房子,被衾床帐极为粗糙,却很是干净,一个农妇打扮的老妇人正在低头忙着缝一件衣服,那衣服的颜色,倒像是她郊祀那天穿的。
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一个梦吗?
她是被这家人所救?
“……咳……”她一片混沌,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听得声音的老妇人回过头来,慈祥地一笑,“你醒了?”
可见这老妇人并不懂礼数,也认不得那件衣服吗?
落此境地,她并不计较,只是想知道一件事,“这是哪里?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妇人笑了笑,“是我家老头在山上打猎时发现了你,把你救回来的,你养了一个星期伤,看着好些了,我家老头就下山去报官,找寻你的亲人去了。”
是吗?是这样吗?那之前那些痛苦的画面全是梦了?可是,这梦是如此真实啊……
她恍惚得几乎无法思考。
“我……在这里躺了七天?”她喃喃自语。
“是啊。”老妇人笑着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老妇人走后,她揭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中衣,却终是苦笑出声,即便是梦,也不复归处了……
老妇人给她端了一碗粥来,还冒着热气,“姑娘,只有这粗茶淡饭的,别嫌弃啊……”
她盯着那碗粥,冷冷一笑,“怎么?他把我扔这里的时候,没顺带给你扔点燕窝什么的?”
那妇人略怔,然后陪笑,“横竖是要跟姑娘说清楚的,没想到姑娘这么灵透,那人说了,若有人来接姑娘,也请姑娘回去就按照我说的那样去说。”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9)()
她再度冷笑,她还不至于如此蠢笨,会把这七天发生的事如实说给永嘉帝听,除非,她这小命也不想要了,她可还想活着呢,好好地活下去……
“无需大娘操心。”她淡淡地回答,接过了这碗热粥。
此后,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还有无数难关要过,她说过,会珍爱自己这条命,绝不会任性亏待了它。
一直等到下午,外面响起凌乱的马蹄声。
终于来了,而且不止一人。
圣驾跟前红人卓侥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她仍着了出宫时所着之装,只是,多了老妇人缝补的针脚,九翟冠少了些许明珠。
当她踏出猎户家门时,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皆是来迎她回宫的侍卫和御林军,可见永嘉帝对她何其重视。
而这其中,领头的人,却是他--靖安王祖云卿。
红袍玉带,丰神俊朗。
此般临风而立,温润翩然,任谁也看不出他身上带着两处严重剑伤,更看不出他是如何心狠手辣之人,对他人,亦对他自己……
她眼睛里涩涩的,泛起了疼痛,胸口更是涨疼难忍,目光移开,落到马车旁,车边一身太监服恭立的人是长安。
看见长安的瞬间,心中委屈与温暖齐涌,恰如看见了亲人。
“本王奉皇上之命,恭迎上官小姐回宫。”他面无表情地道。
“辛苦王爷了。”她淡淡地说,仿佛她和他之间,除了王爷和皇帝的女人,再无其它关系。
而后,在卓侥的搀扶下走向马车,由长安扶着,坐进了马车里。
和长安触手相握的瞬间,长安手指上的温度让她差点委屈得掉泪,可是,她知道不能,一定要坚忍,不能哭出来。
而很多时候,在最难过的时候忍住了不哭,后来,在可以哭了之时,却哭不出来了……
永嘉帝在宫门亲迎她,领着皇后及后宫诸妃,这可让她受宠若惊,她真当不起这殊荣。
“逐儿!”永嘉帝一见她便大步走过来,神情激动。
她当即盈盈拜倒,“皇上,花逐……”
然,礼还没行全,便被永嘉帝拉了起来,且当众搂入怀中,疼惜之情溢然,“当真把朕给急坏了,伤得可重?”
“不妨事,已经大好了,逐儿让皇上担忧,深感惶恐。”她的脸,贴着他的龙袍,垂手而立,不敢半点逾越。
“来,让朕好好看看。”永嘉帝一手仍搂了她腰,一手抬起她尖俏下巴,叹,“七日而已,缘何瘦了这许多!”
说完,立即下令,“传御医!令御膳房速速备膳,传至未央宫来。”
而后,竟于众目睽睽下俯身将上官花逐抱起,目光落在祖云卿身上,“十九弟,今日辛苦你了。”
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10)()
祖云卿目光低垂于地面,“臣自当为皇上效力。”
永嘉帝便不再说什么,返身对后宫诸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宫吧,逐儿伤愈初归,需静养休息,近日里也无需探视,以免打扰。”
“是,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