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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让整个郡守府都知道我是怎么把人送回去的。”吴名道,“这样才能杜绝她们借事生事,往我身上泼脏水。”
“因为您已经自己把自己弄得够脏了。”玳瑁忍不住吐槽。
“是呀。”吴名灿烂一笑,“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今天要是送个活人回去,用不上明天,这女人也得死,责任还是在我,而且更大。还不如我自己亲自动手,至少能把罪名落实,不必含冤顶罪。”
“……”玳瑁一阵无语,壮着胆子瞥了眼乐氏的尸体,发现她头朝下,身子朝上,原本被拉起的衣衫又都散落到了腰上,忍不住求了句情,“夫人,给她块布遮一遮吧,这个样子也太……”
“知道吗?玳瑁,再往前个几千年,人类是压根不穿衣服的。”吴名驴唇不对马嘴地答道,“但后来人类却穿上了衣服,而且还越捂越多,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道德?不,那个的年月的人哪懂什么道德,他们之所以制作衣服,穿衣服,就是为了保暖,避免皮肤被尖锐物刮伤。”
“啊?”
“那又是谁把穿衣服和品德、身份、地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呢?”吴名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肯定是某个人类,某个想要以一身衣服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再通过这身衣服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人类。”
“夫人,我不懂。”玳瑁听得满头雾水。
“我只是在告诉你,规矩都是人定的,原本应该受人摆布。”吴名冷冷一笑,“但是啊,总有一些蠢货把人定的规矩当成是天条,久而久之就让所谓的规矩凌驾于人类之上,让人反过来受规矩摆布。他们觉得这样的世界最为完美,却忘了天有日月,物有阴阳,规矩既能创建所谓的秩序,同样也能兵不血刃地杀人,包括……他们自己。”
玳瑁依旧似懂非懂。
吴名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让这么大点一个小姑娘接受后世人都未必认同的观点,笑了笑,更直白地说道:“既然太夫人觉得我不规矩,想让我规矩起来,那我就让她看看,做到这一点得付出何种代价,而她又有没有觉悟……以步这女人后尘之类的代价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啊!”这段话,玳瑁彻底听明白了,“夫人,您不会是真打算这么做吧?!”
“放心,你家夫人我还没打算和郡守撕破脸。”
至少,目前还没有。
吴名微微一笑,用目光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周围。
郡守府里仆从众多,每一道门都有仆妇或侍卫看守。而乐氏的死法又太过惊奇,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只是昏厥失去意识。于是,这一路走来,吓傻的侍卫,吓昏的侍女,吓瘫的仆妇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让吴名都开始觉得厌烦。
一个死人就吓成这副模样,这要是真的天下大乱,大家打到杀红眼的地步,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那这郡守府里还不得冒出一大批的上吊党和带路党?
吴名一边腹诽,一边让玳瑁加快脚步。
抵达宜兰院之后,吴名便发现这里与春晖园相距甚远,与西跨院倒是位置颇近。
跟一群小妾当邻居的婆婆也真是够奇葩的!
吴名停下脚步,将乐氏的尸身朝院门里用力一扔,使其穿过院门,跌落在宜兰院的天井之内。
霎时间,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惊声尖叫。
吴名揉了揉耳朵,扬声对玳瑁道:“你也记住了,既然决定给主子卖命,就要有奉上性命给主子挡灾的觉悟。别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要知道,雷雨天的时候,最容易挨雷劈的就是大树,最先倒霉的就是树底下避雨的人。”
玳瑁翻了个白眼,明显觉得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吴名无奈一笑,没去理会宜春院里的鸡飞狗跳,自顾自地转回身,带着玳瑁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也记住了,跟我混,就要有因我而死的觉悟。我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顾你,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你若是年纪再大那么一点,我还可以考虑送你出府谋生,但眼下——你还是做好觉悟吧。”
玳瑁噗哧一笑,问道:“夫人,若我因你而死,你会为我报仇吗?”
“这还用问吗?”吴名翻了个白眼,“只要我还没死,还有口气在,定然要替你报仇,将那人挫骨扬灰。”
“那就行了!”玳瑁咧开嘴巴,灿烂一笑。
第53章 五三偏袒()
回去的路上,吴名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严衡。
严衡显然先去了他的院子,知道他来了这边才又匆忙折转,身后不仅带着一众侍卫,更把乐氏的两个侍女也一起捆了过来。
吴名了然一笑,正准备应对严衡的责难,严衡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半点异样都看不出来,这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去母亲那里了?”严衡问道。
“啊,放心,我没进院子,没和她直接冲突。”吴名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剧情有点不对。严衡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担心他娘,倒像是担心他被他娘生吞活剥了一样。
那位母上大人竟然如此凶残吗?
吴名不由担忧起来。
“那就好。”当着一群人的面,严衡也不好和吴名亲热,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回去,母亲那边交由我来应付。”
呃……
这样就完了?
吴名再次眨了眨眼,忽然间觉得严衡这家伙的心真是偏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作为偏心的既得益者,吴名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十分不错,就跟大夏天喝了冰冻雪碧一样,非常舒爽!
吴名不由低声轻笑,“好,晚上去我那里吃饭,我让桂花继续做鲫鱼豆腐汤。”
“善。”严衡抚了抚吴名的肩头,终是忍住了继续摸下去的冲动,“回去吧。”
“晚上见。”吴名也不流连,向玳瑁打了个手势,带着她转身离开。
严衡握了握拳头,终是也迈开脚步,继续朝宜春院走去。
严衡走进宜兰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宁静。
乐氏的尸首还横放在院中,嬴氏已从屋中走了出来,正在侍女的搀扶下站在尸首的旁边,怒气冲冲的脸庞上一片铁青。
“母亲。”严衡躬身见礼。
“你来得正好。”嬴氏冷冷一笑,“看看你那好夫人做的好事!”
“不过是处死了一个以下犯上的恶奴,母亲何必如此动怒。”来的路上,严衡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此刻亲眼看到尸体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处置,“这老奴也不知受了何人指使,以为我那夫人是个男儿身,便以这种卑劣的毒计加以陷害——难道她以为她在夫人面前自解衣衫就能让夫人背上*的罪名?”
嬴氏先是一呆,接着明白了严衡的意图,他要牺牲她的忠仆来保全他的男夫人!
嬴氏不由得怒目圆睁,抬手指向严衡,“你……你………”
或许是过于恼怒,一时间,嬴氏竟想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责骂儿子,反倒是记起了自己当年与老太夫人魏氏起纷争的时候,也曾被所谓的夫君如此维护。
只可惜,再多温存也都是虚情假意,揭穿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感动与愧疚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有那般的父亲,自己这样的母亲,严衡怎么就成了一个痴情种呢?
那人可还是个男的!
心念一转,嬴氏忽地生疑。
正巧严衡这时也再次开口,面色淡然地请她入屋内商谈。
嬴氏压下怒火,拂袖转身。
严衡立刻向身后侍从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乐氏的尸首拖走,将绑回来的两名侍女转交给嬴氏院中的女卫。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杀人灭口来控制舆论。一来吴名闹得太大,这么会儿工夫,整个郡守府都传开了,他总不能把郡守府里的仆从全部斩杀来断绝言路;二来却是他对郡守府的控制已非老太夫人在时能比,如果这些人不懂得把嘴闭严,反倒能帮他省了甄别的力气,将钉子和不堪用的一起暴露出来。
如此一想,严衡倒是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早些除去老太夫人,明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绊脚石,却依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让她安然自在地给自己添置麻烦。
先帝曾说过,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
或许,他也应该更杀伐果断一些,不必被所谓的世俗常理束了手脚。
严衡压下心中思绪,跟着嬴氏一起进了正堂。
进了正堂,嬴氏将一众侍女都遣至院外,只留自己和严衡二人。
“说吧,你那男夫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陪伴我多年的乐氏为其蒙冤?”嬴氏冷冷一笑,看向严衡。
严衡却沉下脸,“母亲,乐氏再怎么得您欢心也不过就是一介仆妇,她又何德何能,能与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相提并论?”
“你——你还真把那阮家小子当成宝了!”嬴氏怒极反笑。
“他原本就是我费尽心血才娶回门的宝贝。”严衡冷冷道,“之前,我就和母亲说过,阮橙身边的一切自有我来安排,请母亲莫要插手干预。而母亲却弃我的话于不顾,擅自派人过去,不知母亲又是何意?莫不是觉得我依然年幼无知,不堪造就,连自己的夫人都无法管束?”
嬴氏怒道:“若你能管束得了,他又怎会擅入后院,与你的姬妾把酒言欢?!”
“西跨院住的是我的姬妾,阮橙是我的妻子,郡守府的主母。”严衡多少有些心虚,想也不想地借用了吴名当初搪塞他的理由,“主母会见姬妾本有何不可,难道母亲不愿见我妻妾和睦,后院安宁?”
话一出口,严衡便有些懊悔,因为这话无疑是在撕开母亲的伤口,戳她心窝。
嬴氏也确实勃然大怒,“你只见妻妾和睦,就不怕他*后宅,再给你添几个生不出来的孽子?!”
“母亲!”严衡顿时恼羞成怒,将那点子悔意丢到了九霄云外,“我既然娶他回来,自是做好了完全准备!若他真能让后院的姬妾受孕,我也定然会让孩子降生,为他延续香火!”
当然了,以“阮橙”的身体状况,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好!好!好!”嬴氏拍案而起,“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那夫人的事我再不插手,我倒要看看你要将他宠到何种地步!”
“今日之言,望母亲谨记。”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只能不欢而散,严衡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堂。
嬴氏望着他的背影,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难怪民间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阮橙到底有何魅力,竟让她的儿子偏袒至如此地步?
长此以往,严衡恐怕也要给他的男夫人演一出烽火戏诸侯了!
嬴氏捂住胸口,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立刻将门外的侍女叫了进来,让她们去将侍人姚重唤至宜兰院。
不一会儿,姚重便领命而至,一如既往地向嬴氏行了君臣间的叩拜大礼。
“侍人姚重拜见朝阳公主。”
“起。”嬴氏漠然道。
姚重站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可有法子除去阮橙?”嬴氏已经没了绕弯子的心情,开门见山地直言发问。
姚重不由一愣,但随即便垂眸说道:“新夫人对主君意义重大,不管他有什么不妥之处,都请公主殿下包容体谅。”
“意义重大?!”嬴氏刚刚平息的怒火顿时又席卷而来,“他有什么意义?!难道对郡守来说,他比我这个母亲还要重要?!”
“说句冒犯的话。”姚重不慌不忙地答道,“确实如此。”
“好!”嬴氏再一次被气笑了,“那你就说说,他到底有何重要?!”
“事关机密,姚重不敢不经主君允许便擅自妄言,还请公主恕罪。”姚重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大胆!”嬴氏厉声叱骂。
“公主。”姚重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继续道,“姚重敢问公主一句,此时此刻,公主除了能给主君一个皇亲国戚的尴尬身份,还能给主君何物?”
听到这句话,嬴氏倒是冷静下来,双眉微挑,反问道:“那阮橙又能给郡守何物?”
“很多。”姚重微微一笑,“姚重不敢细言,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论起价值来,郡守夫人确确实实要比公主殿下重要得多。”
“此时此刻……”嬴氏眯起双眼,将姚重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
“姚重言尽于此,望公主明鉴。”姚重躬身道。
“也罢。”嬴氏忽地嫣然一笑,“阮橙的事暂且搁置一边,但我倒要问你一句:姚重,你可还记得你应该忠于何人?”
“姚重记得清清楚楚。”姚重抬起头,直起腰,朗声作答,“姚重五岁入咸阳宫,七岁时奉先帝之命至主君身边,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姚重便向天明誓,此生此世只忠于主君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真是好极了!”嬴氏笑容不变,“下去吧。”
“诺。”姚重躬身退出正堂。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嬴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伸手抓起案几上的花瓶。重重地砸向地面。
离开宜兰院,姚重便去了严衡那边,将嬴氏的话分毫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严衡面无表情,心里面却是百味俱全。
他就知道,母亲迟早要对“阮橙”出手。
嬴氏当初之所没有阻止他娶男妻,不过是因为后院的女人一直无所出,总需要做些事情转移旁人的注意。镇宅之说固然荒谬,却也符合病急乱投医的无奈,就算依旧不成,起码也能争取些时日,分散些流言。
如今孩子已经有了,老太夫人也已经没了,既没背景也无出身的男妻自然也就没了用处,不如早些让位,好让自家儿子再娶贵女,增添助力。
她怎么就不想想,她自己就是贵女,再尊贵不过的女人,可娶了她的父亲又是何种下场?
严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向姚重道:“母亲不会轻易放弃的,加派些人手,把母亲的院子和夫人的院子都盯牢了。”
“诺。”姚重躬身应道。
“还有,你自己也当心一些。”严衡继续道,“最近就不要在母亲面前出现了,就算她再找你,也尽量想法子推掉。”
“……诺。”
第54章 五四水车()
被严衡他娘这么一搅合,吴名倒把高阳的事给忘到脑后了,晚上睡觉脱衣服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装满铜钱的荷包。
想了想,吴名觉得那家伙也没什么重要,当即将此事重新抛回脑后。
正好严衡这晚没来骚扰——不是他不想,而是吴名非要他遵守一月之期——吴名终是难得地早早入睡。
但第二天吃过早饭,金角就带着玳瑁来到吴名面前,提出在院子里加一位姑姑的请求。
“我刚弄死一个,你现在却要我再找一个?”吴名狐疑地打量起金角,“你到底怎么想的?”
“回夫人,婢子仔细想过了,这几日之所以总有人肆无忌惮地闯进院子,归根结底还是婢子们太过年轻,镇不住场面,院子里纵有壮妇也不愿听我们调遣,自然也拦不下这些心机叵测之辈。”金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所以婢子和玳瑁商量过了,不如请一位能镇住场面的姑姑过来当值,顺便教一教婢子们郡守府里的规矩——您是夫人,自然无需理会那些规矩,但婢子们是下人,还是守着规矩为好。”
金角的理智让吴名颇感惊讶,摸了摸下巴,随即注意到玳瑁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吴名问。
“回夫人,金角让婢子推荐一位姑姑,婢子觉得以前教导过婢子的嫪姑姑就很合适。”玳瑁答道,“嫪姑姑一直就是负责'调'教人的,所有的侍女都要先跟她学习三个月才能到各处当值。”
“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吴名皱了皱眉,“我要是将她要来,不会影响郡守府的……那个……”
吴名本想说正常运转,但话未出口就觉得这个词好像太时髦了一点,玳瑁她们未必能够理解。
吴名还在这个那个,玳瑁已理解了他的意思,马上接言道:“嫪姑姑年事已高,原本这两年也要退下去休养,接手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有猫腻?
吴名眯了眯眼,干脆问道:“说吧,这个嫪姑姑和你什么关系?”
“回夫人,没什么关系。”玳瑁嘻嘻一笑,“就是婢子得过嫪姑姑的指点,觉得她人很好,又通透,正是夫人需要的人选。”
“就这些?”
“嫪姑姑虽然已经过五十,但身体好着呢,根本不到养老的地步。”
“继续说。”
“……嫪姑姑在郡守府待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与家人也不亲近,若是就这么离开,出去后恐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会有。”玳瑁低下头,越说声音越小。
这才说得过去嘛!
只要这个嫪姑姑真像玳瑁说的一样通透,吴名倒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但想了想便又问道:“这个嫪姑姑跟你打过招呼,说想进我院子了?”
“啊?”玳瑁一愣,接着便赶忙摇头,“没,嫪姑姑并不知道此事,是我自己……”
“那就去和她说一声,问问她的意见。”吴名打断道,“别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早有了更好的去处,根本不想过来。”
“是婢子疏忽,婢子这就去问。”玳瑁赶紧点头。
当天上午,玳瑁就去找了那位嫪姑姑。
如吴名猜测的一样,那位嫪姑姑并没有欣然接受玳瑁的邀请。作为郡守府的老人,嫪姑姑的消息十分灵通,看事情的眼光也足够通透,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吴名的院子是躲避太夫人清洗的避风港,说是暴风口倒是更加贴切。
但嫪姑姑也没有当场拒绝,只说要斟酌两日,请玳瑁说服吴名给她一些时间。
吴名对她的到来完全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知道此事后也只是把手一挥,让玳瑁全权负责。
相比之下,吴名更在意严衡如何处理他杀掉太夫人心腹的事。
但等了两日,吴名便意识到这事又被严衡压了下去,悄悄出去转了几圈,愣是没听到有人私下议论。
这下倒让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