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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卡尔是玛丽琳娜的中学同学,后来又与佛朗索瓦一起学计算机操作,找他了解情况肯定可靠。玛丽琳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佛朗索瓦说:“今晚莱卡尔肯定在‘卡萨布兰卡酒吧’,我们到那里去找他。”
他们推开酒吧的门,香烟、啤酒、白兰地的味道扑面而来,电动弹子声叮当乱响,呼拉呼拉摇滚乐的声响像要把屋顶掀翻过来。
他们在酒吧角落的小桌边坐下来,佛朗索瓦从吧台要来两杯波尔多红酒
别看佛朗索瓦有点公子哥儿习气,对妹妹还是满关照的。他只有这个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也许是天性使然,见到从遥远的东方飘流回来的妹妹,总想为她做点事儿,尽一份当哥哥的职责。
佛朗索瓦打量一下四周,说:“他可能在里边跳舞。”
迪厅里的人多极了。红光绿彩闪动似魔窟鬼穴,响着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曲,节奏快到没有节奏了。呼拉呼拉的声音,就是从那里边传出来的。
人们跳得很疯狂。手舞足蹈,乳晃臀摇,翻腾抽搐两眼发直,双手向空中乱抓,还有两个穿紧身内衣的女人在光圈下扭着身子。
佛朗索瓦起身往里去,临起身忘不了关照妹妹:“玛丽琳娜,在这里等着我。不要离开!”
玛丽琳娜独自坐着喝红酒。刚从中国回来,对这发疯似的氛围还没太适应。
一个壮实的汉子走过来,坐在紧对面盯着看她,眯起眼睛喝酒。
玛丽琳娜把脸转向吧台,看围着吧台喝酒的人。
壮汉干脆把椅子搬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二十七
玛丽琳娜不理他。
“喂,跟我走吧!带你去一个喜欢的地方。”
玛丽琳娜把身子转向另一边。
他把手搭到她肩上:“你会后悔的……”
佛朗索瓦和莱卡尔过来了。
莱卡尔扳过壮汉的肩膀:“怎么了?豪尔。”
豪尔一把拿下莱卡尔的手,站了起来:“关你屁事!”
佛朗索瓦看豪尔牛高马大肌筋隆起像个拳击手,怕闹大了耽误正事儿,紧忙说:“她是我妹妹。”
豪尔看了看衣装整洁的佛朗索瓦,摆了摆头,端起酒杯找别的女人去了。
莱卡尔显出一副英雄救美人的风范,把手伸向玛丽琳娜:“好荣幸!玛丽琳娜。”
站到正面跟她一握手,莱卡尔的两只眼睛直了。几年没见,玛丽琳娜出落成约瑟芬皇后似的大美人。
玛丽琳娜好容易辨出莱卡尔的模样,高兴地说:“你好!莱卡尔。”
佛朗索瓦招呼酒保送酒来。
玛丽琳娜抓紧时间问莱卡尔:“你在哪个核能中心工作?”
“科塔。”
“那边好吗?”
“肯定的。瞧,我都爱上那个地方了。”
“可是,莎库就在巴黎。”
“这是技术问题。很复杂的!”莱卡尔显出一副核专家的神态,其实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
“为什么?”
“阿曼里说的,”讲深了他也说不透,只好把核能研究中心主任阿曼里的名字抬出来,加重自己说话的份量,“莎库是搞基础研究的。科塔做工程研究项目,规模大投资大,对外合作项目主要靠我们。”
玛丽琳娜点点头。自己回来就是为了向中国出口核电工程技术,去科塔就很明显了。她有点儿兴奋:“我去科塔!那里是我的故乡,相信去那边会很愉快的。”
莱卡尔听她说要去科塔非常高兴,乘势提出:“咱们跳舞吧!我还要告诉你很多事情。”
“好吧。” 像在中学一样,她高兴地跟他手拉着手,往迪厅里边走去。
到了舞厅中央,两人甩着手,随着发疯的曲调越来越快地扭了起来。
就如一辆上坡猛然加速的汽车一样,玛丽琳娜觉得身子扭得越来越费劲儿,丰满的体态已经不是少女的身体,不再随心所欲听自己摆布了。
她的身躯突然往下一墩,丧气地说:“上帝,这不是我的错!”
瞧她的丧气样儿,莱卡尔显出怜香怜玉的温柔劲儿:“走,喝酒去!”
佛朗索瓦正跟一个姑娘在人群中疯舞,莱卡尔抚着玛丽琳娜的背往酒桌走去,心里盘算到核能中心之后怎样征服美人儿的心。
二十八
第二章 困惑
一
一星期后,玛丽琳娜在巴黎买了一辆二手的白色小轿车,兴致勃勃沿巴黎直通马赛的高速公路,开车来到埃克斯城。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跟姜云松是在一次生死拼搏中见面的。
姜云松出院后,她领他看她的住处。
她的住所叫做Studio(单身套房),除了卧室,还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兼浴室。
她问:“你住在哪里?”
姜云松说:“往前走两个楼。”
到了他住的狭小房间,玛丽琳娜说:“你可以到我的房间去看书。”
他摇摇头:“那样不好的。”
她笑了:“我到这里来,不会赶我走吧?孔夫子先生!”
他也笑了,发现“干女儿”回到自己国家以后,比以前调皮多了。
姜云松搬过帆布靠椅,让她在身边坐下,高兴地听自己的“干女儿”讲述她怎样回到法国的。
“法国策划向中国出口核电站,原子能委员会的朋友要我回来工作,我就从中国回来了。在巴黎,我见到了妮戈兰,她说你在核能中心。她还说,你参加了她的婚礼。”
她眉毛一扬,笑眯眯地用汉语说:“这叫做无巧不成书,有缘千里来相会。”
姜云松马上纠正她:“你前半句说得对,后半句是l ’amant(情人)之间才说的。”
玛丽琳娜脸一红,立即说:“Oui ; papa(是,爸爸)!”
她说:“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家乡。我是主人,要带你出去参观。你参观过什么地方?”
姜云松说:“我跟研究室的同事去过维尔东大峡谷。峡谷的深度有七百多米,美极了。”
“没有去别的地方?”
“没有。我没时间。”
“太好了!我要带你好好参观我的家乡。这里是法国最美丽的地方,阿维尼翁,尼姆,蔚蓝海岸……”
见她那么兴奋,姜云松有些为难:“玛丽琳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的。”工作压力大,他不愿意出去玩,见她那么热心,又不想拂他的好意。
玛丽琳娜听了,交叉起手臂,弯曲的食指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为什么不能分几次参观?我们先去阿维尼翁。”
她提议,晚上到中国餐馆去吃饭,庆祝久别重逢。
姜云松说:“到芙蓉餐馆去吧。”
埃克斯城有三家中餐馆。姜云松刚来时,与他们接触过。跟芙蓉餐馆的周老板聊起来,才知道还是同乡。周老板是华裔越南人,祖籍梅州,离姜云松的老家榕岭县只有一百多里。
异国遇同乡,姜云松油然一股亲近感。尽管他舍不得花钱下馆子,有时也到芙蓉餐馆买一碗便宜的粉丝汤,一小碟炸春卷,为的是可以跟周老板聊聊乡情。
中餐馆里轻声播放的家乡乐曲《采茶灯》,撩起他无尽的乡愁。
周老板看到一位艳丽的白人姑娘,亲热地挽着姜云松的胳膊走进店堂来,非常惊奇:“姜先生,什么时候交上法国女朋友了?”他知道姜云松跟其他几个亚洲人不同,时间和金钱都非常珍惜。今天竟然挽着法国妞下馆子,实在匪夷所想。
二十九
姜云松笑而不答。待坐下后,指着玛丽琳娜说:“我的干女儿。”
“干女儿?”周老板更加困惑了,“她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姜云松显年轻,玛丽琳娜体态丰满,两人坐在一块儿,确实看不出太大的年龄差距。
一听这话,玛丽琳娜好高兴。姜云松却有些局促起来,紧忙解释:“我比她大十岁了!”实际是大八岁,此刻他必须往大了说。
周老板立即来了兴趣,就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老板的话,让姜云松的脑海中浮现出四年前的往事,就跟他谈起两人在北京语言学院相识的经过。
周老板听了非常感动,感慨说:“你们还是满有缘分的!”
他吩咐伙计免费加一瓶家乡的沉缸老酒,庆贺他们久别重逢。
玛丽琳娜到科塔核能研究中心的科技信息处以后,莱卡尔热心地向她介绍各种工作设施。
他长着浅黄色卷发,蓝灰色的眼睛。即便兴奋不已瞳仁也是茫茫一片,找不到目光的焦点。玛丽琳娜在女子中算高个儿。他的个头儿虽然比她略高些,两人站在一起,让人觉得他比她还矮一截儿。
莱卡尔是负责科技资料检索的。为显示自己的才华,他在个人电脑面前坐了下来,敲动键盘让屏幕上闪出一个个窗口,解释说:“这是跟外边网络相连的,可以通过卫星系统向世界各大图书馆调阅科技资料。”
玛丽琳娜说:“我做过。”
见她不稀奇,莱卡尔就把从让…克罗德的计算机培训学校学到的技艺,一一演示给她看。
她看完,说:“我在克尔卓集团也是这样操作的。”她原先在克尔卓工业集团出口部工作,这些电脑操作都培训过。
莱卡尔有些丧气,想不到自己这些招儿,在美人儿的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儿。
技艺表演既是班门弄斧,他只好想别的点子来讨她欢心,就说:“这间办公室宽大又敞亮,你就在这里办公吧。”在她来之前,他特意进行了清理,把大半个房间腾了出来。
玛丽琳娜看了看屋子,点点头。他心里挺得意,幸亏做了精心准备,总算把她引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了。
她看一眼门外直通大门的走廊,忽然说:“你这里有对外业务。我的工作是翻译技术资料,要安静的房间。”
莱卡尔有些失望,脸上刚挂起的笑容凝固了片刻,摸摸脑门想了一下,就说:“有了。书库里边有一间办公室,很安静。”
玛丽琳娜很高兴:“太好了。”
见她高兴,莱卡尔又振作起来,领她看那个房间。
她站在房间中,从窗户可以看到外边的树林,非常满意。
莱卡尔一边陪她往外走,一边说:“我叫他们立即把个人电脑接上。”
她很感激:“你真好!莱卡尔。”
他耸耸肩,表示这是应该的,老同学嘛!
二
按照使馆的要求,姜云松定期回巴黎汇报。晚上,就住在同批来法国留学同伴的公寓里。
在国外这两年中,他跟这里的伙伴们结下了兄弟姐妹般亲密的友谊。每次来这里,他总是有种回家的感觉。
他们始终忘不了几个人刚来法国的情景。
三十
那是一九七九年的夏天,巴黎市中心塞纳河左岸,圣贝尔纳滨河路上,车辆不多行人稀少。沿河繁植的层层密密的绿树丛林,构筑成清爽宜人的宁静氛围。
一男一女两名中国留学生,姜云松和刘莉正在林荫道上兴致勃勃地走着。
刘莉望着周围五光十色的美景,觉得眼睛快看不过来了。情不自禁挽起姜云松的胳膊,把头偎依到他的肩膀上,指着塞纳河中的游艇、来往的洋装绅士摩登艳女,向他提出一个紧接一个问题。
她二十五岁,上海姑娘,修“比较文学”的硕士研究生,准备到索邦大学攻读文学。姑娘长得俏丽妩媚,有人说,她即使不考研究生,到国外当模特儿也能挣到大钱。一米六六的窈窕体态,白皙如玉的脸蛋,佻俏的长睫毛跳动着,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情味十足的眼睛,曲线优美的鼻子配着抿起的唇角,显得格外俏丽动人。这时国内刚刚改革开放,她的头发还未像现在的女孩子那样,剪成时髦的齐肩直发,而是随意地往后挽成如马尾巴似的一束,随着左顾右盼的脑袋来回甩摆。
她穿着藕荷色的罩衫,粗细相间的紫色斜格喇叭裙正好把双膝遮住。浅棕皮的高跟鞋,让她的乳胸更加前挺臀部往后撅起。这样打扮的东方风韵女孩子,在巴黎也算是别具一番情调,不时引得路人转头注视。
姜云松来自北京,对上海姑娘这种亲昵的姿态不太习惯,特别当路人拿眼睛瞄向他们的瞬间,他本能地想把胳膊从她挽着的手中抽出。无奈每当他显出这种倾向时,她的手拽得更紧了,只好听任她的摆布。
刚到国外,他正经八百地穿着藏青色的西装,打着斜格领带,一股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让刘莉喜欢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丝丝快意。
姜云松举止总如军人般目标明确。他的目光只瞄准她要他执行的使命——领她参观巴黎圣母院,连绿树浓荫深处巴黎第六、第七大学校园内,长数百米的褐色教学办公大楼,都未能引起他的注意。这个思想专一心无旁骛的人,未曾料想到将来跟这里的校园还会有缘分,此刻心里只盘算着,如何尽快到地中海北岸的核能研究中心去。
他们一起来了五人,属于新中国打开国门后最早公派到西方国家留学人员中的一批。姜云松三年前来过法国,刚才领初次出国的伙伴们到巴黎十三区的中国超市买完食品回来,刘莉就要他陪她看巴黎圣母院。对这座慕名已久的建筑,她要先睹为快。
她看着他身上的西装,赞赏道:“云松哥,你穿上西装更神气了,蛮有派头的!”
姜云松低声说:“这是三年前随科学家考察组出国时,在王府井百货大楼出国部做的。你看出来没有?上衣做得比他们短,背后还没开叉,是过时的式样。”
刘莉看了看过往的法国人,点点头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把头依到他的肩臂上:“你真了不起,才三十出头,就是科学家了。”
他笑了:“那是做给外国人看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不以为然:“随便做给啥人看。年纪轻轻的,有这样的待遇就不得了了!”
他点点头:“那倒是,见了不少世面。”
他们沿着河堤朝西向巴黎圣母院走去。
巴黎圣母院南岸是一个书市。沿河摆开的书摊上卖的大都是旧书,卖主们把这些书籍摆放得很整齐。
刘莉看到书摊上有不少是已经旧得发黄的书籍,很惊奇:“哪能国外也有卖旧书的?”
姜云松说:“别小看这些旧书,有好多在书店里买不到的经典名著,却能在这里找到。你将来写论文,可以到这里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不少有价值的文学作品。”
书市显得宁静恬适,她看那些卖书的人坐在摊边,手里拿本书悠然自得地看着,有的在轻声低语交谈,显出不紧不慢的读书人特有的风雅,就说:“这些人好像不是在做生意。”
他解释说:“他们当中不少是很有学问的人。你以后来这里,可以跟他们讨论。”
听了这话,她不由向他们投去崇敬的目光。
巴黎圣母院坐落在城岛(·le de la Cité)上。
城岛是塞纳河中一个长两里宽一里的小岛,巴黎就是从这个小岛发展起来的。从正面看巴黎圣母院,三层方方正正的建筑,两侧顶上立着两座巨大的钟楼。
三十一
站在教堂前,姜云松跟她解释:“巴黎圣母院是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始祖,考察这座教堂可以对教堂风格的演变有所了解。跟罗曼式不同,你看两侧轻巧的骨架卷和飞扶壁,让教堂的穹顶显得高大而灵巧,里边更加明亮。那些彩色玻璃的装饰,使教堂在庄严肃穆中平添几分华丽的色调。”
他指着层层往里收缩的尖圆拱大门,浮出了欢悦的神色:“那上边的雕塑,讲的都是圣经上的故事。”
她看着他的脸问:“你哪能懂得圣经的故事?”
“我读的小学,解放前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
她点点头,抬起头仔细观看那些雕刻,又回转身打量周围精雕细刻的楼房建筑和广场上的塑像,感慨道:“欧洲的雕塑,没有闲话讲。”
他神往起来:“巴黎是艺术之都。西方的音乐美术理论,比咱们要完善多了。冼星海、徐悲鸿,不少来这里学习的艺术家,把西方的艺术理论跟中国文化传统结合,创造出大量不朽作品。你学‘比较文学’,可以通过对西方文学理论的研究,在中国文学理论方面做出成就……”
刘莉“噗哧”一声笑了:“勿来是!那些男人的英雄壮举,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呀,要好好利用这几年,体验一下法国人的浪漫生活。”
姜云松一愣,立即闭上了嘴。看了看她俏丽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似乎也觉得,对年轻漂亮的姑娘进行这种说教,未免太残酷了。
走进圣母院厚重的大门,高远的穹顶,耀眼的烛光,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氛围。圣母怀抱耶稣的立像,显出的圣洁和慈爱,唤起善男信女们虔诚的情感。
在殿侧昏暗的神龛前,幽幽的烛光映照着朦胧的圣像,姜云松看着,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划起十字。
刘莉在旁边看了,点头说:“看来确实进过教会学校,祈祷做得蛮利落,蛮绅士的!”眯眼陶醉了片刻,忽然想起:“你不是党员吗,怎么也信教?”
他笑了:“我当然是无神论,只是教堂的宁静氛围实在太好了。特别是做弥撒的时候,人人都显得那么虔诚,似乎所有的邪恶都得到了宽恕。连那些平日专横霸道的人,也都敛声屏气闭上两眼反省自己,实在令人感动。魔鬼也怕死后下地狱呀!”
她露出向往的神情:“要是能生在这样的国度里,该多幸福!”
姜云松看着她的神色,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一眼手表,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你送我回去吧,我可不认得路!”
“女孩子总是不爱记路。你要尽快熟悉巴黎的街道,不然怎么去学校!”
他们五人,除姜云松的学习地点没定,还住在使馆招待所外,其余都住在圣日尔曼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