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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家长又打来电话。
“我跟女儿聊了。没想到她认识的网友不止一个,有好几个,真吓我们一跳。我问,你们都聊些什么呢?女儿说也就发发牢骚,聊些日常琐事,也挺无聊的。女儿说是‘无聊对无聊,互相聊一聊’。”
再后,母亲就与女儿讨论:网上的朋友与生活中的朋友有什么不同?女儿说:网上的朋友虽然无话不说,但那是虚拟的,真有事也不敢找对方帮忙。现实中的朋友,则怕受他的伤害,不敢畅所欲言。
电话里,那位母亲还对老师说,原以为女儿就像个小羊羔,很容易被人骗,现在发现女儿其实也很懂得防范。再后来,发现女儿上网的时间短了,甚至不上了,偶尔上网也不是与人聊天了。
张老师说,因为您与孩子建立了沟通,孩子减少了孤独感,上网聊天就不那么迫切,甚至也不需要了。
后来,这位母亲再次来与张郁茜老师“聊天”,一是向老师表示感谢,二是还有担心。她说:“这回,我没跟女儿谈学习,她自己就投入学习了。”
“这不是更好吗?”张老师说。
“那她哪天又自己变回去了呢?”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这位母亲还对张老师说,这回我和她爸都没跟她讲什么道理,她自己就变了,这能可靠吗?
我不禁想起了所谓“家长意识”,我们平常在工作中也可能对单位的领导不满意,批评他们“家长作风”,但有时我们也很习惯于说,在哪级哪级的领导下,思想觉悟得到提高,然后取得怎样的成绩,似乎如此才觉得这是成绩,否则有了成绩也好像是不可靠的。这种“家长意识”渗透到我们家庭,在许多平凡、朴实,没有任何社会职务和权力的父母的灵魂中也盘踞着的,在相当广阔的层面上构成我们社会的一种思想基础。
我也没想到,就在大人们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聊天”里,潜伏着孩子们多么曲折的渴望。其实他们喜爱聊天,折射出的仍然是巨大的学习压力和压力下的曲折寻求。
在张郁茜老师那里,我还读到这样一封信:
我叫L。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我上初二起就很厌恶我们的班主任,想和她谈谈,但总是被她的话顶回来。我试过许多办法,都不见效。最后我只好用激将法:如故意惹她生气,想让她把我拉到办公室,这样我就能和她谈话了。但她只是更懒得理睬我了。对我做的事、说的话,她只是说“你怎么那么多嘴呀”,就不理我了。我现在再也想不出方法来让她与我谈话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我只想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好一些。请您帮我想想办法。
读了这信,我想,这位自称“L”的学生说他“厌恶”班主任,其实是用词不当。在他内心深处,对班主任不仅不是“厌恶”,而且很有感情,所以一直渴望与班主任多说说话,即使到“再也想不出方法来让她与我谈话了”,仍然想和老师搞好关系。
这样的情况远非个别,“L”的信只是一种典型表述。许许多多学生是在渴望与父母交谈、渴望得到父母理解,遭到失败甚至失望之后,认为老师该是能理解他们的,于是相当执著地寻求与老师的交流。此种寻求已不是寻求解决学习上的困难,而是更迫切地渴望解决“心理困境”和“心理压力”。如果在老师这儿也得不到解决,有的孩子就会不顾一切地到网上去寻求与陌生人“聊天”。
这种寻求,与其说是寻求倾诉对象,莫如说更内在的是在寻找自己……我是谁?我认识我自己吗?我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男孩女孩发育到初三,正是人和世界在他们眼里更加五彩缤纷千奇百幻的时期,是最有条件全面发展的“天生时机”。他们渴望多方面认识世界、认识自己和发展自己,他们的渴望从每个毛孔里都漾溢出来……但是,一种疲于奔命而视野窄小的学习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父母那一代人在少年时唱过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至今唱起来仍会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这一代孩子唱这歌,虽然也感到挺美,但没有父母那一代人那么强烈的感受。这一代孩子,不少人对流行歌曲中那些表达孤独、寂寞、痛苦的歌曲更能产生共鸣,以至于那些流行歌星发行光碟签名销售时,都市里会突然冒出成千上万狂热的中学生少男少女,大批警察不得不预先到现场维持秩序。
许多家长也不理解,说报刊上也说过,有的歌星连简谱都不识,甚至“五音不全”,装束男不像男女不像女,声音嘶哑,既不好看,也不好听,却火极了,成为许多中学生甚至大一、大二女学狂热的崇拜对象,这是咋回事?我想,负载着巨大的学习压力,心里积压着说不出的苦闷的学生们,需要那样嘶哑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歌声来释放他们心底的痛苦,这大约是一个重要原因。
到了深夜,还会有大批中学少女聚在某位歌星居住的宾馆外,齐声高喊:“我们爱你!我们爱你!”
在家长看来,这是令人欲哭无泪的。
在女儿看来,说爱,这是很神圣的。
许多父母感到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
初三的压力比高三更大说废话也是有用的
同老师们交谈,我得知,许多孩子在上初一时都对父母直接或曲折地表达过自己心灵的困惑。但许多父母除了在学习上不断给孩子“加强教导”之外,常常就是那句“好好吃饭,不要说一些无关的事”,一句话就把孩子堵了回去。
许多孩子也曾像“L”想方设法希望与班主任交谈那样,希望与父母交谈,但常常遭到父母一次次的“教导”甚至训斥,终于失望,于是什么也不说了,就这样到了初三。
中考的压力空前增大,孩子的学习成绩也令家长忧虑加深。父母发现孩子缺乏信心,而且不能专心,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深在的痛苦,想和孩子深入地谈谈,但所谈仍然多是“学习、学习”……此时,往往是父母一开口,就被孩子堵了回来。
孩子不愿谈了。
一天,有位母亲来找张郁茜老师。
她说:“我现在跟孩子说什么都没用。都初三了,他从来不想以后干什么,我跟他好好谈,可他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就说‘去去去’。”
“您的孩子,以前也没有跟您说过他以后想干什么吗?”张郁茜请她回忆。
她想了想,说:“我问过他将来想干什么,他说想踢足球。我对他说,踢什么球,还是好好读书吧,考高中。”
“还说过什么吗?”
“后来,他又说想当警察。”
“您怎么说?”
“我问他,你想当交警还是想当刑警?交警站在马路上吸汽车尾气,刑警冒着生命危险抓坏蛋,你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好好学习吧,上高中,考大学!”
这位母亲还说,我正经跟他谈,可他就是不正经跟你谈,一会儿踢球,一会儿当警察的,不懂得好好考虑将来的前途。
张老师说,其实你的孩子已经在考虑了,他由于对自己将来考大学缺乏信心,所以在考虑上体校、上职高。在这个心理过程中,孩子已经把自己上高中的路放弃了,家长又把他上职高的路堵死了,他就走投无路了。
这并非一个家长遇到的问题。
在父母看来,惟有上高中、考大学是光明大道,孩子不考虑上大学就是不考虑前途。有的父母退一步对孩子说,你先考上高中,先读着,将来考不上大学再想办法。
可孩子觉得,考不上,我还学它干什么,那不是浪费时间嘛!孩子想的是:上了职高可以早点毕业,早点找事做,也好早点报答父母。
可父母觉得,我们没想要你报答,我们这样苦口婆心为你着想,说什么你都不听,这是自甘堕落!
许多父母因此觉得孩子上进心不强是压力还不够,应该再加压。而多数孩子觉得不好直接顶撞父母,最好的防御方法就是不回答,懒得说,“免得在你们这里受刺激!” 。
可父母觉得就是要刺激刺激他,把刺激当鞭策。
也有的家长把孩子带到一些很豪华的场所去,希望这样的场所能让孩子感到,如果你不好好学习,没有本事,将来在社会上的生活处境就会很差。
有个女生在给张郁茜老师的信中写道:“我爸爸很有钱,他多次带我去一些高消费的场所,而且说,‘孩子,你看看这个世界,你知道你现在是多幸福的吗?’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就想让我爸下了班回家,同我一起吃饭,听我说话。”
是的,就这点要求:“听我说话”……张郁茜说,孩子的要求并不高,就希望你听她说说话。可许多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孤独的、苦闷的。
“这时候,听她说说废话也是有用的。” 张郁茜多次对家长这样说。
我童年的时候就经常听到说,“你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读过高玉宝的《半夜鸡叫》,听到了过去岁月中“我要读书”的呐喊。我们坐在新中国的课堂里,在少先队的旗帜下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真的感到阳光灿烂,感到我们这一代是非常幸福的。“曾以为我们这一代会大笑着跑过我们的青春”,但后来经历“文革”,经历“插队”,我们走过了许多泥泞。
到今天,我们这一代家长,又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最幸福的了。学者们会说,知识是铺垫你通往未来的一条大道。可相当多孩子都感到大量的试题严严密密地砌垒起来的“知识”,正成为阻挡他们前程的恐怖的高墙。
我也曾经想过,现在的孩子多是独生子女,父母都视为掌上明珠,应该让他们懂得艰难,经历一些挫折,为此也赞同“挫折教育”。然而,挫折教育的目的应该是使他们在挫折中建立百折不挠的信心,可现在仅仅读书考试就是他们无数次受挫,防不胜防地受挫。对此,老师和家长们都采取了鼓励和批评的种种办法,但实际效果却是:许多孩子的自信心非但没有的已建立,却在一次次受挫中被严重挫伤,这就与人们通常说的“挫折教育”不是一回事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看到,每一代人都会遇到新的问题,都有自己的苦恼和困境。今天,哪个孩子不考虑前途呢?社会在一天天缤纷,电视上的景象也一天天更妩媚……这个世界是我的吗?社会已经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很大的刺激。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是他弱小而最需要有人理解的时期,父母是最亲近的人,如果父母也不能理解,还不断给他施压,不断刺激他,有的孩子就崩溃了。
是的,我在访问中听到了“崩溃”这个词。我想,这恐怕言重了吧,就问老师。
老师说:“崩溃”就是放下来,不学,也学不进了。家长们不是总说“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完了”吗,现在不学了,学不进去了,不就完了吗?
老师也说,你没看到报纸报道吗,过去高考落第后有自杀的,现在中考、高考还没考,就有自杀的,还有把母亲杀了的。这不是精神“崩溃”是什么?
京源学校组织过这样的班会,老师在黑板上写出一个供大家讨论的题目:“将来怎样做父母?”
同学们看了,起初一惊,然后是笑。
然后是反应非常强烈的发言。
女生会毫不羞涩地说,我要结婚、生孩子,然后如何让孩子有机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事物。
“我要经常带孩子出去玩儿,开阔眼界。”
“我要经常和他聊天。”
“我不会老是命令他这不许干,那不许干。”
“我不会老是说他,你这干不好,那干不好。”
还有女生说:“我不想生孩子,我想养小动物,我会天天好好地照顾它们,让它们快乐!”
“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当律师、医生什么的,我想卖花。”这个想法透露出的是学习太累,将来就卖花吧,那也许不要多少学问。
张郁茜告诉我,总的来说,同学们说的都集中地反映出:精神上、情感上的需求,比物质上的需求更重要。
“不管怎么说,没有一个同学说,我将来要让孩子好好学习。”
初三的压力比高三更大谁帮助了我的孩子
您还记得我的孩子吗?那一年他中考,面临着考不上高中的危机,我鼓励他向“名落孙山”的那个孙山看齐,争取考上北京市中考上线的最后一名。结果如何?
那时我没招了,说:“儿子,你不能再跟着老师复习了。”
他说:“那我不是更不行了吗?”
我说:“不。你想想,任何一科的老师都要面对全班学生,摊到你身上能有多少时间?你想请老师给你补课,但你将有不少时间在等待中耽误掉。”
“你是说请家教?”
“不。请家教,老师还需要一个熟悉你的时间,而且你还会有不少时间耽误在去家教老师那里的路上。现在要完全靠你自己复习,否则你没时间了。”
孩子感到困惑地说,完全靠我自己怎么能行呢?
我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在纸上先画了一个树干,我说,你先从一本课本的目录复习起,一门课就好比这一棵树,目录里的每一章都好比树的一个分枝。每一章里还有小节,这些小节就是分枝上更细的分枝,树叶都长在这些细枝上。每一棵树,树叶是最多的,要记住这么多树叶太难了,你复习时先把这些树叶通通丢掉,不去管它。这起码就把难度卸载了一半。
儿子说,树叶是知识点,都不要吗?
我说,你说对了,树叶是知识点,如果你先去管这些树叶,你就会用去大部分时间还未必管住多少。别忘了,树叶是最多的,但出现在考卷上的几率是最少的。你要先把树干和树枝搞清楚,就是说先抓重头的。树干就是这门课,你不必记,但你要把哪根树枝长在树干的什么地方,就是说与树干的关系搞清楚,然后把更小的树枝长在哪根粗树枝上搞清楚。如此把这门课的所有细枝都长在哪些粗枝上,把它们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
我相信你把一门课的主干和所有分支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你就抓住了大头,抓住了主要的东西。我相信你绝不会一点树叶都没印象,你平时头脑里已经记住的其实是那些知识点,只是这些知识点在你头脑里是零散的树叶。你如果把这门课的来龙去脉搞清楚,那些零散的树叶就在这个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自然而然地长在那树枝上了。没有长在树枝上的知识点,不是活的知识。知道哪些知识点长在哪个枝头,知识就活了,丢不掉忘不掉了。
我又强调:别忘了,不是要考第一名,是考北京市中考上线的最后一名。我坚信你只要把树干和分枝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你原有的知识点在树枝上就活了,这样去考,达到孙山肯定没问题。这样去学,你的难度就下降了至少一半。如果你还有时间,再去进攻那些树叶。把你印象不深的树叶弄明白它们长在哪些枝头,能捡多少算多少,我相信那时搞定那些树叶,要比你硬记的成活率和速度都强,如此就更有把握了。
我还说,这样一个过程,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哪个老师能这样帮你,我也不能替代你,只能靠你自己救自己。你听懂了?
儿子的眼睛很亮:“爸,我听懂了。”
我的孩子或许还算较有独立思考能力,他写作文或答题,那些别出心裁的用词用意,常被老师纠正。他常问我:“爸,我这样写有错吗?”我总是说,没错,不但没错,而且是你的优点。她母亲则经常说:“别听你爸的,答题要完全按课本、按老师的要求答,否则你要吃苦头的!”看来他母亲的话应验了。
这时儿子又拿眼睛看我,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个障碍,就是现在他仍然是班长,在这最后复习的日子离开同学不去学校,行吗?我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都要靠自己。再不能犹豫了,同学们也会理解你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要靠你自己安排。大部分时间就别去学校了,放弃跟着老师走,就在家里自己干,有信心吗?
儿子说:好吧!
就这样,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看到他给几个班干部打了电话,然后就开始闭门复习,一门课接一门课地“吃”。我和他妈妈看到他非常用功。
最后,儿子取得了从模拟考试跃升76分的中考成绩,远超“孙山”,创造了该校历年考生中考成绩比模拟考试成绩提升幅度最大的记录。这个纪录对那些拔尖的学生可能没有意义,但对所有中下游学生都有意义。所以他的老师后来常以此来鼓励那些模拟考试成绩落后的学生。
如今对照学校正在普遍开展的“探究性学习”,我想,孩子那次以异乎寻常的方式进行的拼搏,实际上正是一次“探究性学习”,是通过探究每一门课的来龙去脉,在复习中有效地把书读活了。那些课在他心中虽然还不能说达到“叶茂”的程度,但已经长成了一棵棵活生生的大树。是“探究性学习”以及相当程度的“自主方式”,帮助了我的孩子。
初三的压力比高三更大我们头上有“三座大山”
我在采访中,听到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对我说着一个共同的声音:“我们的头上有三座大山:家庭的压力,学校的压力,社会的压力。”我问哪一座压力最大?
他们异口同声:家长!
最大的压力,总是出现在他们的成绩不理想,而且产生厌学的时候。家长觉得孩子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学,怎么行?于是训斥、挖苦,以种种办法继续加压。
有的说:“我看你没戏了,将来就当个民工算了!”
有的家长说得更难听。一个学生告诉我:“父母说我,你连狗都不如!,狗还能看家,还能杀了吃,你既不能杀了吃,又不能看家……”
我一边听着他们叙述,一边想起学生写给张郁茜老师的信中对自己父母的描述。一封信写道:“我爸让我好好学习,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