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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鸢颦眉,却没有说话。
纱布拆完了。
苏陌尘缓缓睁开眼睛,因太久没有见到阳光而被那光线刺得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待适应以后才看向她。
视线中,那女子站在他身前不远处,身影从模糊转为清晰,面容却非记忆之中的模样。尽管,有那么几分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
记忆之中的那张脸,早已被那场大火烧毁干净,不曾留下分毫痕迹。
秦鸢却不愿继续和他这样僵持着,越发不耐烦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陌尘漠然良久,窗外的风吹进来,束缚罗帐的金钩琳琅作响,一声声响在心底,似在祭奠逝去的那些或美好或伤痛的记忆。
“你应该知道了吧?知道我的身份。”
秦鸢冷眼看着他,“巫族?”
“嗯。”苏陌尘点点头,“巫族族长是我生父,我是巫族少主。我的真名,叫…”
“我不想听这些。”秦鸢打断他,“说重点。”
苏陌尘漠了漠,眼神里有一种深远的寂寞千山万水遥迢而来。
“我的父亲,曾倾心于你的母后。”
秦鸢震惊,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苏陌尘神情复杂,轻轻说:“爱而不得,所以,他给你母后下了咒术。当时,你母后刚刚有孕,你父皇下旨让你皇叔派兵入侵空桑。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以大燕当时的国力,不适合大动干戈与神秘的巫族开战。所以你父皇的本意,是要逼我父亲交出解药。”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怅然和飘忽。
“只是这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秦鸢抿唇,她从不曾知晓父皇母后和巫族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然后呢?”
“然后…”苏陌尘轻笑了一声,道:“容昭应该告诉过你,你皇叔和你母后的旧事吧?他本是冷面将军,见自己心上人受苦自是愤怒于心,便不顾你父皇的叮嘱,挥兵灭了巫族。”
秦鸢一震,脑海中许多细枝末节缓缓连成一条线,那些潜藏在心中的疑惑和迷雾渐渐散去,清明的真相摆在她的面前。她忽然想起秦梦瑶临终前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
原来,竟是如此吗?
显然,秦梦瑶早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一直深埋心底未曾对她坦露。是因皇叔对母后的情谊伤了她的母亲而心中怀恨?还是因为其他?
苏陌尘却还在继续说着,“你皇叔战死,我父亲身受重伤,在大祭司的帮助下,带着年仅两岁的我逃出生天。而我的母亲,也因父亲变心冷落下郁郁而终。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肩上便担负起了复仇的重任。”
“所以,你来到了上庸,成为舅舅的义子。然后,接近我?”秦鸢闭了闭眼,有些颤抖的接过他的话。
“不。”
苏陌尘却摇头,“我并没打算接近你。我的目的,只在于朝堂,在权利。”他抿唇,慢慢的说着,“那时我不知真相,再加上从小我父亲给我灌输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他让我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必须要做好的事,就是报仇。灭你秦氏一族,夺大燕江山。更甚者,统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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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还没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揭开,嗯,明天继续,么哒
第十三章 锦囊密信()
南方气候温和,但初冬时节总是低压沉闷,连风声都带着刺骨的冷意,要将人的骨血全都冻成冰雕。
吱呀——
大门打开。
秦鸢从紫宸宫走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被释放的三公以及其他大臣,还有自己从北齐带来的大军。听到声音,所有人都将目光看过来。刚才的喧嚣骤然静止,人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她。
容昭立即走过去。
“鸢儿。”
纯悫也跑了过来,“姐姐。”
秦鸢缓缓抬头,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太过强烈的光线而眯了眯眼。她想起之前在寝殿内,窗户被撞开的时候,苏陌尘下意识的抬手阻挡那刺眼的光。
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的人,对于阳光,是渴望而畏惧的。
那样惊世骇俗的真相,早已超过了她所能负荷的范围。以至于听到一半,再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她知道,如今皇城虽然已经拿下,但很多事情还要等着她处理。所以,她出来了。
司马卓上前两步,有些犹疑的问:“燕宸公主?”
秦鸢看向他,嘴角噙一抹笑意,随手抛了一枚物事过去。
“当年父皇得一羊脂软玉,举国上下,独一无二。父皇便用来作为本宫的私印,这上面的字,还是素来能攻巧手的司马大人你亲手刻上去的。如今本宫不过只是容颜稍改,你就认不出来了么?”她看着司马卓骤然凝重的神色,又似笑非笑看向司徒懿,“司徒大人。”
司徒懿还在打量她,除了九年前那场宫宴,朝中大臣鲜少见过成年后的燕宸公主。他也听说,燕宸公主似乎容颜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冷不防听见她在唤自己,下意识的看过去,便见那少女淡声道:“当年若没有苏陌尘,或许今日本宫该称呼司徒大人一声老师。”
司徒懿脸色悠然一变。
当年先帝有意让他做燕宸公主授业恩师,后来燕宸公主自己选定了刚入朝的文武状元苏陌尘,此事也不了了之,他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
秦鸢又看向南宫衍,嘴角笑意更甚。
“南宫大人。”
虽然他们已经确认纯悫公主的身份,也从纯悫公主口中知晓了当年真相,但始终未曾亲眼见到真正的燕宸公主。如今见这少女神色沉静高贵雍容,浑身上下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虽然与过去有些不同,但依稀还能找出昔日的轮廓气质。
此时再听她提起自己,他便微挑眉看过去,目光幽深充满探究。
秦鸢走下白玉阶梯,“连你也不认得本宫了么?”
她忽然飘身而过,手中长剑直直刺他心口。突然起来的变故令众人骇然失色,纷纷惊呼阻止。
南宫衍也是一惊然后立即后退,随手抽出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剑就挡了过去。
“你——”
他怒问的话还未说出口,秦鸢手中的剑便一个灵巧的旋转,刹那间形成一个光圈将他的剑给套牢,随即一个倒空翻跃来到他身后,在他向后辟剑而来的时候,不退反而迎上去。
容昭目光一缩就要纵身而起。
秦鸢却忽然嘴角上扬,仿佛早已料准南宫衍有此一举,腾空的手伸出两指夹住剑尖,然后右手剑柄一横挡住南宫衍的掌风,半空一个旋转,剑气溢出逼得南宫衍夺剑的手不得不撤回,手中的剑却已经下意识的刺了过去。哪知秦鸢身形飘忽,乱花剑影一个虚晃,等他意识到上当以后立马转身,但冰冷的剑刃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立即僵硬在原地。
短短一招,只在眨眼之间,周围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这一幕惊得无法动弹。
南宫衍身后,秦鸢侧着身子,却是左手执剑右手负立。神情慵懒眉眼威严尽显,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王。
容昭和纯悫早已奔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秦鸢幽幽道:“这一招‘燕北潜影’,本宫可否用得纯属?”
她眸光转动如流水,嘴角一抹笑意嫣然。
“南宫将军。”
南宫衍浑身一震,目光悠然睁大,然后缓缓转身看着她,精锐的目光里浮现激动的光。
砰的一声。
他跪了下来。
“老臣南宫衍,参见燕宸公主。”
他南宫家族的绝学,除了族中子弟外无人修习。唯一的例外,便是燕宸公主。而且那一招‘燕北潜影’杀气太过且需要深厚的内力作为基础才能发挥。当年燕宸公主尚且年幼,无法驾驭,便自己稍稍改动,再配合女子飘逸的身姿,更显得优雅从容如云流水。
后来她甚至凭着自己先天的武学造诣,连口诀也给改了。
当年他还为了这件事与她争执不休,可这少女伶牙俐齿硬是说得他哑口无言,便只能无奈认可。
若是后天所学,不知其本源,也不知其演变,就算学了个十成十,也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所以,这个女子,是真的燕宸公主。
他这一跪,方才本就基本确认秦鸢身份的司马卓和司徒懿也跟着跪了下来。
“恭迎燕宸公主回国,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左右首辅也跟着下跪,再是御史令,六部尚书…
朝中重量级大臣全都匍匐在她脚下,剩下的那些人面面相觑,然后也跟着跪了下来,皇宫禁卫军人人震惊,不知所以。
还有一部分人眼神闪烁面色焦急,想趁着人多逃离。
秦鸢悠然眼神一凛,“把他们这群为虎作伥的乱党抓起来。”
“是。”
不用禁卫军,容昭的心腹手下立即一拥而上,将那些猥琐胆怯的大臣给擒拿。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有人色厉内荏的大吼,“你这妖女,冒充燕宸公主,伙同北齐这帮小人要夺我大燕。你、你们…沈大人,司马公,司马侯,你们怎可轻信这个妖女的话?她包藏祸心…”
南宫衍悠然站了起来,剑指那人咽喉,冷而睥睨道:“燕宸公主乃先帝血脉,也曾是我大燕百姓人人尊敬的神女,岂容你这等小人污蔑羞辱?”
“南宫将军且慢。”
秦鸢剑尖一挑,挡住他的剑锋。
南宫衍一怔,“公主?”
秦鸢只微微一笑,转身面对千军万马,高声道:“昔日尔等伙同奸人夺我宫室,杀我父皇母后,害我姐妹流落民间,生不如死。今日本宫归来,就是要揭穿尔等滔天大罪。”
她眉梢一挑,天家威严刹那散发而出,迫人的威压逼得人说不出话来。
“本宫这一路走来已经公布苏陌尘背主忘恩弑君夺位种种大罪,如今他已经承认,尔等还要狡辩么?”
刚才说话那人满面骇然。
秦鸢嘴角勾起淡淡讥嘲,“放心,本宫会让你们死个明白。”
她眼神淡淡一扫,若有实质的落在所有人身上,大部分人立即心虚的低下头,思索着逃命之法。
“昔日伙同叛臣逼宫之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手中剑随手一指,被指着的那人立即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如雪。
“把他们全都压入天牢,等候处置。”
“是。”
不顾挣扎呼喊,反抗的那些人被强制的拖了下去。
秦鸢侧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谢良,“谢将军,你有疑问待会儿去天牢亲自问他吧。”
谢良一震,没说话。
这时候,纯悫走上来,看了眼温云华怀中晕迷的小皇帝秦宇。
“姐姐,他怎么办?”
秦鸢抿唇,神色微微复杂。
“先留下,等查清他的身份再说。”
……
随着苏陌尘的落败,他的党羽也全数被下狱,剩下的大臣归顺,皇宫禁卫军重回秦鸢手中。
打发了大臣们回府,禁卫军各就各位,京中所有兵马都已经被掣肘,等着最后的结果。
紫宸宫彻底安静了下来。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鸢心中百味陈杂。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他对我说了什么?”
她看向身侧的容昭,轻轻说道。
容昭抿唇,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秦鸢抬头看着他深幽包容的双眸,难以克制心中激动的情绪,靠近他怀中,泪水从眼角徐徐落下。
容昭揽着她的腰坐下来,等着她发泄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鸢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容昭疼惜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鸢儿,你已经回来了,大燕也重新回到你手中,你做到了,你的心愿达成了…”
秦鸢苦笑,“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和他之间,竟然有那样的血海深仇。”
容昭没说话。
秦鸢低着头,“你陪我去一趟天牢吧。”
“好。”
……
吱呀——
突兀的声音响彻在潮湿的空间,苏君兰眯了眯眼,待看清来人后,慢慢睁大了眼睛,浑身也克制不住的僵硬。
“是你?”
秦鸢走过来,复杂的看着她。
“对,是我。”她道:“好久不见,表姐。”
最后两个字,让苏君兰微微恍惚,而后一笑。
“你果然还活着。”说出这句话,她眼神微微嘲讽而漠然,冷淡的看着秦鸢。
“三年前一场大火竟然没有烧死你。呵,你的命可真大。”
秦鸢垂眸,轻轻的问:“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君兰坐在地上,闻言冷冷看着她,神情克制不住的愤怒和嫉妒。
“为什么?”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泪水闪烁,斑斑伤痛,笑出多年来内心里那些隐藏的恨意和嫉妒。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一句话她重复了两次,后面一句,她甚至克制不住声音的尖锐,猛然站了起来,拔步上前,双手抓着牢门,阴森而悲愤的看着她。
“秦梦凝,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没有你我的生活有多安静?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和我争…”
她颤抖着,满眼恨意的看着燕宸。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秦鸢眼睫一颤,轻笑一声。
“因为苏陌尘?”
苏君兰又是一阵恍惚,而后咬牙瞪着她。
“是。”她抓着横木的手因为力道过大已经露出泛白的骨节,可满心的恨意和愤怒却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宣泄,反而因眼前这个人更为阴霾深沉。
“没有你,他怎会对我这么残忍?没有你,他本该是我的夫婿…”
“呵呵…”
秦鸢轻笑打断她,眼神淡淡悲悯冷淡。
“夫婿?你真觉得如果没有我,他就会娶你?”她怜悯而悲哀的看着陷入自己心魔之中的苏君兰,“表姐,你真是天真。”
“天真的是你。”
苏君兰十分讨厌她那样淡若清风又仿若胜券在握的表情,眼中恨意更深。
“我和他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我一出生他就已经在苏府。”她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遥远而温柔,夹杂迷恋和幸福。
“三岁的时候,奶娘抱着我,看着在竹林里练剑的他。告诉我,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会宠我,爱我,呵护我…”她嘴角噙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将来我长大了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他文采出众,武功高强,不过才十岁,就已经拿下文武状元,朝廷新秀。可是…”
仿佛美好的梦被打碎,她愤恨而仇视的瞪着秦鸢。
“是你,是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他。”她克制不住的颤抖,“你是公主啊,是天之骄女,你一生下来就是所有人口中的神女,宠儿。你父皇母后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你一句话就让他做了你的授业恩师,与你日日相对。你一句话就可以跟随他远赴北方赈灾,一句话就可以逼他当众求娶你…”
多年压抑内心的不甘和嫉妒在这一刻通通爆发。
“就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因为你出身比我好,所以你样样都跟我争。什么大燕双璧?我根本就不稀罕。只要有你秦梦凝在,我永远都只是你这个大燕第一美女身边的一片绿叶。所有人的目光永远都只会追随着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全是正确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眼泪从眼眶落下,划过憔悴而美丽的容颜,仿佛在祭奠她多年来无法宣泄于人前的阴暗秘密。
“就连你死了,他心里眼里也只有你。”她咬着牙,撕心裂肺道:“你死了,他为你一夜白发,他为了救你被烧瞎了双眼,他为了你三年不娶,他为了你空守紫宸宫…”
她哽咽着,死死的瞪着秦鸢。
“可你,却要他死。”
“那是因为他该死!”
秦鸢眼神冷毅,“他害死我父皇母后,他夺我家国,他罪恶滔天。”她看着苏君兰,平静而自嘲道:“他可真有本事,迷惑得你我姐妹反目成仇,而如今,你更是对我恨之入骨。呵呵…可笑的是,到了现在你却还不知悔改?”
她上前一步,愤怒而痛恶的看着苏君兰。
“就算你恨我,可是外祖母呢?她又有什么错?她从小疼你宠你,换来的就是你恩将仇报的下场?”
当初知道外祖母死的真相之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苏君兰做的。从小到大,她和苏君兰接触虽然不是很多,但印象中这个表姐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亲手杀死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母。
苏君兰仿佛被她的话击中,面色有刹那的苍白和惶然,随即扭曲愤恨道:“什么宠我?她若真的宠我就该帮我,而不是处处护着你这个死人。”
说到这里,她又克制不住眼神充血的恨意,“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等了他十多年?秦梦凝,你凭什么和我争?就因为你是公主?就因为你比我高贵?呵呵…我不甘心,不甘心。”她声嘶力竭的大吼,“我为了他误了十多年青春,我一直等着他回头,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默默的守着他,终有一天他会看见我的好,他会回过头来爱我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活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她反复的吼着为什么,那是打破她心中执念的利剑,将她整颗心都跟着粉碎成泥。
“你以为…”秦鸢冷淡的看着她,“我不回来,他就会爱上你?”
“当然。”
那仿佛是支撑苏君兰最后的希望,她死死的抓住不放,甚至为此入了心魔。
“没有你他当然会爱我。你有什么好?你只会在他面前耍你的公主脾气,你只会自私的霸占他,你只会禁锢他。除了公主的身份,你有什么可以跟我比?我比你爱他,比你懂他,比你…”
“你真的懂他?”
秦鸢挑眉,仿佛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苏君兰。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世?”
苏君兰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