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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在一旁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苏断大概是因为从小喝习惯了,所以才会这么面不改色。
但一开始喝的时候,一定也是很不习惯的。
苏断将药碗递给他后,又行动迟缓地拿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并且还了回去,等了几秒后,见秦知没有任何动作,提醒道:“果子。”
秦知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把一旁准备好的蜜饯果子递给他。
苏断的视线在那一盘蜜饯果子中转了一圈,从其中选了一个中不溜秋不大不小的,捏起来放进嘴里。
果子被腌制加工之后呈现出如琥珀般甜蜜的枫糖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品种。
按理说身为植物,苏断应该对自己的同类有所了解才对,可遗憾的是,在地球倾覆后,苏断实在跟着沉睡了太久,过往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变得模糊,遗失了很多细节。
不过那些记忆也没什么值得铭记的,身为一株不能化形却生出了灵智的中药,生活其实是很无聊的。
他在漫长的时间里做的最多的事,无非也就是观察身边的动物或者植物,偶尔在人类接近的时候用一点儿灵力让自己从对方的视线中“消失”,好不让自己被带走晒干入药。
将蜜饯果子放到口中含了几秒之后,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苏断舌尖从蔓延开,很快就将先前那碗中药带来的苦涩味道驱散干净。
秦知将东西收拾好,对着正垂着头、腮帮子鼓起来了一块的苏断说:“少爷,我先下去了。”
苏断还沉浸在第一次吃这种甜到人整个脑子都跟灌了糖水似的食物的感觉中,用舌尖轻轻顶着,将果子在口中翻了个身,没有功夫说话——并且说话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有点不习惯——闻言就随便地点了点头。
秦知端着还残留着褐色药汁的碗和剩下的蜜饯盘子,走出了卧室,给小少爷带上了门,让他好好休息。
关上房门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头到尾,这位小少爷都乖顺的不像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儿没有传言中凶恶乖戾的模样,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
难道传言有误?
如果是一个人这么传,或许是因为偏见,可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并且言之凿凿地告诫他,偏见或者误解的解释就有些说不通了。
秦知想不出结果。
苏断又生了病,虽然对于每隔三五天就要病上一次的苏断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管家通知了这个家的主人之后,苏断很快就接到了这具身体父母的跨洋电话。
苏父苏母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很关心,虽然人在国外,但只要苏断这边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电话一接通,苏母就拉着苏断说了一大堆,问他还疼不疼,怎么又不小心着凉了之类的
苏断一只手僵硬地举着电话,听着对面柔婉的女声马不停蹄地说着关心的话语,面上露出了一点儿茫然之色。
他是苏断,但不是“苏断”,即使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对面这两个人,实际上也并不能说是他的父母。
他是个感情很淡的人,面对这两个现在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母亲”的关心,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苏母说了一长串之后,不见他回应,疑惑地问了一句:“断断,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和妈妈说话?”
苏断翻找着原身的记忆,慢吞吞地找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累。”
他一说累,苏母可心疼坏了,让他赶快休息,也不再拉着他说话,将话筒给苏父,苏父简短地关心了他两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苏父苏母的电话刚挂断,苏断还没来得及休息,他的大哥,现在苏氏国内主公司的掌权人苏铮,就回到了苏宅。
第82章 在星际养崽的第十九天()
挥着小翅膀飞走啦
秦知的眉眼是很清俊的那种;因为抽条期营养没跟上的原因;整个人显得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俊秀极了;穿着黑白色的马甲制服站在花丛里,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苏断作为一株灵草活了几千年;当然见过很多出众的男男女女以及精怪,比秦知好看的也有很多,但是他就是觉得秦知看起来很顺眼。
刚见面的时候印象还不深;和对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这种感觉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看秦知那副狼狈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欺负了?
秦知仰头往上看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旁边那个仆人的注意,他狐疑地顺着秦知的视线仰起头,在看到苏断正趴在窗户边往这里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迅速僵住。
秦知却没心思管他;见小少爷的那颗脑袋在窗户上动来动去;心都揪到嗓子眼了。
虽然窗户外面带着防护栏,下面还有一个小平台;可他还是觉得苏断做这种动作太过危险。
毕竟小少爷总是笨手笨脚的;要是再磕着碰着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发愁。
他仰着头,提高了一些声音;对着还在往下探头的苏断喊到:“少爷,把窗户关上!”
旁边的仆人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眼中带上了一丝鄙夷;似乎对他这么抓紧一切机会讨好主子的行为很不齿。
苏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听话地将脑袋缩了回去,将纱窗一拉坐回了床上,除了刚把脑袋探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多看旁边那个仆人一眼。
他知道秦知很快就会上来找他,就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统:“系统,能看一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全天不下班的系统立刻道:“收到,请宿主稍等!”
下一秒,一道只有苏断能看见的屏幕亮起,将两分钟前下面刚发生过的情景又在苏断面前复刻了一遍——
秦知正在剪花,他弯着腰,从无数花枝中选出开的最惹人怜爱的那几朵,准备带去苏断的卧室,将已经放置了一整天的插花换下。
他没有学习过专业的插花技巧,也不懂得色彩搭配、高低错落这些讲究,只是凭借着感觉,仔细地选出自己认为搭配起来最合适的几朵。
他挑选的实在太专心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向他接近的人影。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背后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因为姿势的原因,而且手上还拿着花和花剪,他不好维持身体稳定,无法控制地往前栽倒,被迫单膝跪地,手上握着的花枝也都落到了地上。
有的花被砸歪了,有的在落下时被蹭掉了花瓣,有的则沾上了地上的泥土,变得脏兮兮的。
总之,这一束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花枝,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彻底不能用了。
垂眼看着落在地上的花枝,秦知没有去捡,将一旁尖细的花剪捡在手里,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去看撞自己的人。
那是苏宅专门打理花园的下人之一,因为一般都跟在小少爷身边忙活,没有多少交集的机会,所以秦知跟对方并不熟。
但是对方显然是认识秦知的,不仅认识,还对他充满恶意。
因为在秦知转过身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露出了那种嘲弄的表情,并且若有所指地解释道:“原来是你啊,在忙着给少爷送花讨欢心?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偷,爬进苏家的院子里,得意忘形了呢。”
这是在讽刺他?
——虽然不是已经在人情世故里打滚过的老油条,但这种几乎是明示的嘲讽,秦知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苏断就推开了窗户。
屏幕中的画面就停在了这里。
看完后,苏断仔细想了想,才在原身的记忆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仆人的影子,是个在苏家干了挺久了的仆人,之前负责前面别墅打扫,不久前被调去了花园忙活。
他在穿过来的第一天就把尾脊骨摔裂了,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怎么出去过,当然也没去过花园。
有时候苏断会在从窗户边往下看几眼开的正盛的花,不过也不会去特意记在花园里工作的下人,所以对这个人印象不深。
系统说:“根据我刚刚分析的超过一千起人类社会实例,像是苏家这种大家族,因为下人太多,所以经常会产生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又是人际关系,苏断想,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系统:“一般来说,新来的下人是没有资格立刻去主人身边伺候的。虽然原来的苏断喜怒无常、十分不好相处,但若是能讨得了他欢心,能获得的好处也是巨大的,所以在很多下人眼中,去伺候‘苏断’是一件肥差事。而秦知一来就贴身伺候,很快就引起了苏宅一些资格老的仆人的不满,进而遭受到了排挤。”
苏断听完这些,问:“秦知生病,和这些下人的排挤也有关系吗?”
系统说:“在这个世界的资料里,虽然没有明确给出这方面的解释,但根据正常逻辑推测,应该也是有一些联系的。”
苏断想了想,问:“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吗?”
系统停顿了一会儿,也许是在搜资料,过了十几秒后才答道:“不是,在之前也有过几次。”
苏断没有再和系统说话,他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
刚握着牙刷小心地动了两下,卧室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苏断含着满嘴泡沫,说不出话来。
不过因为苏断很少开口说话,秦知显然是经适应了这种经常得不到回应的画风,停顿了十几秒后就用苏断能够听到音量在外面道:“少爷,我进来了。”
虽然对方看不到,但苏断还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随即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秦知听到动静,顺着摸到了卫生间。
苏断在镜子里看到他的脸,青年眉眼都是温和的弧度,已经看不见刚刚的阴沉。
身上的污迹也已经消失不见,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苏断猜测他在上来之前去换了一件新衣服。
秦知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等他刷完牙,将口中的泡沫吐掉后,就拿起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水迹擦干净。
苏断微微扬起头,任凭他在自己脸上动作。
等到秦知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苏断垂眼问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在系统那里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是要表示性问一下的。
秦知正在帮他整理袖口,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地解释道:“我去花园剪花的时候和人撞了,发生了一点儿小争执,已经解决了。”
他神色平静,丝毫不提自己是被人故意撞倒、又被难听的讽刺了一通的事,像是在叙述生活中一件普通的小事。
苏断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在什么情绪都能没看出来之后,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
他抿了抿唇,看着秦知的脸发了一个短暂的呆。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对秦知太不上心了,对方每天都这么尽职尽责地伺候他,他却忽略了这么多事,要不是今天起的早了碰巧看见,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秦知一直在被苏家的一些仆人排挤。
对此系统急忙抢过了锅:“是我失职,对治愈目标观察不够,要不是宿主发现的早,很可能会对任务造成重大影响。”
苏断想说不仅仅是因为任务的原因,他刚刚其实压根没想起来这回事但面对着一心想着任务的系统似乎又有些不好张口,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
秦知将他的袖口像叠豆腐块一样规整地折起,露出纤瘦的手腕,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天后已经有些萎靡形状的粉紫色花枝,轻声道:“等吃完饭,我再为您去剪一束新的。”
苏断难得反应快了一次,顺着道:“我和你一起去。”
但是秦知似乎不大赞同他的想法,只是道:“您需要好好休息。”
苏断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说:“嗯我不疼了,想出去走走。”
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不过现在还是秦知的事,不,是任务的事比较重要。
身为一个下人,秦知并没有决断权,所以吃完饭后,在苏断的坚持下,他还是带着人去了花园里剪花。
秦知将花剪用远离苏断的那只手拎着,带着他走入花丛中。
花园应该是早上刚浇了水,花园小路的石砖又硬又滑,上面落着的花瓣被踩出汁水后又加大了滑的程度,所以没走几步,苏断就毫不意外地身体一晃,打了一个趔趄。
——然后被一直等着的秦知抱进了怀里。
在将人接到怀中的时候,秦知甚至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将小少爷扶起来后,他不敢再放任对方一个人走,用一只手在小少爷背后轻轻扶着,防止他再次摔倒。
见小少爷没有反感的迹象,秦知手上稍微加了一些力气,靠的更近了些。
只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苏断忽然顿住,微微垂着头,看向路边。
于是猝不及防之下,秦知的掌心就贴在了苏断背上,他胳膊僵了一下,没有将手往后移开,而是顺着苏断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束散乱地落在小路边的花束。
苏断的视线在花束上停留了一会儿。
是今天早上被撞掉的那束花,秦知当时应该是急着上去找他,就没有管它,而原本负责维持花园整洁的那个仆人也许是被他的突然探头吓到了,也忘记了将它处理掉。
所以这束花就这么一直躺在了这里。
过了已经有一个多小时,那束花上沾了更多的泥土,很可怜的散乱在那里,和旁边扎根在肥沃泥土中,开的生机勃勃的花朵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地上已经彻底焉了的那束花,苏断平静道:“那个人碰掉了我的花,我生气了,你现在去跟管家说,把他辞退。”
他手上用力,将弟弟的手腕一攥,毫不犹豫地带着他大步往前走。
第83章 在星际养崽的第二十天()
挥着小翅膀飞走啦这种轻松的感觉让苏断想起了记忆里一段很久远之前的日子;那还是修真界初生不久的时候;地球上的灵气还很充足;灵气过于浓郁的时候就会凝结成雨水从天上降下,蕴含着灵气的甘露落在万物身上;如果有悟性好的;很快就能自动吸收雨水中的灵气;悟性差的,灵雨就会顺着它们的身体流入大地中;去润泽生长在地上的其他生物。
苏断就是在那样一场丰沛的灵雨中醒来的,他那时候还只是一颗非常小的的茯苓;黑黝黝的根茎只有一元硬币那么大,头上也只生着两片小小的细长叶片。
虽然他的根茎喝饱了雨水;变得圆溜溜的,重量上应当是增加了一些,但当时苏断只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随时可以飘起来一般。
——当然,是不可能飘起来的。
事实上,刚生出灵智的他连稍微移动一下身体的能力都没有;只能顶着自己的两片小叶子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树木、石块、路过的野兽这个世界的全部对苏断而言都是陌生的;他一开始还会很新奇地观察周围每一个细微的细节,但一个月、一年、十年这样地过去了,还是这么一成不变的环境;苏断也就失去了对那些事物的好奇心;每天沉迷发呆起来。
不过生活也不总是这么无聊的;偶尔苏断也会遇到一些妖怪同类,虽然并不一定都带着善意,但总也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些波动。
苏断记得自己见过各种各样奇怪的妖怪,修真时期地球上存在着许多种后人连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奇妙物种,譬如他见过的一只黑色巨兽——
嗯长什么样来着?
想到这里,苏断的思维忽然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回想起具体的细节来。
难道是在他跟着地球一起沉眠的那段时间,把脑子睡出了问题?
忽然间,“啾啾”两声,将苏断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一只身子圆滚滚、小腿儿细长的鸟儿,落在书房的窗户边沿,正歪着头打量他。
见苏断没有反应,小鸟儿又啾啾叫了两声,黑豆般的小眼睛专注地盯着苏断,动了动小细腿儿,挺着充了气一般圆润蓬松的胸脯,往他的方向迈了两步。
这小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总之长得十分圆润可爱,移动起来如同一只滚动的雪球,看着就让人新生喜爱之情,如果是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的女孩子,恐怕已经捧着脸尖叫了起来。
但苏断却是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
——同时在心中警惕地拉响了防备的警报!
他曾经被一只鸟妖啄伤过,那一次让他失去了大部分的叶片和一小块儿根茎组织,要不是他用上了自己攒了好几百年才攒出的一点点灵力,躲到了很深的地下,恐怕整株茯苓都得交代在鸟嘴里!
从那以后,苏断只要看到有鸟类靠近,就会立刻用灵气将自己隐藏起来,并且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等到对方走得看不见了,才敢把灵气放下。
面对着这样一只长着尖利喙部、还带着翅膀的生物,苏断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又疼了起来。
不对——为什么被鸟啄伤的这一段记忆他又记得很清楚?
苏断怔了一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只白色的小鸟又清脆地叫了起来,而且翅膀一抖,竟然从窗沿直接跳到了书桌上。
苏断心中立刻被求生欲塞满了,没空去思考自己似乎发生了一些意外的记忆。
他往后退了两步,扶在书柜上的手随时准备松开,用眼角努力瞄着书房把手的位置,模拟着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打开、冲出去,再在这只鸟追上来之前将门关上!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出声道:“宿主不要慌,现在宿主的体重是这只鸟的一千零三十倍,一只手完全可以捏死两只!”
苏断后退的脚步顿住了:“”
对哦,他现在是人类了。
有手有脚能随便动、并且重量是那只鸟的,嗯,一千多倍。
苏断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将视线从门把手上移开,转到自己手边。
手上扶着的书柜隔层里放着一排书,一本比一本厚和硬实,看起来也一个比一个有威慑力。
刚刚还对这些厚重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