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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警察哥哥贵姓?”
“我叫顾凇,是r市刑警支队的侦查员。”顾凇伸出一只手来,跟男孩儿握了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来刑警队找我。”
男孩儿笑了笑说:“我叫陆安旭,是一名大二学生。”
三个人重新回到店里的时候,女老板的脸上仍然带着一丝困惑的表情。钟昕走上前去,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问她有没有报警。女老板摇了摇头,说通缉犯怎么会光明正大地带着狗来诊所看病呢,这之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陆安旭不好意思地跟老板道了个歉,老板丝毫不介意,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看狗。陆安旭点点头,两个人就走到狗笼子那边去看哈士奇了。
顾凇来到最里面的隔间,医生已经给杰克处理完腿上的伤口。钟昕问他接下来想去哪儿,顾凇想了一下,回答说:“先送我回趟家吧,我想把杰克给我老妈送过去。”
接下来的半天,顾凇一直没闲着。回家探望完母亲,安顿好杰克过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办证大厅去补办了身份证,接着又去手机*店买了部新手机,去移动大厅补办了电话卡……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看着灯火阑珊的夜色,繁华喧闹的街道,还有时而走过身边的一对对情侣,顾凇忽然间想起了一个人。他拿出新买的手机,拨通了田护士的号码。当他得知对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下班的时候,立马约了一个见面的地点。
五十分钟后,田蕊满怀期待地来到顾凇选定的西餐厅赴约。虽然这一次的约会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匆忙,她没有时间好好打扮自己,把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心上人,但在离开医院之前,她还是在更衣室里简单打扮了一番。
彬彬有礼的服务生把田蕊带到顾凇的身边。两个人相互打过招呼,顾凇就把菜单递给田蕊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田蕊接过菜单翻了几页,发现这家店里的东西都有点儿贵。“那个……”田蕊把菜单又推了回去,对顾凇说道:“还是你来点吧,我不太了解这家店里什么东西比较好吃。”
“好吧。”顾凇也不想让田蕊为难,于是叫来服务生,点了几个特色菜,还有女孩子喜欢的甜点和饮品。
服务生走后,田蕊四下打量着店里的装修和摆设,好奇地问道:“顾警官,你平时请女孩子吃饭,都是来这么高档的餐厅吗?”
“怎么可能呢。”顾凇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有钱人,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我早就破产了。不过,因为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一定要找个特别的地方,给你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听到这话,田蕊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涩,她忙着拿起玻璃杯,喝了两口里面的柠檬水,慌乱的感觉才稍稍有所缓解。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服务生上菜。这期间,田蕊好几次都瞥到右前方的那张桌子,有个表情冷峻的男人时不时地会朝他们这边看几眼。最开始,田蕊没太在意,以为那个人只是无心地在观察什么。但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过后,她不禁有些担心。“顾警官……”她半遮着嘴,小声提醒道:“那边的那个男为什么一直在偷看我们呀?那个人该不会是变态吧?”
顾凇扭过头去看了钟昕一眼,强忍住笑意回答道:“那个人是有点儿变态。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不是坏人,是我同事,现在正在执行任务呢。”
“啊?你们还在工作啊?”
“没有。”顾凇摆了摆手说,“是他在工作,我没有。”
田蕊不是很能理解顾凇的话,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这时,他们点的开胃菜和汤已经被端上来了。田蕊尝了一口以前从来没吃过的法式鹅肝酱,笑着说好吃。顾凇看到她那清纯可爱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对了。”沉默了片刻,顾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说去年九月份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当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那个啊……”田蕊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已经过去了,现在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了?是不开心的事情吗?”
田蕊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哦,那就不说了吧。我们来聊点儿开心的话题。我今天啊,刚刚收养了一只名叫杰克的拉布拉多犬,长得可漂亮了,有机会你一定要到我家里来玩儿啊!哦,对了,你喜欢狗吗?以前有没有……”
“顾警官……”还没等顾凇把话说完,田蕊就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他的脸。“我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还是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顾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以为对方马上就要跟他表白了。没想到等了一会儿,田蕊却跟他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情。
田蕊小的时候有一个弟弟,叫田佳暄,是个聪明漂亮的小男孩儿。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非常幸福。然而在她八岁那年,一件不幸的事情突然降临到他们的头上,彻底击碎了那个温暖幸福的小家。
2001年的夏天,四岁的田佳暄正在念幼儿园。有一天下午,田蕊跟妈妈一起到幼儿园接弟弟回家。当时,天气很炎热,田蕊吵着要吃雪糕,妈妈就给了她两块钱,让她自己到马路对面的小卖店买。
因为天热,小卖店里挤满了买冷饮的家长和孩子。田蕊等了半天才买到自己想吃的雪糕。可是,当她拿着雪糕兴高采烈地回到幼儿园的门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她不敢自己随便乱跑,于是就站在原地等妈妈回来。等着等着,她就看到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一边走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我的孩子不见了,有没有人看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丢了……”
田蕊仔细一看,发现那个女人正是自己的妈妈。她匆忙地跑了过去,拉着妈妈的手,懂事地安慰妈妈说:“妈妈,你是在找我吗?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女人停下脚步,看着田蕊,几秒钟后,忽然泪如雨下。
田蕊被吓坏了,忙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妈妈痛哭流涕地抱着她,神情恍惚,嘴里一直念叨着:弟弟不见了,弟弟不见了……
后来,田蕊才知道,原来她去马路对面买雪糕的时候,弟弟就已经从幼儿园里出来了。因为她在小卖店里排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妈妈有点儿担心她,时不时地就朝马路对面张望几眼。当时,弟弟就站在妈妈的身边,但是妈妈没有牵着弟弟的手。当妈妈再次回头看向弟弟的时候,弟弟已经不知所踪。
那一天,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见到弟弟,从此以后,那个聪明漂亮的小男孩儿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弟丢了以后,田蕊的爸爸非常生她妈妈的气,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了她妈妈的身上。爸爸总是埋怨妈妈没有好好牵着弟弟的手,所以才把弟弟弄丢了。夫妻两人经常吵架,感情越来越不好。一年以后,田蕊的爸爸离开了她们,独自一人搬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十几年过去了,警察没有帮他们找到失踪的弟弟,他们一家人也早就不对这件事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去年九月份,田蕊的妈妈得了重病,生命危在旦夕。她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前还能再见到弟弟一眼。
想到顾凇是一名警察,田蕊就给他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帮忙想想办法。可是她打了两次电话,顾凇的手机都是关机的。
现在,田蕊的妈妈已经病逝三个多月了,她自己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可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很渴望能再次见到弟弟。
这么多年来,尽管没有人责怪她,但她一直觉得弟弟丢了,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时不是她吵着要吃雪糕,分散了妈妈的注意力,这不幸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第67章 耻辱的记忆
田蕊的故事让顾凇完全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比起抢劫犯和杀人犯,顾凇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毫无良心可言的人贩子。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的生财之道,他们却偏偏选择了最卑劣的手段,赚着这世上最肮脏的钱。
想到有那么多幸福的家庭因为孩子的丢失变得支离破碎,想到那么多可怜的孩子被迫与亲生父母分离,顾凇的心仿佛在滴血般的疼痛。
人贩子,为什么全社会的人都恨不得你们去死,你们却依然狂放猖獗,依然变换着各种花样偷骗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刑法规定,拐卖儿童的最高刑是死刑,但是实际上,又有多少参与犯罪的人受到了真正的严惩。
想到人贩子,顾凇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了一个既熟悉又模糊的身影。那个人是他在地下监狱里认识的犯罪集团首领——沈航。在被组织“收押”以前,沈航专门干贩卖妇女儿童的勾当,十几年来犯下了不计其数的滔天之罪。
他跟沈航在监狱里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稍显复杂。曾经那次失败的越狱经历让两人之间结下了梁子,可是沈航不但没有报复他,反而还在监狱暴乱那天做了一件让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又一段尘封的记忆渐渐复苏,顾凇已经隐约想起了那最后关头发生的事情。
是的,他跟沈航之间的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变态的男人也成功逃出了监狱,现在正躲在世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他,他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急需要算清楚。
想到那一天的事情,顾凇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他紧闭着眼睛,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发狂的冲动。不行,我现在还在约会,我不能吓到身边的人。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我不是尉迟良,我不需要逃走。我必须冷静下来,否则就会被人送到特殊的医疗机构,再次失去自由……
“顾警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恍惚中,耳边响起了田蕊温柔的声音,像是一针镇定剂,让顾凇的内心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抱歉地看着田蕊说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儿头疼……”
“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痛苦,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田蕊关心地问道。
顾凇摇了摇头,接回之前的话题,“对了,你弟弟具体是哪一天失踪的,你还记得吗?”
“2001年8月3日,那天是星期五,我们学校下午放假,所以我才跟妈妈一起去幼儿园接弟弟回家的。”
“这些年,警方那边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没有。他们只是怀疑我弟弟被人贩子拐卖到外地去了,再之后的事情他们也追查不到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说自己能帮上你什么忙。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尽自己的所能,尽量帮你寻找弟弟的下落。只不过……”顾凇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没忍心说出后面的那一句。
田蕊苦笑了一下,自我安慰道:“我知道,十几年过去了,能找到他的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了。我不会对这件事报有太大希望的,这样的话,即使到头来一无所获,我也不会太过绝望。我只希望他能在世上的某个地方生活得开心、快乐,希望收养他的人能够善待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顾凇笑着回答道,但他知道事实上并不一定如此。
那些被人贩子拐卖的儿童,一部分被卖给了无法生儿育女的家庭,这些孩子可以说算是比较幸运的。但是还有一部分孩子,会被送进一些灰色行业,或者直接拿去做器官买卖,甚至还有的会被弄残疾,然后被迫去行乞。
仔细想的话,这里面的事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顾凇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田蕊的弟弟是真的被某户人家当儿子收养了,否则也太让人心酸了。
原本是一次美好的约会,晚饭的气氛却被人贩子的话题弄得有些沉重。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田蕊早已经对这件事看得很开了。至少,她没有因为这些痛苦的经历产生人格缺陷。相反,她的性格很温柔,虽然有点儿害羞,但那正是顾凇喜欢的样子。
总的来说,这一晚的约会还算是比较成功的。虽然整个约会过程都是在钟昕的监视下进行的,这让他感觉有点儿不爽。但是一想到对方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付出了全部的业余时间,他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吃完饭,顾凇把钟昕的账单也一起结了。三个人先后离开了座位,钟昕仍然遵守着之前的约定,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
由于自身行动受限,顾凇实在不方便送田蕊回家。他在餐厅外面给田蕊叫了辆出租车,两个人就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回到钟昕的家里,顾凇感到万分疲惫,快速洗漱一番就早早地躺到床上去睡觉了。
睡梦中,顾凇再次做起了那个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暴乱、杀戮、越狱、逃亡……他再次看到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清楚地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你站住!别走……”顾凇忽然睁开眼睛,发现钟昕正站在床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你又做噩梦了?”
“啊……”顾凇稳了稳呼吸,用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你没事儿吧?”
顾凇坐了起来,没有说话。
“开着灯睡吧,这样可能会好一些。”钟昕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顾凇忽然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用一种乞求的口吻对他说道:“等等,你先别走!”
钟昕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他问:“你是小孩子吗?做个噩梦就不敢自己睡觉了?”
顾凇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我逃跑的那天……”
“你是说监狱暴乱的时候?”
“我想,我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了……”
2015年9月30日那天早上,顾凇和姚江月一起逃出监狱过后,意外得知了秦宇被组织的人囚禁在地下五层的研发区。为了救出秦宇,他拿着姚江月的门禁卡,只身一人返回了危险重重的地下监狱。十分不幸的是,当他来到地下五层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片凄惨狼藉的景象。
他来不及救秦宇,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的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宇逐渐变冷的尸体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实验室的门口有一名危险的逃犯。
是一声剧烈的枪响把他从悲痛中拉回到现实。他转过身来,看到一具犯人的尸体横躺在门口,身体下方涌出大量的鲜血。几秒钟后,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跨过那具尸体走进了实验室,嘴角带着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险啊,差一点儿你就要被他杀死了。”
“是你?”顾凇惊诧不已地看着那个人,十分不理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呵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沈航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们说好了要在监狱外面一分胜负吧,所以我不希望你死在别人的手上。”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吗?”顾凇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枪,瞄准了沈航的心脏。
“尉迟,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沈航提醒他说道,“你就是再没人性,也不能转眼之间就杀了你的救命恩人吧。”
“你……”顾凇愤怒地咬了咬牙齿,手指竟然开始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在他面前的,是近年来最恶名昭著的犯罪集团首领,他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杀掉对方,替社会除害。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知道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自己十有**会击中目标。可是此时,他的内心却在动摇,他很想开枪,但是手指却不听他的使唤。
沈航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时间紧迫,我就不陪你在这里逗留下去了。虽然我不清楚你在这里做什么,但你最好别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儿。”说完,沈航转身离开,顺手拿走了门口那具尸体手里的枪。
“你等等!”顾凇叫住了沈航,身体依然保持着举枪瞄准的姿势。
沈航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来找我吧,我等着你。我们之间的恩怨到外面的世界再解决。”
“你给我站住!”顾凇又喊了一声,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沈航没有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直到沈航的背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顾凇也没能下定决心给对方致命的一击。身为一名警察,他刚刚竟然被那个该死的人贩子救了一命。他软弱了,动摇了,矛盾了,纠结了。他错过了杀死沈航的大好机会,亲手放走了那个危害社会的魔鬼。
“沈航走掉以后,我跟秦宇的遗体做了最后的告别,很快也离开了监狱。”顾凇喘了口气,继续回忆道,“重新返回到地面后,我试着去找姚医生,可惜没能找到她的身影。我一路朝着东北方向的村庄跑去。大概到了中午时分,我感到很疲惫,头疼得厉害。我坐下来休息,不知不觉就靠在一棵树上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看着自己的处境,我很迷茫,一时间记忆变得非常混乱。再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听完了顾凇的叙述,钟昕默默地点了支烟。沉思了片刻,他悠悠地说道:“想不到,沈航那家伙真的从监狱里跑出去了,他做事确实很有魄力啊。”
“妈的,偏偏被那个混蛋救了一命,想想就觉得很耻辱。”顾凇骂了一声,握着拳头在床上猛砸了几下,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果然是一段不太光彩的回忆,难怪你的大脑有意识地将它封锁起来了。”
“暴乱事件中跑掉的犯人肯定不只沈航一个。真不晓得到底有多少麻烦的家伙重新‘回归’社会了。”
“看来我们要对付的敌人还真是不少啊!”钟昕苦笑着说道,随即就露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既然你已经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那么,关于秦宇死前留下的信息,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顾凇愣了一下,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串血红色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