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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东三个方向全面包围,西边是南淝河,走投无路的新军士兵要么投降,要么扔下了能扔下的一切累赘,玩命的往南淝河逃去。
在新军全面崩溃的时候,黎元洪已经逃上了一条船。虽然人民党设置的水底障碍物阻止了水军战船的行进,但是吃水不超过一米五的船只还是能够在河道中航行的。人民党持续不断的进攻下,黎元洪无法组织湖北新军通过水路逃走。而且黎元洪也不肯抛下自己的大炮逃走。眼见湖北新军已经顶不住了,黎元洪二话不说就带这亲兵跑去河边。这随着新军一起北上进攻合肥的船里头有蒸汽快艇。黎元洪登上了一艘蒸汽快艇,开始南下逃命。指挥部的军官们也已经跟着黎元洪逃向河边,抢了船就走。
船队从昨天晚上就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幸好河对岸没有出现人民党的部队,船队没有遭到攻击,于是还算是听黎元洪协统大人的命令,船队勉强停在河边。现在黎元洪协统大人带头逃跑,船队哪里还肯停留,早就准备好的船统统起锚,或者蒸汽动力全开,或者扯起了所有的风范,或者全力划桨。顺流而下行船方便,没多久所有船只已经全部离开岸边向着南边逃窜而去。
那些试图上船逃走的新军跑到河边之后,却发现船队已经跑了。现在是夏天,新军士兵多数会一点游泳,他们纷纷跳进南淝河里头开始游向船只。少数水性比较好的,勉强赶上了最后的几只船。大多数新军都没有能赶上。
蒲观水参谋长在望远镜里头看着这一切,连续一个小时举着望远镜对身体是一个相当的考验,就算是精神上没有感觉,身体上也是会受不了的。当他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手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这仗就打完了?”蒲观水用一种深刻怀疑的语气问道。
“对湖北新军步兵的仗打完了。湖北水军的仗还没打完。”陈克平静的说道。
蒲观水没想到陈克的想法早已经从眼前的这场规模庞大的战斗中的跳转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思路完全跟不上陈克的节奏。蒲观水试图去想象一下几十里外的水战,可是亢奋的神经却在强迫着他又举起望远镜看向眼前的战场。湖北新军已经彻底崩溃覆灭了。凡是没有投降的统统被子弹、刺刀或者长矛放到在地,整个战场已经成了一个修罗场。纵横在战场上的全部都是兴奋的工农革命军的战士。
“陈主席,湖北新军不该这么弱的。”蒲观水忍不住说了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但这是蒲观水的真心话,他知道北洋新军的训练,即便湖北新军比不上北洋,但是就现在看,反倒是安徽新军更能支撑。
陈克本来想微小一下,但是他的嘴角只是僵硬的拉了一个角度,完全没有能笑出来。陈克干脆微微咬着牙说道:“如果湖北新军和我们对攻的话,的确不该这样惨淡收场的。但是湖北新军并不知道为何而战,所以这些士兵首先考虑的想得到好处。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在新军士兵背后站的只是一群压迫百姓的满清官员,他们当然会失败了。”
蒲观水诧异的看着陈克,他没想到陈克居然会从政治的角度来解释这场战斗。对政治问题,蒲观水一贯没有兴趣。他认为一个职业军人应该远离复杂的政治。
陈克知道蒲观水的想法,他希望蒲观水能够理解人民战争的本质,人民战争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战的。如果不能理解到这点,蒲观水的作战指挥以后就会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碍。
“观水,一个人要是光为自己着想的话,那么做事情就完全靠利益的驱动了。战争想获得胜利,自然有符合战争的规律。如果没有科学的态度,那是注定要失败的。”陈克说道。
蒲观水能感觉到陈克在规劝他,但是心中的已经确立的军事概念却不由自主的起着抵触,虽然不是刻意想对抗陈克,蒲观水依旧问道:“陈主席,那么咱们如果进入湖北作战的话,这些新军士兵就有战斗的理由了么?”
“如果咱们是为了保障安徽人的利益而去湖北打仗,那么湖北新军或许会为了湖北人的利益拼死战。所以,我们的人民革命不是为了创造新的压迫者,而是为了解放全中国的人民。在以后我们的对外战争,也不是为了让中国凌驾在世界之上,去千秋万代的统制奴役全世界的人民。而是要解放整个世界,让全世界人民得到自由。这才是人民革命的本质。”
听了陈克的话,蒲观水无语了。他能理解解放全中国的理念,但是他不能接受陈克解放全世界的理念。如果有可能的话,蒲观水也希望能够打到欧洲去,但是他不是要做一个“解放者”,而是要做一个“复仇者”。他希望让欧洲列强们为他们对中国的欺凌付出代价,至于欧洲人民,蒲观水认为他们和列强是一伙的。
陈克看蒲观水并没有接受自己的理念,他也觉得很无奈。因为陈克也有过与蒲观水一模一样的想法,希望让整个白皮的世界血流成河,这样才能让陈克把读历史时感受的强烈耻辱感清洗一空。但是陈克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如果一种制度本身就是为了创造压迫者,那么这种制度就注定会压迫本国民众。陈克自己和那个笑话里说的一样,最讨厌两种人,种族歧视者和黑人。陈克也认为中国是不能引进黑人的,但是陈克到现在为止,也同样坚定的认为,中国的未来不能走帝国的老路。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就是一门科学,科学的态度中是容不得歧视的。
虽然很想继续劝说一下蒲观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外的内容,“让医护队赶紧收容伤者,抓紧治疗。”
黎元洪站在快艇上,他脑子里头是一片混乱。船只的颠簸,蒸汽机全力工作的声音都没能让黎元洪有丝毫感觉,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头乱麻一样的纠缠在一起。他打了败仗,张彪统制,张之洞大人乃至于朝廷里头的人绝对不会饶了他。这个念头一直飘忽不定的在黎元洪脑力头出现,却不能让黎元洪有丝毫的恐惧。
这场惨烈的战斗完全占据着黎元洪的大脑,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想起最初接战时的指挥,各个部队的调配。然后就是一整天来始终没有停歇过的战斗。这才是战争,黎元洪身为一名军人,他参与了战争,他指挥了战争,然后他被打败了。
人民党那毫不留情的战争方式,彻底摧毁了黎元洪对战争的认识。让这位湖北新军的协统作为军人的自觉被无限的强化,又被彻底粉碎。黎元洪的精神崩溃了。
莫道前路无知己连锁反应(四十七)
严复在北洋水师学堂当老师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虽然黎元洪是1883年考进北洋水师学堂的,距1907年的现在已经有24年的时间,严复还隐约记得黎元洪的相貌。身为老师却要亲自剿灭自己的学生,严复的心情有些复杂。
章瑜大概能看得出严复的情绪并不太高昂,他一面在心里头记下了这么一笔,一面向严复请示道:“严司令,要不要继续追击?”
远处有四条帆船扯起了所有的风帆,正在玩命的往南边逃窜。在严复的坐船周围,十几条湖北新军的船只要么正在燃烧着沉没,要么已经被人民党俘获。严复所乘坐的旗舰是人民党现在最大的一条帆船,船头的中线上设置了一架机枪,绝大部分战果都是这挺机枪的功劳。
“拦截部队不是已经到了么?发信号让他们拦截,咱们也追。”严复毫不迟疑的命令道。这是十几年来严复参加的第一次真正的水面战斗。章瑜指挥的水上支队现在已经正式命名为“中国工农革命军海军内河舰队”,章瑜担任内河舰队副司令一职,平常的时候他也以副司令一职承担司令职务。真的开始战斗的时候,现在的军校校长严复则临时担任起司令的职务。
有些人私下猜测章瑜会不高兴,其实章瑜没有那么无聊了。他担任水上支队支队长的时候,水上支队其实是一支海军陆战队,干的是陆军的工作。比水战,章瑜一点都没有想和严复竞争地位的打算。
听到了严复的命令后,内河舰队旗舰的舰长立刻如同这时代的其他工业国正式海军军舰的舰长一样,用着洪亮的声音喊道:“左舵满!”舵手的位置随即传回了同样洪亮的声音,“左舵满!”已经升起了所有船帆的旗舰开始缓缓的转动着还算巨大的船体。
“右桨全下!”舰长并没有只依靠风范的动力,人工动力在这个时期还是非常重要的。
“一号浆位到位!”
“二号浆位到位!”
“三号浆位到位!”
“……”
操浆的位置上迅速传来了报告声,片刻之后,管右桨位置的指挥员已经跑了过来,“报告,右桨位全部到位。”
舰长站到右船舷的那边看了一眼,这才高声喊道:“每分钟六划,起划!”
大船有大奖,担任操桨手的战士们三人一组,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步调一致的奋力搬动着船桨,船桨排起了飞散的水花,掉转过船头之后,左边的桨手们接到了划船的命令,旗舰的运行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种声势与严复曾经经历过的战舰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严复依旧感受到了当年的感觉。安徽水系丰富,旱鸭子不多。但是这些战士们接受严复的正式训练也不超过半年。工农革命军上下朝气蓬勃,对于掌握新技术新知识从来都是热情洋溢的。仅仅是半年,战士们已经能和北洋水师那训练很久的官兵相比。虽然当兵前的受教育程度比不了,可是除此之外的所有表现都在北洋之上。身为一个军事教育家,严复面对这两种态度,也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自已以前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严复也就这个问题问过陈克,陈克的回答让严复觉得非常意外,“我们的战士是为了能够胜利采取努力学习的,北洋水师的目的和动机不纯。为自己想的太多。”
严复自然不能接受陈克的话,“文青,人为了自己考虑当然是常理,所以才得有纪律、秩序……”
陈克很少见的打断了严复的话,“严先生,海军所谓白手套的那些荣誉、光荣的传统完全不符合人民革命的需求,那套子理论人民不需要啊。说白了,海军自己的所谓荣光是建立在薪水较高的基础上,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多挣钱,出身百姓的普通水兵不得不跟逗孩子一样陪着你们一起胡吹法螺。那玩意根本就是胡闹。”
严复知道陈克看不起满清军队,但是陈克的“偏见”居然延伸到了海军传统上,严复觉得这话格外的刺耳。
既然把话都说道这个程度上了,陈克也不掖着藏着,“严先生,我问个问题,为什么要把甲板擦洗到如此干净的程度?”
“海军需要这样的作风。这应该是海军军人的传统。”严复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
“严先生,你这么说,我就只能说你说瞎话了。或者说你没说实话。要是说的再不好听点,那就是你这态度不科学。”陈克立刻就反驳了严复的回答,“最早的时候,因为航海不讲卫生,生活方式也不科学,所以船上疾病蔓延,死亡率很高。后来就发明了吊床,讲起了卫生,要经常擦洗甲板,还有诸多的卫生要求,生病和死亡的问题得到了很大的解决。咱们若是不给海军的同志们说清楚这些,而是一味的讲什么传统、荣誉,那不都是扯淡么!谁都不想生病,谁都不想病死,说清楚了科学道理之后,再告诉大家为何要建立这等严格的海军制度,大家就能理解。能理解就能执行,哪怕是执行的有问题,遭到了批评的时候同志们也知道对错。这不比空口白牙的说好得多。”
严复的确是教育家,他公务繁忙课程排的极满,基础教育方面一直没有能涉足。听了陈克的评价,他才算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人民党的海军在卫生方面表现的比北洋水军还要好的多,陈克的话让严复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满清的军官们为了自己的地位,把这些基本的常识当成一种维护他们身份的说法,其实不就是因为生活空间狭小,人多,环境温暖潮湿,细菌容易滋生,大家为了不想生病不想死,所以海军才要格外认真打扫卫生么?莫说当兵,就是当个百姓,自己家的卫生还不打扫?军官们说白了要么就是为了私心,要么就是懒,想当压迫者,所以把本来简单的分工制度变成了剥削压迫制度。然后再弄出一堆所谓传统和荣誉的屁话来糊弄人。人民群众,还有官兵们不傻,你说干活的人有傻的么?干活到底有多辛苦,那些亲自干活的人最明白。如果用一堆屁话来骗干活的人,能骗住么?人家能不给你怠工么?平日里官兵就不一条心,到了关键时刻军官指望士兵跟你一条心?这玩笑未免开的太大。”
严复在这次坦率的交谈之后恍然大悟,他总算是明白了人民党为何能够有更加严肃的纪律,既然军官们把知识教给了士兵,通过显微镜和现代医学知识的教育,士兵们已经明白了这种海军严格纪律的目的是为了大家的健康,加上军官和大家一起认真劳动。谁也不会反对遵守纪律了。你说懒,谁都懒,这点上官兵很平等,所以把平时能够不懒的和态度科学的选出来当军官,士兵们自然不会反对。而且工农革命军里头军官也不是一手遮天,上有政委,下有士兵委员会,军官们如果不能证明他们在军事指挥上的能力,他们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新的军队制度下,军官们不得不通过学习科学知识,通过建立更加科学的态度,以及提高自己的责任心与事业心来证明自己的合格。这种正向的循环极大的提升了工农革命军的战斗力。而这种内在战斗力的提升所展现出来的外在表现,却是一种“越来越职业化”的优秀表现。
内河舰队的旗舰帆大桨多,没多久就撵上了逃跑的四条小帆船。严复看到前方已经出现了拦截船队的身影。尽管在现在的湖面上只可能有人民党的船队,严复依旧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身为舰队的司令,严复既然要求官兵科学,他自己就更得有科学谨慎的态度,想当然是要不得的。果然,远处船队都打着人民党的旗帜。
“用旗语向他们问话。”严复命令道。
旗手开始挥动手中的信号旗,过了一阵,观察员紧张的汇报道,“严司令,对面的是拦截舰队,他们说按照计划赶来拦截。不过巢湖运河方面一个小时前传来了消息,有两艘从长江方向来的蒸汽快船想通过咱们的拦截线,已经被咱们击伤之后俘虏了。具体情况,他们也不太清楚,船队请咱们小心,可能会有敌人的新船队进攻根据地。”
“什么?”严复倒是吃了一惊。这两条蒸汽快船很可能是来传令的,满清水军自己的船数量很少,按理说满清水军不可能投入太多的海军兵力到这么一场远离长江的战斗来。定了定神,严复很快就做了自己的决断,先歼灭黎元洪的部队。他对通讯官喊道:“让拦截船队先参与俘获这四条船的战斗,决不允许敌人逃走。”
战斗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当内河舰队旗舰上的机枪把四条船的船帆打得满是破洞之后,这四条船上的人立刻就选择了投降。新军水军当兵是为了吃饷,到了关键时刻,既然人民党允许他们投降,谁也不肯为了满清陪葬。
等严复的主力舰队与拦截船队汇合,然后赶回南淝河与巢湖的汇合口的时候,黎元洪的水军蒸汽船的身影也隐隐可见了。
人民党的这次拦截有一整天的时间准备,所以大家的准备极为充分。河道最深处直接沉了几条船,河道两边上堆积了不少水泥块和沙袋。严复认为不用搞什么拦河坝,为了攻击水上目标,人民党的“没良心炮”采用了专门的防水弹药包装,经过测试,这种多层丝绸和桐油密封的弹药在水里头也能爆炸,这么窄的河道,水中的炮弹爆炸之后,对船体的伤害同样不小。只要能多击沉几艘敌人的船,河道自然就被堵的死死的。
如果讲激烈“海战”里头炮战的宏伟好看,人民党的部队就能用“土的掉渣”来形容。严复用科学的态度来评价的话,人民党就是建立在对水战完全理解基础上的“实用性的极限”了。
果然,湖北水军一开始并不认为人民党的简陋设施可以挡住他们。工农革命军用大喇叭筒要求他们投降,会被水军就用舰炮射击作为回应。而且快艇与小船开始先行冲锋。埋伏在芦苇丛中的炮兵阵地立刻按照早就测量好的射击诸元进行射击,小船很快被全部打沉。
炮兵部队立刻转换阵地,按照新的射击诸元调整了参数,就等着湖北水军的大船开始突击。只要能够击沉一艘大船,整条河道就会被彻底堵死。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对这一轮的射击里头,首要目标是大船而不是小船。炮兵部队的官兵们一个个都紧绷着嘴,目光在信号员与炮身上不断巡视着,所有人都等着决定性的命令。只是这次等待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些。
“黎元洪请求投降?”严复疑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新军水军军官。
“是的,严先生。黎协统准备投降。”新军的水军军官担心的看着严复,“不过黎协统说了,得请您亲自到我们的船队上,证明您的诚意。还要保障我们的安全,我们就会投降。”
“可以。”严复想都没想就答道。
“严先生,您真的敢来么?”
严复笑道:“今天下午四点前,你们必须投降,如果不投降,我们就会发动进攻。要是我一个人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莫觉得我们的海军缺了我不行,哪怕我在你们船上,该进攻的时候,我们的部队还是会进攻的。”
黎元洪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严复这么快就会到了自己的船上,见到自己的老师兼对手,黎元洪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他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再打了,陆战的彻底覆灭已经吓破了黎元洪的胆子,现在看到河口远处湖里头那大片的船帆,还有河道上的障碍物,特别是水中那些只露出船桅的沉船,黎元洪知道自己彻底落入了人民党的陷阱。黎元洪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存亡,所以他才派小船打着白旗去求见严复。其实黎元洪要的并非严复亲自登船,哪怕是能带回严复保障自己安全的口信,黎元洪也会投降。投降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摆脱这场地狱一样的战争,黎元洪什么都能接受。
选择了一阵用词,黎元洪才按照当年在北洋水军学堂的规矩,立正说道:“严教习,我请降了。”
严复上前拉住黎元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