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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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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讨论的速记法教给了何足道之后,记录速度更是快的惊人。会议被记录中断的事情少了很多。

“我们现在必须注意党内和党外的区分了。我的建议是,既然党内的革命路线讨论到了这个程度,到底是走人民革命的路线,还是走其资本所有者革命的路线,这是一个问题。虽然现在这两条路线的革命者都主张打倒满清,赶走帝国主义侵略者。可实际上,这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到底是建立一个人民安居乐业的新中国,还是建立一个资本所有者为所欲为的新世界。在未来,甚至当革命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两条路线就会出现矛盾,出现对抗,甚至出现战争。所以,我们要去发动革命,去领导革命。却不能不对此有着充分的准备。”

同志们都不吭声,对于陈克来说,这样的认识仅仅是作为共产主义者,作为毛爷爷信仰者必然拥有的知识,但是这样血雨腥风的未来展望,革命青年们的看法是大不相同的。

现在的青年们与其说忠于革命,倒不如说忠于陈克更多些。或者干脆就是忠于革命现在开创的“工业与教育发展”更多些。唯一的新同志陈天华,看着其他同志们静静的听着陈克的话,看着陈克侃侃而谈未来的残酷,他真的是百感交集。

1903年l1月4日,黄兴以庆贺三十大寿为名,邀约刘揆一(长沙府湘潭人,早年就读长沙岳麓书院)、陈天华、章士钊等共12人在长沙保甲局巷彭渊恂家集会,商议筹设革命团体等事项。会上决定成立华兴会,对外称“华兴公司”,以“兴办矿业”为名,入会者均称人股,“股票”即会员证,并以“同心扑满、当面算清”为口号,隐含“扑灭满清”之意。

1904年2月15日(癸卯年除夕),华兴会借除夕聚宴之机,在龙璋的西园寓所正式举行成立大会。到会者除发起的12人外,尚有省内外百余人。会上,黄兴被推为会长,宋教仁、刘揆一为副会长,确定了“雄踞一省,与各省纷起”的战略方针,以“驱逐鞑虏,复兴中华”为号召。

1904年9月24日,农历八月中秋节那天,浏阳普迹市的牛马交易会热闹非凡,刘揆一受黄兴的委派在此主持了庄严的授将仪式,正式封马福益为少将,并授予马福益所部长枪20支、手枪40支、马40匹。其时,观者如潮,大家情绪极为振奋,议定只等上海大批军械运到,即提前起义。

然而,华兴会起事的风声早为官方所察觉。当会党败类刘佐楫(曾任马福益文案)将普迹市开会的情况密告王先谦后,当局便开始了对华兴会的侦缉和搜捕。顿时,长沙城内缇骑四出,一片恐怖。10月24日,湘抚下令逮捕黄兴,军警即刻包围了黄兴的住宅。其时,黄兴外出未归,警察急忙赶往东文讲习所。但黄兴已得知消息,急忙从后门逃逸,匿居在开明绅士龙维瑞家西园密室之中。两天后,在长沙圣公会牧师黄吉亭的掩护下,黄兴转移至圣公会后楼,藏匿将近一周的时间。在采取了一系列保护革命同志的措施后,于11月初易装潜往上海,旋与大批华兴会成员东渡日本。马福益走避湘西,于次年谋再举义,事败被捕,1905年4月20日在长沙浏阳门外英勇就义,时年40岁。至此,华兴会在国内的活动基本终止。

在日本,陈天华积极推动同盟会的组建,遇到了秋瑾之后,秋瑾把陈克书写的文稿给陈天华看了。这篇文稿行文十分冷漠,和这时代的其他革命者激昂慷慨的作品大不相同。但是陈天华一经阅读,就无法放手。从来没有革命者能从这样的高度去看问题,并且指出诸多救国路线的实际操作方法。而且作者故意遮遮掩掩,很多地方明显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思路。

陈天华询问这篇作品的作者是谁,秋瑾向陈天华介绍了陈克。而且又介绍了陈克“中华四万万人革命”的理想。陈天华虽然在同盟会建立前工作颇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国和陈克一见。这个叫做陈克的人,还有那些没有提出的革命道理,是如此抓住了陈天华的心。虽然陈天华工作繁忙,但是秋瑾依然建议陈天华赶回上海和陈克会晤。秋瑾言道,陈克此人天纵奇才,自视甚高。若是不让陈克加入同盟会,过于可惜。但是强行请他来,也必然被陈克拒绝。所以秋瑾建议陈天华先和陈克相处一段。陈克必然会极为重视陈天华。陈克不是一个薄情的人,那时候陈天华劝说陈克,陈克必然会前来参加同盟会。

昨天和陈克彻夜长谈,今天白天阅读了陈克的手稿,以及这个小政党的全部党会记录,陈天华颇为震动。“人民革命”是一条其他革命党从未提出过的革命。其他革命党要么就是鼓动有产者革命,要么就是高喊一下“人民起义”的口号。这两种革命党,陈天华都参加过。其结果就是惨遭失败。不仅如此,只要牵扯了利益纠纷,革命党们立刻就内部闹起来,谁都说服不了谁。结果党内的叛徒层出不穷。对于党内同志的防范远高于对敌人的防范了。

作为一名资深革命家,陈天华对“人民革命”并无理解,在他看来,人民其实并不想革命。这么简单的接触了陈克所提出的“人民革命”之后,陈天华已经明白了,人民不是不要革命,而是人民没有理由为“现在的革命者”卖命。如果人民革命开始了,人民首先就要“革了现在这批革命者的命”。

这就是陈克的革命理念,陈天华知道,这不是以前那些革命者们所喊出的“人民起义”,陈天华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应该回来的。每次听到陈克所讲述革命,都是把那些经过涂抹在的世界上假面具一把扯开,把里面血淋淋的真实给陈天华看。

陈克言必提利益,言必提阶级斗争,却从不提什么大义。陈天华出身穷困,这是他和其他革命者大不相同的地方。所以陈天华对陈克所说的东西,实在无法违心的去反对,现在的革命者的确如同陈克所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争。在他们得势前,就没有想到过人民,假如他们能够成功,他们更不会想到人民。

现在陈天华想弄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陈克所说的“资本所有者”的革命能否成功。陈天华还没有能够确定,自己到底想加入哪一方。或者说,他还是希望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资本所有者”的革命能够成功。这并非是陈天华不能理解陈克描述的革命,恰恰是因为出身穷困,陈天华才能够理解底层人民的痛苦,知道底层人民所遭遇的苦难,知道他们所积累的愤怒、不甘与仇恨,陈天华能想象得到,知道这样的人民站起来要革命了,那会掀起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陈天华对那样的狂风暴雨,感到一种畏惧。

听着陈克的叙述,陈天华知道陈克很清楚不同革命的含义。从短短一天的接触就能看出,陈克肯定是出身名门,累世高官,家世豪富。所以陈克非常清楚他所说出的这些话的含义,而且能够把他想说的说出来。只是富贵豪门出身的陈克,暂时还无法让周围这些出身不错的同志们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因为陈克是站在整个国家的高度去看待问题的。很多东西明显就有了顾虑。这些顾虑是陈克不能确定有些事情会完全按照他所预言的发展。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同志无法理解陈克讲述的东西的原因。

但是陈天华是能够听明白的。以陈克的这个年纪,对于天下的看法能够如此深刻,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而且陈克虽然自己有些不足,却也知道不足在何处,而且知道该如何解决。这就是为什么陈克要选择自己出任这个政党的宣传部长。

本来,按照秋瑾和陈天华的打算,是准备让陈天华游说陈克参加同盟会。现在看,陈克是不会参加的。陈天华突然想离开这个政党了。

“文青,你就这么断定那些有产者不肯加入人民革命么?”齐会深问。

“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兴办教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办教育为什么?为了得到受过教育的学生。谁要这些学生?工厂、银行、现在还应该叫做钱庄,政府各部门,军队也需要受过教育的学生。但是这些部门需要多少人呢?占国民几成呢?肯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而且现在读过书的有钱人他们自己的孩子就基本够用了。那些穷人不读书也没问题。国家照样运行。所以投资教育是为了未来的利润,既然未来的利润已经可以圈定,那么多投钱有什么用?在投资教育的人眼里面,这不就是浪费么?那么人人读书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这可未必吧?”华雄茂皱着眉说道。

“第一,中国如此之大,四万万人口,就算是义务教育必须上的小学,该上学的孩童在中国得有六千万,五十个人一个班,咱们往最少了算,且认为每个老师都能从一年级带到五年级所有功课。那么这就需要一百二十万老师。这一百二十万老师,一年的工资多少呢?按照一个老师一年一百两银子,这就是多少?一亿两千万两银子。辛丑条约陪了多少钱?本金四亿五千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还不够这么多小学老师四年的工资。”

“嘶!”所有青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对这个数字一阵发憷。陈克看大家在核算,他干脆在黑板上把这些计算给列了一遍。众人仔细看来,果然没错。

撂下石灰粉笔,陈克问道,“谁肯头这个钱?办教育的谁能投的起这个钱?多少有钱人倾家荡产,加起来才能够投得起这个钱?”

同志们不吭声了。

陈克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来模仿一下坏人吧。如果我是一个坏人,我来管这个东西,我会怎么做?”

陈克一贯是从正面的来讲革命的,他突然说出要当一次“坏人”。所有人登时就来了兴趣。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陈克的脸上。

“我会要求所有政府官员,还有那些有钱人的子弟上学。当然了,这些人自然是原因的。我兴办学校,也会特意的兴办两类学校,一类是私立学校,一类是公立学校。就是有钱人出钱办的学校,和国家出钱办的学校。这两类学校的不同是,私立学校靠推荐入学,你是有钱人,有关系的人。我就让你上,没钱,没关系,你就别想进。私立学校呢,教育非常好,培养出知识丰富,技能全面的学生。公立学校没钱,大家随便上上,认几个字就行了。如果有学生非常努力的学习,那也不错。考大学的时候,私立大学优先满足合格的私立学校毕业生,再考虑公立学校的毕业生。最重要的是,管理国家的那些部门,招收人力的时候,必须是私立学校出身,并且有官员或者财阀担保的。这就达成了多个目的,第一,有钱人这个阶级,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第二,那些穷人出身的,也有个盼头。第三、我也普及了教育,你自己不好好学习,怪不来我的。”说完这些,陈克两手一摊。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摇头苦笑。陈克这坏人当的还真有水平。

“这样,那些穷人一没文化,二没知识。肯定千秋万代的穷下去。即便有人跳了龙门,那很好,改变了自己的地位。还能做一个榜样。但这些人都是少数。仅仅招收要害部门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只招收私立学校毕业的。就足够堵住漏洞了。人民不满,也无可奈何。人民就算是起来造反,还是我前面所说的,他们一没文化,二没知识。是无法组织起来的,我虽然人数少,但是针对那些零星起义的人民,我就是人多势众,镇压他们轻而易举。我一边提供了机会给少数穷人,对于敢造反的严厉镇压,毫不留情。而且我有钱,有人,有组织。怕他们做甚?哪怕是讲道理,我这里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哄骗些没受过教育的百姓,也是轻而易举啊。”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大家反思陈克说的话,虽然足够阴狠霸道,但是偏偏有理有据,却是一个完全能行得通的法子。

“所以,我的革命,必须是人民革命。”陈克给自己的话作了一个总结。

第一卷来了一位年轻人第24章

第24章

“文青,人民革命是一定要杀光地主士绅了?”陈天华问。这是他始终没有敢问出口的问题。本来陈天华只是在听,并不想开口。但是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这是徐锡麟的底线。

陈克伸出左手,向着游缑做出一个推荐的手势。“这个问题我们请游缑同志来回答。”

陈天华对游缑的印象非常好,但是他还没听游缑说过和革命有关的任何话题,而且游缑给陈天华的印象是一个工程人员,不算太优秀的讲师,以及一位优秀的女性。却不是一位坚定的革命者。见陈克推荐游缑说话,陈天华用微微惊愕的目光看向游缑。

“啊?”游缑没想到陈克居然推荐自己回答革命问题,这个问题从来都是陈克他们激烈讨论,自己本来就不是太有兴趣,也并不是很清楚。

“我说不来的。”游缑连忙拒绝道。

“你就说一下你对星台刚才问题的看法就好了。都是同志,畅所欲言有什么说来说不来的。”陈克鼓励的微笑着。

“游小姐,人民革命一定要杀光地主士绅么?”既然陈克都这么说了,陈天华也想看看这个革命党内的同志都是什么态度。他很严肃的问道。

“地主士绅要是武力反对人民革命,那就只有……嗯,如果他们先动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决不先开第一枪!游缑的回答让陈克心里面笑开了花。这种有分寸的斗争技巧,实在是令陈克非常满意。陈克从没有教过游缑这方面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和同志们谈及过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他心里面高兴,却在等后面的问答。游缑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个人资质,这个资质是否能够符合斗争的需要,陈克很期待。

“那游小姐准备怎么和士绅相处呢?”

“工业很赚钱的,大家可以一起赚钱啊。”

“那文青兄所说的人民革命和资本所有者的革命有冲突,游缑小姐怎么看?”

“我们不会欺负他们,他们也不能欺负我们。这个,这个……新的制度下,大家都不欺负别人,也不被欺负。多好啊。”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陈克,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微微点头。游缑看似回答的和稀泥,但是她咬住了一个要点——新制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误解,游缑所说的这个新制度是人民革命建立的新制度,而不会是资本主义制度。

果真,游缑接着说道,“文青给我们讲过欧洲纺织厂的事情,讲过英国羊吃人的事情,讲过欧洲贩奴的事情。我在德国读的书,听说过贩奴。中国不能这么干。那太惨了。那不对的。”

陈天华学识颇广,对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游缑说的这些,他也是知道一二。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去反驳游缑的观点。沉吟了一下,陈天华问:“就是说,如果士绅也跟随了文青兄所说的人民革命,那么他们也可以很好的生活。革命不会对他们下手?”

游缑听陈克讲过一些革命道理,也想过一些革命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得那么深而已。如果说她在前面说的话,仅仅是在叙述自己能够认同的那部分革命理论,听了陈天华的话,游缑突然间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文青以前说过,新制度是工业的制度。工业化的中国,每个人都能生产出远远超过自己需要的商品,然后通过平等的交易,让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很好。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生活的很好的制度。如果对这个制度不满,那就是太贪了。想把所有的好处都捞到手。这种人一定要打倒才行。”

陈天华本以为游缑会和陈克一样叙述一番激进的革命道理,没想到游缑的说法竟然是如此。这个充满女性特点的回答,本意上和陈克如出一辙,但是偏偏把人民革命放在“被欺负”的一方。听上去倒是楚楚可怜。

这人读过书之后,特别是女人,就是不一样啊!陈天华在心里面赞道。回想起陈克方才说过的那话,“哪怕是讲道理,我这里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哄骗些没受过教育的百姓,也是轻而易举啊。”方才陈克说的时候,傲慢残酷,但是听了游缑的这番回答,陈天华对陈克的评论深以为然。

看到陈天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华雄茂笑道:“怎么样,星台,我们这里的同志很不一般吧。”

对这样自吹自擂的表现,陈天华没有反感,他点头称是。

“其实我早就问过文青这样的话,文青也一直这么回答的。星台,你也是读书人,还走过那么多地方。你肯定知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有多坏。不教训他们一番,他们是不会听话的。文青说过,革命不是要杀人,革命是要救人。那些坏人,你不教训他们,他们就会肆无忌惮。最后反而没有好下场。”华雄茂平时不太爱说话,在党会上,周元晓是最沉默的,说话第二少的,恰恰就是华雄茂。

“正岚兄说的是,不过文青兄的这个理论……哎,杀气过重。”陈天华叹道。

听了这话,陈克勉强忍住了笑意,陈天华这样的革命党说出杀气过重,这都什么世道啊?

齐会深可没有陈克的涵养,他当即答道:“星台这么说,我可得替文青分辨两句。自从文青来了上海,我们就和文青在一起,文青待人宽容敦厚,这革命理论不过是就事论事,谈不上杀气太重。”

陈天华刚来的时候,就发现陈克在讲述革命道理上远不如自己。陈克政党的同志自从听了自己的讲说,看得出他们是十分佩服的。陈天华本以为自己可以把他们拉过来。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人从理论到感情都是站在陈克这边的,并无一人支持自己。原本有些看轻陈克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看来说服陈克已经不太可能,说服陈克的党员看样子也没有希望。自己想有所进展,只有在这里先干一段再说。想到这里,陈天华这才问了一个早该问的问题,“文青兄,咱们的这个党叫什么?”

“我们还没有定名呢。”

听了这话,陈天华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知道大家在一起已经有两个月,结果到现在一个政党还没有名字。要知道,换了别的政党,这名字早就商量好了。

“对这个党的名字,诸位有什么高见么?”陈天华问。

“星台,你虽然身为宣传部长,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你来做。”出乎陈天华意料,说话并不是一直紧跟陈克的齐会深和华雄茂,却是游缑。

游缑说这话也不停顿,她啪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既然文青一直说人民革命,就叫做人民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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