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独秀知道石德宽想说什么,他说道:“德宽,湖北新军根本就不会认咱们岳王会的。咱们是湖北新军的手下败将,而人民党现在是胜利者,又救了这些新军的性命。他们要是投奔也是投奔人民党去。不可能投奔咱们岳王会的。”
常恒芳看自己方才的煽动根本就没有得到大家的回应,又听陈独秀把事情说的明白,他自知陈独秀没有说错。这心里头更加不爽,他又开始说着人民党如何不讲道义的话。石德宽根本不理他,他问道:“陈先生,人民党让咱们住在这安庆,也给粮食供应。也让咱们一起做些事情,可是为何就不提和我们合作的事情呢?我也不见陈先生你提这件事。”
陈独秀苦笑一声,“大伙先坐。”他挥了挥手。
岳王会的干部们都依次坐了。陈独秀这才说道:“我不是不想提,这次行军来安庆的时候,大伙在路上都说了,要好好向人民党学。可是这到了安庆之后,有了房子住,有了粮食吃。我看大家立刻就懈怠了。前些日子还自己洗衣服,现在呢?除了出操还算是准时之外,大家还有什么地方向人民党学习了?那出操也不是咱们自己的功劳,每天人民党起床号一吹,咱们自己也跟着动动。叫人起床也不是那么容易,每天总有人不愿意起来。人民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们也学着人家唱这歌,实际上呢?咱们自己真心做到了多少?”
听陈独秀一项一项的分说着具体的工作,岳王会的人一个个低了头不再吭声。
倒是常恒芳反应最快,他抬起头,“陈先生,咱们的纪律的确不行。不过同志们现在总是不打仗,没事做,这士气也没法维持啊。我知道有些人做事不行,可是咱们就这么点子人了,若是把一些人给撵走,咱们还剩什么?若咱们只剩了一二百人,谁还把咱们放在眼里?”
这种话常恒芳说出来后,引发了不少岳王会干部的共鸣。经历了惨痛的教训之后,岳王会已经对“振臂一呼八方皆应”这种事彻底失去了信心。人民并没有应和岳王会发动的革命,应和了岳王会的会党们在大捞一笔之后都跑的无影无踪,现在人民党重夺安庆之后,会党一个都没有出现。而且人民党本身好像对会党也毫无兴趣,根本没有大规模的招兵买马。
岳王会已经没钱了,若是没有人民党的供应,加上给人民党工作赚取些工资,岳王会早就分崩离析了。其实陈独秀对这些同志能够聚集到现在还没有彻底解体感觉很是惊讶的。
石德宽听完这话,也不再反驳常恒芳。他说道:“陈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正式提出加入人民党。我知道大家原先是想先把队伍整顿起来之后,那时候加入人民党也有底气。现在看,我们自己的整顿如果紧了,下头的同志们不高兴。如果松了,就是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干脆先加入人民党,再说整顿的事情。不知道陈先生意下如何。”
没等陈独秀说话,常恒芳就开口了,“德宽,听你的话,若是陈先生不说加入人民党的事情,你是要自己去投靠人民党了?”
听常恒芳质疑自己的立场,石德宽没有生气,他说道:“若是咱们岳王会还是现在这样,我要自己去投人民党。这明显不是干革命的样子,大家这么苟且,有什么用?到了此时,我觉得咱们也得弄明白,到底是要革命,还是要维持咱们岳王会。若是要革命,咱们不妨跟着人民党轰轰烈烈的革命去。若是诸位只是想维持岳王会,那我就退出。”
若是以前,有人这么说的话,岳王会里头肯定要立刻起了内讧。但是这次石德宽把话说透了,连常恒芳都没有精气神反驳。他只是长长的叹口气,什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陈独秀看干部没有一个人反对,他笑道:“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去和章市长说说这件事。德宽,你和我一起去吧。”
众人都没想到陈独秀这次不让柏文蔚与常恒芳这些岳王会的骨干同去,而是找了年轻的石德宽同去,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陈独秀不管那么多,他起身带了石德宽就走了。
两人没有走很快,石德宽看得出陈独秀有话要对自己说,他也放慢了脚步跟在陈独秀身边。
“德宽,你觉得人民党和咱们岳王会到底有什么不同?”陈独秀问。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能够拿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解释出来。
“看着哪里都一样,可是哪里都不一样。让咱们岳王会干现在人民党干的事情,若是几天或许还行,可是咱们绝对不会这么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干下去。但是人民党给我的感觉是,他们若是决定干一件事,那绝对是要几年甚至一辈子这么干。而且他们还越干越来劲的样子。我这些日子和人民党联系了很多。他们这些人的革命道理居然是以怎么过上好日子为基础的,而且这好日子其实看着比平常的生活反倒更加辛苦。实在是让人不解。”
陈独秀知道石德宽说的是什么,人民党作派之讲究,实在是超出陈独秀的想象太多。士兵所做的每一件事,从保持个人卫生也好,从洗衣做饭采购也好,或者是营运城市发行货币也好。上上下下居然都能把事情给归结到自身身上来。官兵们都认为让自己的生活更有规律,更加干净整齐,这就是革命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
至于打仗方面,从士兵到军官都知道曾经打过的那些仗的目的性。各个讲起来头头是道,但是归根结底都是要消灭“坏人”,给老百姓一个朗朗晴空。一支凡事都能归结到自己身上的军队,偏偏为了人民而打仗。这种思路让陈独秀觉得不可思议。
孔子倒是谈及过这种人,可是那都是君子,人民党的干部战士就没几个人读过《论语》的行事却和孔子一样,这不能不让陈独秀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现实感。
“我这次一定要问清楚人民党到底有何不同之处。德宽你却不要多说话。”陈独秀交代道。
石德宽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独秀一直尽了最大的能力去观察人民党的行动,从执行层面上,陈独秀完全能看懂人民党在干什么。其实不仅是陈独秀,普通的百姓也基本能理解人民党到底在干什么。其实巡逻也好,打扫卫生也好,百姓们日常要做的工作,人民党都在做。但是陈独秀完全不理解人民党为什么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干某些特定的事情。陈独秀已经明白这就是人民党能够不断获得胜利的原因,但是他却不能明白人民党是怎么想出这些做事顺序的。
这次战俘的事情陈独秀就很不解,仁义之兵自然要救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强迫别人加入自己的队伍,这也是仁义者本该有的态度。但是,敌人就如同想法设法要配合人民党一样,自己先把事情搞糟。本来根据地释放战俘之后,湖北新军方面得到了一批知道根据地虚实的战士。若是好好组织宣传,本来可以让湖北新军再次面对人民党的时候打得更好。可是湖北新军偏偏要迫害这些被释放的新军官兵。
迫害完第一批之后,若是湖北新军坦坦荡荡的派船来接第二批人,至少不会导致第二批新军起了动荡,好歹还能把这些人运回去慢慢迫害。可湖北新军就硬生生的能把自己的部队给逼得有人向人民党投诚。
陈独秀再次到了市政府的时候,章瑜安排完了那些前来投诚的士兵之后,陈独秀坦承的向章瑜询问人民党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伤兵的事情。
听了陈独秀的问题之后,章瑜有些困惑的看着陈独秀,想了好一阵,章瑜才说道:“陈先生,你和湖北新军都犯了一个毛病,就是想的太多。你们光看到结果,你们光想得到想要的结果,你们从来不关心干一件事有多难。”
被章瑜这么一通批评,陈独秀完全理解不了章瑜到底在说什么。好在章瑜倒也没有故作高深的意思,他接着说道:“陈先生,你光看到湖北新军现在内部不稳,我们能大规模的遣返湖北新军的伤员,那是因为我们治好了这么多伤员。能治好这么多伤员,那是因为我们早早的建设了军医院,才能救下这么多人。建设军医院又是我们两年前就在上海开设了上海仁心医学院,这才有老师,这才有逐渐积累的各种技术和知识。不然的话,就是临时拉来一堆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疗伤啊。你不看这些过程,你光看结果有啥用啊。”
陈独秀是个极聪明的人,章瑜这么一说,他已经觉得好像能抓到他以前虽然能感觉到,但是从来没能看到的那条脉络。低着头把章瑜的话反复想了一阵,他恍然大悟的说道:“难道从人民党到安徽的那时候,这胜利就已经注定了么?”
“什么叫做注定?”章瑜此时已经大概能理解陈独秀的想法,“陈主席平常就经常教育我们,一件事如果有一百个步骤,那么这一百个步骤你一个都不能少。问题是你们岳王会也好,满清也好。光知道奔着结果去,只要有你们想要的结果,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过程是什么。这就是本末倒置。”
莫道前路无知己七十五老革命对新革命(二)
自打岳王会与人民党打起交道开始,章瑜就不怎么看得起岳王会。而且对陈独秀,章瑜有种强烈的厌恶感。这不仅仅是章瑜一个人的态度,人民党里头,包括整个根据地里头的政府干部与工作人员,大家的认识逐渐趋于统一。凡是不劳而获者,都可以归于敌人行列。
岳王会自己认为曾经给了人民党“天大的帮助”,但是在人民党干部眼里头,岳王会就是群靠着人民党的力量胡作非为的混蛋。不过大家都很忙,没空去想那么多,而章瑜由于工作的原因不得不与岳王会经常打交道。他不得不去关注自己看不上的岳王会。
章瑜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哪怕是主动向陈克请缨,而且最终出任安庆市长一职之后,章瑜也不认为自己在同情心方面有丝毫的长进。他没有对岳王会下手,一来是陈克交代过,岳王会好歹是地头蛇,让岳王会存在更有价值。二来陈独秀自打回到安庆之后倒也开始整顿岳王会的作风,虽然那整顿在章瑜看来就是扯淡,不过好歹岳王会不再随便拖人民党后腿了。
现在陈独秀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跑来找章瑜,章瑜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训斥陈独秀的想法。这倒不是他对陈独秀或者岳王会的看法有了什么改变,章瑜依旧认为岳王会不成器,陈独秀是个不合格的领导者。如果非得说有什么变化的话,章瑜觉得自己居然能够理解陈独秀在内的这些“革命者”。
陈独秀不知道章瑜的真正想法,他只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章瑜那种隐隐的不满。尽管有着这种不满的情绪,章瑜说话的时候却是一种真正的劝告与解释,丝毫没有刁难。这种坦荡的举动让陈独秀对章瑜有些佩服。他说道:“章市长,人民党的功绩我很佩服,我很想希望岳王会能与贵党一样。”
若是以前,章瑜听到这话之后就算是没有立刻骂出来,至少心里头也是暗骂。若是岳王会成功了,那还有人民党什么事情?现在章瑜不仅不想骂,他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陈先生,你是看中了我们人民做到的事情,若是真的让你把我们做过的事情重来一遍,我个人不太认为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独秀最想知道的就是人民党具体执行过程,看章瑜有介绍的意思,陈独秀立刻两眼放光。“这可未必。”
章瑜本来想把人民党这两年的辛苦工作说一说,不过他又觉得这毫无意义。陈独秀若是听了之后,只怕第一想法就是去找个发水灾的地方试试看。其实人民党的崛起过程中,安徽水灾固然起了极大的作用,不过就算是没有这场水灾,陈克和同志们依旧会成功。想到这里,章瑜觉得自己还是犯了错误,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想对陈独秀介绍人民党的工作,只是想通过陈述自己辛苦的工作获得心理上的成就感而已。
整了一番思路,章瑜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想法拉回到现实中来,“陈先生,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你这次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你只是想听听我们人民党的历史,我可以找个老战士让他给你说。凡是我经历过的,老战士也都经历过。”
陈独秀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的心里头更加失望。即便是决定真心投靠人民党的现在,一旦有了了解人民党经历的机会,陈独秀还是不想放过。这经历里头包含着成功、胜利、荣耀、以及无限的未来。任何有志建功立业的人都不会放过了学习“成功学”的机会。如果陈独秀不是真正认识到岳王会与人民党差距过大,他也不会被迫放弃自己集团的利益。
强行按捺住心情,陈独秀说道:“章市长,我这次来是想谈谈岳王会加入人民党的事情。”
“你有能力让岳王会加入人民党?”章瑜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了实话。
“……”陈独秀一时竟然无话可说,章瑜的实话让陈独秀觉得极为尴尬。章瑜说的是事实,岳王会上上下下都是想学人民党的成功,但是大家根本就不想放弃得到手的东西。
“那章市长有什么看法?”石德宽看情况不对,他插话进来。石德宽是真心想加入人民党,他在岳王会里头级别低,反倒没有那么多顾虑。
章瑜看着石德宽上下干净的衣服,他笑道:“石德宽同志,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加入我们人民党,还有几个人我觉得也行。不过剩下的绝大部分,我不认为他们可以加入我们我的组织。大家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听到章瑜对自己的认可,石德宽心里头一阵轻松,他一直觉得人民党很对自己的脾气,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对自己的脾气,石德宽问道:“这区别到底在哪里?”
“你们岳王会革命的理由是什么?”章瑜问。
陈独秀对岳王会的宗旨从没有忘记过,他答道:“盖岳武穆抵抗辽金,至死不变,吾人须继其志,尽力排满。”
章瑜点点头,这时代的革命党都一个熊样,除了“大义”之外他们就什么都没了。章瑜也烦了,身为安庆市长,他的工作每天堆积如山。和陈独秀这么扯淡只是耽误工作而已。
“我这么说吧,陈先生。你们岳王会现在要加入我们人民党,我不能同意。因为你们这帮人是想来当大爷的。让你们收税,你们敢给我玩贪污。让你们干体力活,你们觉得屈了材。让你们干政府部门的工作,你们就要对百姓横加指责。你们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一个结果,让百姓承认你们能干,承认你们有理想有道德。然后心甘情愿的把你们推上高官的位置……”
陈独秀觉得章瑜未免太刻薄了,正想反驳,章瑜挥抬手阻止了陈独秀说话的想法,“陈先生,你啥也别说。我就问你个问题,你们岳王会想在安庆市承担哪方面的工作?”
“这……”陈独秀也没想好,最近除了看守湖北新军家属的营地之外,岳王会其实没干过什么工作。
“若是没想好,我也觉得要给你们工作机会。安庆市的市政卫生工作我想让你们负责起来。”
“市政卫生?”陈独秀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市政卫生就是打扫街道,运输垃圾,特别是要清理厕所。在陈独秀看来,这是一个相当低贱的工作。若不是人民党的干部战士也亲自做这些工作,陈独秀会当场拒绝章瑜的要求。
“想加入我们人民党,就得经过考验。你觉得打扫卫生,掏粪坑丢人么?在凤台县的时候,陈主席亲自带着我们扫地,掏粪坑。我们人民党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扫过地,掏过粪。”
陈独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章瑜,这话的可信度其实不低。虽然没见章瑜亲自掏过粪,但是陈独秀不止一次的见过章瑜亲自带着战士们在街上扫地。只要没有紧急的工作,章瑜都会按时带头清扫安庆市市政府门面的街道。
“干还是不干。”章瑜问。
“若是作为政府人员,我们可以干。”陈独秀划出了最后的底线。若是没有政府人员这重身份,陈独秀知道自己绝对说服不了岳王会的同志干这些“低三下四”的工作。
“那我们安庆政府先雇你们三个月,这三个月是考察期。你们要是能通过这三个月的考察,那就可以长期聘用。若是不合格,那么以后岳王会被辞退的人员我们就不承担任何责任了。”章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想把岳王会的人踢出安庆了,如果岳王会就这么抱团赖在安庆,章瑜还得每天提供粮食给他们,若是他们选择成为政府雇员,那就简单的多,不合格的人就可以让他们滚蛋。
“你们人民党就是这么对待革命同志的?”陈独秀感觉到这个陷阱。
章瑜笑道:“我不要求你们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只要求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我要求你们把自己当成普通的老百姓,老老实实的工作,生活。陈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认真生活很容易?”
陈独秀的确觉得认真生活很容易,他也干脆点头承认。
“认真生活一点都不容易。”章瑜答道:“生活就是要吃饭,要穿衣。要学习,要劳动,要休息。但是这个时代,想这么生活其实很难很难。要吃饭你得先有地种出粮食来,百姓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地,加上一亩地只能收个一百多斤。遇到个天灾什么的,百姓们得饿死。要穿衣就得有布,百姓们能买得起布么?要学习就得有学校,现在的中国能提供这些学校么?农村想找个能稳定挣钱的营生可不容易,不是你想工作就能工作的。至于休息,休息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工作生活,百姓们手里没活干的时候往那里一坐就开始发愁,明天的饭从哪里来?没有能确保的工作,就根本没有休息……”
“所以我们才要革命……”陈独秀打断了章瑜的话。
“革命?你现在能让老百姓能够吃饭,穿衣,上学,休息,这就是革命。这就是我每天和同志们绞尽脑汁还干不好的事情。陈先生你张嘴就说革命,闭嘴也说革命,只要不牵扯具体的工作,你们什么都能想,什么都能说。一牵扯具体工作,你们就推三拣四,不是头疼就是蛋痒。这就是人民党和岳王会最大的区别。”
“那总得有人打仗啊。”陈独秀最大程度压制着自己的不满,说出了他希望承担的工作。
“你们想从事军事工作?”章瑜问道。
“是。”陈独秀答道。
“可以,但是我话说头里。打仗就要服从纪律听指挥,我让你们打仗的时候,你们可别说我章瑜借刀杀人。”
“一言为定。”陈独秀觉得达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