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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张勋说了最关键的话,王有宏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头。能给名正言顺给新军打赏的只有瑞方与张勋。瑞方再打赏也不可能让新军官兵归心,剩下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张勋。而张勋若不是真心明白了打赏的道理,那总不免会带出不满之意,那还不如不打赏算了。
王有宏的想法是,无论怎么费尽口舌,也得让张勋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放弃对新军的偏见。没想到张勋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这份心胸让王有宏很是高兴。
在两人确定了这基本要点之后,张勋却有些怀疑新军会不会与乱党打起来。王有宏对此有着极大的信心。他认为新军出城布防的三天内,就绝对会与乱党开战。但是事情的进展远比想象的快的多。在第二天就传回了消息,新军三十六标的二营,连续击破了三路进犯的乱党。王有宏预言应验,不仅他高兴,张勋也是颇为兴奋。由于担心这是新军编造的消息,张勋派人调查,并且去战场查看。传回来的消息反复印证了第二营的确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野战,乱党死了起码四十余人,还抓了三十多俘虏。
“赶紧拷问俘虏。”张勋把拷问两个字咬的又响又重。
莫道前路无知己十三光复会出击(七)
“什么?你确定是新军,不是巡防营?”陶成章几乎是咆哮的喊道。他的额头上炸起了青筋,神色看上去很有些狰狞。
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大出陶成章意料之外,虽然张勋在新军里头大杀革命党,但是徐锡麟始终认为新军还是肯革命的。他万万想不到,进攻南京城最先遇到的对手居然是新军,而不是负责防卫工作的江防营。
“确实是新军。”逃回来的先锋部队也是一脸悲愤莫名的神色。这次出兵前,光复会始终认为新军会投靠革命,遭到新军猛烈打击也大出这些人意料之外。
陶成章定了定神,即便是得到了确定,他依旧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你们到底怎么和新军打起来的?”陶成章追问道。
“这……”逃回来的先锋部队立刻有些支吾。不过这里头也有反应快的,立刻有人辩解道:“我们见到新军在路上设卡,就上去让他们参加革命。结果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向我们开枪。”
“对,新军那些人根本就是满清的人。说好了投靠革命的,结果说话根本不算数。”
“陶统领,新军是诳咱们的。”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新军的“背叛”,陶成章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他紧紧握住拳头,才没有冲上去给这群先锋们一顿耳光。
光复会打先锋的这群都不是光复军,而是各个地方上的会党。陶成章下了命令,凡是敢打头阵的统统都重赏。这可是刺激了地方上的会党,自认为骁勇善战的人从来是有的。这些人一马当先走在头里,想来他们认为新军就是内应,只要打出光复会的旗号,新军就会兴高采烈的投奔过来。当事实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后,这些人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推到了新军头上。
“现在那些新军在哪里?他们打得旗号是哪个营的?”陶成章问道。不管对面开打的新军是谁,既然对方敢动手,事情肯定就不会善了。
“这个……,大伙退的快,没看到。”逃回来的先头部队说的很是含蓄。
陶成章觉得再也不能继续问下去,倒不是担心从这些先头部队问不出什么来,而是陶成章不知道再问下去,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来。
“陶统领,你们可要给我们报仇啊。那些新军下手太狠了。”这些人完全没有感受到陶成章的心情,而是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报仇。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有伤的赶紧到救护营治伤。”陶成章还能压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提起救护营,这位光复会的首领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人民党并没有食言,在光复会的大部队进抵南京前,救护队赶上了。
好不容易让这些人下去,陶成章立刻把负责与新军联络的干部找来,他们都是新军里头的军官,战前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和新军联络。
“陶公,张勋现在封锁了道路。我们实在是难以联络。而且把守各处的巡防营只要见到没辫子的就抓,我们已经损失了几个同志。”联络干部一个劲的诉苦。第九镇新军多数剪了辫子,特别是倾向于革命党的进步军官更是如此。平日里这是他们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他们的致命伤。
“就没有一点消息?”陶成章也觉得局面颇为棘手。这次南京战役里头,光复会认为新军即便不会立刻起义,好歹也会两不相帮。偏偏张勋在各处关隘把守的极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正说话间,外头突然闯进来几个百姓。这几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倒是把陶成章等人给吓住了。仔细一看,却是派出去联络新军的同志。顾不上管这些人这么做是不是无礼,陶成章等人连忙问道:“联络上了么?”
喘息了一阵,这几个人才稍微缓过来劲,他们焦急的答道:“陶公,出大事了。新军统制徐绍桢大人被迫带了一个标的部队去了芜湖,说是要他们防卫芜湖,提防人民党夹击南京。其他的部队都落到了张勋手里头。而且我们冒死混进了军营,却听新军里头的同志说,现在新军里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咱们攻打南京是因为没钱了,又因为咱们怕了洋人,不敢打上海,于是就来打南京。”
听了这个消息,陶成章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没等他发问,回来的同志继续说道:“新军里头不少人都信了这话,都说浙江人凭什么来抢江苏人的钱。也有人说,若是光复会能打下上海,再来打南京,他们才肯投降。不然,就请咱们光复会先回浙江去。”
对这些地方主义的话,陶成章倒没有生气。他见过那么多人,比这更加神奇的话陶成章听的多了。“和咱们打的到底是哪里的部队?”这才是陶成章最关心的。
“什么?已经打上了?”前去联络的同志大吃一惊。听了其他同志们解释之后,这些同志想了一阵,“应该是第三十六标的。他们的军官被张勋给弄走了,我们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们的人。”
“好,知道是谁就好。不管他们怎么说,咱们这次一定要打下南京城!”陶成章大声说道。
“陶公,怎么打?”新军出身的同志一时还不能接受光复会与新军正面打起来。
“谁挡在咱们前头,咱们就和他们打。”陶成章回答的很是干脆。
陶成章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确定了打法,他立刻开始组织进攻。南京地区南北长、东西窄,成正南北向;南北直线距离150公里,中部东西宽50~70公里,南北两端东西宽约30公里。南面是低山、岗地、河谷平原、滨湖平原和沿江河地等地形单元构成的地貌综合体。光复会这次走的是沿江的路线,如果走南边的山区隘口,缺乏火炮的光复会很难实施突破,虽然沿江地区水系纵横,但好歹是平原,与敌人打仗的话,可以充分利用光复会的兵力。
既然决定了进攻,光复会大队就开始行军。很快,沿江道路就被大批的光复军给占据了。此时打仗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南京周边,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倒是减轻了盘查可疑人物的功夫。
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是英国远东舰队母鹿号的舰长。与其他舰长大致相同,雷明顿的这个官位是买来的。皇家海军的传统里头的卖1官制源远流长,不仅是海军,陆军部队也是如此。只要肯给钱,弄到了官位之后就可以充当各个部队的长官。在这个殖民时代,可别小看这些官位。通过战争,还有各种干涉,军官们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与战利品大捞特捞。卖1官的钱很容易就能弄回来。至于战争么,在战无不胜的英国人面前,有什么真正的敌人么?而且只要副舰长与大副是能干的军人就行。作为舰长,作为指挥官,更需要的是外交手腕与商业头脑。
近期长江流域的局面变化的很快,英国远东舰队不得不加强了在长江的巡航。中国的长江流域是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这点上英国人是绝对不会有丝毫马虎的。不过雷明顿中校出发前,司令部也有指示,暂时不要介入到中国的内战中来。舰队司令长官的训令很明确,“近期清政府对英国的态度很强硬,在这个时期,等着满清政府对不了叛军之后,他们会自动求到大英帝国门上来的。”
对这个训令,雷明顿中校很赞同。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接到命令进行巡航任务之后,雷明顿中校就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作风。他很少待在自己舒适的舰长室里头,而是经常出现在指挥岗位上。他甚至会出现在了望哨上,举着望远镜对着长江两边观察。
当长长的光复会队伍出现在江岸道路上的时候,雷明顿中校正举着望远镜里观察着他们。很快,雷明顿中校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很轻松的对着副舰长发布命令。“对着那些人开炮!”
“什么?”副舰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且不说这是雷明顿中校第一次发布战斗指令,而且这个指令实在是令人感到相当意外。
“您说什么?”副舰长问道。
“向那些黄猴子开炮,听明白了么?”雷明顿中校答道。
“为什么?”副舰长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是舰长。”雷明顿中校给了明确的回答。
“可他们并没有对咱们发出任何挑衅。”副舰长还是很不解。司令部并不希望现在参与到中国的内战中,虽然副舰长早就看到了那些江岸上行走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除了和其他人一样好奇的看着军舰之外,并没有丝毫的敌对行为。
“我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向他们开几炮,你觉得有问题么?大英帝国向中国人开炮需要理由?副舰长先生,您在给我开玩笑么?”雷明顿中校诧异的问。
虽然心里头有着疑问,不过雷明顿中校的解释也没错。在亚洲,大英帝国想向谁开炮就可以向谁开炮。副舰长唯一担心的是不好向司令部交代。军舰自行开炮的事情司令部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炮弹的补给可是很难瞒过去的。
但是雷明顿中校的神态明显说明,他是坚决要开炮的。身为副舰长,只有在事关生死的重大问题上才有与舰长讨论的可能,而向中国人开炮明显不是这个范畴内的工作。雷明顿?丘吉尔中校来头很大,背景很深。副舰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违背他的命令。
一面感到不解,副舰长一面开始下达指令。很快,驱逐舰上的各个炮位开始迅速进行调整。又过了片刻,母鹿号上的主炮喷吐除了火焰。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光复会的行军队伍。
莫道前路无知己十三光复会出击(八)
~日期:~11月20日~
突如其来的的炮弹轰击顷刻就打乱了光复会的行军队形,雷明顿中校在舰桥上看得清楚,长蛇一样的队伍在炮击开始后先是迟钝了片刻,转眼间就以炮击落点为中心,整个队伍如同受惊的蚁群般散开来。
军舰上的主炮副炮炮门全开,射速不快,每发炮弹都向着密集的人群发射‘分钟不到,就打出去四十几发炮弹。
“停止炮击!”雷明顿中校命令道↓逐舰的炮弹携带量并不大,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过雷明顿中校知道,若是自己把炮弹全部打出去,回到基地的时候也没办法交差。
炮击顷刻就停止下来,虽然在舰桥上听不清楚,不过江岸上伤兵的惨呼,还有逃跑者发出的惨叫声,都隐约能够听到。带着一脸混合着得意的冷笑,雷明顿中校命令军舰全速前进。破开长江的江面,军舰速度很快就提升了。
“副舰长,那是红十字旗么?”雷明顿中谢然问道。
副舰长也举起望远镜,只见在江岸混乱的人群中,有身穿白色军医服装的人,在一面白底红十字旗的带领下向炮击点跑去。在一片混乱的背景下,这面红十字旗是如此醒目。以至于副舰长突然想命令军舰退回去看个究竟。
“的确是军医会的红十字旗,难道这些中国叛军里头有外国人。”副舰长答道。英国人也在军医部门采用了红十字旗,这标志对军舰上的人相当熟悉。
雷明顿中谐上也没了冷笑,这个发现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如果有别的外国势力率先介入中国内战,那英国的情报部门效率可就未免太低了。
“去南京停靠。”雷明顿中校发出了命令。
炮击给与光复会的打击太重了,虽然只有四十几发炮弹,但是顷刻间就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在部队里头最受刺激的莫过于人民党部队里头的炮兵成员,五百人的援助队伍里头除了医护人员与护卫队伍之外,还包括炮兵、测绘兵等技术兵种的成员。人民党已经是非尝重军事训练的部队,炮兵部队炮弹虽然不多,也尽量能够维持实弹射击。为了提高部队对战场的感觉,炮兵实弹训练的时候,步兵也尽可能去感受一下。
英国人军舰的炮击水平之高,让部队里头的炮兵瞠目结舌。在直瞄状态下,射速之快,着弹点之精准。人民党炮兵们就是在最大的想象中也无法达到,更别说自己能够打出这样的水平。大家吞着口水互相对视着,在其他同志们的脸上,炮兵仿佛都能看到“不可思议”四个字。
不管人民党怎么看这次炮击,光复会的部队彻底乱了。有些人被吓得远远的逃开,有些则是悲愤莫名,扛着枪就想追上去对英国船射击。可江面上的船看着移动不快,却破开江面逆流而上,很快就把靠两条腿的光复会战士远远抛在后头。
陶成章等人很幸运的不在射击范围内,可整个行军队伍如此大乱,他知道根本无法继续行军。不得已,陶成章只能下令,部队回到出发点。
好一通折腾,部队总算是回到了出发点。陶成章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虽然干部们不断聚集,却没人说话。没见到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都是一脸困惑的神色。英国人的介入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强敌让光复会感到一种茫然失措。见过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除了困惑之外,还有一种悲愤—肉横飞,残肢断体的炮击点上,绝大部分光复会的干部都本能的因为浓厚的血腥味呕吐起来争远远超出了这些干部的想象♀些人要么脸色发白,要么下意识的僵直了身体,有些人甚至当众咬起了指甲。咯吱咯吱的细微声音总算让会场里头有了点响动。
“咱们不走江边了。”陶成章强压住心头的震惊,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咱们避开英国人的军舰,从南边打。”
“陶公,英国人向咱们开炮。难道是上海的洋人准备攻打咱们浙江了么?”有干部颤抖着声音问道。
听到这话,好多干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不怕清军,因为出发前,光复会在上海的同志也探听了上哄军的消息,上哄军一日三惊,现在光想着自保。根本没有出动的打算。但是这些同志对洋人的动向可就不清楚了。
看着神色惊恐的同志们,陶成章知道自己必须说话,如果任由恐慌的气氛扩展开来,别说攻打南京,只怕队伍自己就敢散了】忍住心中的不安,陶成章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动手革命的时候,外国人不来帮扶满洲,我们一概客礼相待。兵力所到的地方,无论他是传教的,做商人的,来中国游历的,都要好好保护;或是不愿在我们交战的地方久居,我们就送他出境。等我们平定了满洲,立格外优待的条约,无论何国,都是利益均沾。若是有人帮助满洲,不要说是外国人,越是汉人的奸细,越要杀他尽绝,外国是不用说了。但我们所杀的,是和我们打仗的外国人。”
这是《龙华会章程》里头的内容,与会的大部分干部都读过。听陶成章这么复述了一番,不少人心里头都明白过来。陶成章的态度很明确,“你要战,我便战。”
可一艘军舰就给光复会这么大的打击,如果继续打下去……
“同志们,英国人的军舰怎么都开不到岸上来。咱们走江边会遇到英国船,那就不走江边,我方才说了,避开英国人的船,从南边打。”
“若是英国人上岸和咱们打,那怎么办?”干部对英国人出兵这件事相当的的。
听了这畏首畏尾的话,陶成章怒吼起来,“他们和咱们打,咱们就和他们打!怕什么?这么几百兄弟被英国人打死打伤,咱们就这么当做没看见么?”
说完这话,陶成章腾的站起身来,“从投身革命开始,我陶成章就没有怕过死。哪位怕死的就给我站出来,现在就赶紧带人滚蛋。我光复会里头容不下胆小怕死的人!”
徐锡麟原本心里头也是有着千百种想法,听陶成章这么一吼,一股子血性也涌了起来,他也猛地站起身,“让满清打死也是个死,让外国人打死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怕什么?诸位要是怕了,那就跟在我们光复军敢死队后头,让我们先上。不管是满清还是洋鬼子,谁挡在我们前头,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这仗一定要打下去!”
众人本来是瞻前顾后失了方寸,见陶成章与徐锡麟下了决心,原本惊恐之心一去,悍勇之气立刻就占了上风,干部们纷纷起身喊道:“打!和他们打!给咱们的兄弟报仇!”
光复军调整了进攻方向,部队选择了远离江边的路线,从东南方向重新选择了进攻路线♀场炮击不仅没有压制光复会的进攻精神,却因为完全没了估计,部队重整心态之后,战意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第二天,在徐锡麟的带领下,光复军敢死队混合了其他敢战的部队,向着南京继续挺进∽先与之对抗的则是王有宏带领的部队。
王有宏不仅是个嘴把式,他竭尽全力让南京方面的满清各部队尽可能达成了固守南京,抵挡光复军进攻的共识之后,就亲自带着部队上了前线。他麾下的这支混合部队不仅仅是有江防营,还有新军第九镇的部队。
第九镇有步、骑、炮、马、辎、工等兵种以及卫生、气球、军乐、电讯队,与当时的旧军,即八旗、绿营等相比,堪称完备。步兵的枪支多半购于外国,有日本三八式、德国毛瑟式,也有为数不多的汉阳造≮兵所用的炮有日本的平射炮和德国的管退炮。
第九镇额定为12512人。(镇即师)下辖第十七、十八两协(旅),十七协下辖步队第三十三标(团)、三十四标;十八协下辖三十五、三十六两标;另有马标、炮标各一,并工程、辎重两营;后又有宪兵三营,设宪兵司令。
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被“流放”到芜湖去,走的时候带走了革命党最多的三十三标,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