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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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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开。”陈天华很认真地说道。

“一得之愚。”陈克笑道。

说完,陈克转过身,“明弦,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来帮忙,得把我和星台累死。”

谢明弦自从到陈克这里帮忙,从来不吭声。大家开会的时候,他就回到宿舍继续找资料。陈克觉得谢明弦对自己一直有些莫名的敌意,近些天,谢名弦的事情不多,他甚至能够抽空看看编撰的文稿,他对陈克的态度这才好了起来。

听了陈克这话,又见陈克笑嘻嘻的伸过来的手,谢明弦很不习惯的伸出手来,两人握了握手,却听到谢明弦问道:“文青先生,你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明弦可有去处?”

“暂时没有。”

“在我这里先干着如何?我们开了一个《黄浦评论》,需要很多编辑。明弦若不嫌弃,我们可以正式聘请你。”

“我不会写文章的。”谢明弦还是通常那种直来直往的话。

“会不会写文章不是大事。明弦才具极佳,若是一般的人,做事总会埋怨。明弦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从不怨天尤人。这等人才,我可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陈克说完,哈哈大笑。

“薪水多少。”

“一个月8两。”

“太少。”

“明弦想要多少?”

“20两。”

“我只能出8两。但是,我可以让明弦在新医科学校一面教书,一面读书。那时候薪水另算。可以么?”

“可以。”

和谢明弦确定了新的劳动关系,陈克心情极佳。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陈克回到这个时代,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与人合作。经过了一番考虑。陈克觉得还是按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就行了。吃苦耐劳,工作在前,享乐在后。既然陈克自己是如此要求自己的,那么聚集的同志自然也找“任劳任怨,坚定刻苦”的这些人。就现在看,这没有错。

现在的世道不好,凡是任劳任怨的,没有不吃亏的。也没有不一肚子怨恨的。在党组织里面,大家就更容易团结。党的战斗力得到了保证。正人君子也需要有一个环境来维护的。

“文青,我有一事相商。”看陈克终于把谢明弦拉到旗下,陈天华才说道。

“何事?”

“文青能否和我一起去趟日本?”

“我最近去不了。”

陈天华在邀请之前,就觉得没多大希望。但是他还是想试试看。见陈克不同意,陈天华说道:“既然文青不肯去,那就算了。另外,我想向文青辞行?”

这个辞行倒不出陈克的意料之外,同盟会的成立大会在日本举行,陈克根本就没有想阻止陈天华参加。

“多久回来?”陈克问。

这倒是问住了陈天华,陈天华没有想过要回来的事情。

“天华先生,我希望您能留在这里。”谢明弦出人意料的插话进来。

“我在日本有些朋友在等我,我这次本该在些天就动身。但是文青的大作我实在是不能放弃。所以才坚持到今天。既然文稿已成,我就不能耽搁了。”陈天华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是否回来的话。

陈克见他去意已决。当即就表示同意。

齐家实在是神通广大,早上动手,中午就拿来了当天晚上去日本的船票。同志们也挽留了一阵,但是陈天华坚决要走。众人看陈克都留不住陈天华,也只好和陈天华惜别。

晚上的时候,陈克与齐会深把陈天华送上船。陈天华拍了拍随身的挎包,那是陈克的单肩包,包里面装着陈克送他的银子,英镑,还有那份文稿的抄件。“文青,我也自诩博览群书。但是这份文稿一出,文青必然名扬天下。我当年读了《天演论》,已经震惊。但是读了文青的书稿,方知天外有天……”

陈克笑着打断了陈天华的话,“星台,咱们别弄得跟刘备送徐庶一样。你不过是去日本一趟。你还是我们人民党的宣传部长。同志们都等着你早日回来。别让大家等太久。”

话说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可在说的。双方握手道别。

陈克看着轮船出港后越来越远,他对齐会深说道:“从今天开始。革命就上了快车道。”不去管齐会深那疑惑的神色。陈克率先转身离开了港口。

第二卷狂飙第31章

第31章

1905年9月1日。马相伯先生在病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除了中厅里面偶尔传出的声音之外,宅邸里面静悄悄的。马先生偶染风寒已经有了几天,中午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听到屋里面的声音,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此人容貌英俊,浓眉大眼,鼻梁高直,戴了副圆眼镜,嘴唇微抿,有种刚毅的味道。他脊背笔直,虽然一身长袍马褂,但是腰杆笔直,行走起来虎虎生风,倒像是一名军人。

“相伯先生,您醒了。”男子关切地问道。马先生还在病榻上,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中气十足,浑厚的嗓音倒是更有穿透力。他边说边扶着马相伯靠在靠枕上。

马相伯先生看看了此人手上拿着一本线装的手抄本,他问道:“几道。书你已经看到了?”

“相伯先生唤我来就是为了此书吧。”中年男子问。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马相伯先生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这书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所写。”

中年男子点点头,“相伯先生,我给您倒杯茶。”他说完,就把书放在枕边,自己起身斟茶去了。

书皮上是一行漂亮的行楷,《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第一册。

“你严几道前些年做了《天演论》,无人不赞,我这老朽也觉得茅塞顿开。此书一成,反响之大必胜过你。”马先生兴淡淡得说道。

端茶过来的男子乃是大名鼎鼎的严复,他与马相伯关系莫逆。马相伯兴办复旦公学,严复是出了大力的。现在严复正在安徽的皖江中学堂当校长。本来马相伯已经和严复约好,明年,也就是1906年,由严复接掌复旦公学的校长。但是前几天突然收到马相伯的信,请他尽快来沪,马相伯说得到了至宝。严复见信中让自己动身的意思甚坚,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

到了马先生家才知道,马先生这几天除了忙开学的事情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通宵达旦的阅读一书。偶染风寒,病倒了。即便如此,马先生还专门交待家人,如果自己不能接待严复,就让严复先阅读一本书。马先生的家人转达了马先生的意思之后,带着怨怼的神色将指一册抄本递给严复。

马先生是位博士,中西贯通,学识渊博。什么书能让他如此推荐。严复一看书名就喜欢。作为国内公认的西学大家,严复被康有为盛赞为“眼中未见有此等人!”但是与他同时期的名家一样,严复精通西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兴复中华,兴复中华文化。书名里面“中国文化传承”几个字就让他很对胃口。但严复本人同样也是深通国学,又觉得这作者未免大言不惭了。

开篇第一章的内容却不是国学,标题是“世界的物质统一性”,是唯物与唯心的辩论。此人写书却用了白话,但能看出是有些国学底子的。严复的《天演论》用的是文言,很多词汇严复苦思如何翻译,这才提出了让后世公推的“信、达、雅”翻译标准。此人用了白话之后,分讲道理却能够娓娓道来,即便是没有读书不多的人,也能够看懂。对此等做法,严复觉得不适,却又觉得非常不错。

作者在文中毫不掩饰的公开本书的唯物主义立场。严复本人到有些朴素唯物主义的概念,但是看到“世界不依赖人类的主观意识而独立存在,但是没有人类的主观意识,世界也不会被感知。”这段,不禁暗道了声好。

很快,严复就看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两个没见过的词汇。围绕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作者讲述了物质资料生产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进而提出“劳动创造人本身”的概念。接着,文章旁征博引中华文献,提出上古先王“有巢氏”“燧人氏”“神农氏”,都是在生产力力方面做出极大推动的杰出人才,这才被奉为天下之主。

严复从来没有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过世界,初一接触,就觉得很不适应,仔细想来,却觉得此论调却能自圆其说,想有异议倒是颇为为难。虽然大家嘴里不爱谈利,但是每个人都不反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这本书竟然如此直白的谈利,让严复很不适应。这书行文却毫不市侩,怎么读怎么不舒服。

这书文字虽然是白话,但是说理偏偏颇深。越往后读越是不解。又重读了一遍,却发现豁然开朗。严复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人,他放下书闭目静思,片刻后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本书的说理却是层层相套,若是不依照他前面的理念去想,后面的自然不会读通。这和中国传统的“微言大义”全然不同。而是欧洲哲学的模式。严复不仅做过《天演论》,还读过很多欧洲的哲学书籍。

这作者肯定精通西学,国学造诣也不会太低。严复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不知是谁做的这文。正思量间,马相伯先生已经醒了,严复赶紧进去打招呼。

端茶服侍马先生喝了,严复这才问道:“这作者才二十多岁。”

“二十五岁。”

“竟然是这年纪的。我方看了第一篇。只觉得此人论事颇为霸道。竟像有一家之言说尽天下之理的意思。锋芒毕露。”

“不是竟像,实乃就是。”

听到这话,严复讶然道:“此人乃是狂生?”但转眼间他就想起方才马先生对此书的评价不低。

“若是一狂生,我也不必专程请几道过来。此人说理言之有物,我细看了几遍,数十万字的书,竟然找不到破绽。”

“几十万字?”严复真的惊讶了。

马相伯先生指了指房里面的书架,那上面放了厚厚一摞书,有十几本。装订和严复看过的这本一模一样。马先生的学问严复非常清楚,若是马先生说细看后找不到破绽,那定然是找不到的。二十多岁的青年若是能写几千字的论述文,能够前后逻辑环环相扣,毫无破绽。已经是少见的人才。几十万字逻辑始终不乱……中国竟然有这等人才?严复登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书仔细读了。

“何人写的此书?”严复觉得十分好奇。

“此人名叫陈克。”

“陈克?是那个制药,又公布分子式的那个陈克?”

“几道在安徽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严复的确知道了这个消息,其他人是把这个当作笑话来说的。作为一个留学生,陈克居然制了花柳病的药。在读书人看来,实在是有辱斯文。但是严复是南洋水师出身,留学英国海军学院,在北洋水师学堂当到校长。水兵们一旦下船,定然会逛妓院。染了花柳病的绝非一个两个。若是当年有了这药,北洋水师的战斗力只怕还要提高一些也说不定。出于职业原因,严复对陈克制出这药倒是一点都不反感。只是陈克公开分子式,很明显便宜的是洋人,对此,严复相当不满。

“相伯先生既然读过此书,您把此书归于哪一类?”

“非儒、非道、非释、非法、也非纵横家。但是偏偏诸家之言都有,却又皆归于其主张的理论之下。”

“也不是西学?”严复越听越奇。

“若要我说,倒有点天主教的意思。此书的意思是,我所言者方为天道至理。偏偏此书又是无神论。实在是……哎。”

对马相伯先生的话,严复思忖了一下,这才问道:“马先生召我来,有何差遣?”

“第一呢,复旦公学开学在即。你总得来。第二,我想让你看看这书。此书必然大行天下,作者所述之理。就算不是天道至理,却也绝非异端邪说。青年们读了,从者必众。几道,著书之人天纵奇才,若是你愿意,我倒想让你收了他做弟子。若是无人管教,此人只怕会祸乱天下。”

“竟能如此?”严复眉头紧皱。

“此人学识且不说,眼光厉害的很。他在附录的其它文章中说,中国当今之艰难,在于没有经历外国的工业革命。而此书的目的,就是要指出中国文化与工业化之间的鸿沟。只要能够迈过这道鸿沟,我中华必然重归中央之国。看他的意思,竟然隐隐自认为乃是中国文化正统了。”

此话之重,让严复无言以对。严复盯着马相伯枕边的那本书看了好一阵。这才问道。“相伯先生,听你之言。我想一问,与儒家相比,此人之论如何?”

“若韩非时有此书,儒家断然不得独尊。”

陈克不知道此人有人正在“算计”自己。他面对着一大群学识远没有那两位前辈精深博大的年轻人,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唯物主义辩证法。这课已经讲了好几天了,正讲到“历史规律与社会形态的更替”这部分。讲完了奴隶制、封建制度之后,下面的学生们已经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陈克也觉得累了,边宣布课间休息。他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豪爽的猛灌了一通。喝完之后,陈克毫无风度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舒服的叹了口气。

自从和马相伯先生达成了使用复旦公学场地的协议后,陈克毫不客气地天天使用。因为闹出了砸场子的事情,陈克又专门开了一次医学的讲座。好歹陈克现在的名头是上海仁心医学院的校长。医学院不开医学讲座,也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开课的时间不太对,江南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陈克只好把讲课移到了教室里面。此时复旦公学开学临近,家在外地的学生们已经纷纷赶到了学校。学生也没有别的事情,既然有人讲课,大家自然就来听。结果人越聚越多,等陈克讲到《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听课的人已经从百十人增加到四百多人。不得不把讲课的场所移到了复旦公学最大的礼堂里面。

此时礼堂外面正在制造秋雨的黑云低沉,虽然是下午,却如同马上就要天黑一样。雨时大时小,却毫不停歇的哗哗下着。这四百多人多数是学生,下着雨没法自由出去,本来就已经慢慢的礼堂依然是人头攒动。陈克既然宣布下课,学生们就开始自由起来,绝大多数人就讲课的内容大肆讨论,礼堂里面真的是人声鼎沸了。

没有学生向陈克询问问题,并不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或者对陈克有什么不满。而是陈克定下了规矩。讲课最后,他会专门留出时间来一一回答同学们的问题。陈克每天要讲课近六个小时,回答问题的时间也有一个多小时。最重要的是,马上就是自由问答时间了。学生们看陈克最近嗓子都有些嘶哑了。倒也体谅他。在休息的时候,尽量不来打扰陈克。

“黄浦学社科教派招人!”有人高喊道。

“黄浦学社工业派招人!”有人高喊道。

“黄浦学社立宪派招人!”有人高喊道。

这些人都是最近在听课过程中,加入了黄埔学生的知识青年自发组建的小组。他们之间的流派分别其实远不是那么旗帜鲜明。只是年轻人觉得好玩,非得拉一面大旗出来。同时参加多个,甚至所有所谓派系的青年,可以说是占据了“黄浦学社”成员的绝大多数。

游缑这些天天天来听课。医院已经走上了正轨,各方毒药品的需求量都在增加。但是游缑借口一个人无法制药,一定要来听课。等陈克回去之后,他们再一起制药。其实不仅是游缑,除了齐会深和武星辰之外的所有同志,大多数都以各种理由坚决天天要来听课。唯一没主动要求听课的是谢明弦。谢明弦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听课的。听课,白拿钱的事情,他觉得不好意思。但是陈克偏偏要求谢明弦来听课。

是齐会深是真忙,但是只要有时间,他也一定会跑来。大出陈克意料之外的就是武星辰,本来陈克没有期望武星辰真的对这些科有兴趣,结果武星辰也是只要有时间,就会来。他那195的巍峨身姿坐在人群中,实在是想看不到都难。

这本书已经进入了印刷阶段。齐会深找了家印刷厂,一气定了五千套。这书按册分,每册是一个章节。十二节加上附录,共十三本。齐会深很聪明,他让从第七册开始印刷,昨天正好把书送来。陈克对同志们的张扬无可奈何。今天,在学生们羡慕的眼光里面,人民党的党员们人手一次书。已经有学生询问这书怎么卖。

陈克本就没有打算挣什么钱,但是他对大家讲了一个故事,若是一匹马你送了人,大家自然不会珍惜。但是如果你用比较低的价钱卖给别人,那么买了马的人就会珍惜了。钱不是问题,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才是问题。所以陈克把这个书的定价定在成本价的4成,厚厚的一本书才卖150文。能来读书的青年没什么穷人,他们绝对能够负担得起。要知道,比这书薄很多的《天演论》,鲁迅当年可是花了500买的。而且黄浦学社的社员们也告诉了学生们,这本书总数多少。大家建议学生们分别购买不同的分册,互相交换了看,更加省钱。

“学生时代就是好啊。”游缑坐在陈克身边叹道。游缑早已经从失落中走出来。在那次闹事之后,游缑第三天就开始到复旦公学讲课。大家都很尊敬这位女先生,所以作为礼堂里面唯一的女性,她得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没人敢和她抢。同样作为老师,休息的时候,她就坐在讲台上陈克身边。自从有了那次公开课的经历,游缑无论讲课还是听课,统统一件白色试演服。这种另类的风格,倒是让学生不敢接近她了。

“学社也办起来。我真正想和大家讲的东西也开讲了。嘿嘿!我很开心啊。”陈克笑道。

“文青,说真的,若是你一认识我就和我讲这些道理,我绝对认为你是个大骗子。”游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舒服的谈了口气,游缑用右手里面拿的书册敲着自己的左手。“但是现在,我觉得文青讲的是至理名言。”

“革命不是那么容易的。”陈克回答了这个问题。

游缑抬起左手,凡是看到这个动作的学生,目光全部集中在游缑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上,“文青,时间到了,该讲课了。”故意拖延了一点时间,游缑才收回手腕,在学生们羡慕的目光中,游缑跳下讲台坐回座位上。

这是一个信号,学生们开始纷纷回到座位,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里面,礼堂里面的秩序开始恢复。很多纸条开始传递,然后堆在陈克面前的桌子上。陈克翻看了一阵,突然笑道:“今天大家的问题很集中。大家问,欧洲的这个社会制度变化。也有不少同学问,欧洲的历史。我倒想起,我在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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