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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们了。”
詹继东放好文件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司长显得很客气。詹继东拿出两幅字画说:
“一点小礼物。你和吴局长各一幅,不是大家之作。只是本省本土书法家的作品,权当欣赏吧。”
李司长没敢当面打开,但坚信手中礼物不轻,因为贝湖籍的书法家在全国都极有影响力,而这样的礼物收下也不会烫手,旁边的林洪涛多了句嘴:“相关证据都在我们手里,随时都可以再进去。”
显然林洪涛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换了以前。听了这话詹继东脸上一定会动怒,指不定还要教训几句。很多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就跟很多做法不能让别人看出真实意图一样。这天没有,他非常和蔼地说:“也不能让洪涛空手回去,字画没了,柜子里有几样摆设,洪涛随便挑一件吧。”
林洪涛盯着里面那些字画望了好长一会沫,回身说:“书记这里件件是宝,我哪敢碰。”
“洪涛甭客气,都是些摆设。摆谁柜子里都一样的。”
“多谢书记,以后吧,以后见到书记。洪涛就不像现在这样拘谨了。”
说完笑了笑。趁李司长不注意,快速将一张卡放到柜子边。这才是他今天来的重要目的。
詹继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有时候你不能拒绝别人,更不能揭穿别人,要给每个人留有机会,留有希望。尽管他极不在意那张卡,但那不是卡,是态度,也是一种勇气,当然他也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这张卡他也会用差不多的价值给补回去……
时间悠悠,可以让很多事情逐渐被淡化。特别是在这样信息爆炸的年代,信息的更新太快。这一个信息过去,受众又会被下一个劲爆的信息所吸引,姜敏赫夫妇依然在“里面”,但是关心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媒体早已没了声音,社会舆论也淡而又淡,仿佛贝湖未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不过他们恢复自由的日子仍然遥遥无期。隔离审查没有时间规定,纪委调查也没法定期限。拖,很多事就是这么拖过去的,拖可以熬掉公众的兴趣,拖更可以漂白事件的颜色。最终结果到底会怎样,谁心里也没底。姜敏赫的家人找过几次普天成,姜敏赫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原则性地讲几句,打发人家回去……
另一头,艾琳贝湖也成了悬案,艾琳贝湖虽然已经恢复,但媒体的曝光让其也是受到极大的影响,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药监局查出的诸多问题却迟迟不给结论,就像挖了一口深井,里面黑糊糊的,有什么你看不清,但能看到深和黑,再故意不把盖子盖上,不免就让很多人担心,这口井里会不会掉进去人,能掉进去多少?
原本风起云涌的贝湖,似乎陷入一种胶着状态。
角力场在贝湖,但角力的层面却并不止贝湖,一头在贝湖一头在贝湖之外,一根绳子两头都扯着,都不放手,但也不再发力,看似平静,其实绳子是紧紧绷起的。
而在贝湖省里,都在等着省里领导调整就位,形成一个微妙的局面……
这中间,詹继东也是在想办法,因为这些事情,他和周书明之间也多了些往来,周书明看不出热情但也绝不显冷淡,言谈举止中规中矩,一切把握得极有分寸,不过詹继东还是感到人在无可奈何下的那种苍凉。
只要能平平安安软着陆,不再被他人惦记着,也许就是万幸。想想自己在贝湖付出的那些心血,想想为周书明赴汤蹈火忍辱负重的一幕幕,突然间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抹掉泪后他感叹道,老了,人一旦追忆往事,为往事掉眼泪,就证明你不可阻挡地老了。站在窗边迎着江风,詹继东想到了央林芝。很是奇怪,每当他心情极为暗淡极为复杂时,脑子里总要冒出央林芝来。这个原本美丽的女子,既带给他许多温馨许多浪漫,也让他现在处境艰难,而现在这朵娇艳的花朵已经不复从前。
虽然事情已经极大的缓和了,但詹继东却是经常做噩梦,夜里睡着睡着,会突然吓醒,不是自己翻船被双规就是有人追杀,起来后他胸闷气短,得马上站到窗前,打开窗户,深深地呼吸才能平静。
后来到医院,查出心脏有了问题,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但詹继东拒绝了。
领导干部生病住院也是政治,什么时候该生病,什么是不不能生病,这都是需要注意的,哪怕就是真的有病,也不能住院,眼下他就是如此,在这样的时间点上,他要一住院不知道又会引出什么。
这一刻詹继东忽然有股透心的冰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如此失败。什么显赫,什么位高权重,都是假的,能证明什么呢?身体才是自己的……
而陆政东则是依然有条不紊的推进着自己的工作,省政府在他的主导下调整了工作目标,将资金往中小城市改造和小城镇以及新农村建设上调整,将中小城市改造和新农村建设的战略位置予以凸现。这一调整再次传出一个信号,陆政东要适度修订周书明的目标,强调自己的从政主张了。他要在中小城市改造以及小城镇建设上做文章,提出城乡联片,以农村补充城市,城市辐射农村,推进“四项转移”,实施“五大战略”,削减地区间的发展不平稳,从根本上提高整个贝湖的竞争力。
政策层面上任何细小的变化都能传递出丰富的信息量,陆政东出任省长之后,虽然在主政方略上变了不少,但总体还是必须要照顾周书明的意见,这一细小变动,立马让经济发展薄弱地区进一步看到了希望。詹继东注意观察到,省政府这边的调整作出后,省里经济相对落后地区的领导明显往陆政东这边来得更勤了,而经济发达城市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不可争议的事实是,政府这边的人气比原先更加旺了不少。以前观望或举棋不定的,就因陆政东一连串并不太大的动作,马上便捕捉到什么,开始调整策略。千万别小看基层官员的洞察力,如何捕捉政治气候,判断政治风向上,他们都是人精。陆政东久不出手,给下面一种错觉,认为他陆政东或者是想功成身退,如今不少领导干部玩速滑,来得快去得猛,有些时间相对长一些,不过最后还是要到别的跑道上,下面的人便形成惯性,但凡来了新领导,都不急着亮明态度,一停二看三通过,经验老到得很。
当然,除了陆政东极有可能接任书记之外,詹继东也不得不承认陆政东在沟通和对下面的驾驭上很老,尤其对下面肯干、能干的领导干部。
即便是他和陆政东之前的不和下面的干部都清楚,可他还是不止一次听下面有些干部说起陆政东,在敬佩和尊重之外,又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种号召力,一种鼓舞或感染,对一些比较突出的干部,詹继东总会抽出时间召见,而这样的召见和谈话之后,下面的干部,工作积极性和工作方法完全不一样了。
眼下到了这样的地步,也促使他不得不反思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 微妙局面 (二)()
但詹继东没想到的是事情在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没多久,事情又一次急转直下,周书明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他,接连朝宁和涛发难,每次都挑宁和涛的刺。那段日子似乎宁和涛也格外倒霉,分管工作总出事,一出事就有人捅到周书明这,周书明借题发挥,整得宁和涛头皮发麻。
宁和涛老是找詹继东诉苦,期望詹继东能出面帮他一下,但詹继东清楚周书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针对宁和涛,实际上是冲他来的,可是周书明只拿工作说事,每次批评又都有理有据,詹继东也不好多说。时间一久,高层间就传出话来,说周书明是拿宁和涛开刀,故意给詹继东难堪。
而詹继东却不敢这么想,宁和涛只是一个副秘书长,周书明针对他干什么?
凭他对周书明的了解,认为周书明没这么浅薄,更不会如此低级。
周书明如此,是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离开贝湖后的后顾之忧。
当然他不会就简单的凭这一点就做出这样的判断,而是综合方方面面的因素以及周书明的其他一些所作所为才做出的判断。
周书明如此,不仅仅是逼迫的问题,而是直接把他推到悬崖边上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必须得拼了,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来让周书明清楚,要么大家一块下地狱,要么大家都安安生生。
于是艾琳贝湖在药监局的进一步调查中。发现临床试验有意外死亡发生,这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让原本已经渐渐淡出视野的艾琳贝湖事件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而且比第一次来得更猛。
詹继东的出手也很有策略,并没有直接就对准周书明,而是以此为突破口,先把瞿邢琳给拿下,只要瞿邢琳被拿下,对周书明而言,想必也就会清楚。他真的是有杀手锏的。
这里面既有药监局的顺势而为,当然能够被媒体热炒。这方面罗志林也是出力不少,对于他和罗志林而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也逃不掉。他只是把这事给罗志林透露了一下,罗志林同样清楚这里面的厉害,也不得不尽力而为。
当艾琳贝湖的事情突然一下变得火爆起来之后,周书明便很快召开常委会,试图再次统一思想。但这次他没成功。詹继东觉得已经把回旋余地留给了周书明,周书明执意要针对他,为了自保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会上周书明厉声斥责詹继东严重违犯纪律,擅自向媒体发布不实消息,蓄意破坏贝湖安定团结的局面。跟省委不保持一致。
詹继东慢悠悠地问:“我怎么不保持一致了?”
詹继东说道:
“我们做不了别的,但我们连事实真相都不敢告诉公众吗?一味地护短,包庇纵容。为了个别人利益,置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于不顾,这样我们还怎么取信于民?艾琳贝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事实上也就是被宠坏了,如果我们不正视这个问题,其造成的危害会更大。作为分管的领导,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那还要我这个分管领导做什么?”
詹继东连续发问,如此强硬的回击让常委们都很诧异,大家也是相处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詹继东如此,谁都在心里疑惑,这是那个靠边站的副书记了?长时间不出招,怎么一出就是狠招?
周书明显然也被詹继东这样的态度给逼急了,但硬碰硬显然不行,调整一下思维,路波改变了策略,放缓语气问:“继东同志,什么叫真相,你到底想要什么真相?”
詹继东也敛起怒气,转而用温和的语调说:“我只求能如实地把艾琳贝湖的情况告诉公众,严惩责任人,不论牵扯到谁,都不放过。让死者瞑目,让活着的人吸取教训,这是我们的责任。否则,我这分管领导还这么分管?”
詹继东一席话,说得众常委沉思着,显然他们觉得艾琳贝湖却是是做得太不像话。
常委们虽然都没有发言附议詹继东的话,但周书明意识到会场气氛对他不利,再吵下去,怕会失尽面子,更会中了詹继东圈套,把自己逼到非常危险的一面。遂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道:“那好吧,既然詹继东同志一再怀疑有人在这里面做了手脚,那我提议,重新调整调查小组,由继东志任组长,负责将真相查清,并拿出处理意见,大家有意见没?”
詹继东愣了一下,没想到周书明变得这么快。艾琳贝湖的事情出来后,省里已经成立了一个小组,协助药监局调查,只是级别比较低,而且组长也是周书明的人。
没等詹继东多想,组织部长兰超华就道:“我同意,就由继东书记亲自挂帅。继东书记直接挂帅,本身就证明我们对此很重视嘛。”
詹继东看了兰超华一眼,这话说起来是一种口吻,但听起来却是可以有多重解读,他把玩着手中的笔,知道这个时候再争辩无用,这时候书记说了就是定论。
会议不欢而散,除了让常委们看到一种新动向外,一点成果也没。周书明第一个离开会场,看得出,他情绪败坏。詹继东最后一个离开,他想在今天的会场里多坐一会。
但詹继东和吴局长都把后续工作想简单了,或者说,没有充分估计到阻力。事故调查正式启动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别人早已挖好了坑,就等他自己跳进去。
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临床的那些在职的医生护士不知去向,问谁都说不知道。医院更是一口咬定,这样的意外和临床试验无关,负责现场调查的省卫生厅厅长在电话里汇报说:“他们的口径非常统一,显然是作了充分准备,想查清真相,难度极大。”
“难度不大派你去做什么?!”
詹继东有点不满,当着宁和涛面就在电话里训高厅长,训几句,又觉得态度有些蛮横,道,
“天明你也别急,既然人家玩迷藏,你就得有耐心。分头对参与了的单位展开调查,我就不信有人能人间蒸发掉。”
“是,书记,我们会全力以赴展开调查。”
卫生厅长高天明在那边说。高天明虽然兼着贝湖省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主任一职,但对这一块,过问得并不是太多,这里面有几个因素,一是这样的工作往往是出事后才被提起,平日只是例行公事地开开会,强调一下,或者发个文件,真抓的不多。
詹继东有点不满,当着宁和涛面就在电话里训高厅长,训几句,又觉得态度有些蛮横,道,
“天明你也别急,既然人家玩迷藏,你就得有耐心。分头对参与了的单位展开调查,我就不信有人能人间蒸发掉。”
“是,书记,我们会全力以赴展开调查。”
卫生厅长高天明在那边说。高天明虽然兼着贝湖省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主任一职,但对这一块,过问得并不是太多,这里面有几个因素,一是这样的工作往往是出事后才被提起,平日只是例行公事地开开会,强调一下,或者发个文件,真抓的不多。
更重要的一点是,高厅长这几年闹情绪,总觉自己不被重用,要说他资历很老,而且还做过市委书记,而很多他当书记时候的一些地市的市长现在都走到他前面了。以前周书明曾答应,给他肩上压担子。
但周书明现在都要调走了,最后一次调整都没他什么事情,如今屁股已经在书记位子上坐得很稳了,说过的话却再也不提。有次他去汇报工作,拐弯抹角提起以前一些事,以前有些事是很**的,包括艾琳贝湖,相对难办的事周书明总是交给他去办,他也办得的确让周书明满意,很多事办完了不留痕迹,让别人以为那事根本就不是刻意办的。高天明并不是强调自己在这些事里面的作用,只是想让周书明重视一下,没想周书明却批评说:
“天明啊,不要老是对自己的处境不满意,不论分管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思想要端正,我们从来都是把奉献讲在前面,怎么我发现你老是计较个人得失,很不好嘛。”
一听周书明拉起了标准的官腔,高天明就知道,他的弯白拐了,心思也白费了,心里那个屈哟,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再后来,高天明才知道,周书明之所以对他改变态度,原因还在艾琳贝湖。周书明一直怀疑,他和瞿邢琳的绯闻是他说出去的,因为之前瞿邢琳为了艾琳背负没少和他接触,包括一些不该让别人知道的。
知道,周书明之所以对他改变态度,原因还在艾琳贝湖。周书明一直怀疑,他和瞿邢琳的绯闻是他说出去的,因为之前瞿邢琳为了艾琳背负没少和他接触,包括一些不该让别人知道的。
第二百零五章 微妙局面 (三)()
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像高天明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管他有多高的积极性,医院却是不认他,包卫生厅,都已牢牢地攥在了别人手中,他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挤。
几乎同时,詹继东和吴局长也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以为周书明前段时间的低姿态是息事宁人,现在他们才明白,周书明这同样是在给艾琳贝湖时间,让艾琳贝湖赶紧消除某些东西。
转移!转移所有证据,转移所有矛盾,甚至偷梁换柱,可以肯定地说,那些尸体正是在艾琳贝湖的授意下趁着混乱紧急转移出去的,包括到现场闹事的遇难者家属,也是被临时成立的事故抢险救援指挥部以合法名义转移到了某个地方。
必须找到尸体!
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詹继东多思考,为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再做出丧心病狂的事,詹继东迫不得已,也必须得拼了,他给宁和涛交付了一项神圣使命。
“现在关键还在医院那边,医院那边要是嘴巴灌了铅,后面的工作可就被动了。”
尽管詹继东说得并不太严重,宁和涛心里却连打几个冷战。
“该怎么做,省长就指示吧,现在是给谁也留不得面子了。既然撕破了脸,就不能再有顾虑。”
“你的想法没错,现在难的是,怎么才能让这些人说真话呢,他们的嘴巴不由自己啊。怕是每说一句话,都得看别人脸色。”
宁和涛想了想道:“这个还是交给我吧,请书记放心。我会让他们说实话的。”
“真的有把握?”
“办法都是逼出来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要防止别人倒打一耙。”
“这个我懂。”
宁和涛一边说,一边已经在脑子里想对策了。
詹继东走后,宁和涛紧着叫来公安厅的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赵志东,这个时候动作慢半拍。都会陷入被动。一旦被动,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现在早已不是真与假、善与恶的斗争。而是……
他命令赵志东,不管找什么理由,都要控制住医院了解内情的医生护士,没有他和詹书记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触,更不能以任何理由放人。
赵志东听后笑道:
“就这么点小事啊,我还以为秘书长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
宁和涛不满地批评道:
“给我正经点,这事要是办砸了,你就等着别人审你吧。”
赵志东一点不慌,十拿九稳地说:“放心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