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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明压力计之类的小零碎,完全可以通过下达任务,然后砸银子来解决。
“可以与王公说说这事,若是你们都有这方面的意愿,不妨建个课题小组,一起攻坚。”朱慈烺道。
沈廷扬从来没有忘记先进的工具能带来巨额的回报。所以他与王徵的往来越发频繁,也就越发能感受到这股名为“技术”的力量。现在他崇明老家也用上了王徵发明的代耕,同时也有子侄想到了用水力来取代人力。
如果能够用强加强大的蒸汽之力,日后耕种土地需要的人手也就更少了。
——解放出来的人手就可以去开垦更多的土地……
沈廷扬幻想着人人具足无缺的大同世界,笑得十分欢畅。
朱慈烺结束了与沈廷扬的短暂会面,也被真正的铁甲船勾起了少年才有的雄心。如今所谓的铁船,只有日本人造过,那是用铁皮在木船外面蒙上一层护甲,实际作用有限得很,只能在舰船对撞的时候占点便宜,真被火炮轰击,一样会被击穿。
如果能够用真正的钢铁铸造船体,对现在的实心弹而言可谓无解。这样即便不配装重炮,只要开过去撞也撞成对方了。
关键在于动力、钢材和锻造能力。
如今大明的锻造能力最高体现是千钧锚。锻造工艺是先锻成爪,然后锻接在锚身上。
一千斤左右的大锚需要架设木棚,多人在木架上拉紧系锚的铁链,把锚身吊起转动,反复加热锤锻,同时使用“陈久壁土”做锻接的“合药”,以降低氧化铁皮的熔点,保证锻接的质量。
龙骨的锻造与锚的锻造难度相差大么?是跨代的差距,还是只要砸银子扩大规模就能完成?
钢材的供应是否充足?如今许家福主管着钢铁厂,的确能够完成任务,但新钢种的研发进度却一直不容乐观,是否有合适的钢材也需要实验数据的支撑。
最后是动力源,蒸汽机的发明到底需要几年,十几年,还是上百年?
朱慈烺将这些问题一一罗列在纸上,最终咬咬牙做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砸银子。
南京勋戚贡献的资产总值在三千万两以上,取其中五百万两用来赈济灾荒,加大从越南进口粮食的规模和速度。剩下的两千五百万两,拨出两千万两作为帝国银行南京兑换点的准备金。
“最后这五百万两,让各部增报预算、项目,或者课题。”朱慈烺道:“酌情批发。”
陆素瑶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两眼瞳孔中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她相信,这回舍人科发出去的公函不会被人嫌弃了。
所有接到这份公函的部门,无不在兴奋之后陷入深深地痛苦之中。他们得知五百万两的总额,很清楚自己的预算足够获批,但拿到钱之后就意味着要交出相应的进度报告,这不就是变相的增加工作负担么?
不过朱慈烺终究知道要让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已经直接从次收获的尾数中拨出一笔款项,作为崇祯十九年的年终奖。
虽然晚了三个月,但数额却是不小。整个东宫体系官员中拿到年终奖的比例为百分之百,原官吏中有成绩斐然者,也得到了奖金。总奖金额度高达十三万两,堪称大明立国以来最为丰厚的一次打赏。
“给我三千两有什么用?”
宋应星拿到了自己的奖金批条,告知他有三千两白银存在大明帝国银行的户头上。这是因为宋应星成功解决了热气球课题,故而奖金额在整个经世大学中都排入了三甲。不过宋应星并不高兴,他要的不是三千两,而是三十万两。
“与其花银子打造蒸汽机,不如让我把梦里的那个东西做出来。”宋应星道:“绝对比蒸汽转轮机有用得多!”
王徵实在被宋应星缠得无奈,只好道:“你且报上去再说。”
宋应星有了祭酒的首肯,当即准备材料上报,由此也撬动了朱慈烺的进一步南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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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六 头发不梳一月忙(2)
宋应星走海路南下,在船上发现水手们用牵星板在波涛起伏之下很难使用,而且误差略大。于是他用随身携带的望远镜、量角器和直角尺,配上支架,做成了一个用法与牵星板几乎一样,但精确度和便利度都远高于牵星板的新工具。
朱慈烺将之命名为六分仪。
如果不是这个宋应星随手搞出来的小东西,朱慈烺有时候真的怀疑宋应星是个“伪科学爱好者”而非科学家。他总是有各种奇思异想,诸如研发热气球时候想到的空中堡垒,又比如要打造大明朝的全钢战列舰,还有这回他送来的课题报项,竟然是——
内!燃!机!
“殿下,臣已经证明火药爆炸的力量比蒸汽产生的力量更加猛烈,故而火药动能应该比蒸汽动能更强。”宋应星从他的空中堡垒计划中就想到了用火药推进,这固然符合明朝人对极限力量的认知,但东西方从未有真正以火药为动力的能机出现。
朱慈烺已经看过了许多民间的武器设计,十之**都是概念型武器。比如用火药引燃一级火箭,然后脱离时再引燃二级火箭,最终将矛头送出十几二十里远……设想很好,但在没有电控技术之前也只能是设想。
“后来臣一直无法解决火药的持续稳定爆炸供能的问题,思来想去,因为那是固体颗粒。若是换成液体会如何?”宋应星说得渐渐激动起来:“于是臣想到了猛火油。猛火油在密闭空间中受热也会引发与火药一样的爆炸效果,而作为液体,只要用个小小压喷嘴就能喷成气态,点燃之后自然就能持续供能。”
“这个想法很好……”朱慈烺一边担心伤了宋应星的想象力,一边又心疼这样的牛人将精力浪费在不能实现的方向。
“你打算怎么点火呢?如果以空管传火,势必会引起压力方向变化。”朱慈烺很认真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臣的问题所在。只要殿下给人给银,势必能将之解出。”宋应星理所当然道。
朱慈烺知道这个时代不可能生产出火花塞这种看似简单而工艺要求极高的产品,只好摇头道:“这样,我知道宋先生有许多想法,但庄子说得好,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怠矣。
“诸如之前的空中堡垒,这个内燃机,以及以后所有先生想出来而一时难以达成的新物,不妨写成一本《不可为物》。也可以广募天下奇思之人,提供想法。刊行天下之后,看谁能解出难题。
“而且还可以设下赏格,比如,若是有人能做出先生设想的内燃机来。皇家便出巨额赏格。如何?岂不比先生独自一人苦思冥想要强许多?”朱慈烺循循善诱道。
宋应星很想亲自将这些奇思妙想甚至是梦中所得做出来,但他听了皇太子的意思,多半是不怎么支持。失望之余,却又觉得刊行《不可为物》有些意思。现在经世大学的学报就像是解题集,枯燥乏味没有半点意思,若是将这些被人视作 “不可为之物”做出来,岂不有趣至极?
“臣遵令旨。”
“这不是令旨,只是建议。”朱慈烺笑道:“若是先生真要做这刊物。我先捐三千两银子,同时订购五本。”
“殿下。臣刚领了三千两……”
“那是给你自己用的。”朱慈烺道:“有人说天下之人熙熙攘攘,往来无非名利二字。我欲兴圣人格物之教,自然要让世人看到从事格物之学能名利双收,甚于做官。如此天下有英姿者才会从学而不亟亟于谷啊。宋先生,我固知道先生等不好名望、钱财,但这上头却是要帮我做个表率。”
宋应星微微垂了垂头。略有犹疑:“殿下,这等人发心不纯,恐怕不能尽心于学术。”
“才是求来的,德是自己培出来的,若是只考究发心。却无成材之本,于国何益?”
朱慈烺知道许多传说中的科学家品行都不怎么样,包括艾萨克牛顿爵士,被视作经典物理学宗师人物,一样在主持铸币局时贪污成性,打击政敌不遗余力。至于发明大王爱迪生,更是迫害同行,垄断市场,无所不用其极。
宋应星的精神洁癖并不严重,听皇太子说德是可以教化的,自然也不在这方面争执。
“至于全钢大船,现在有个瓶颈,主要是得等铁厂那边取得进展。”朱慈烺道:“而钢铁配方却又涉及到了物性变化之学,也就是我所谓的‘化学’。如今的化学基础不能提升,钢铁厂的进度就不会提高,单纯靠穷举法来实验很是辛苦。”
“殿下的意思是让臣去钻研这化学?”宋应星并非没看过《化学》,不过对于这门学科的兴趣不是很高,尤其是其中不少内容涉及丹法,总有些玄学的味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作为曾经的文科生,朱慈烺高二之后就没学过化学。而且以他自幼养成的“高针对性”习惯,化学水平只在会考通过的程度,一经考过,就基本从脑中删除了。如今能够编写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譬如他知道化学周期表,但到底有多少个元素,他却不记得。又譬如他知道“化学价”和方程式的配平,但这个“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回忆不出相应的概念。
这等情况下,朱慈烺就算有心成为大明的化学之父,也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将这个难题交给宋应星,让这个思想极端开放的大明天才来想想办法。
反倒是物理学方面,朱慈烺并不担心。现在经典物理学已经推上了轨道。对信奉“阴阳相推”和有着“圆崇拜”的华夏士人而言,经典物理学是真正契合自身哲学的技术,融洽度和推衍度十分高。
“你那个学生如何了?”朱慈烺突然想起自己的大功臣,发明了铁模铸炮的徐榭。
“哪个学生?”宋应星一脸茫然。
朱慈烺无语,难道之前徐榭就一直在放羊状态么?
“那个徐榭,发明了铁模铸炮的。”朱慈烺有些不悦道。
论说起来,真正对自己扭转乾坤功劳最大的就是这个徐榭。如果没有火炮的碾压,朱慈烺训练出的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翻天覆地。更何况火炮的心理加成也是寻常武器不能比拟的。
“唔,徐榭。此人倒还是个聪明人,臣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如今让他在大学里带带师弟。”宋应星道。
朱慈烺不免气恼。徐榭显然是个经验远超理论的人才,让他跟着宋应星学理论,正是要补足他的短板。既然学得快,那么大可早些分出去,让他去铸炮厂当个总工程师,多带点学徒出来也好。
“你在回去之前,还是先跟我去趟杭州。”朱慈烺此刻也不怜惜人力了,对宋应星道:“我正好要南巡浙江,解决一件大事,你跟在我身边暂充顾问,许多事还要请教你。”
“臣遵令旨。”宋应星一边应承,一边暗道:浙江有什么大事?我如今于实务多不过问,如何顾问?还是这顾问原本就是个虚职,乃不顾不问的意思?这也太浪费时间了。
……
崇祯二十年三月。随着北京传下的诏书,大明正式由两京体制改为了一京制,也就是北京。内阁确定了新的两省疆界,将原本的南直隶改为安徽和江苏两个新省。其中安徽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设在安庆,都指挥使司设在芜湖。操江总督一职罢而不设。
江苏三司都设在南京。以南京宫城为行宫,皇城为行在。所有官员都从吏部调派。袁继咸领了安徽巡抚,布政使是由东宫侍从出身的王晨所领。他是最早的山东十四令之一,后来升任兖州知府,政绩卓越,跳过了小参、大参、道员等职位,直接得授布政使之位,成为大明最年轻的方伯。
江苏没有设巡抚,只以吕大器为江苏布政使,马士英为提刑按察使。这对不死不休的仇家终于还是没能逃过互相对峙的战场,尤其是这回马士英担任“裁判”,想来吕大器的日子不甚好过。更加混乱的是,之前名噪一时的张荏也被任命为应天、苏州、常州、松江等府巡按,驻节苏州。
可以预料,在后南京时代,金陵城的政治斗争恐怕会更加激烈。
等这东西两个新省事宜敲定之后,朱慈烺准备提兵南下,驻跸杭州。这当然也是给方国安增加一点压力,看他最终的选择是回乡当个乡绅,还是愿意接受整编。
不过从原历史剧本看,此人虽有野心,却无拼死作战的勇气,否则另一个时空中面对清军也就不会不占而降了。虽然历史具有偶然性,但这种因人的秉性而推动的历史,多半不会变化。
为了防止他真的一时想不开,徐州新造的师属重炮也送了两门过来,又配装了一千支燧发火铳。即便方国安真敢造反,也只能在强大的火力之下被打得崩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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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带说一句,探寻内燃动力的能机是科技发展的必然,同时代的荷兰科学巨匠惠更斯也考虑过用火药作为内燃动力,在本书三十余年之后。不过第一台内燃机要再过百余年才会出现。
五三七 头发不梳一月忙(3)
民间传说方国安是“方肛独卵”,所以是“非公既侯”的富贵命。朱慈烺前世从张岱的散文中得知方国安在南明朝廷受封国公,看来民间传说也有一定的前瞻性。只是这种关乎生理残缺的预言,真不知道是在粉他还是黑他。
见到方国安本人的时候,朱慈烺倒没看出任何公侯的气象。这个出身寒门,自幼失去父母的军阀,已经完全被南方脂粉腐蚀,根本不像是个自我奋斗的官一代,反倒像那些堕落的豪门世家子弟。就是真正的权二代吴三桂,都要比他更有英气。
——这就不是个能够成事的人。
朱慈烺暗暗为他打上了标签。
“殿下,臣部在杭州的驻兵不多,许多地方都闹了奴变、匪患,所以各军分散浙江诸地,有诸暨、余姚……”方国安早听说皇太子精明,此刻当面撒谎颇有些胆怯,但他仔细打听过皇太子的行程,以及手下重要的幕僚谋士,应该没能这么快收罗他的罪证。
他的罪过无非就是喝兵血,吃空饷,占些田地,挖空卫所罢了。
只要不谋反,朱慈烺根本没有细细追究的打算。
“他报了多少人马?”朱慈烺问身边参谋。
总参谋部派遣随同的副官参谋飞快应道:“五万三千四百六十二人,战马一千匹,各色驮马驴骡两千匹。军械若干。”
“全都认了。”朱慈烺道:“让萧陌就照这个数目交接部队。今天就让他带上随身细软,离开军营,自己谋生去吧。其名下所有田产、宅院,尽数收缴。如果无处可去,给他驿票,让他去北京住宿舍去。”
参谋应声而退。
左右卫士架起目瞠口呆连求饶都忘了的方国安一并出去。
朱慈烺看了看身边的闵子若。道:“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久了,如今局势安定,可想过下部队挣个前程?”
浙镇肯定不会有五万余人的规模,如果能够收纳一万合格兵员,加上新练的南兵,第一师也就可以扩建成军了。闵子若从入伍就是朱慈烺的贴身侍卫。若是愿意领兵,此刻倒是个机会。
闵子若想了想,道:“殿下,卑职还是愿意跟在殿下身边。”
“哦?”
“卑职惟愿练成师父那样的拳法,实在没精力放在练兵打仗上。”闵子若自觉道:“而且以卑职的功夫,保护殿下还有些用,但真的进了军阵之中,却是有力使不出。”
军中也练拳架,也要站桩。同样有近身搏击之术。然而真正上了战场,火炮先打,火铳次之,如今能与野战精锐刀枪见红的部队也只有东虏了。而东虏也是越打越弱,最近辽东战报中提及的战斗,全是萧东楼和陈德主动发起的。
这种情况下,单兵的武力的确没有作用。
朱慈烺点了点头,不再提下部队的事。其实他也更乐于看到经验丰富的闵子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只是担心他的前途罢了。
方国安一倒,其家丁有愿意追随而去的。也有希望留在浙江继续当兵吃粮的,但没有一人愿意卸甲归农。明朝是农业专业化的重要时期,加上晚明的高难度气候条件,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农民了。
萧陌自然对此十分欢迎。戚继光选用的浙兵打下了戚家军的威名,乃至于浑河之战,浙兵也是让建奴望风而逃。萧陌此番来到浙江。又在扩军的关口上,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挑选一批精兵种子。
相比北方的疮痍,浙江的确是天堂一般的地方。就算是国变引起的举国动荡,市井之中仍能保持整洁。朱慈烺只在杭州城里转了一圈。重新委任了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要员,旋又出城住在了军营之中。
宋应星对于皇太子不进城也十分好奇,很快他就知道了其中缘故。
皇太子开始带着一大帮人开始四处“游山玩水”,有时候连军营都不回,直接就地宿营。若非天气转暖,以他的身体素质还真的有些扛不住。
朱慈烺此番南下浙江,却是想利用宋应星的头脑,大力开展蚕桑业。
从国家层面来看,让江南种田,显然不如养蚕收丝收益更大。
桑树对土地并不挑剔,无论贫瘠、肥沃还是过干过湿,都能存活。仅仅是桑叶的收益,每亩每年能有三两六钱,堪比上好的田地。而且田地种植庄稼,有各种风险,而桑叶的风险却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桑树不需要占用上好田地,无论是坡地还是边角废地,都能种植,还可以提供桑葚和柴木。
而且江南养蚕、缫丝颇有民间基础,许多地方家家户户都是丝户。从婆婆到幼女,都会养蚕缫丝。而生丝和丝绸的收益,自然要比粮食的收益更大。何况生丝还是换取日本铜、银、硫磺的重要商品。
朱慈烺前世读小学时养过一版蚕,也没怎么管它,最后有三四只结茧,最终成了蚕蛾。所以要让他来指导养蚕,无异痴人说梦。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因为朱慈烺虽然不会,但他有权,可以招揽足够多的蚕户。
从湖州到苏州,每个村子都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