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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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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应京略略有些惊讶,不过常年修行,使得他面上毫无异色,只是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

    “我今日叫你过来,一则是为成国公府上超度的事。”朱慈烺沉声道:“另一则,便是想问问天师,这回京师大疫之后,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张应京皱了皱眉头,“殿下,这等惨烈之事,我辈岂能有所收获。便是这六万两银子,臣也是想用在灾民身上。”

    朱慈烺面无余色,突然荡开一句,道:“我见过令尊大人,老天师一心修行,身子很是硬朗。”

    “全托圣上洪福,蒙殿下厚恩。”张应京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用意,回了句套话。

    “所以说你错了。”朱慈烺眉毛一抬。

    “啊?”张应京一愣。

    “这些话是官员说的,不是道士说的。”朱慈烺挺直腰杆:“更不是天师该说的!国朝为什么定下名分,非全真则正一,仅你们两派为道门正宗?为的是导人正信!不为邪教所蛊惑!你身为天师,只知道用银子济人,可曾想过,如何让人皈依正信!?”

    张应京连忙垂下头去,额头上汗渍津津。

    道教在蒙元之后大受打击,在有明一朝始终都没怎么缓过来。万幸世宗重仙道,对道门多有扶持,反倒将道门促分成了宫廷道教与民俗道教。前者成了官员,后者近乎巫师。真正的清静神仙之道已经很少有人信了。

    “我听说张天师施符药,首重忏悔,当令病者百姓对天地水三官诚心忏悔,然后方能借符药之力痊愈,可有之?”朱慈烺问道。

    “殿下博学,确实如此。”张应京道。

    “这就是教化!”朱慈烺掷地有声训道:“你身为正一教主,有圣皇为你撑腰,有祖宗为你荫蔽,自己却目光狭小,器局黯弱,不知行教化之功,我皇明养你还有何用!”

    “臣知罪!”张应京连忙跪倒在地。

    朱慈烺没有让他起来。

    佛道儒三家是国家的意识形态工具,但所起的作用却小得与他们的地位不匹配。尤其是七个月后,这三家代表所展现出的节操让人无奈,可谓闯来降闯,清来降清。

    “你回去之后,从族中选几个年轻俊杰来我东宫听用。”朱慈烺沉默片刻,方才又道:“你张家也是千年世家,道德传人,我不忍心看你们就此崩塌。”

    “殿下厚爱,累臣深知之。”张应京挤出两滴眼泪:“累臣这就回去选派族中子弟,随殿下修学。”

    “起来吧。”朱慈烺总算缓和了语气,又道:“你要去跟信徒说清楚:这天下,始终只有炎黄后裔能做得。哪怕汉家一时不受天顾,外族胆敢僭越汉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蒙元便是例子,非但百载失国,子裔更是为人奴役,百世不得翻身。”

    “是是,累臣明白。”张应京连声应道。

    他倒是没想到太子所指的是满洲人。

    如今最有希望夺得九鼎的是西北的李自成。他自称是西夏党项族李继迁后裔,自认为鲜卑拓跋氏,并不认为自己是汉人。

    ——太子多半指的是这位拓跋贼吧。

    张应京心中暗道。

    不过太子到底说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派谁去太子身边听用。如今大明在风雨飘摇之中,到底能不能中兴再起实在让人看不透。若是将来中兴了,太子身边的人肯定是有从龙之功的。若是大明亡了……

    天师府可从来不认同身与国殉之类说法。

    连衍圣公孔家都可以在改朝换代之后安心吃着新朝的冷猪头,凭什么让道士一介出家人去当前朝忠臣?

    张应京心头挂着事,一路上回到寓所,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父亲大人,儿子愿往东宫!”

    张应京猛地一抬头,见自己的次子洪任站在面前,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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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章 不炼金丹不坐禅(二)

    张洪任现在不过二十余岁,从小表现出的天资让他深受天师府诸位亲长的认可。这次张天师入京带上他,也是为了让他在诸位达官贵人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好继承符剑,顺利接过天师法印。

    作为一个千年家族,天师府有足够的底蕴为张洪任提供最好的玄学教育。无论是卜筮星象,或是堪舆阵图,乃至医术拳法,张洪任都有所涉猎。因为拥有足够的资源,他比其他人能够少走许多弯路,故而自觉手段了得。

    为了面对太子殿下可能提出的问题,张洪任在觐见之前,更是在道义经典上下了一番苦功夫,只希望能够一朝选在侯王侧,成为大国师一流的人物。

    “知道人心么?”

    张洪任乍听到太子问出这么个问题,瞬间脑袋胀大,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圈,暗道:莫非太子殿下上来就要玩“七处征心”的游戏?那是和尚们玩的呀!

    “人有生老病死,因而产生的各种占有欲、虚荣心,这些东西你懂么?”朱慈烺说得更清楚了些。

    张洪任闻言,顿时轻松下来。关于心与欲的关系,以及处置的方法,虽然全真道士更加权威一些,但并非说正一就没有相关的内容。张洪任当即大段大段地背出了先贤祖师的论述,流利通畅。

    “你的声音还不错。”朱慈烺点了点头。

    ——只是声音不错么?

    张洪任一愣。

    “不过这些废话对我来说没有一点意义。”朱慈烺以平缓的口吻道:“我不要听你说,而是要看你做。”

    “殿下要小道如何做?”张洪任充满了希冀问道。

    “去布道。”朱慈烺简单明了:“让百姓相信你说的话,就这么简单。”

    张洪任再次愣住了。

    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从来都是据点式传教。即便登门拜访信主,也是冲着香油钱去的。若是一言以蔽之,道佛门中不乏精修善行之辈,但并没有多少救世济民之心。

    “而且你们的教义得改一改,不要用地狱之类的东西吓唬人。”朱慈烺道:“我记得道教有承负一说,这点可以拿出来好好讲讲。”

    从嘉靖帝之后,皇明的皇帝大多偏向于道教。崇祯也曾亲自前往法坛,拜谒祖天师。虽然**也有许多太妃们信佛教,但皇室正统仍旧是偏向道教的。故而朱慈烺年幼时便在大内看过许多道家文藏,对于道教理论也算略有了解。

    当然,朱慈烺这般实用主义者是不可能倾心清静之道的,他只是在茫茫道藏之中寻找能够利用的意识形态武器罢了。

    东汉时成书的《太平经》云:“承者为前,负者为后;承者,乃谓先人本承天心而行,小小失之,不自知,用日积久,相聚为多,今后生人反无辜蒙其过谪,连传被其灾,故前为承,后为负也。负者,流灾亦不由一人之治,比连不平,前后更相负,故名之为负。负者,乃先人负于后生者也。”

    简单来说,便是上天对于个人以及其家族所积累的善恶进行核算奖惩。

    “佛教的六道轮回、往生极乐之说,对民心多有腐蚀,故而天下崇佛之国多有灭亡。”朱慈烺道:“而天道承负之说,倒是能劝人向善,即便自己要吃些苦,儿孙却能享上福,这立意上便高了许多。”

    《太平经》是天师道的重要经典,张洪任当然只比朱慈烺更为熟稔,所听闻的见解更为深刻。从道士们的本心来说,并不相信和尚们的轮回之说,但愚夫愚妇就信那个,你若是不说轮回,人家就觉得你是骗子。其中无奈又向谁说?

    “殿下,愚人总觉得今生无望,故而寄托来世。此惰心如此,如何救之?”张洪任不由问道,浑然忘了太子殿下的职业是皇帝预备役,不是道士。

    好在朱慈烺在人力资源领域颇有造诣,当即以激励员工的思维答道:“谁说今生无望?是人就有三灾四厄吧?只要他们去你宫观告解忏悔,必然有当世之福报!譬如病了,你给他们送药。家里遭灾,你给他们送银子。周转不济,你去帮衬他们,这不就是当世福报么!”

    “殿下……”张洪任一时语塞,心中暗道:这一项项都是银子啊!只听说出家人吃十方,哪有反来供养在家居士的?

    “我知道你们把道场视作家业,但到底是千秋万代的正一品天师重要,还是那些银钱重要,自己思量清楚。”朱慈烺脸上渐渐寒了下来:“信众广布是你张家对朝廷的意义所在,若是你们舍本求末,丢了信众,朝廷养你们有何用处?今天这番话,我自然也会说给和尚听,日后谁得民心,我就皈依谁的教门,朝廷就扶持谁家,这些你可都要想清楚了。”

    张洪任到底阅历浅薄,被朱慈烺一拉一推,心境跌宕,彻底拜服在太子足下。道教一旦式微,最直接的受害人就是天师府,他当然不能看着太子去信佛教。张洪任连忙道:“小道明白,这就回去与家父分说清楚,尽复祖天师之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张家的顾虑,你也可以转告张天师,就说我说了:只要向信众传以忠孝之道,不负我朱氏御极三百载皇恩,大可以重设方治,委任道官,只要严守朝廷法度即可。”

    设立方治,委任祭酒,乃至于编户齐民,这都是张道陵做过的事,一度因此而控制了巴蜀之地。自从黄巾之乱以后,以神鬼蛊惑百姓,施以方治统治,便成了反贼们惯用的手法。朝廷为了防微杜渐,自然不肯让龙虎山天师府再做他们祖宗做过的事。

    朱慈烺之所以敢说这种话,因为他比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看得都要远。

    他深知在人类控制自己生死之前,宗教不可能失去生命力。与其因噎废食将正教困在笼子里,还不如放他们出去与邪教斗争。非但将神权握在了自己手里,对于情报和统治稳定,更是有不可估量的补充作用。

    时至今日,只有七个月时间李闯就要入京,满清也虎视眈眈打算分杯羹。各地民乱不绝于耳,与其将张家拴住,不如让他们把这池水搅得更乱。最坏结果无非是多一个地头蛇,而这个地头蛇的七寸还被太子捏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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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一)

    张洪任从成国公府上回去,径直见了父亲,将太子的允诺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他虽然深得长辈们的青睐,但并没有多大教权。任何一个成熟的组织,都不可能持续较长时间的个人崇拜和一言堂,发展到了后期必然是多头均衡,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组织走向崩溃。

    这点上,正一教与大明帝国并没有区别。

    身为教主的张应京自然不能凭着儿子的几句话就做出决定,天师府还有天师八将,还有各地重要宫观的住持、主事。这些人的态度和认知也将发挥极大的作用。否则光是一个龙虎山,辖地不过百里,天师如何维持自己的威信?

    朱慈烺是经历过后世企业政治的人,并不奢望一朝一夕就建立起一个被自己掌控的教团。他将张洪任带在身边,即便商讨问题也丝毫不予回避。张洪任十分懂事地保持沉默,让人不知深浅。

    想想成祖在做燕王时候,身边就有神秘僧人姚广孝,如今太子殿下身边跟个道士,也让人产生了不少联想。因为太子本身就是不能以常人来度量的人物,所以就连刘若愚都不知道这个少天师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

    “不过就是个小长随罢了,”徐惇一语道破天机,“大人们说话,你也要听么?”

    张洪任自从懂事以来,何尝受过如此屈辱,当即脸红了一片。晚明南风盛行,张洪任又保养得面白肤嫩,小长随本来就有男宠的意思,怎能让他不气恼!

    朱慈烺没有解释,见张洪任能够抑制自己的怒气,心中略略宽慰。他可不希望找个连自己情绪都无法控制的教主,那样只能注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位是少天师张洪任,”朱慈烺对于恃才傲物的人也并不欣赏,“无须回避。”

    徐惇这才点了点头,似与平辈交往一般,道:“学生今日特意带来了定国公的诚意。”说罢,徐惇从袖中取出一本朱红封皮的启本,以及一份礼单。

    朱慈烺先展开启本,原来是定国公徐允祯与英国公张世泽请求他接管京师三大营。徐允祯他是知道的,至于张世泽的名字出现在启本上,倒让朱慈烺有些意外。

    英国公源自靖难名将张玉,永乐六年,张玉长子张辅受封英国公。当时张辅之妹身为帝妃,其本人又骁勇善战,故而英国公一系成为了皇明顶尖的贵戚,乃至后世刘瑾、魏忠贤势力最鼎盛的时候,都不敢对英国公一族有什么动作。

    “徐允祯拉上了张世泽,一则是向殿下投诚,再则便是告诉殿下,世族贵戚可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徐惇淡淡道。

    朱慈烺尚且不知徐惇的立场,只听这话便觉得有些刺耳,沉声道:“孤家倒是想问一声,谁敢将国家干城视作鱼肉?”

    “殿下,”徐惇微微欠了欠身,“成国公府上到底有没有鼠疫,并不关其他人的事。不过殿下这般雷霆霹雳地赶来救灾,却让诸势家心中惶恐。”

    “碰到鼠疫,谁不惶恐?”朱慈烺道:“此番为了救成国公,好些个东宫侍卫都染上了鼠疫,孤家也是痛心疾首。”

    “若是势家封死门户,等陛下派人勘验,殿下真的要强行攻打么?”徐惇追问道。

    “哼,”朱慈烺冷哼一声,“既然他们有此等觉悟,不传染外人,正是省了孤的麻烦。”

    “那殿下怎么收纳其族世代积蓄呢?”徐惇似笑非笑道。

    朱慈烺面色如铁,突然笑道:“你竟然胆敢说出这等诽谤东宫的话,不怕牵连贵主么?”

    “我不过是吃了徐允祯几餐饭,那也是因为同出一脉,恩德归于祖宗,岂能就此认庸人为主?”徐惇不以为然道。

    朱慈烺原本已经怒气鼎盛的脸上突然绽开了和煦的微笑,缓声对张洪任道:“你先出去。”

    张洪任早就听到冷汗淋漓,并不明所以,逃也似地告辞而出。

    朱慈烺这才对徐惇道:“看你自恃颇高,到底有何才能?”

    “学生一没有司马相如那般的文才,二没有诸葛孔明那般的口才,三没有朱升刘基那般的谋算赞画之才,更也不曾有常遇春、汤和那般的武勇之才。虽然身上流着我祖中山王殿下血脉,但于战阵之事也实不过中下之才。”徐惇朗声道。

    这一席自贬的话用昆山土话说出来,当时如同昆曲一般。朱慈烺从小听母后的苏州话,与徐惇在语言上的障碍倒是不多,反倒是话里话外的自贬自嘲,让徐惇恃才傲物的形象彻底扭转,不由产生极大的反差。

    “之前看你那般倨傲,仿佛有不世之材,没想到你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朱慈烺忍不住笑道:“那你到底凭什么敢自荐阶下?”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徐惇道:“学生之才,便是观风。”

    “你观出了什么?”朱慈烺问道。

    “凡有心于百里者,必征问于左右;凡有心于千里者,必征问于生民。”徐惇欠身道:“唯有志心于天下,立心于千古者,方知民心自我天心,民听自我天听,而设登闻之鼓以求民声,又密布耳目爪牙以刺民情,诚如我太祖高皇帝所为。”

    朱慈烺默然不语。这几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徐惇是个自认为能够分析情报的人物。对于一个头次相见便伸手索要如此重职的人,朱慈烺实在不敢盲目信从。

    “学生这些日子,发现市井之中多有人刺探民情,既非五城兵马司,又非东厂锦衣卫,细细看来却是兵部职方司在做这事。”徐惇道:“学生记得早前有塘报,是殿下保举原兵马司吏目宋弘业为职方司主事……还需要学生再细说么?”

    朱慈烺微微有些心动。他从不相信坐在屋中而知天下事的奇才,但他相信世上肯定有不少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寻到真相的人才。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才,便要用大量的情报来堆砌一个出来,否则自己就是耳聋眼瞎,就和在宫中一样。

    虽然如今宫中消息有刘若愚和田存善传递,市井民情官场动态有宋弘业交通,自己内部也建立起了十人团……但的确还是缺一个主导全局,精炼情报的人才。

    “这等事只有交给腹心才能放心,”朱慈烺毫无情绪波动道,“我怎么能够信你不是反间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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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二)

    人心自古是最难掌握的东西,当年齐王得苏秦,楚王遇张仪,哪个不是以为自己得了贤才?最后得知苏秦只是为了燕王来“弱齐”,而张仪更是骗得楚王失地迁都,到了那时候,再悔恨也没用了。

    “殿下莫非不会相人之术?”徐惇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我就能看出殿下断然不会是鸟尽弓藏之人。”

    朱慈烺被逗乐了,脸上略略缓和了些,放开言道:“你个性桀骜,锋芒毕露,不肯丝毫弱于人,能将你放在哪里?难道你当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完所有的事?”

    “请殿下随便给我几个识字的手下,独立一司,大小消息只管挑方便的抄我一份。假以时日,我必然给殿下一个交代。”徐惇道:“以殿下的英明,惇也实在不知天下可有何人能欺瞒浪对。”

    “你这马屁拍得太不高明,”朱慈烺笑道,“不过我倒还养得起几个人。明日你来,我给你配五个秘书,你若是觉得不合用,大可以自己更换人选,报备一声便可。”

    “谢殿下!”徐惇大大方方施礼而退。

    朱慈烺端起书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湿润嘴唇,旋即拉了拉垂在书案旁的绳子。这条绳子连接刘若愚的职房,只要朱慈烺这边一拉,就会带动另一头的铜钟,发出叮当之声。这也让刘若愚能够有时间处理一些事,不用一直候着。

    如今这位刘伴当已经当仁不让地成了太子殿下的大秘书,一切往来文移没有他看不到的。不过朱慈烺任用秘书手段明显高于历代皇帝,呈递文件都有凭据,每五天清一次单子,是否私压扣发一目了然。

    将徐惇的事简要与刘若愚说了一番,朱慈烺道:“这事可以早些办起来,明日开始多抄一份通报给他。”

    “殿下,此人真可信么?”刘若愚知道太子殿下对于世族豪门心存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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