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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尽管魏海洋前后三次邀请丁志学去他们学院做讲座,都被丁志学的秘书婉言拒绝了,丁志学连面都没有让他见着。但魏海洋还是不停地给泰华发传真打电话,跟公关部联系。当然这中间除了存在他想结识丁志学的个人目的以外,还有另一层更实际的目的,他想从泰华拉到赞助,搞一个泰华MBA班,这样他不仅可以拿到一笔提成,而且在学院里的地位也就不一样了。有钱就有话语权,也许到头来,系主任都要哈着他呢。
魏海洋是突然接到泰华的电话,说请他有空的时候到泰华一趟,丁总要亲自和他谈谈讲座的事情。魏海洋拿捏了一分钟,说:“请丁总安排时间吧。只要提前一天通知我就可以。”这话说得礼貌而分寸得当,把主动权交给丁总,这是尊重对方;但要求提前一天通知,这是尊重自己。
过了一刻钟,泰华来了电话,约在第二天上午九点。本来第二天上午九点系里有个例会,但魏海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泰华。他答应了之后,转身跟系主任说明天要去跟泰华敲定讲座的事,不能开会了,请个假。
系主任五十多岁,头发已经秃了。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很不好说话。他慢慢悠悠吐出一句:“既然你已经跟人家那边敲定了,还跟我请什么假,你这叫通知。”
魏海洋一笑,走了。他想这人还真把自己当主任了,跟你说一声,你知道了不就完了吗?再说,我这是公事,你主任难道天天来上班吗?你送儿子去英国读书,整整俩月没在办公室露过一面,你跟谁请假了?连个通知都没有。当然,您是主任,您不用跟我们请假,可是都别太过分行吗?
《男人底线》 第7节(2)
魏海洋没把主任的不快放在心上。他一向看不起智商低的人,他认为他们系主任的智商估计也就是80,到头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魏海洋准时坐进丁志学的办公室,丁志学无意识地看看手表,魏海洋注意到了,立刻直奔主题。魏海洋说:“丁总,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不如开门见山。”他知道对于丁总这样的人,没必要客套,客套反而落俗。
丁志学点头:“好,你来开门,让我见见山。”
“我们现在就敲定您的讲座时间和讲座主题。”说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和本儿。
丁志学笑起来:“我记得我还没有答应要去你们那里做讲座吧?”
“我认为您已经答应了。”魏海洋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副掩饰不住的自作聪明。丁志学想,这是一个急于展现自己聪明和才华的年轻人。他对魏海洋有了兴趣,于是把身体往后靠一靠,问:“何以见得?”
“我了解丁总是一个惜时如金的人。如果您不打算接受我们学院的邀请,您根本不会和我坐在这里浪费时间。您只需要像前面几次那样,请您的秘书打发我走就可以了。”魏海洋说完,静静地看着丁志学。丁志学停顿片刻,朗声大笑。魏海洋也跟着笑起来。笑声中有附和丁志学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自鸣得意。
笑完了,办公室的气氛轻松了,适合谈话了,丁志学才说:“我记得你们学院曾搞过‘光达论剑’这样的活动……”丁志学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好像是自己想不起来似的,需要魏海洋帮忙回忆。魏海洋当然心领神会,丁志学怎么可能忘了呢?他是希望由自己接上他没说完的话。魏海洋忙说:“对对,其实就是对话,对话的双方,一方是政府官员,另一方是民营企业家。”
丁志学听了,把魏海烽写的内参拿过来递给魏海洋,多年的从商经验告诉他,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魏海洋一看内参,顷刻间明白了丁志学的全部意图。
泰华集团老总丁志学是一字一句读完魏海烽的那篇内参以后,才终于想起来这个魏海烽是谁了;不但他想起来了,而且他的儿子丁小飞也想起来了。
丁小飞说:“这个魏海烽不会是公报私仇吧?嫌咱们上次怠慢了他?”
丁志学把内参轻轻放到桌子上,一份内参还不至于把泰华怎样,不过这个魏海烽得赶早买进。丁志学知道,像魏海烽这样的人,如果等他将来发达了,再去结交他,不仅成本大,而且效果差。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眼光。丁总是做股票起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就可以赚到钱,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眼光能在千万只股票中识别出日后暴涨的那几只股。
丁志学把目光投向丁小飞,丁小飞正在看被老爹用红笔画出的段落:“结果,文物部门的意见被当成了耳旁风,泰华集团一意孤行的继续施工,直接导致了十三座古墓的彻底毁坏……”
丁小飞抬起头,说:“爸,只要不公开见报,对咱们泰华影响就不大。咱们省里又不是没有人。您要是不放心,咱们等王友善讲学回来,再安排一顿,专门请他魏海烽坐坐。”
丁总语重心长地说:“就怕那个时候,请这个魏海烽的人太多,轮不到咱们请。”
丁小飞稍一琢磨,明白了,说:“爸,你是说魏海烽可能要上一步?”
父子俩分析了赵通达和魏海烽各上一步的可能性。丁小飞认为赵通达是许明亮的人,许明亮在交通厅内部威信高得人心,所以赵通达上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丁志学沉默不语,儿子丁小飞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显然小飞没有在机关混过,他哪里知道人心是怎么回事?毕竟许明亮不在了,那些原来属于许明亮的人心就要重新分配,难道那些人心会正好分配给许明亮所欣赏的赵通达吗?人心又不是遗产,可以赠与可以继承可以想给谁就给谁。丁志学摇摇头,对丁小飞说:“周山川这个人我了解,按道理说,像青田古墓这样的家丑各家都要掩着盖着,为什么周山川倒把魏海烽这篇文章送到省里发了内参?”
丁小飞有点急不可耐了,说:“爸,拿下魏海烽其实更容易,他儿子今年中考,两口子为儿子上重点高中都急疯了。咱们只要给他把这事儿办了……”
丁志学瞪了丁小飞一眼:“咱拿下他干什么?他要是最后一关败给赵通达,咱们不仅白白拿下一个累赘,而且还得罪了新贵,到时候,怎么收场?”
经过小半天的讨论,丁总最后定下走“魏海洋”这步棋,显然这步棋要比丁小飞建议的“王友善”更高明一些。毕竟人家是亲兄弟,兄弟间有什么话要比师生间更好说一些。
现在魏海洋坐在丁总办公室,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尽管丁志学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已经全明白了,丁志学之所以同意来光达“论剑”并不是因为他精诚所至,而是因为他有个哥哥叫魏海烽。海洋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马上意识到,与丁志学“论剑”这件事,对自己哥哥而言,未必就不是一个机会。魏海烽和赵通达正在紧要关头,虽然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谁踩在谁的肩膀上往前走,但事实就是如此,谁当了“副厅”,谁就是另外一个人的顶头上司,那就等于是骑在那个人的脖子上了。魏海洋立刻答应了丁总,但同时也给自己留了余地:“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过还得看我哥最近的安排。”
丁志学笑了,说:“那是自然,他上班,官身不由己。”
机关就是这样,魏海烽要去“光达”和丁志学“同台论剑“的事儿,大家居然都知道了,而且越传越邪乎。当着魏海烽的面,众人不至于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背过身去,则议论纷纷,说魏海烽为了找这么个机会,简直处心积虑,他要是不“内参”人家泰华,人家泰华能知道他是谁?好,他这一“内参”,人家企业知道了,这魏海烽厉害,要和他认识认识。还有人说,咱们以后得跟魏海烽好好学学这一手,现在这些个企业家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有什么必要哈着他们?该出手时就得出手。赵通达从来不主动说魏海烽什么,但如果别人跟他说,他则笑笑,说一句“理解万岁”。有一次,在机关食堂,陶爱华买了馒头,一回身见到另一队的赵通达,陶爱华有点尴尬,但还是特意走过去对赵通达说:“赵处长,跟老谭他们两口子那天,我真不是冲你!后来回家,老魏冲我好一顿火!”赵通达当即朗声大笑:“海烽冲你火?没有理由嘛!你小陶谁不知道?正直正派眼里揉不得沙子!等着我说说他!”陶爱华被噎在那儿,脸红脖子粗。排在赵通达后面的张立功等陶爱华走了以后,对赵通达说,陶爱华看上去很粗,其实是粗中有细,以粗掩细,肯定是受魏海烽指使。
《男人底线》 第7节(3)
赵通达马上豁达地说:“不至于吧?海烽为什么要这样呢?”这话属于明知故问了。
张立功鼻子里哼一声,说:“赵处长,您是不了解魏海烽,我和他一部门多长时间了?他‘阴’着呢。你想他让老婆这么一嚷嚷,好了,您有嘴也说不清了。您说您没收礼,您跟谁说去啊?说了就显得您小气,不说又跟真的似的。而且,您是一大男人,能跟个老娘们一般见识吗?完了,两口子再假模假式跟您道个歉,让您吃个哑巴亏。他们家陶爱华心直口快,这是优点;您要是再斤斤计较,这就是缺点,逼着您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通达听了,故意说:“不至于不至于,真要这样,可太阴险了。”
转过天来,赵通达在楼道里见了魏海烽就对魏海烽说:“海烽啊,机关的人最近议论纷纷,说你故意指使你老婆给我脸上抹黑啊。”说完,“嘿嘿”地笑,仿佛心胸很宽大似的,但实际上,一双眼珠子却在魏海烽脸上转来转去。
楼道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开着,魏海烽知道办公室里的人虽然各就各位,原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但耳朵早都支棱起来了。魏海烽不想让赵通达占这个上风,他收拢脸上的笑容,问:“通达,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通达皮笑肉不笑的,说:“没什么意思。大家都这么说。”
魏海烽:“谁是大家?”
赵通达笑而不答。魏海烽只好硬着头皮跟赵通达又一通解释,大概意思是陶爱华素质低没文化,说话干事不过脑子,敌友不分,跟老谭吵架的时候把他赵通达带出来纯属误炸,她到家就后悔了。
魏海烽解释的时候,赵通达一声不吭,似笑非笑,等魏海烽都说完了,才接过去一句:“误炸?敌友不分?她怎么不误炸你魏海烽?”
赵通达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对魏海烽,只要碰上,只要说话,他就忍不住想恶心他几句。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在许明亮时代,他见到魏海烽,至少是客气的,甚至很多时候,是大度的。许明亮不喜欢魏海烽,他赵通达还多次背地里替魏海烽说过不少顺嘴的好话呢。赵通达掐指算了算,许明亮走了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该讨论方案讨论方案,但他总觉得哪儿有那么点不对。他自己想,假如许明亮同志还活着,那个青田古墓算什么事啊!
有一次,他去探视宋雅琴,宋雅琴幽幽地说了一句:“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赵通达当时没听清,追问,宋雅琴给他解释,说古代后宫之间,你争我斗,娥眉相嫉,大家都要搞掂皇上,因为只要皇上喜欢自己,就没有人敢在边上说三道四了。可是,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做后宫的即使没有什么错,但皇上喜欢过你,那就是错,凭这一条错,人家就可以取你性命。赵通达听了,黯然神伤,知夫莫若妻。
过了几天,赵通达跟宋雅琴说,厅长周山川派他去北京开个会,三五天工夫。宋雅琴叹气,她本来想说,提不提“副厅”不在多开一个会少开一个会,但她始终什么都没说。还是知夫莫若妻。赵通达那天在病房待到很晚,最后还是宋雅琴对他说你回吧不是还要出差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赵通达当时眼圈就红了。他回到家,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觉得人生真是无趣。怎么热火朝天熙熙攘攘的生活,一转眼,就变得孤家寡人冷冷清清了呢?不就是一个“副厅”吗?不就是曾经厚爱自己的领导去世了吗?
机关的人都在传,宋雅琴死得其所,临了临了,还给赵通达挣一表现机会。宋雅琴咽气的时候,赵通达正在北京开会,手机关机,厅长亲自把电话打到交通部李司长那儿,才通知到他。赵通达这边买了机票往回赶,那边厅长亲自过问宋雅琴的后事。周山川这个人,做官的路子相当老派,比如说吧,他讲究关心同志,但他的关心是那种婆婆妈妈式的。有一次,他在食堂排队,站在张立功后面,就开始关心张立功。他知道张立功老婆下了岗,就问张立功给老婆找到工作了没有。张立功当时激动得满脸放光。结果周山川呢,也就是口头关心了这么一下,然后说了几句“别泄气”、“肯定能找到”之类的话,说完就完了,把张立功气得昏头昏脑,后来就下定决心跟许明亮干。用张立功的话说,谁用得着你这种关心?作为一个厅长,你要真关心我们家生活困难,你有的是办法。你这种关心,不痛不痒的,没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回头我还得念你一个好,凭什么。
周山川对赵通达的关心,体现在首先派了专车在机场贵宾出口等着,赵通达一到,就直接把赵通达拉到医院。灵堂已经布置完毕,赵通达进了灵堂,以周山川为代表的一行机关领导一字排开,周山川走上一步,拉着赵通达的手,语重心长地对赵通达说:“通达,要节哀啊。”
陶爱华在边上看着,直替赵通达难受。一个大男人,想清清净净地跟妻子告个别,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都做不到。晚上,陶爱华回到家,跟海烽叨唠这点心得体会,说着说着,就说了一句:“我看你啊,也别瞎表现了。这副厅,绝对是人家赵通达。你看人家那公而忘私的,老婆死都没见上,再不给人家一个副厅合适吗?”
魏海烽不接茬。这几天,他心思一多半在“副厅”上,他和赵通达的竞争已经白热化。有的时候,魏海烽会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就像孙悟空,一直在厅长手掌心里翻跟头。他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有一次,他被请到声色犬马的场所,一溜小姐站他面前搔首弄姿让他挑,他当时起身就出去了,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想到自己。现在的他不就像那些小姐一样,站在厅长面前,让厅长挑吗?他和赵通达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出台”的机会吗?
《男人底线》 第8节(1)
08
丁志学提出要在正式“论剑”之前,和魏海烽先见个面。魏海烽也答应了,但事到临头,却发现丁志学定的这个见面地点是很有学问的——定在泰华集团的小会客室。魏海烽本来有些不快,但毕竟自己没有独立的办公室,机关人多嘴杂,如果去酒店或者其他地方,还要花钱,这钱谁花合适呢?
魏海烽临出门前,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刚报上自己的名字,魏海烽马上说,现在要出去开会。对方紧咬着,说请他随便定一个时间。魏海烽说现在定不下来,说完迅速挂了电话。电话是省报记者沈聪聪打来的,她不知道打哪儿看了那份“泰华集团破坏青田古墓”的内参,一直追着魏海烽,想要做深入报道。魏海烽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有的事情,发内参是一回事,公开见报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这个特殊历史时期,他魏海烽就是脑子再不装事儿,也知道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机关里大家见了面,虽然该点头点头该说话说话,看上去和平常差不多,但总有些微妙的变化。别的人不说,就说赵通达,俩人见面的那种别扭,都要装没事儿人,而偏偏肚子里都装着事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魏海烽贸然接受采访,沈聪聪再不知轻重地发一篇稿子,不仅对他个人不好、对泰华不好,而且就是对交通厅也不好。毕竟没有哪家领导,真的希望自己分管的那段出问题。赵通达说修路出问题,基建处首当其冲,但放到社会上,谁知道基建处赵通达是谁呢?要骂还不是骂交通厅吃人饭不干人事?再说,泰华已经停工,死揪着人家企业不放,也不是个事儿。真把一个企业搞垮了,企业家不会饿死,倒霉的是企业员工,你政府给人家找饭碗啊?
所以魏海烽一直回避沈聪聪,能躲就躲,能拖就拖,他不便于直接拒绝采访,那样太容易被媒体抓住把柄。他总是说,最近很忙,或者正在开会之类的。这样沈聪聪即便想找他茬,也不容易找到。我魏海烽又没有说不配合你采访,我确实是忙,我的工作又不是坐在椅子上专门伺候记者。他还特意关照了办公室,只要有采访青田古墓的记者,就一律说负责人不在,其他人不了解情况。但魏海烽没想到,这个沈聪聪是何等厉害,居然能把他堵在丁志学的会客室。
当时魏海烽正在就“光达论剑”的事和丁志学沟通,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光达论剑”就是一个幌子,坐下以后没客套两句,就直接沟通“青田古墓”。魏海烽从内心深处,深知丁志学的难处。毁坏文物固然不对,但是如果施工单位在发现第一个头盖骨时就上报,结果肯定就是停工,等。等多长时间,不知道。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至于这期间的损失,根本没有人管。不过,站在政府官员的立场上,他就不能任由丁志学大发感慨。丁志学说保护文物不能只凭道德和良心,他就得说企业发展也不能不讲道德和良心。沈聪聪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