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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这案情会惊动皇上,甚至不常露面的李尚书都被钦赐为监审管,这案情果然另有曲折。
苏安容,这个清丽的女子,实在不简单啊。
先不说她嫁入尚书府做小妾,能够活着出来已经是奇迹。
就单单说她竟然未嫁通奸,这奸夫竟然还能够冒死来为她伸冤,可见她的魅力有多大!
若是别的男子,不唾弃遗弃她就是好的,怎么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李尚书叫板!
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看来这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二姨娘的喊声一落,第一个脸黑的是李尚书,狐狸眼中露出阴鸷的目光,冷得可以杀人。
其次是司徒无邪,他原本抱着看沈清澜被毒打的好戏,可是二姨娘这么一闹,李尚书反而不能打了。
碍于苏安容曾经是李尚书名义上的小妾,这避险二字,是必须要做的。
果然,李尚书开口道,“等等,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审问清楚再动刑。”
众人一听,纷纷赞叹的看向这个公正大度的李尚书。
什么叫气度,这就是!
苏安容的眼底却满是鄙夷,这个看似君子大度的老狐狸,根本就是最变/态的伪君子。
迟早,她会亲手撕开这老狐狸的面具!
“多谢大人。”
沈清澜松了一口气,一脸肃然,伸手便要去取袖中的东西。
可是摸索了许久,只见他原本镇定的脸上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难看。
不对!不对啊!
沈清澜苦苦准备了许久的供词和证据,怎么通通不见了?!
他猛地抬头,忽然发现不远处,方才一个衙役装扮的男子,正和司徒无邪说着什么。
他心里一个咯噔,顿时知道不妙,恨得牙痒痒。
司徒无邪妖孽的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得意之色,他手上拿着的,真是沈清澜苦苦寻找的东西。
想要和他斗?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清澜愤怒不已,一气之下差点没冲上去找司徒无邪论理。
可是,他的脚才抬起,便知道此举绝对不会成功,而且还会再次陷入司徒无邪的陷阱去。
他从未这么恼火过,震怒之下,清秀的脸上涨得通红。
众人好奇的看着沈清澜,不知为何他愣在了远处。
苏安容也看向他,昨夜她最后还是将证据给了沈清澜,难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如果沈清澜将证据弄丢,那么苏安容的计划也要泡汤。
然而,当她顺着沈清澜的视线看向司徒无邪之后,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果然又是这个妖孽在捣鬼!
紧跟着,苏安容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愕不已的看向司徒无邪。
这个气宇轩昂的将军优雅腹黑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然后唇角上扬,对着能够证明苏夫人清白的遗书轻轻一吹。
刺眼的火焰,随风而起,瞬间点燃那张带着血书的残布。
一切证据,化为虚无!
嗡!
仿若一道惊天霹雳从天而降,打在苏安容和沈清澜的头顶上,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极点。
她捏紧了双拳,气得身体不住颤抖着,恨不得上前狠狠打烂这妖孽无耻的笑脸!
司徒无邪这个混蛋,竟然为了赢得赌注,甚至不惜将证据毁灭,也不让沈清澜占了上风。
狠辣至此,腹黑至此,这人才是世间第一极品奇葩!
“你到底还伸不伸冤了?!”
肥胖的命官一脸的不耐烦道,高温的天气,扰得他满头大汗,心烦意乱,只希望快些了结这个案子。
案件再明白不过,和李尚书有关,又是和皇上的政策对着干,如今的审讯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完全不用认真计较。
沈清澜沉凝片刻,忽然开口,慷慨激昂道,“启禀大人,我有冤要报。”
“何冤之有?!”朝廷命官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质问,司徒无邪也皱眉看向了这个不知进退的沈清澜。
“苏安容是无辜的,但是她的爹苏远庭和二姨娘却犯下三大罪状。”
“俗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今日苏安容犯错,最大的过错岂不是应该由苏远庭承担?!”
“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若非苏远庭教导不善,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何苦要做出如今大逆不道之举。”
“请大家扪心自问,若非有血海深仇,哪个子女会无缘无故做出要与亲生父亲决裂的决定?!”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夫人好端端的为何会咳血而死,苏安容又有何能力可以驱使所有家丁将苏家财产全部转移?!”
“唯一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夫人根本就是含冤屈死,苏府家丁都心中明亮,不忍见苏安容孤身离府。”
沈清澜抑扬顿挫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一针见血,字字珠玑,一落地便引来无数叫好之声。
好个临危不乱,腹有经纶的书生!
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今天这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台上朝廷命官听得直擦汗,他就知道这个书生不是好惹的,不开口便好,一开口死人都能说成活的。
李尚书脸色不变,镇定的看着沈清澜滔滔不绝的讲明大义。
司徒无邪嘴角上扬,露出一副赢定了的表情。
苏远庭和二姨娘则心虚不已,圆瞪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去掐住沈清澜的喉咙,不然他再发出一丝声音。
台中央,苏安容暗暗叹了一口气,证据如今被司徒无邪毁去,哪怕沈清澜舌灿莲花,也是无济于事啊。
“说得有理!”
李尚书忽然开口,浑浊的狐狸眼中满是奸诈,他问道,“你可有证据?!”
“证据……”沈清澜的脸色一白,一脸坚定的回道,“尚书大人指控苏安容可有证据?”
“大胆沈清澜竟然敢对尚书大人无礼!”朝廷命官大喝一声,抬手便要拍惊堂木,却被李尚书拦住。
李尚书语气宽容的说道,“年轻人,有血性是好的,可是若站错了位置,万劫不复就着实可惜了。”
“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我从未指控过这名小女子,今日我前来乃是奉圣上口谕。”
“第二,朝廷办事向来凭事实说话,上至王孙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办案都凭证据二字。”
他停顿片刻,摸索着鼻子,抬手道,“来人,将人证和物证拿来!”
很快,只见衙役们领着一个腿脚不便的男子,以及苏府原本的家丁一并走了上来。
这个腿脚不便,十分紧张的男子,正是原本被二姨娘活活打死的,苏夫人的“奸夫”王二!
苏安容震惊得差点站起来,沈清澜也是眼前一黑,险些没有当场晕倒。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究竟是怎么活过来!
他明明是和巧云一起发现的王二的尸体,以及从他手上得到的那张“忏悔遗书”。
谁能够想得到,那竟然是一个陷阱!
苏安容咬紧红唇,心底庆幸不已,幸亏她们没有拿出那张王二所谓的遗书,不然肯定会被诬陷杀人未遂。
这样阴险毒辣的陷阱,恐怕除了李尚书根本没有人能够设想得出来。
她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再看向司徒无邪,只见他正得意的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那双妖孽的眼神,写满了,你注定欠我一辈子的人情债!
苏安容的脸唰得红了一大半,好吧,她承认这次的确又应该感谢这个腹黑危险的妖孽。
不过,这次失误也怪不得她,若不是她跪在城门无暇分身亲自去调查,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万幸的是,他们没有中李尚书的奸计。
虽然现在王二出来指证苏安容“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是已经大大削弱了威胁和减轻了危害。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在天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
风乍起,青石板道两旁的树枝沙沙响个不停。
第95章:七宗罪()
这风来得又急又猛,呼呼的吹着,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不过,台子上下簇拥的人群并不在意降温这个事情,只是裹紧了长衫,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精彩绝伦的家族秘闻。
空旷冰冷的台子中央,苏安容冷冷的凝望着不远处滔滔不绝的王二,依旧憨厚的脸。
年近五十的老家丁,悲痛欲绝的捂住脸颊,呜咽的忏悔,当初和苏夫人的奸情。
他眼中的悲痛是真的,只是不知眼中的泪究竟是为了谁而流。
苏安容精致的五官面无表情,嘴角却扯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
她自己都不明白在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母亲的尸骨未寒,亲生父亲便带着二姨娘,带着跟了母亲一辈子的“忠仆”不遗余力的朝着母亲的身上泼脏水。
一股寒冷从骨子里一点点的渗入她灵魂的深处,令她不由得有些颤抖。
原来,悲愤的至极,不是癫狂,而是锐利如刀的寒冷。
恨撕裂着她的心,全身的血液在冰冷中涌向同一处地方。
腥辣的苦涩顺着她上扬的嘴角,流了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这般诋毁母亲,便是自寻死路。
第一次,苏安容的眼中涌动着嗜血的恨意,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尚书满意的摸着鼻子,苍老的脸上有着独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铁证如山,苏安容已经被逼上绝路,再无半点生还可能。
朝廷命官皱紧双眉,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父母官模样,口沫横飞的指着苏安容训斥。
“大胆刁民,你母亲与人通奸,你又勾结流民罪臣里应外合抢劫自家庄院,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大逆不道的不孝女!”
“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来人,将这个有辱风化的刁民押下去,刺字流放!”
他的嗓音因为干渴而嘶哑,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是音量却是前所未有的洪亮,震得群众耳膜嗡嗡直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众人也都激动到了顶点,终于到了诚挚恶人,伸张正义的时刻了!
有些为人父母抱着小孩的,专门把孩子举到头顶上,特意叮嘱道,“看!以后若是不孝,可是要被针划花了脸,送去边疆喂狼的。”
稚气的孩童脸色骤变,害怕得皱起了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父母。
有些禁不住吓唬的,哇得一声呱呱哭了起来,哭声感染哭声,很快连成一片。
这个时候,风更大,吹得人们发丝飞扬,遮挡了视线。
原本毒辣的日头不知何时隐藏到了云层后面,清朗的天空,一片阴霾。
“四月天孩子脸,果然是说变就变!看样子要下暴雨了!”
“真是扫兴,这个时候可不能离开,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往脸上刺字的。”
狂暴的风,并未赶走看热闹的人们,反而令人们更加兴致盎然想要看看台上的少女将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刑法。
惊堂木咚咚三声响起,震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引起嗡嗡的颤抖。
两个壮汉将苏安容压在木桩之间,手边放置着尖利的铁针,以及属于屈辱的染料。
云凌国刺字的刑法,仅用于犯下大罪被贬做奴隶的人,一旦这墨色的字刻在脸上,就算死也抹不掉。
人们纷纷引颈而望,生怕漏掉了某个精彩的场景。
无数目光,无数情绪,竟使得整个场面一片沉寂。
苍白,沉重,复杂的静寂,令人压抑的窒息。
轰隆!
阴沉的天空,响起一道闷雷,引得整个台子都轻微晃动了几分。
沈清澜跟着这声惊雷,清秀儒雅的脸顿时苍白如纸,眼中尽是无助和恐慌。
他绝望求助的看向台子旁边站着的司徒无邪,如今只有他能够救苏安容了。
他们明明打了赌,如果真的注定他只有失去安容,才能够令她活得安然,那么他愿意放手。
然而,司徒无邪却一动不动的站在远处,他的视线在苏安容的身上,没有一丝要动手帮忙的意思。
沈清澜恨得双目发红,他果然猜对了,这个风/流将军根本就没有把安容当回事,他根本就不会救安容!
若是,若是,他有功力,定然拼了命也要是去救人!
可惜,可恨,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除非他能够拥有李尚书的权利,那么救安容便只是一句话就足够。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行刑者已然将那铁针烤得通红,正对着苏安容的脸不断比划,商量如何下手。
司徒无邪仍然是不动如山,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台上单薄顽强的少女,手心中莫名生出一层冷汗。
这个丑八怪,真够沉得住气!
不过,若是她这一关都过不了,实在就太浪费他的三瓶琼浆玉露。
若是能够撑过去,那么她便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奴隶。
至于司徒无邪和沈清澜的赌注,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赢定了。
“慢!我有话要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安容忽然开口,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清澈潋滟的双眸写满坚定。
肥胖的朝廷命官不耐烦的皱眉,有些为难的看向李尚书。
罪犯一直沉默,如今终于开口,可以说是万众瞩目,都目光灼灼的想要听这个女子到底有何话要讲,若是不给她这个说话的机会,恐怕难以服众。
李尚书狡猾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若是一早申辩,在铁证面前,完全是无用功。
若是在王二上来的时候,解释喊冤,更是会被一棒打死。
看得清局势的人或许不少,但是能够在如此大的冤屈和愤怒下,隐忍到最后一刻,把握住最佳申辩机会的,恐怕寥寥可数!
纵然是朝廷大员,能够有如此心智的,都在少数。
李尚书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苏安容身为女儿身,更可惜,她的敌人是自己。
他摆摆手道,“让她说吧。”
一滴冰冷的春雨,悄无声息的落入嫩绿的枝叶上,晶莹的色泽盘旋一圈,滑落地面没入泥土。
紧跟着,霏霏细雨渐渐笼罩大地,空气中弥散起泥土的气息。
人们毫不在意这轻柔的细雨,他们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看向台中央已经被定罪的苏安容。
“凌云国法令,凡是行刑都需陈述罪状,方才大人似乎忘了这件事。”
苏安容清丽脸上,弯起一个自嘲的笑。
这个笑容是那样清冷绝丽,像是绽放在雪山之巅的雪莲,美得令人心惊。
人群们听此,迟疑半刻,发现苏安容说的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得顿时轰然大笑。
这个少女甚是有趣,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杀人不见血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官员出了一个大洋相!
直接,果断,犀利,赤果果的打脸啊!
肥胖的官员脸上涨成猪肝色,他做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犯人指出他审讯上的漏洞。
一般的犯人被押上刑场的时候,不是哭嚎不停,就是奋力喊冤,当然也有静默绝望的,可是像苏安容这么冷静又镇定的,却是独独的一个!
朝廷命官肥胖的脸有些抽搐,他对这个少女竟然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他一脸肃然,有些愤怒的说道,“岂有此理,来人念罪状!”
“慢!”苏安容的声音再次响起,精致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浅笑,温柔,睿智,寒冷。
“又怎么了?”朝廷命官不耐烦的问道,双腿烦躁的抖动着。
“民女有个请求,请让民女自己来说。”苏安容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好!让她说!”
“让她说!让她说!”
群众们再一次沸腾,人们都很想看看这个独特的罪妃,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惊天的话。
“大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堂木敲响,朝廷命官肥胖的脸已经由红涨成了紫色。
不过,刚才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威望早就一扫而光,群众们热烈的呐喊声很快又将他的渺小的喊声给淹没。
“尚书大人,这,这要如何办?”朝廷命官记得一头是汗,搓着手,忐忑的问道。
“无妨,让她说。”李尚书古井无波,如今木已成舟,想必那苏安容就算再聪慧,也无法扭转局势。
“大人,那女子牙尖嘴利,还不知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朝廷命官有些担心的说道。
李尚书冷冷的斜了朝廷命官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莫非你还怕了一个罪犯不成?”
朝廷命官吓得一抖,脸上骤然无色,赶紧恭敬的说道,“一切都听大人的。”
他正襟危坐,努力摆出威严的模样,喝道,
“好!苏安容,本官就给你一个自我反省罪过的机会。”
苏安容笑脸微敛,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倏地抬眸,一片锐利,整个天地仿佛遍布一层窒息的紧绷
“谢大人。”
“民女苏安容,身为董氏之女,共犯下七宗罪。”
“第一罪过,民女不应该存在于世间。”
第96章:水亦载舟,亦能覆舟()
“若不是当初身为江南名门千金的母亲,执意下嫁给身无分文,一无所有的苏远庭,那么今日的悲剧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发生。”
“第二罪,民女出生后,不应该从商,更不应该协助母亲经营家族当铺,将苏记当铺经营的有声有色。”
“苏记当铺生意兴旺后,导致苏远庭头一件事便是彻底遗忘母亲和女儿,将原本是丫鬟的柳氏,迎娶成为二姨娘。”
苏安容的声音清冷如刀,锐利的在苏远庭的心头上剜肉。
苏远庭的脸色白了又青,脑海中早已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遇上一个娉婷娴雅的千金,他救了误跌入水的她,一见钟情。
当年,温柔娴雅的她,当年,为了嫁他,放弃荣华富贵,甚至连父母都不要的她。
苏远庭有一瞬,心如刀绞,疼的几乎忘了呼吸。
是啊,他才是那个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男人。
众人听得醍醐灌顶,原来这期间竟然还有这等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