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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四五个半大的孩子冒着雨从前方的小屋中跑了过来,亲热的扑进秦未泽的怀中,高兴亲昵的喊着他的名字。
秦未泽忧郁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一时间雾霾尽散,阳光倾城。
苏安容看得愣了一愣,上一世她和他并肩那么久,都未曾见过他有这么发自肺腑的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们究竟是谁?
“外面雨大风大,快进屋去。”秦未泽关切的说道,用手温柔的抚摸孩子们被雨淋湿的发。
“好!听沐哥哥的!”
“沐哥哥,这个姐姐是谁?!”
“你真笨,这都看不出!和沐哥哥这么般配的,定然是嫂嫂啦!”
孩子们嬉闹的说着话,开心得又蹦又跳。
“真是胡闹,原来你带我来就是听这些话的?”苏安容脸骤然一红,有些尴尬的低声说道。
前世,她一心一意的将所有感情都寄托在沈清澜的身上,一直将秦未泽当做哥哥一般的对待。
秦未泽又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对她关怀备至,却注意保持一定距离。
第104章:最初的梦魇()
但是这一世,一切早已改变,让她无法一下子转换过来。
秦未泽也不自然的耳根微红,赶紧岔开话题道,“走,进去再说。”
房间中,布置成的是学堂的模样,一行人一进来,原本等在房中的其他的孩子们便一拥而上。
苏安容被孩子们天真欢快的笑容,以及活力四射的热情所感染,一下子忘却了其他的烦恼。
一炷香以后,她便了解到了眼前的具体情况。
原来,这些可爱的孩童都是流民的孩子。
流民之乱后,如秦未泽所料,皇上为了平息民愤,并未将这些流民全部严惩,反而举起了仁孝的大旗,对这些流民进行安抚。
所以,流民们除了将盗得的财产归还,并未真正的受到什么惩罚,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医治和房屋。
最后除了大部分的人领了朝廷发放的钱粮回家以外,还要一小部分人决定留在京城。
只是,因为饥荒瘟疫,还是有很多孤儿无家可归,于是秦未泽便收养了这些孩童,并将他们寄养在其他的流民家中。
每隔三日的晚上,他便会来亲自教这些孩子们四书五经。
今日刚好就是第三日,他不仅应邀前来,而且还带了苏安容一并来。
苏安容在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心中对秦未泽的计谋更加钦佩。
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们如今能够这样开心的活着,以及那些曾经生死一线的悲苦流民能够得到如今的重生,都全靠他的完美的计策。
打小,她便一直被人称赞聪慧,可是每次和秦未泽一比,她就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渺小。
苏安容坐在一角托着腮,看着秦未泽被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围起来的样子,溢出满满的感动。
这时,秦未泽忽然抬头看向她,对孩子们说道,“这是苏姐姐,今日由她来教你们唱歌。”
他说完这句,似乎还觉得分量不够,又道,“苏姐姐的歌声可是整个长安城最好听的了。”
“什么?”苏安容怔住,羞恼的赶紧冲着秦未泽使眼色,她哪里会唱什么歌!
可是秦未泽却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拍拍孩子们的头,温柔道,“苏姐姐害羞了,你们还不快点过去让她教!”
苏安容气得头冒青烟,刚要跺脚解释,便见到那群孩子们就围了上来,将她团团抱住。
“太好了!太好了!苏姐姐快唱歌给我们听!”
“苏姐姐别害羞,你长得这么好看,歌一定更好听。”
“唱吧!唱吧,我们好想听!”
孩子们的热情令苏安容进退不得,一大片红晕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她赶紧抬头向秦未泽看去,却发现他正笑吟吟的率先鼓起了掌声。
“唱吧,看孩子们都等不及了。”秦未泽优雅的笑道。
该死的秦未泽,这不是摆明了要赶鸭子上架么!
苏安容气得跳脚,但是看着眼前孩子们天真期盼的模样,又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实在没有办法,她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唱了起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苏安容的声音就如她的人一般,清雅婉转,像是春日的晨曦里,绿芽上凝聚的一滴晶莹的露珠。
虽然她的歌声称不上惊艳,却似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深情流露,娓娓道来。
这首歌是她娘亲故乡的名曲,在苏安容小的时候,苏夫人常常在入夜时唱给她听,哄她入睡。
因为曲调旋律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哪怕是苏安容第一次唱,也唱的牵动人心。
现在再唱这首歌,她才明白,原来母亲一直是思念故乡的。
孩子们都听得痴了,动也不动的安静听着她唱歌,明亮的双眼中有感动或者有思念浮现。
秦未泽的脸上也不由露出赞美的神情,这样的歌声在这样一个雨水嘀嗒的夜晚,是如此美轮美奂。
他原本是希望苏安容能够打开心房,勇敢抛开过去,现在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做得更好。
这样一个女子,果然配得上知己二字!
唱着唱着,苏安容精致的脸上扬起一个平静幸福的笑容,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有着美好的纯洁。
她感激的看向秦未泽,感谢他今晚的良苦用意。
他带自己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令自己出丑,也不是为了表明他在流民之乱中的功劳,而是想让苏安容明白一个道理。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片刻后,一曲作罢,余音袅袅。
在少许的沉默后,孩子们这才如梦醒一般,发现歌声停了,不由得欢呼成一片,疯狂的抱住了苏安容。
“唱的太好了!还要听!”
“苏姐姐的歌声太美了,我都忍不住哭了。”
“我也哭了,我想起娘亲了。”
一提起思念这个话题,不少孩子们便伤心了起来。
这个房间里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苏安容看着忍不住哭泣的孩子们,有种看着自己的感觉。
秦未泽缓步走了过来,抱住一部分的孩子,眼睛却看着苏安容,认真的说道,“虽然你们原来的家没了,可是现在你们有个更大更好的家。”
苏安容的心头猛地一颤,明白这才是秦未泽今晚最想要告诉自己的话。
原来他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自己,她并非是没有家的孤儿!
“你们的苏姐姐,还有我,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这样的一个家难道不幸福吗?”秦未泽意味深长的说道。
孩子们听了这番话,顿时破涕而笑,纷纷点头表示很同意秦未泽的说法。
这时,秦未泽再次看向苏安容,对孩子们说道,“你们的苏姐姐好像还没表态呢。”
有一两个聪明的孩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小跑到了苏安容的身边,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苏姐姐,你不会不要我们吧。”
“是啊,我们会很乖很乖的,苏姐姐经常来看看我们吧。”
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娇憨的撒娇,再次令苏安容没了辙,她只好红着脸道,“我,我们是一家人,从今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哇!太好了!苏姐姐答应做我们的姐姐了!”
“万岁!以后就经常有好听的歌可以听了!”
雀跃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几欲将瓦片震破。
苏安容心中满是温软,感慨孩子们的幸福总是能够来得这样简单。
稍候,她又抬头看向秦未泽,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激,她感谢他,在她感到最孤独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家”。
从此之后,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她有这么多的弟弟妹妹,这是一种多么甜蜜的负担啊。
目光交汇处,他极为有默契的微笑,知道这次散心,她的心结已经解开大半。
夜渐渐深了,二人将孩子们安顿好后,便漫步回去。
雨此刻已经停了,寂静的夜晚,有凉风乍起。
“冷么?”秦未泽体贴问道,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忧郁。
“不冷。”苏安容嫣然一笑,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向心口的位置,温柔的答道,“这里很暖。”
秦未泽心有灵犀的微笑,缓缓道,“那就好,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辛苦你了。”
“你的意思是,赏花大会的训练终于要开始了么?”苏安容问道。
“不错。”秦未泽颔首答道。
“明白了,我准备好了。”苏安容见秦未泽答应,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
原来他今晚做的这些,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心神平稳,这样才能够有最好的状态去参加赏花大会。
是啊,心若不静,哪里有机会得胜?!
她笑容微敛,客气的道,“今晚谢谢你了。”
话毕,苏安容便快走几步,将怔住的秦未泽甩在了身后。
秦未泽摸摸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想了许久也未曾想明白,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一夜无话。
午夜梦回,苏安容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梦中的秦未泽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梦魇。
她的心跳得极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烛火噼啪一声,冒出细碎的响动,将她彻底惊醒。
苏安容大口喘着气,双手捏紧,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梦,秦未泽还没有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娘已经走了,她绝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次发生。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晚上闹别扭的事情,委实有些矫情。
哪怕现在的秦未泽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令自己过得更好,又有什么错。
他和上一世一样,全心全意的待自己好。
他还好好活着,还在自己身边,这些已经足够。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小气,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原本的闷气一扫而光。
苏安容抹掉额上冷汗,再次躺下去休息。
第二日她醒来时,已是暖阳高照,日光透过木质的镂花窗格子投进来,在地上落下璀璨的阳光。
苏安容伸了一个懒腰,心情大好,便心血来潮提前换上了秦未泽送来的蓝色衣服,扮作男装。
第105章:花魁大会()
原来在苏府的时候,为了方便打理当铺的生意,她常常男装出行。
所以穿男装对于她,实在是信手拈来的事,不过片刻之间,精致的娴雅少女便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翩翩的清秀公子。
这个时候,巧云听见动静便从侧房端了盥洗的物什进屋,一瞧见蓝衣的苏安容,看得怔住了半响。
虽然巧云不是第一次见到小姐扮男装,可是却还是被她这身打扮给吸引住了!
房间一地碎金的阳光里,她临风而立,衣角偏飞,宛若仙人,说不出的潇洒和倜傥。
苏安容偏爱素雅,所以平时的衣服多是朴实无华,可是这件华丽精美的暗纹蓝衣穿在她身上,出奇的合适,将她的清雅的气质突出到极点。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小姐,你这么出门,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了!”巧云赞叹道,双目灼灼。
苏安容嫣然浅笑,还未来得及答话,便瞧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是秦未泽。
“巧云说得不错,连我也自惭形愧了。”秦未泽姿态闲雅,笑着道。
“好了,再这么夸下去,可是要将我捧到天上。”苏安容笑意更浓。
能够看到秦未泽好好的在身边,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快变得的强大,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才能够帮助未泽去完成他的心愿。
“等等,好像少了一样东西。”秦未泽眉头微蹙,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把手工精美的玉扇递给苏安容。
“这是?”苏安容眨眨眼睛,接过扇子,唰得打开,里面画的是一幅泼墨山水。
“翩翩风/流佳公子,自然不能少了这个。”秦未泽浅笑,很是满意苏安容手执玉扇的潇洒,俊逸。
苏安容笑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稍适问道,“对了,今晚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秦未泽从怀中拿一叠足足有两万金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苏安容咂舌,苏家的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过三千金,眼前的银票可是普通人家挥霍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花完的巨额财富!
巧云更是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拿好,这些都是你的。”秦未泽优雅的将银票放在了苏安容的手上道。
“这钱是哪里来的?给我做什么?”苏安容迅速镇定下来,抬头疑惑的问道。
秦未泽深邃忧郁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答道,“这钱是你祖母给的所有盘缠,至于具体用处今晚你就知道了,把钱收好。”
苏安容心头猛跳,她这个祖母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富有到这个程度,随便就是两万金的银票!
若是放在战乱,两万金已经足够买下一座城池!
她不过是去参加一个赏花大会,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的钱。
“既然你有这么多钱,为何不让那些孩子们搬到好一些的住所?”苏安容开口问道。
秦未泽摇摇头道,“第一,这是你的钱,所以我不能动。”
“第二,我不希望他们在物质上过得太富裕。”
苏安容沉默,明白了秦未泽的真正用意,的确那些孩子们出身贫苦,若是一跃龙门,也并非是好事。
或许,秦未泽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让他们不靠天,不靠地,只依靠自己的双手在长安打拼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就像她自己努力的方向一样。
“这钱你不用拒绝,今晚会有大用处。”秦未泽似乎已经猜到苏安容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然抢先说道。
苏安容的嘴巴张了张,把到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接过银票,答应道,“好,那今晚我拭目以待。”
秦未泽优雅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巧云痴痴的看着秦未泽一直走远,脸上绯红一片,眼底又满是挣扎困扰。
“巧云,你喜欢未泽,对么?”苏安容温柔的问道。
巧云如遭雷劈,脸色唰得变白,张皇的解释道,“小姐,巧云如何敢有这等妄想!秦公子是何人,巧云是何人,巧云没,没有资格去……”
话道一半,被苏安容止住,她缓缓走近巧云,温柔道,“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错。”
巧云怔住,没有料到苏安容会这样说,她以为小姐会责怪她,可是在小姐的清澈的眼底却满是关心,绝无半点恼意。
“小姐,我……我配不上秦公子……”
“秦公子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小姐……”
巧云低着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傻丫头,喜欢是件很美好的事,我想告诉你的事,要保护好自己就好。”苏安容认真的道。
巧云跟了她这么久,像她的亲妹妹一般,苏安容不希望她受伤,因为她懂得从云端跌落崖底的痛。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秦未泽的出现会影响到她和巧云的感情。
这段时间,巧云每次在自己身边,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更何况以后,三人相处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苏安容希望帮助巧云渡过这一劫。
巧云眼神复杂,心头原本压着许久的石头,因为苏安容的谅解而落了地。
她格外认真的跪了下去,说道,“小姐,巧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辈子能够陪在小姐身边,就足够了。”
“秦公子是很好,可是巧云心里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一辈子都够不着的。”
苏安容沉默,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巧云。
她上前扶起巧云,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原先的隔阂因为捅破了这层纸,令二人释然。
或许爱情这个玄妙的事情,苏安容花了两世也无法全然弄懂,可是友情却是这般得来不易,她不愿因为任何事情而失去。
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是一种遗憾,未尝不是成长的过程。
苏安容想着,若是以后巧云遇上了也同样爱她的真命天子,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巧云得到幸福。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苏安容都有些心神不定,她惦念着秦未泽神秘的邀请,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两万的银票究竟有何作用。
夜幕缓慢落下,秦未泽如约而至。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半山庭院,二人陆续走下车来。
明月高悬,繁星漫天,齐整的青石台阶尽头,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的庭院,显得格外神秘,气派。
门楣的两旁,并不是常见的威武石狮,而是一串醒目喜气的大红灯笼。
红色的光晕,硬着青砖白墙,有种别样的妩媚和风韵。
苏安容又环视一圈,发现郁郁林木掩映中,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这些乌木制成,金丝做窗子的马车,似乎在无言显示着它的主人们身份地位的不凡。
她再仔细侧耳倾听,似乎能听到庭院里飘来阵阵丝竹之声。
“走吧,进去瞧瞧。”秦未泽笑吟吟道,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么?”
苏安容点头,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跟着他走近。
“晓月楼。”她抬头望着门上的匾额,念出声,然后眨了眨眼睛道,“是个十分风雅的名字。”
“不错。”秦未泽附和,同时伸出修长的手,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三次。
咚咚,咚咚咚。
片刻之后,巨大气派的红漆木门便吱呀一声开启,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梨涡浅笑的红衣少女。
“两位公子久等了,里面请。”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眸如星月,面如芙蓉,笑起来的样子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苏安容有些迟疑的看看秦未泽,却见他坦然的已经迈开了步子,于是便跟着少女朝里面走去。
走进晓月楼,便像走入了一幅美得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