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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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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后而不成体系,加上平民百姓生活困苦,生育出的婴孩成活率降低,他们命如草芥,除去伴有不可抗拒而无助的难产
外,幼嫩的生命时常会在饥、灾、病、战中失去。父母们对这样离世的亲生骨肉,见惯后生出的麻木,使眼泪都化为了
干涩,眼神中充满命就如此,听天由命的无奈与悲叹;孩子的死就像出生一样被看成了是自然,这也是那个非常时期的
自然现象。走过战乱贫困年代的夫妻,哪一家没有过婴孩夭折的经历?卞德仁、侯翠翠同样有过这种“自然”的遭际。
不然的话,他们是将有七个孩子的,而那两个离世的都是女娃。没有女娃,叫他们想来就心痛。说起这样的事,话就要
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说起。
    离开匡家以后,他们租了低廉的民房,想着像以前一样生活。但什么都回不到以前了,想想,以前已是三年前了。
现在,翠翠长成姑娘了,卞德仁都过了二十岁,在那年代,男子二十就该立了。卞德仁不想再去做散工了,觉得那不再
是他这个年龄干的,他这个年龄该寻个久长的活计,让翠翠靠起他来才感安稳。他也安稳。他寻找了几天,终于找了个
在医院做杂工的活儿。翠翠说她也出去找份活儿吧,卞德仁说他一个人就能养活她,不用了。翠翠说,我都这么大了,
还白吃饭,觉得难受啊。卞德仁说,她这样不做工的女人多着呢。翠翠说,人家那是带孩子了,在屋里也有事做。我这
样白闲着,像个废人了。卞德仁说:以后,咱们也会有孩子。说罢,脸火辣辣地。翠翠也有些羞,低下头,不说话。自
从他们那次许下了一辈子在一起的承诺后,一直也没有什么跨越,表面上,还是以前兄妹的样子。睡觉还是分床睡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兄妹般的依存关系,换一种角色,他们都还没有习惯,也是不会似的。他们进不来,也出不去,有
点手足无措。唯一有所改变的是,翠翠叫卞德仁,从哥改口为德仁哥了。但是,翠翠并没有像媳妇般地盘起头发,她的
那条长辫子还是挂在纤细的后背。没有长辈教授、提醒他们,这个细节他们居然忘了;没有仪式,他们也就忘了形式。
这样,他们过去了大半年。
    转机是在民国十八年,农历腊月的一个晚上。这天,风雪交加,天气异常寒冷。屋里虽然点了火盆,但隔不住他们
房子四面的漏风,风是从房顶四处开裂的缝隙蹿进来的。强烈的冷气一层层吹消了柴火的热流。这屋里还是不够热。翠
翠守着火盆,加紧地添着柴火。柴火的燃烧有些疯狂,火焰的力量比平日加倍地吞噬着柴火。翠翠一心一意,不停地添
着柴火,她想,多冷的天,德仁哥一定是冷坏了,她要把屋子烧得热乎乎的,让德仁哥一进屋,身子骨就会暖和过来。
她已经忘了去控制火焰的力量和柴火的用量。天黑彻底的时候,卞德仁回来了,他是真的冷坏了,手是紫红色的,脸是
紫红色的,鼻孔处淌出的清涕好像冻结了,像贴了块玻璃碴儿。一进屋,他就不顾一切地蹲在了火盆前,迫切地向火焰
张着手,手指头僵硬着,冻得一时伸不直了。手缓过来了,他开始将手上的热气一次一次传到脸上。逐渐,他有点暖和
过来了。这时,火焰完成了任务似的,放慢了燃烧的力量,翠翠想继续推进它的力量,但是,没有柴火了。她孩子一般
呜呜哭起来。卞德仁搂住她说,不要紧,已经不冷了。
    吃罢饭,两个人像以往一样,拉上中间的红布帘,各上了各的床。火盆里的火逐步灭彻底了,像黑夜一样,沉入了
宁静。宁静中,他们听到,从屋顶四面缝隙挤进来的冷风相互争抢叽叫着,它们疯狂地吮吸着屋里的余热,温度在一点
一点降低;卞德仁和翠翠的身子在一步一步蜷缩。
    翠翠忍不住地说:德仁哥,我冷。
    卞德仁说:睡着就好了,小时听我娘说,雪后的太阳好。明天一早,太阳就出来了。太阳出来,我就去买柴火,你
就可以在家好好地把身子暖和过来。
    翠翠听话地嗯了声。
    片刻,她又说:德仁哥,我冷,冷得睡不着。
    卞德仁屏住气,没有出声。他在想,他应该去搂上翠翠睡,他也想去搂上她睡,但是,他羞涩,有点没有勇气,这
碍在他们以前打下的那“兄妹”关系。
    他还在犹豫时,翠翠已经抱着被窝,颤抖地站到了他床前。
    他不由多想,拿过翠翠怀中的被窝,一把将翠翠拉进怀中。
    翠翠紧紧贴着他,说:德仁哥,不冷了。
    卞德仁喘着气说:盖两个被子咋会冷啊!
    翠翠轻呼着气说:两个人的热加在了一起,咋不热啊!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脸贴脸地抱在一起过。现在,他们相互吸到了对方的气息。这气息燃烧了他们,给了他们跨越的
力量。触摸着翠翠光嫩的肌肤,卞德仁身体的隐秘部位被巨大的激情支撑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扒下翠翠的短裤,还没有
来得及深入,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神经兴致就来临了,他长长呻吟一声。
    这一晚,卞德仁懂得了怎样需要女人。他和翠翠的关系就彻底转变了。
    卞德仁对翠翠说:我对不起你,是应该用轿子抬你来的。
    翠翠笑着说:从我的床上到你的床上,我两步就走来了,轿子来了,还没有地方搁呢。
    卞德仁笑笑,眼睛里却洇了泪,他把翠翠搂得紧紧的,心里酸酸的。
    这天之后,翠翠就将长发盘了起来。四邻的人见翠翠转眼就变了个媳妇,有些惊奇。故意说:你是怕我们吃喜,半
夜偷着坐轿子过来的吧。
    翠翠也不紧张,笑着说:我是想坐,可我们屋里搁不下轿子哪。
    邻居们哄哄笑笑,也不较真下去了,他们的特殊情况大家多少知道一点。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们自然地也不会再
过分惊讶、议论。过后,卞德仁还是买了糖果、花生、瓜子、红枣,给四邻的各家分发。每一家人都免不了说一句:早
生贵子啊!有过这种形式,卞德仁心里头才觉得是有点对得住翠翠了。
    邻居们以为,翠翠很快就会挺起肚子,半年多过去了,翠翠依然腰身纤细,人家以为她是那种不爱“显身”的,还
直羡慕她身子长得好。但是,偶然,有人见她上茅房时是来了月经的,就觉得奇怪了,背后议论、猜测起来。那年代的
人,见女人不怀孩子,只会觉得问题是出在女人的身上。一天,有人找机会,将做工回来还没有进家门的卞德仁拉到一
旁,劝他说:赶紧带翠翠去看郎中,早治早抱上娃吧。卞德仁低着头,“嗯”一声,就匆匆走了。好像那是见不得人的
事,很不好意思与别人多讲。其实,他心里头就是有不好意思对别人讲的“情况”,那问题不是出在翠翠身上,是出在
他身上。想起来,他就恨自己无能,心里烦恼得很。
    自从他和翠翠“跨越”了后,每一次,卞德仁过于兴奋,都是只挨上翠翠,还来不及进到翠翠的身体中,或者刚刚
触了她那隐秘部位的娇嫩边缘,他就控制不住了那神经兴致的到来,让翠翠的大腿内侧黏糊了起来。那时,他心里说:
等会儿再来吧。可是,很快他就困乏了,他白天做了一天的工,他是太累了。一觉,他就睡到了起床的点。起床后,吃
块干菜饼,就忙着去医院上工了。起初,翠翠不明白也不习惯这样的结果,次数多了,她隐约就懂了那是不由德仁哥的,
那些是会叫德仁哥沉醉的。他喜欢的,她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习惯了。她以为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需求。还以为这样也就
能够怀孕呢。没人对她教授过生理常识,她根本不懂得月经和怀孕的关系,以为自己可能已经怀了娃呢。
    卞德仁每天晚上和翠翠抱上后,他心里就提醒自己要忍住,忍住,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后,他就昏沉中提醒自己
别睡着了,一会儿还要做呢,但是,不由自主地他就睡着了。
    听了邻居的好心劝说,卞德仁私下里去瞧了郎中,向郎中讲了情况。
    郎中说:这倒不算病,你这样年轻的,第一次都会控制不住,第一次不行,就等第二次吧。
    卞德仁说:我太累,第一次过罢,就睡了,一睡就到天亮了。起来要去上工,就做不成了。
    郎中说:做工也是为了将来养娃嘛。为了怀娃,你要忍啊!这年月,除了有钱人,谁不是累死累活地挣钱奔命。没
有娃,就是断了命呢,命接不上,你就没奔头儿,还累着挣钱做啥?
    卞德仁连连点头说是,用力说他一定能学会忍住。
    卞德仁的“忍”,说到头是怀娃的信念支撑出来的。五月这一天的晚上,卞德仁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地就有了沉醉,
他的隐秘部位坚挺地顶在翠翠隐秘部位的边缘,兴致没有如期而至。他沿着一种本能需要的引领,一点一点向里探进,
每深入一步,他的激情被掀起一层,令他激动颤抖,当他的全部深入进去,他沉醉地哼了声“哎哟”;而翠翠,感到一
种隐隐的疼痛相随而来,她也“哎哟”一声。她不懂得这里面对于她的乐趣,她也在忍,为了德仁哥,也是为了人生生
理阶段的必然打破,这一刻,她似乎懂得了“进入”的意义。打破的目的,献给了繁育的目的,那目的是信念,是必然,
是理所应当的人生,是不能浪费的人生,是人生的人生,人生的生命;没有它,就是没有人生;没有生命,是行尸走肉
了。这一晚上,在他们住了半年后,他们才播种下了他们的孩子。
    翠翠的肚子一天天显露出来,他们的喜悦和盼望也就一天天地加强。每晚,卞德仁轻抚着翠翠鼓胀的肚子,望着屋
顶,眼睛放出光,总要欣慰地做一番感叹。感叹最多的是说他一个孤儿,要有后代了,做梦一样啊!那时,翠翠幸福地
说:我也是哪,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呢!之后,他们就对这将要出生的孩子进行想象和期望。卞德仁说孩子长得不要像
他,像翠翠那更美呢。翠翠说男娃像你好,厚厚实实的。卞德仁问翠翠想要女娃还是男娃,翠翠说男娃女娃她都想,反
问德仁哥呢?卞德仁说他和她一样。翠翠又说,以后还会生,一定男娃女娃都会有。卞德仁说:那是。然后他们又扯远
了,说是女娃将来嫁就嫁像她爹这样善心的;是男娃娶就娶像他娘这样又俊又好的。闲的远的扯罢,他们才说到了最紧
要的话题,就是孩子叫啥名。这分两个方向走,一个是给男娃的,一个是对女娃的。说了几个都是不合意,听着没来意。
他们要起个有来意、有出处的名,要留下纪念的。纪念沿着他们的经历、磨难开始了。
    想着,卞德仁兴奋地说:女娃的名字有了,叫银翠!“银”字是代表我买你的那块银元呢,翠就是取下了一个你的
“翠”字。这来意多好!
    翠翠露出笑,说:名好听,又有来意,好啊。
    卞德仁眨巴了下眼睛,想到说:“银”和女人的“阴”同音,更相配呢!
    翠翠不住点头称是。临了,问:那,是男娃叫啥呢?
    卞德仁想了想,又是一机灵,说:女娃带“银”,男娃就带“金”,金银相列,多好哪!想了下说:“金”字配啥
都好,第一个男娃就配锁吧。叫“金锁”。
    翠翠说:好是好,就是没来意了。
    卞德仁说:咋没来意,“金”是从“银”里引来的,这就是来意哪。
    翠翠忙点头说:是,是,我脑子笨,不会转弯呢。
    临了,卞德仁和翠翠敲定,以后他们生的女娃都带个“银”字,男娃都带个“金”字。翠翠说:好,以后的名就好
起了。
    憧憬之外,为将来的孩子,他们还要做些实际的准备。翠翠没有丝毫的经验,她就去请教邻居的大嫂、大婶、大妈。
在她们的指点下,她将不穿的破旧褂子,用剪刀裁出不同的布块,能做小孩衣服的留下做衣服,做尿布的做尿布,做鞋
褙的做鞋褙。同时,她也就学会了做衣服、糊鞋褙。做的衣服、糊的鞋褙,大小好些都是够三四岁小孩子用的。翠翠说
:大点不吃亏,早晚用得上。
    民国二十年的初春,还不满十八岁的侯翠翠在自己屋中,痛苦而顺利地生出了一个女婴,取名“卞银翠”。只从孩
子那圆圆的眼睛,双双的眼皮上,卞德仁就知道孩子是像了她娘。他喜悦和感激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滴到了翠翠和孩子的
脸上;孩子哭,他在笑。但是,翠翠却怎么都出不来奶水,孩子委屈的哭声日日不息,卞德仁也再露不出了笑脸。听了
邻人的,他买来了能下奶水的猪蹄,炖了一锅又一锅,翠翠喝了一碗又一碗,她的乳头,卞德仁吸了一口又一口,还是
不见那白色的乳汁。郎中说,还是她生育年龄小影响的。只好,他们又去求助于邻居的大嫂、大婶、大妈。大嫂、大婶、
大妈不是都有奶水的,有的,她们还要哺育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们是尽自己的力,能给银翠分上一口,就分上一口。
吃不上的时候,翠翠就给她喂白面糊糊,玉米面糊糊,糊糊里面加了撵碎的熟鸡蛋黄和白糖,银翠吃得很满足,也就不
哭着要吃奶了。鸡蛋和白糖很贵,是卞德仁和翠翠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买上吃的,为了孩子,就舍得了。邻居们说:这么
花舍着给银翠吃,也还是不如吃亲娘的奶水呢。翠翠叹口气,无奈地说:只能这么了。
    有了孩子,他们的花销就显紧了。卞德仁就想多挣一些钱,他每天下了工又去四处走动,想寻找些散活儿干。每天
回到家,天已黑了。回到家,他能替换翠翠抱孩子一会儿,就替换一会儿。翠翠尽量叫他歇着,说:你做了一天的工,
好生歇着吧。他就说:你在家抱娃也不轻省哪,我不累。虽这么说,可上了床,他就浑身软得动不了,连抱一下翠翠的
劲儿和欲望都没有了,没一会儿就起了鼾声。为孩子为家辛劳,他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孩子驮着他们的未来呢。
    五月的一天,卞德仁看到路边布告上招人去东边建飞机场,每月给的工钱比他在医院要多一点,而且是管吃住的,
就报了名。东边虽说离家远一点,但毕竟还在一个城,翠翠想,丈夫还是经常能回来看看的,就同意了卞德仁去。谁曾
想,建工队将他们干活儿的人当牛马一样使,中间没有假日,直到春节才放了两天假,卞德仁才回家见了分别了七个多
月的翠翠和孩子。一岁的银翠已经能够咿呀叫爹和娘了。那样子长开出来,越发像翠翠了,卞德仁喜欢得不得了。这次
一聚,播种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娃。等来年的春节再回来,第二个娃已经两个月大了。而两岁的银翠能跑能蹦能说了,她
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卞德仁,时不时甜甜地叫一声“爹”,一点也不羞涩。卞德仁抱着她,问她为啥不怕他?她露出和
翠翠一样的小酒窝,指着翠翠,奶声奶气地说:娘教的,娘说你好,你就好。卞德仁喜欢得不得了。
    第二个娃是男娃,名就叫他们以前起好的“金锁”。卞金锁的样儿九成长得像了卞德仁,男娃气十足,虎头虎脑的。
卞德仁看金锁像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激动得不得了。他对翠翠感慨说:有儿有女,老天爷对咱不薄啊!我是啥嘛,老
天爷这么待我,真是福分哩!翠翠笑说:是你“人好”的应报哪。
    由于侯翠翠生过金锁的身子还没恢复彻底,他们的两天相聚没有房事。年中的时候,工地破天荒地放了两天假,卞
德仁辛苦地奔回家,与妻儿团圆了一天。这一天,又播下了第三个孩子的种。等春节卞德仁回来的时候,翠翠的肚子已
经挺大了。看着翠翠挺着大肚子带着两个孩子,不易得很。卞德仁就决定辞掉飞机场那边的工,守在妻儿跟前,好有个
照应。他在西北旱码头附近找了份搬运工的活儿。为了回家方便,他们在西北旱码头附近租了间房子,家搬到了那儿。
穷人家,没有什么东西,家搬起来容易得很。
    其实,侯翠翠带着银翠和金锁,是比卞德仁想象得轻省一些。银翠三岁,却是个小大人似的,懂事、乖巧,不仅让
翠翠省心,还能够帮上她的忙,有时是能顶一把手的:翠翠将一岁半的金锁放到床上,银翠就可以看好他了;她会帮娘
端水端饭,拿这拿那,择菜、洗菜,有时看着娘累了,说要为她捶捶背,展开小胳膊,握的小拳头在翠翠的背上,噼里
啪啦地捶了起来,还真叫翠翠身子有些了舒展。她白天给娘捶,晚上就给爹捶,还说:爹,我长大了,去帮你做工,你
在家歇着。每次卞德仁和侯翠翠听到她懂事的细语甜言,感慨地说:我们前辈子造了啥福,生了个这么好的娃!
    但是,他们却不能看到银翠长大了。生下老三卞金利后的四个月,在民国二十三年的秋天,银翠因为肺炎而夭折。
那一天,翠翠的哭是撕心裂肺的,声音飘荡在医院的上空,凄楚、悲绝、荒痛。她捶胸顿足地说:银翠啊,娘给你缝的
衣服,做的鞋子,你还没穿完哪!
    第二年开春,侯翠翠又怀上了第四个孩子。翠翠肚子里的第四个孩子寄托着他们对银翠的思念和盼望,盼望的,也
是梦想的。然而,厄运再一次来临,在翠翠怀胎七个月的时候,却赶上了一场灾难,一日,日本的飞机向旱码头一带投
下了几枚炸弹。侯翠翠和卞德仁、孩子们是幸运了,没有丢命,没有被炸残疾。但是,她流产了,她被送进医院时,昏
迷不醒。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医生说,她流产了,孩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她怔怔地问,
是女娃还是男娃?大夫说:是女孩。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声音穿透了整个医院。这之后的几天,侯翠翠心痛得麻木
了,每天总是呆愣愣的一副神情,卞德仁就安慰她说:是她的命硬保了全家,他们已经是万幸了。腹中的娃没有来到世
上,就等于没活过,去就去了吧。他们好好的,有日子,他们就一定还会怀上女娃的。
    伤痛之后,他们离开了伤痛之地。离开了码头,卞德仁只得重谋生路。一时找不到“稳定”活计,他就去干散活儿,
之后,修铁路要人,他就去修铁路了。
    那次的流产,对侯翠翠的身体和心灵的伤害都是巨大的。她和卞德仁三年多没有房事。当心灵和身体逐步恢复后,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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