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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巫蛊之祸”中与太子相关的干人等皆坐罪,处以刑罚。
博望苑及太子宫的太子宾客们皆被诛杀,随太子发兵者,皆依法族诛,吏士等流徙到千里之外的敦煌郡。
而卫氏一门,更是遭逢灭顶之灾。
除卫皇后与太子母子外,卫皇后所出的三个女儿——卫长公主、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太子的妻妾、子女及儿媳,卫皇后的姐姐卫君孺及其夫公孙贺阖家、卫青的长子长平侯卫伉……皆丧命。
京师流血,僵尸数成。
昔年卫子夫以一介歌伎之身得封皇后,其弟卫青、其甥霍去病皆战绩彪炳,功勋卓著,一门荣宠,连卫青尚在襁褓中的三个幼子都得以封侯,真正显贵无伦。
是以,长安城中曾有民谣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但如今,曾位极宫掖、母仪天下的卫皇后便被一卷蒲席草草埋在了长安城南的桐柏亭,她的所出的卫太子和三个女儿,还有姊弟亲族尽数死在了丈夫手上……卫氏满门呵,都死绝了。
唯余在这世上的丁点儿血脉,便是一个数月大的懵懂婴儿。小小的婴孩儿就这么被扔进了郡邸狱,原本,也是应当无声无息夭折了的。
病已,病已……之所以取了这般鄙俗的名字,是因为这孩子在狱中孱弱多病,活得万般艰难,几度险些病不得已,夭了性命呐。
第55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八)()
郑女官目光静静落在梅祠的白壁青瓦间,怔然良久,思绪渐渐有些恍惚,心头莫名便浮现起十多年前的一幕……
向暮时分,薄烟似的霭色渐渐笼了整座掖庭宫,栉比连亘的数百间宫室中渐次亮起了晕黄的灯火,一个清瞿瘦削的中年男子静静立内侍省的重檐下,目光远远眺向杜门的方向——
“大人,下餔已备好了。”那时候,她不过是掖庭宫内侍省一名卑微宫婢,依例在饭时向掖庭令禀事。
“嗯,”一身群青色宦官服饰的张贺微微颔首,而后顿了瞬,道“令庖人温着罢,天气乍寒,莫让饭食凉了。”
“诺。”她恭谨应道,但却并未立即退下。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几番犹疑,但终究还是试探着小声开了口:“大人,您不若嘱咐皇曾孙一声……日后,稍稍回来早些罢。”
这位上官大人一惯为人秉正宽仁,待他们这些宫监婢子也向来和气,所以她才敢大胆子说了这话——张大人每回都要等皇曾孙回宫后才一同用饭,偏生那孩子又是顽童心性,贪玩得紧,时常捱到宫门落钥前一刻才肯回掖庭。而近半月以来,不知是何缘故,回来得竟更比往常还更晚了些。
张贺闻言,目光微微讶异地落向了眼前的小宫婢,怔了一瞬,转而神色却是更温和了些,眼里带了略略笑意:“莫担心,我晚些进食也无甚干系的。”
“病已那孩子虽在郡邸狱中侥幸保得了性命,但却也一向身子孱弱,多灾多病。如今终于得见天日,也幸得他这般跳脱,喜玩耍爱嬉闹,体魄才日渐强健了起来。何况,在宫外……他大抵要自在开心许多。”他静静立在昏沉的暮色中,温和耐心地对面前的小宫婢解释道,末了,目光重新远远眺向杜门的方向,语声里带了一分苍凉意味“如今,他还懵懂不晓事,能开心一日算一日罢……”
她听完,也是一时默然。
这位皇曾孙,在掖庭宫中实在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虽贵为今上的嫡亲血脉,却在襁褓之中便被投进了郡邸狱。幸得廷尉监丙吉为人梗直中正,心下怜悯这个才涎世不久的婴儿,有心护佑,于是便将他安置在干燥暖和些的狱室中,又特意寻了两个女囚悉心喂养,这才让一个数月大的脆弱幼婴几乎不可思议地在牢狱中活了下来,且日渐长大。
谁料,两年多后,谁料有善于望气的方士进言于孝武皇帝,曰:“长安狱中有天子气”。
武帝疑心顿起,一纸御诏,责令杀尽长安所有狱囚。
而郡邸狱中,则因丙吉拼死相护,才未令天子使臣——内谒者令郭穰伤了皇曾孙性命。
郭穰不忿,于是将此事回禀武帝。武帝这才记起……郡邸狱中,还关押着自己一个嫡亲的曾孙。
当年,早在巫蛊之祸后不久,孝武皇帝便察觉出了其中诸多疑点。
于是便私下遣人重新彻查太子谋逆之事,未久,便发现,当年的案件中,许多证物证词皆不足信……这竟然原本便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诬陷。
而自己那个才识出众、温厚纯孝的长子,就这么生生受屈而死,还牵害了卫氏满门,受株连者数万之众!
武帝心下怒不可遏,继而悔恨交加。而后,便是杀伐狠厉,将当年谋害太子的一干人等统统论以重罪。
江充族诛,苏文被焚死于长安横桥之上,连当初在湖县逼使太子自缢的小吏张富昌、李寿等人都被诛连三族。
之后,武帝晚年,于湖县太了自缢之处修建思子宫,又起归来望思台,以悼念含冤自尽的长子。
而此际,他却意外得知太子尚有一个孙儿活在世上。
武帝几番犹疑之后,却是将其送进了掖庭宫,自此不闻不问——毕竟,那个孩子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掖庭令张贺,乃系名臣张汤之子,出身显赫,才学出众,早先为太子宾客,颇受常识,与卫太子刘据是为琴棋良友、翰墨知交。
征和二年,巫蛊之祸牵连数万人,张贺作为太子宾客,也在被诛之列。幸得其弟——当朝尚书令张安世御前求情,方才保下了一条性命。
但虽侥幸免死,依旧活罪难逃。不久即被下了蚕室,处以宫刑,继而以宦官之身被任为掌管内廷的掖庭令。
而当这个两三岁大的皇曾孙出了郡邸狱,被送进掖庭宫之时,掖武令张贺,一时间悲辛交集。
小小的稚儿瘦得不及一只狸儿重,头发枯草一般乱糟糟地粘在头上,许多没剪过的长指甲里都是污垢,浑身的肤色却是近乎有些剔透的病态苍白……连额间淡青的脉络都清晰可辨——能在郡邸狱中活到两岁,养成这样儿已是丙吉倾尽心力的结果了。
张贺默默地将这孱弱枯瘦的孩子养在了自己身边,几乎花了所有心血,付了自己余生来悉心抚育。
刚刚送来那段日子,皇曾孙常常抱恙,多病多灾。但令他们这些宫人惊异不已的是,那样小的稚儿,不论病重到什么样子,怎样的痛楚煎熬,也从不见他哭闹或落泪,只是死死咬着牙关,咬得齿根都渗出血来。
头一回见稚童这般隐忍到极致的模样时,掖庭令脸上几乎褪尽了血色。是以后来,他都有些草木皆兵,但凡这孩子有了一丝不适,便立即替他延医,各样贵重的药草及补养之物源源不断地用上,不见丁点儿吝惜。自己更是不守昏昼地守着在稚儿榻边,直至他彻底痊愈方才安心。
张大人平日里用度一惯从俭,饮食偏喜菜蔬,但自从皇曾孙送来之后,却餐餐都添上了许多乳肉荤食和小儿喜欢的各色饵餈糕饼。
那个孱弱枯瘦的稚童就在这样的悉心照料下,身子一天天渐好了起来,性子也开始有了同龄孩童的活泼模样……甚至是太过顽皮跳脱了些。
自五岁上,张贺便开始教他读书习字,偏这孩子天资虽颖异,却总按捺不下性子在翰墨之事上,每每令人颇觉无奈。
听说,以往也友人劝过掖庭令——这孩子身世尴尬,虽是宗室血脉,但注定一生都会被摒斥疑忌,不予丁点儿出头的机会……庸庸碌碌地了却一生。既如此,费尽心血教他诗赋文章又有何用?
而况,六亲俱亡,身世凄凉,灭族的仇雠又是位尊天下的大汉皇帝,他亲生的曾祖。这孩子若当真读书明了礼,只怕心下更煎熬痛苦些,还不如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于他而言,有些事,不明白或许比明白了要好。
但张贺沉默良久,却是未从其言。
他回道,即便没有为官出仕的机会,他也不希望故人唯留的一丁点儿血脉就这样庸度一生。明白了当年之事,虽然痛苦煎熬,但他身为太子的遗孤,必须活得明白!莫论如何,张贺也绝不能让这孩子成为一个浑浑噩噩庸碌一生的懦夫。
此生,他只冀望将自己能做之事都为这孩子做了,所能尽的心力都尽了,待日后,九泉之下也好同太子有个交待。
就在这样的执着坚持下,即便皇曾孙仍是性子跳脱,掖庭令仍仍日日教授读书,寒暑不缀。到而今,整整两年,那小小顽童的学业也总算是见了些起色。
每日下餔之后,张贺都会准时开始授课,但今日,等了这许久,却仍是不见他回来。
身形瘦削的掖庭令,静静伫立在重檐下,远远眺向杜门的目光里不由开始带上了些忧色——
而小宫婢郑葭便立在檐下不远处,亦一同等着……已过了申时,宫门怕已闭了罢,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麻烦?
正在忧虑渐渐加重时,便见西边宫墙脚下一个小小的灵动身影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他足下飞快……正是晚秋十月,夜里寒气渐重,那孩童一路奔到他们面前时,双颊已冻得通红,呼嗤呼嗤地大喘着气,雾白的吐息在嘴边散开一片。
“怎的这会儿才回来?”张贺难得对这孩子肃了神色,微微的严厉中却难掩了关切“若宫门当真落了钥,那如何是好?”
小小的孩童不过六七岁模样,一身市井顽童惯穿的本白色复襦衣,下配褐色布绔,头发以褐缣总了双角,五官秀致,双眸清湛,一路急奔回来,两颊都是通红,他勉力平定着气息,眼睛里却是一直带着雀跃欢喜的笑。
“伯父,今日病已自西市上得了件儿好东西呢!”说着,便急不可耐地自衣襟里掏出了一只青缣布裹,层层解开之后,便露出雪白色一团毛绒绒的物什。
第56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九)()
稚气的冲龄孩童简直有些急不可耐似地高高踮了脚,晶亮着一双眸子,神色欢喜地将那绒白一团的物什双手捧给他看。
掖庭令抬手接过,触手的绒毛顺滑细长,轻柔和暖,应当是最上等的羔皮。用了缯线细密缝制,如囊中空,两只都是巴掌大小。这难道是……期尉?
“我们汉人这边的期尉都是素罗、朱罗、丝罗之类的布料制成,内里虽填了绵絮,但到底也不算多暖和。”小小的孩子眸子里亮着光,神色难掩欢喜“半月前,病已在西市上,遇到了一个贩皮革的乌桓人,他手上竟戴着这样一双羔皮缝制的期尉,实在稀罕得紧。可惜却是自家用的,不肯卖也不肯换。”
“病已拿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他也还是不松口。”说到这儿,小小的孩童眸光里露出一丝丝得意来“可是,这双期尉我实在想要,便一路悄悄跟着他,在一旁看着他做买卖。”
“他的货物大多是些羊皮褥,但我们汉人的富贵之家却都喜欢精致华美的锦绣褥。皮毛的褥席虽暖和却不够细软轻滑,而且若糅制得不细致,还常常留有膻气,所以他的羊皮褥虽是上等的,却仍旧卖不上好价钱。”
“病已跟了他整整两天,总算想到了个好主意。如果将羊毛杂了丝麻来织,织成的褥席应当就又暖和又轻软了,而且也去了膻腥气。羊毛、丝麻这两样儿东西都便宜,若卖得利索,管保是个生财的好门路。”
“今日他的第一批‘毡褥’——刚刚在西市摆货,几个时辰便卖了一百来张……赚了个管饱,所以便将自己手上这一双羔皮期尉送了我做谢礼。”
眉目俊秀的总角孩童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尽是稚气的得意。
听毕这些,张贺却是微微怔了怔,凝目看着眼前不过七岁的孩子——
小小的孩童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得意得有些忘形,于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讪讪笑着继续道:“唔,这法子也不是一天想出来的啦。”
“病已自小便喜欢在掖庭宫中随便逛玩,以往,曾在织室里见过织锦的宫娥将桑蚕丝和柞蚕丝混织,得到的新布料便又柔韧又轻暖了……所以便想这法子应当可以用到旁的地方去。”
张贺神色仍是微怔,片时后方回过神来——这个孩子,自幼天资便是颖悟极了的呢。
长安冬日的确酷寒难耐,病已这孩子大约是往年冻怕了,所以便为一双期尉费了这偌大心思——今冬,再多替他添些柴炭罢。
“唔,这期尉是整张羔皮缝的,应当比丝罗的暖和多了。”小小的孩童见他仍在发怔,便忍不住又提醒道——伯父都还没好好看看这双期尉呢!
掖庭令闻言,这才垂目细看这双单捧在手中便觉得暖和的期尉——倒当真是极好的物什,只是……似乎稍嫌大了些,待明日寻了擅长针黹的宫人,改得合病已的手掌大小才好。
“伯父觉得怎样?”活性伶俐的孩童大大睁着一双秀气的眼眸,满脸的期待,几乎都有几分急不可耐地问道。
见他未立即回应,那孩童仿佛有急了,连忙道:“伯父您莫嫌弃是旁人用过的!这东西的确极暖和的,长安冬日里天寒得厉害,阿伯又每日都要习字、下棋、誊写名册,去年上手便生了疮……病已这才非拿到这双期尉不可的。”
“病已也知道这几日都回来得晚了些,累伯父的下餔也常常吃凉饭,但当真不是故意的!”
闻言,张贺一时怔住。
小小的孩子见他仍不说话,似乎有些无措,而后——他秀气眸子骨碌碌一转,居然索性耍起了赖皮。
几步上前来抱住了张贺右腿,扯着他的袍角不撒手:“病已当真不是有心晚归的,伯父你莫要罚我抄书好不好?”
“下回定然不会了!”他可怜兮兮地央着,又信誓旦旦地攥着小拳头保证。
“好,这回不罚你抄书。”好一会儿,他伸手抚了抚稚童的小脑袋,温声应道。
瘦削的中年男子怔怔拿着一双羔皮期尉立在檐下,而顽皮跳脱的孩童则扯着他衣袍赖皮……那一幕,即便许多年后的今日,也仍历久弥新。
郑女官静静看着眼前的梅祠,光阴荏苒,一恍眼,都这么多年了呢……
次年二月,未央宫,椒房殿。
“殿下,这钿钗的确重了些,但今日举行亲桑之礼,您须得服这一身钿钗袆衣才行的。”霍成君静静跽坐在殿室中绵厚暖软的熊席上,面前置着一尊镂空钮的彩绘铜镜,身后为她梳妆的莺时正自雕漆妆奁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支步摇来。
那支步摇华贵非常,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桂枝,一爵九华,上有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诸爵兽皆以翡翠为毛羽,金题,白珠珰绕,以翡翠为华云。
这是皇太后与皇后才有资格簪戴的钿钗,以各色金玉珍宝制成,贵重无匹,份量么……自然也沉得很。
莺时知道对自家女公子的脾性再熟稔不过,所以未雨绸缪地劝解道。
霍成君虽仍是有些不情愿,但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娇稚任性,只垂下螓首,神色略带沮丧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安静地任凭侍女为她梳妆穿戴。
亲蚕礼算得上一年中由皇后主持的最为盛大的祭礼。
大汉自立国以来,前后七任君主皆心系农桑,劝谕百姓,民间卖剑买牛,卖刀买犊,修养生息。而自官府至民间,对于农神的祭祀亦是备受重视。
每年正月间,朝廷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祭祀结束后,便是天子亲耕之礼。届时,皇帝将率百官乘耕车,至京都郊外耕籍田。天子以耒耕三下,百官依官职高低依次耕作,由力田下种并覆土。
在天子亲耕后,便会下令郡国守相巡行所辖地区,“班春”即颁布春令,促农时。到了正月上亥日,民间会举行祭祀先穑和祖先仪式,以祈丰收。
而天子亲耕后的次月,仲春二月的春桑之后,便是皇后亲桑之礼。届时,皇后率群臣妾到蚕室采桑饲蚕,并以羊豕中牢礼祭祀蚕神——菀窳妇人和寓氏公主。
时下,亲桑礼年年便在上林苑中的“茧观”举行。
费了整整两个时辰,霍成君的一身钿钗祎衣总算穿戴齐整。
“唉……”感受着头顶凤冠和步摇沉甸甸的份量,还有这一身由翟衣、中单、蔽膝、玉谷圭、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袜、舄等十多件儿衣饰组成的沉重行头,十四岁的稚气少女仍是不由得苦皱了一张小脸儿。
说起来,霍成君才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正是拨节的年纪,入宫近一年,个头还长高了许多,以前只到天子襟衬处,如今却已堪堪及他肩头了……也幸好这般,才勉强撑得起这一袭端重的祎衣。
“皇后,该起行了。”郑女官恭谨执礼,道。
闻言,霍成君敛衽起身,迈着端重匀静的细步缓缓向外走去——倒不是她有这样规行矩步的自觉,而是这一身沉重肃然的衣裳,端方紧窄,裹得人腿脚半分也走不快,除了规规矩矩迈碎步以外别无他法。
“拜见陛下!”刚刚步出内殿大门,便见宫监婢女们在殿前丹墀上跪了一片,而后,抬眼便看到一袭玄衣纁裳,头戴通天冠,刚刚自外门进了中院的天子。
“拜见陛下。”霍成君亦执礼下拜,举止间虽仍未脱稚气,却终于有了些属于皇后的端淑仪态。
“免礼罢。”年轻的天子神色温和地向众人道,语声一如即往地清润,又俯身半扶起了那个因着一袭钿钗祎衣,顿时显得年长了几岁的小少女。
“陛下,”那稚气的少女就着他的搀扶起了身,堪堪在他面前站定,便有些紧张地抬眸问“这衣裳可还合体?”
——这一身钿钗祎衣与天子身上的玄衣纁裳是相配的。
亭亭立在他面前的少女,一身缥青色的翟纹祎衣,一爵九华的钿钗,太过熟悉的衣饰与恍然与记忆中完全重合——刘病已一时竟怔住了。
而这一声相似的话语入耳的一刹,几乎将他的记忆一霎拉回了昔日过往……
“帮我看看,这衣裳可还合体?”记忆中的人儿约是十七八岁模样,也是春桑后的二月,头一回穿这般隆重的钿钗祎衣,前前后后梳妆穿戴,忙碌了好几个时辰。
罢妆之后,宫人们皆退了下去。她便